法國導演維達爾想重拍一部默片時代的吸血鬼影片。看過香港電影《東方三俠》后決定啟用其中的女主演張曼玉。張到法國后只能用英語與周遭的人溝通,所以拍攝過程很不順利。這其間,大家都在議論張與服裝師的異常關系,制片人也開始懷疑導演維達爾的能力和動機。有一天,導演在看完剛拍完的鏡頭后突然出現(xiàn)精神不正常的狀況,制片人終于要決心撤換導演和女主演……《伊》片以戲中戲的形式展開,以虛實結合的手法表現(xiàn)一部影片在拍攝過程中臺前幕后的種種狀況,探討人與藝術,即現(xiàn)實與夢幻撲朔迷離的聯(lián)系。
作者:柯諾
電影媒體人
如果把1996年電影《迷離劫》看作阿薩亞斯向張曼玉表白、引她“入室”的方法策略,重新翻拍劇版,明顯可以看出阿薩亞斯在與張曼玉婚姻破裂后,舊情的幽魂卷土重來,困于情,也傷于情。
電影版的故事核心離不開“偏見”:制片人對睿內導演能力的偏見、睿內對自我創(chuàng)作的偏見、片場同事和好友對化妝師佐伊的偏見、補拍導演對張曼玉的偏見,以及法國記者對藝術電影的偏見、佐伊對《蝙蝠俠》這類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的偏見等等,是偏見構成了全片的敘事動力。
張曼玉的Maggie作為唯一外來的闖入者,透過她的眼光、話語與姿態(tài),否決了那些在片場內部卷起的偏見敘事,但偏見的輿論場沒有就此消失,最終她也在一片混沌中拂袖而去。
如果可以從阿薩亞斯的導演心理角度加以揣測,倒能讀解出他如此創(chuàng)作的私心目的。
Maggie在電影里力挺創(chuàng)作力衰退的睿內導演,反對法國記者貶低知識分子電影的言論,支持遭受非議的佐伊,這些人物情節(jié)手筆似乎都能外化投射到阿薩亞斯本人的心境,彰顯他對張曼玉的完美想象,流露出他對張曼玉的求愛臆想——一個不對他本人、電影觀有偏見,選擇擁抱藝術電影的理想女神張曼玉。在阿薩亞斯的鋪設里,Maggie-張曼玉婉拒了佐伊的同性追求。
阿薩亞斯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最后浮現(xiàn)在那充斥著噪音、有無數(shù)劃痕的《吸血鬼》翻拍實驗性段落里,仿佛是要把自己最肆意張揚的藝術才華都投注到這支肖像默片里,偶像崇拜式地為張曼玉作畫,直白收尾完成這封告白情書。
拍完電影后,阿薩亞斯如愿以償,和這位香港巨星成為夫妻?,F(xiàn)在回看他在影版《迷離劫》里的種種自反性操作,和當下《這時對那時錯》《獨自在夜晚的海邊》《小說家的電影》等組成的“洪常秀-金敏喜電影”,可謂殊途同歸。
劇版女主角不再是張曼玉,阿薩亞斯“窺淫癖”般的隱藏視角也不再了,他也更可以明目張膽回望這段現(xiàn)實中已經破裂的感情,甚至幾近沉溺得揮之不去。
張曼玉的情感幽魂顯影成了三個分身:導演睿內的前妻潔德,明顯指涉張曼玉本人;女主角蜜拉勾連起影版Maggie的身影;外貌有“小張曼玉”之稱的陳法拉,是全劇唯一的東方面孔,她既是劇內睿內留戀潔德刻意安排的角色,也是阿薩亞斯設置的又一重張曼玉疊影。
劇中的蜜拉不同于影版對周遭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安全的Maggie,這個角色疲于全球當紅明星的光環(huán),疲于將精力消耗于商業(yè)賣座大片,《吸血鬼》和角色伊爾瑪·薇普召喚她進入小眾藝術的世界。蜜拉也不是Maggie,她有著流動的性向,同時被前女友與前男友擾亂了心扉,在追求她的服裝師、日日相伴的女助理之間,上演著理智與沖動。
她和睿內完全是一體兩面,他們都被職業(yè)、愛情和人際關系所困。
蜜拉與Maggie的區(qū)別在于,她有著更明確的角色定位,也獲得了主體性表現(xiàn)的空間和位置。不過,在阿薩亞斯/睿內的過多情感困頓篇章里,這個人物的實體面容也被消磨了不少。她說出了不少表演上的困惑,卻在整部《吸血鬼》的拍攝現(xiàn)場里,絲毫看不到她的疑惑、挫折、變化和成長。她完全駕馭了這出戲,又總是在戲外恍惚游蕩著。
劇版《迷離劫》不斷輾轉于片場的流動視角和角力關系:只在乎明星宣傳廣告,不在乎作品質量的奢侈品投資商;不斷想改戲增強角色聰明魅力、屢屢挑戰(zhàn)睿內的男主演;副導演需要收拾吸毒且縱欲過度男演員帶來的種種麻煩;蜜拉周旋于經紀人對她演藝事業(yè)的異見......這些電影制度里的權力爭斗與制衡,在劇版有著更為生動有趣的具象描繪。
正如阿薩亞斯說這不是電視劇,是一部八小時的電影,《迷離劫》依然沒有偏離阿薩亞斯作者風格的軌道:那種時不時脫離敘事焦點、帶著發(fā)散思維持續(xù)游離、散漫的風格還在繼續(xù)。
不過,有些筆觸還是離散得讓人如鯁在喉。以高傲架勢登場的蜜拉前女友“挑逗”般的出場又離場,抱著德勒茲《時間-影像》閱讀的蜜拉女助理,仿佛要和蜜拉發(fā)生點故事,又總是來去匆匆。飾演菲利普太太的女演員在最后一集才出現(xiàn),似乎要讓故事有個新焦點,卻又戛然而止。
同時,阿薩亞斯對電影史的追溯,對電影的本質、對當代世界文化政治面貌的觀察也在繼續(xù)。
在電影《迷離劫》里,法國記者痛斥“知識分子電影只會殺死電影工業(yè)”并大力吹捧吳宇森的暴力美學動作片,在十多年后的當下,超級英雄大片已經橫行霸占好萊塢,擠壓了更多知識分子電影的能見度,電影的商業(yè)與藝術之爭越發(fā)激烈。
在2013年電影《錫爾斯瑪利亞》,阿薩亞斯在比諾什和斯圖爾特的角色之間書寫了一場關于超級英雄電影和歐洲現(xiàn)代主義戲劇傳統(tǒng)之間的爭論。這種爭論也延續(xù)在劇版《迷離劫》里,比如蜜拉剛脫下超級英雄電影里的緊身衣,就穿上《吸血鬼》女飛賊的緊身衣;睿內拍到一半玩失蹤,劇集被超級英雄電影導演接了盤。孰優(yōu)、孰劣?阿薩亞斯通過這些時刻,把電影商業(yè)與藝術的兩套“緊身衣”,同時留給了觀眾,去選擇最貼身的那件。
阿薩亞斯總能以發(fā)散性的藝術風格破除傳統(tǒng)類型片的框架,如同《魔鬼情人》《私人采購員》對驚悚類型的檢視與重構。劇版《迷離劫》也是如此,它招魂了1915年的《吸血鬼》,一部被阿倫·雷乃定義為“將梅里埃的奇幻與盧米埃爾的現(xiàn)實主義完美結合的流派”的電影。當現(xiàn)代電影語言穿過菲拉德與《吸血鬼》的幽魂,阿薩亞斯新塑了一套兼顧娛樂觀賞性與作者表達的影像表達系統(tǒng)。
《迷離劫》循序漸進地疊加出至少五層的影中影:《吸血鬼》黑白默片、翻拍版《吸血鬼》、拍攝現(xiàn)場的畫面、穆西多拉的傳記片段落、96版《迷離劫》的影像...以重拍、接續(xù)、正片剪輯到片場等多種花哨形式與雜耍技巧組成了一連串自由流動的萬花筒式視聽語言,持續(xù)吸引觀看注意力。
不過相比影版Maggie雨夜偷盜和片尾的實驗段落,這兩處有著不可知性與不可定論的聲畫片段,顯得更為突出、迷人和魅惑,劇版的影像表現(xiàn)質感還是過于實在和確定。
睿內翻拍的《吸血鬼》故事情節(jié)完全忠實照搬菲拉德版本,搭配夸張變形、手持跟隨的鏡頭與過度渲染的多樣色調,并不比百年前固定機位的黑白原片精彩好看。這是阿薩亞斯的策略嗎,耗盡如此多的制作氣力,就為展現(xiàn)睿內的江郎才盡與華而不實的翻拍結果?
如今在好萊塢多數(shù)主流影視作品里,平等、種族、女權的議題越來越以極端的方式侵襲電影的內容肌理。在劇版《迷離劫》里,阿薩亞斯也明確、大膽召喚了那些在當下逐漸被扼殺的“不正確”的幽魂。
在一部美國HBO出品的劇集里,出現(xiàn)一個拍漫威式超級英雄電影的黑人導演,如此帶有正確血液的角色,在《迷離劫》這里,卻成為被嘲諷、揶揄的對象。阿薩亞斯不是反對正確,他更關心的是電影創(chuàng)作者不要輕易滑落到過分正確的語境里去。
尤其在第五集,睿內調度了一場莫雷諾催眠伊爾瑪·薇普并對其上下其手的戲份,毛片流出后引起外界嘩然,和睿內互看不順眼的演員侯貝召集一幫女性質問睿內的動機,宣稱他通過綁架與羞辱女性強者來滿足個人的性幻想。
《吸血鬼》也曾因此遭到封禁暫停拍攝,最終是伊爾瑪·薇普飾演者穆西多拉本人找警長為本片辯護,才解決了問題?!睹噪x劫》的處理方式同樣是回歸到蜜拉本人的意見,她告訴睿內應該警惕,但不應全部否定。最后,睿內在劇中加入了穆西多拉傳記里提及此事件的一場戲,用穆西多拉和扮演者蜜拉的回應,作為他的回應。
這也是阿薩亞斯的回應。男性導演拍侵犯女性的性欲戲,一定是錯的嗎?
現(xiàn)在的影視創(chuàng)作,特別在好萊塢,對激起情欲的遏制,對女性角色的男性氣質塑造、對變態(tài)性感氣質的保持距離,對男性凝視女性就是欲望投射的偏見,正成為一種政治正確的話語。電影對性別議題的表達,不能通過對立的方式,也不偏頗她和他的任何一方,女性和男性都有相互觀看的目光,更應尊重不同個體本身。
劇中,莫雷諾的飾演者戈弗萊德也許更能鮮明代表阿薩亞斯的創(chuàng)作立場。
這位站在好萊塢的對立面,反對民主派精英、簇擁韋恩斯坦、有混亂私生活的演員,為拍攝片場制造了諸多不穩(wěn)定因素,可他一旦演戲,就完全投入其中、不出任何狀況。生活中,這位麻煩制造者遠離制度和秩序,即使生病也要逃離醫(yī)院的束縛,他是睿內和蜜拉的反面,他是那個無論身體、思想和情感都絕對自由、無拘無束的人。
這個人物最精彩的發(fā)揮是在他的殺青宴上,一邊破壞現(xiàn)場宴會,一邊發(fā)表關于“混亂萬歲”的演講——“商業(yè)導向已經凌駕電影業(yè),法律訴訟、大電影、系列電影、流媒體平臺諸如此類,就算獨立電影也好不到哪去,不斷說教,令人厭煩,電影是給壞胚子搞的,還有壞女孩,就像穆西多拉,就像以前的搖滾樂?!?/p>
這幾乎是阿薩亞斯憋了一整部劇想說的話:自由、冒險、混亂、無意義才是電影理應抵達的狀態(tài),也是這門藝術應該存在的價值。
因此,在這樣一部現(xiàn)實主義戲劇里,蜜拉可以突然擁有超現(xiàn)實的穿墻術,睿內將其歸結為伊爾瑪·薇普的靈魂附身在蜜拉身上,一旦表演結束,角色的靈魂和幻術也隨之消失。到了全劇最后一場戲,蜜拉/伊爾瑪·薇普從銀幕里穿透而出,走出戶外,爬上天臺,眺望電影之都巴黎。這一切似乎在說,蜜拉和睿內的困頓,其實入口和出口都在電影里。
阿薩亞斯是如此信仰電影擁有靈魂,相信電影對情感的解剖與療愈力量。所以阿薩亞斯招來的所有幽魂,張曼玉-Maggie的、《吸血鬼》-菲拉德-穆西多拉-伊爾瑪·薇普的,以及混亂萬歲的精神,也都進入了這部《迷離劫》,再從《迷離劫》走出,最終消散在你我共處的這個世界里。
-FIN-
作者:Rachel Handler / Vulture(2022年5月22日)
校對:覃天
譯文首發(fā)于《虹膜》
在為張曼玉穿上女吸血鬼的貓衣二十多年后,奧利維耶·阿薩亞斯將自己的這部熱門電影翻拍成了HBO電視劇。兩部作品的名字和素材(其源頭是導演路易斯·菲拉德于1915年執(zhí)導的默片《吸血鬼》系列)都是一樣的——對電影業(yè)的元批判和銀幕上每個人都在慢慢失去理智的總體感覺也是一樣的——但這一次,阿薩亞斯將他尖銳的諷刺對準了法國電影業(yè)和好萊塢,而不是探索一位著名香港女演員前往法國拍攝電影的迷茫經歷。這部長達八小時的劇集(或者說是一部八小時的電影,正如一個角色在早期情節(jié)中所堅持的那樣)以艾麗西亞·維坎德飾演的米拉為中心,她是一位年輕的電影明星,對自己以超級英雄為中心的演藝事業(yè)感到失望,并且不顧經紀人的反對,飛往法國,拍攝一部翻拍自菲拉德的經典作品的獨立電影。
與原作一樣,混亂隨之而來,但由于延長了片長、增加了預算,阿薩亞斯利用這個機會深入探討了其他一些主題,如米拉的性向(她對一個糾纏不清的前女友耿耿于懷);處于不斷變化的危機中的行業(yè);以及當你每天需要好幾個小時穿上很緊的皮衣后,大腦里會想些什么。《迷離劫》即將在戛納進行首映,在此之前,我在海灘邊的一把遮陽傘下采訪了維坎德和阿薩亞斯,談論了幾十年后重拍自己作品的挑戰(zhàn),讓一名歐洲女演員出演原作中由中國女演員扮演的角色的選擇,以及他們對阿黛拉·哈內爾最近宣布退出法國電影業(yè)有什么想法。
問:首先想請問,為什么選擇在26年后將自己的電影翻拍成劇集呢?
阿薩亞斯:在許多方面,劇集最近已成為了影視制作的主導形式。我一直認為它不太適合我,即使我在很久以前就拍了《卡洛斯》。我一直認為劇集不適合我的風格,我更重視電影和大銀幕,但當我開始思考適合我的劇集是什么樣時,我想也許有一種方法——如果我與合適的人一起工作,并有與我拍電影時一樣的自由,也許值得一試。拍一些篇幅更長的故事,而不是更接近于短篇小說的東西。
于是,我開始考慮根據自己的電影進行改編,然后《迷離劫》很快就浮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中。因為《迷離劫》不是一部電影,而是一個概念。你可以把它改編成任何類型的電影文化。當我在90年代拍攝它的時候,電影業(yè)由于許多不同的原因處于動蕩之中。我認為當前電影業(yè)所處的動蕩是出于全新且不同的原因。這意味著我有一個完全不同的背景,可以根據我在另一個時代已經探索過的內容來講述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問:那么艾麗西亞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加入這個項目的?
阿薩亞斯:我能夠順利推進的原因之一是,艾麗西亞就是那個對的人,她就是米拉。那時我們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而且關于生活經驗和欣賞電影等方面有過很多交流,但從未真正合作過一個項目。當翻拍《迷離劫》的想法出現(xiàn)時,我心想,「艾麗西亞是拍攝這部電影的合適人選?!顾晕胰フ伊怂?,確保她愿意加入,確保她對這個項目感興趣,確保劇集的形式不會嚇到她。
維坎德:聽到奧利維耶說:「我在考慮翻拍自己的作品!」我有點驚訝,心想,「什么?!」這是我最沒料到他會說的事情。然后他跟我說了一通關于翻拍自己作品的想法,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這算是我選擇所有項目的方式。他在三個月內就寫好了劇本。這太瘋狂了。我覺得他似乎每周都有新的想法,就像一個機器。他確實是一位了不起的藝術片作者導演。我昨天才意識到,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在沒有編劇室的情況下,自編自導一部限定劇集。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阿薩亞斯:大衛(wèi)·林奇就可以。
維坎德:沒錯,他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問:我想到了《雙峰》第三季,它和你的作品當然不太一樣,畢竟有前面兩季的鋪墊。在《迷離劫》的早期劇情中有一個笑話,說這個項目是一部「八小時的電影?!蛊鋵崱段怼芬彩且徊?小時的「系列電影」,當然,關于電視劇「實際上是一部長版電影」的議題最近不斷發(fā)酵。你是在用這句話故意挑釁,還是你真的認為這是一部八小時的電影?
阿薩亞斯:這取決于你如何定義「電影」,每個人對它的認知可能都不一樣。而我腦海中總是有一塊大銀幕。這就是電影吸引我的地方;坐在影院里的集體體驗。但這種模式現(xiàn)在在很多地方已經難以維系。這是改變影視制作方式的重大原因之一,也開放了電影的可能性。我為一個流媒體平臺制作這部「電影」,并且知道它將在一個小屏幕上放映——當然,現(xiàn)在的屏幕已經不那么小了! 人們還有投影儀等等設備。邊界不再像以前那樣清晰。
我當然也知道,像很多電視電影一樣,它在大銀幕上觀看的效果會更好。但我也尊重這樣一個事實,即電影業(yè)沒有能力來資助和處理規(guī)模如此之大且復雜的項目。所以我很感謝HBO,因為他們使之成為現(xiàn)實。這些方面與拍攝《卡洛斯》的情況非常相似,誰會允許我拍一部五個半小時的關于恐怖分子的電影?(笑)在電影界,他們會認為我是瘋子。但當我去到電視臺的時候,他們說,「當然! 很棒! 你想要拍三集,那就拍三集?!咕汀睹噪x劫》的結構而言,它更像是小說,是米拉在危機時刻尋找自己的故事,她經歷了很多事情,并從不同的角度被展現(xiàn)出來。你可以叫它劇集,也可以叫它電影。這對我來說其實并不重要。
問:原作是圍繞張曼玉和她本人的經歷構建的——而我在IMDB上看到,艾麗西亞在網飛劇集《黑水晶:抗戰(zhàn)紀元》中扮演的角色也叫米拉。這種巧合是刻意為之的嗎?
維坎德:確實有這回事。
阿薩亞斯:我完全沒這么想過!
維坎德:我不過是這兩個角色的發(fā)聲筒,并沒有想過兩者之間會有什么關聯(lián)。
阿薩亞斯:嗯,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有意為之。
問:對于米拉在這個行業(yè)里的際遇,你是否有共感?
維坎德:米拉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但很明顯,我們所處的世界差不多,拍的電影也很類似。我覺得作為一名歐洲女演員,扮演一個感覺在歐洲電影業(yè)格格不入的人很有意思。我有點害怕——不是害怕,但我常常試圖遠離公眾。我喜歡談論我的電影,但一旦我完成工作,我就會回到葡萄牙的家,待在那里。米拉的處理方式非常不同,我對此既羨慕又好奇。顯然,在這部劇集中,她處于某種十字路口。她一直非常專注于自己的工作,并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不顧經紀人的反對去往了巴黎,重塑自己和她的職業(yè)生涯。這是典型的米拉會做的事情,也是我能感同身受的。
問:米拉對于一直拍攝超級英雄式的電影感到灰心,并表示想要專注于一些獨立的藝術電影。你似乎也有類似的經歷,你怎么看這種想法?
維坎德:我很喜歡拍那些大片,一旦拍完一部之后,就會有拍一部完全不一樣的電影的欲望。這很有趣——我迫不及待要去看《壯志凌云2:獨行俠》的首映了。
阿薩亞斯:我也是!
維坎德:拍攝獨立電影時,我對于完成一部電影有著相對浪漫的看法,每次都會排除萬難。
阿薩亞斯:我認為拍攝電影更像是一種「發(fā)生」,就像他們在1970年代所做的那樣。每個人都必須享受其中。大制片廠和獨立制作之間的區(qū)別并不在于形式、片長和預算,區(qū)別在于制作電影的樂趣。獨立電影制作保護了拍電影的樂趣,而大制片廠則將其變成了控制性的、由營銷定義的工作。每個人都畏手畏腳。你會覺得自己在和一些畏懼工作的人工作,擔心出差錯,害怕達不到導演或制片人的要求。我希望和那些享受拍電影的人合作。
問:本劇和原作之間的一個非常明顯的差別就是,主角從一名中國女演員變成了一名歐洲女演員。能講講為什么這樣選擇嗎?
維坎德:這個問題在劇中會解釋,答案會慢慢揭曉(笑)。
阿薩亞斯:對我來說,Maggie就是Maggie。當然,片中的Maggie和生活中的Maggie并不一樣。我們借用了她的名字和職業(yè)經歷,包括她在很多電影中扮演成龍女友的境況。但對當時的我來說,這是關于東方與西方的結合。當我還是一個記者的時候,我非常擁護亞洲電影和類型片的制作,它們對我來說一直是很重要的靈感——把中國電影的能量帶入法國獨立電影制作的世界,當時我覺得法國電影的活力已經不如過去,而電影制作在亞洲以如此迷人和強大的方式在發(fā)生著。但現(xiàn)在,情況似乎也今非昔比了。人們對亞洲電影非常了解,香港電影在很多方面已經式微。
Maggie是來自神秘東方的外星人,而米拉是來自好萊塢的外星人。我喜歡將好萊塢的特效大片和歐洲的獨立電影并置在一起,好萊塢總是很夸張,是一個隨手可得的對比對象。Maggie一直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們當了多年的夫妻,在我看來,沒有一個中國女演員可以替代Maggie。這樣做也是沒有意義的;我想完整地保留Maggie在《迷離劫》中發(fā)生的一切。
問:米拉是一名公開的同性戀者。在原作中,張曼玉扮演的女主角被一個女化妝師搭訕,但兩人的互動似乎有點不自在和矛盾。你們能談談這部分的潛臺詞嗎?部分原因會不會是,對于一個名人來說,公開出柜沒有90年代那么禁忌了?
維坎德:這個問題應該讓導演來答——對我來說,這僅僅關乎于愛情和人際關系。
阿薩亞斯:將《迷離劫》翻拍成劇集的全部意義在于,對我在原作中淺嘗輒止的主題進行深一步的探索。原作只有95分鐘,而且我在9天內以一種意識流的方式寫完了它的劇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當它完成時我才意識到它是關于什么的。我在劇中拓展了很多主題,而且使用了很多原作中存在的元素。我現(xiàn)在有充足的空間和時間將它們展現(xiàn)得更豐富。我們對于Maggie的角色了解不多,她更像是一個目擊者,睜大眼睛看著她周圍發(fā)生的怪事。在這部劇里,我們與米拉同在。一切都是從她的角度出發(fā),同時她也是活躍的發(fā)動機,很多事情因她才得以向前發(fā)展,此外,我們感興趣的是她在電影制作方面的冒險,以及她對自己的身份和性向的尋找,而這些能成為可能都是因為她在一個陌生的世界里獨自一人。
問:在某場戲中,米拉說,「我還年輕,我已經是一個電影明星了,重要的是保持理智。」然后她就漸漸進入了自己扮演的角色。你會像米拉那樣因為工作而完全變了一個人嗎?
維坎德:嗯,我不是——我想米拉也不是——一個方法派演員。從片場回到家里后,我往往就會拋開角色。但當我拍電影時,我非常喜歡沉浸在角色之中,放任自流。我往往會愛上自己的角色并為之著迷。坐在家里時,我會動用想象力和幻想,一旦出現(xiàn)在片場,那種能量——直到遇見其他演員、穿上服裝、進入攝影棚,這些才會真正改變我。
問:影片似乎還有另一層玄機,即對法國電影業(yè)的批判。最近,阿黛拉·哈內爾在拍攝了布魯諾·杜蒙的新作后宣布息影,并稱這個行業(yè)是「保守的、種族主義的和父權制的。」你們看到這個報道了嗎,對它有什么想法?
維坎德:我還沒看過。
阿薩亞斯:我也沒有。這些事情關乎政治。我相信電影制作中的道德規(guī)范,也認為電影制作相關的每個領域都需要道德規(guī)范。
維坎德:奧利維耶的片場是我演藝生涯中待過最舒服的了。
阿薩亞斯:我所說的道德應該是關于你如何工作,你會帶給合作者什么,你如何不剝削他們而是真正與他們進行合作。我所有的電影都離不開我對演員的愛。很多人不是這樣開展自己的工作的,他們需要沖突,需要對峙,僅僅為了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們在危險的邊緣試探。這不是我的做事方式。
問:當然,我確信這樣的說法不能以偏概全。有意思的是,她選擇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表明立場,而你也恰好在劇集中對這個行業(yè)進行了批判。
阿薩亞斯:我也說不清楚,其實我跟法國電影業(yè)的關系并沒有多緊密。
問:或許你同意她的觀點。
阿薩亞斯:或許吧,我不會直接這樣說,但確實有這種隱含的意思(笑)。
原文鏈接:
//www.vulture.com/2022/05/olivier-assayas-and-alicia-vikander-on-remaking-irma-vep.html
真正的藝術從不源于自信,你該感謝你的諸多疑惑。——電視劇《迷離劫》
上個月,由法國導演奧利維耶·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執(zhí)導的劇集《迷離劫》在HBO連載完畢,該劇由他1996年執(zhí)導的原版電影《迷離劫》(Irma Vep)翻拍而成。
電影《迷離劫》以“戲中戲”結構講述了過氣導演維達爾(讓-皮埃爾·利奧德飾演)翻拍1915年法國默片《吸血鬼》(Les Vampires)時發(fā)生在戲里戲外的種種情況。片名“Irma Vep”既是默片中女主人公的名字厄瑪·維普,也是吸血鬼“Vampire”一詞的重新組合。因此,我們大可以將電影版《迷離劫》理解成對《吸血鬼》進行重構的一次嘗試。而劇版《迷離劫》則更進一步,講述了導演維達爾(樊尚·馬凱涅飾演)翻拍電影《迷離劫》的種種經過,從而在一開始就形成了某種“戲中戲中戲”的多重結構。隨著故事的發(fā)展,這個結構進一步衍化,形成了更加復雜的格局。
劇版《迷離劫》并不是簡單的“重拍”了事,時長是最直接的體現(xiàn)——原作的99分鐘拓展到現(xiàn)在的八集共7個多小時(有趣的是,這一長度恰好接近《吸血鬼》原片的417分鐘),因此至少從容量上看,劇版是電影版的四倍之多;不僅如此,兩個版本的卡司也完全不同,其中兩個主角發(fā)生了質的變化,這一點值得更加詳細的討論;最根本的是,兩版《迷離劫》從電影變成了電視劇,性質發(fā)生了變化,如果說電影版《迷離劫》是一場混亂而又迷人的時代綜述,是一部任性而為的低成本獨立制作,那么劇版則在HBO和A24的共同制作之下,呈現(xiàn)出一種半商業(yè)半作者、半美半法的中間狀態(tài),它照顧更大的受眾群體,同時也更加龐雜,更能滿足阿薩亞斯對當前影視行業(yè)發(fā)展的認知。
從這個角度上說,無論是對迷影愛好者還是電視劇迷,《迷離劫》都是今年甚至當下無法回避的一部作品。
# 元電視劇
翻拍這一舉動本身意味著懷舊,《迷離劫》能在美劇市場出現(xiàn),毫無疑問也與美劇的懷舊風潮密切相關,尤其是考慮到早前一段時間,80年代懷舊大戲《怪奇物語》幾乎掀起了疫情以來美劇的最高潮,《迷離劫》這樣一個回望上世紀末甚至上世紀初的電視劇就完全可以說是應運而生了。
不過,如果將《迷離劫》放到美劇的譜系當中觀察,會發(fā)現(xiàn)其與絕大部分現(xiàn)實題材情節(jié)劇都非常不同,這些劇集通常而言比較類型化,且更多熱衷于表述迫近的現(xiàn)實、植入社會性議題,特別是在近些年,這種趨勢在美國的政治現(xiàn)實之下得到顯著強化。作為一部由法國導演執(zhí)導的作品,《迷離劫》顯然“不在五行中”,它采用了一種后設的方法(meta-)關注電影/電視劇創(chuàng)作過程本身,形成了“元電視劇”。
事實上,雖然元電視劇這個說法很少被提及,但元電影在電影創(chuàng)作領域卻著實不算罕見,在電影產業(yè)陷入危機的當下,這一亞類型更加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里。究其原因,電影制作過程本身所面臨的困境,已經可以提供一般電影劇作所必需的沖突,所以將拍攝過程本身拍攝下來,很大程度上也成了一直以來創(chuàng)作者在危難之際所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通常來講,創(chuàng)作困境可以是內部的或者外部的,可以是精神的或者是物質的,而電影和劇版《迷離劫》試圖將兩種困境結合在一起:一方面是投資方、演員、團隊等外部因素的挑戰(zhàn),另一方面是創(chuàng)作者即編導本人內心對作品產生的焦慮和不安,兩類挑戰(zhàn)在本劇第五集前后達到了頂峰:德國演員戈特菲爾德(拉斯·艾丁格飾演)為獲得性快感差點上吊致死,而在同時導演懷疑自己創(chuàng)作的初衷而消失,整個劇組走向崩潰的邊緣。
在沒有真正看到劇版《迷離劫》之前,筆者對其預期非常之低,因為無論是“元”還是“翻拍”,多少都讓人有不太好的預感——一個導演開始不斷回到自身經驗,回溯往昔歲月,這極大可能是一種衰老的跡象,也多少指示著創(chuàng)作力的匱乏。雪上加霜的是主角的選用:美國演員艾麗西亞·維坎德(Alicia Vikander)到底何德何能可以替代張曼玉(且不提這個角色是否本來可能是為劇中另一位女演員克里斯汀·斯圖爾特而寫)?
之所以有此一問,并非來自于演技之對比,反倒恰恰源自這張面孔的國籍: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電影版《迷離劫》能夠成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主角是來自中國香港的張曼玉——阿薩亞斯當時的妻子,一張來自東方的面孔,雙重身份決定了電影所具有的雙重性:一封獻給張曼玉本人的情書,同時也是一次事關東方電影、特別是香港電影的文化反思。正是張曼玉的到來,攪動了20世紀末原本如一潭死水的法國電影以至歐洲電影(至少對阿薩亞斯來說是如此):東方侵入西方,有聲入侵無聲,彩色入侵黑白,電視入侵電影,電影入侵生活,特寫入侵深焦,直到影片最后,幾何圖形甚至入侵到面孔之中,手工繪制的圖案入侵到一幀幀由光影雕刻的膠片之上。
作為《電影手冊》的影評人,阿薩亞斯在80到90年代對東方電影的開掘無疑讓他找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以1984年手冊特刊《香港出品》為巔峰),張曼玉僅僅是其中一個代表,用阿薩亞斯自己的話說,“(張曼玉)是一張昭示香港電影活力的拍立得照片”,而在她的身后則是徐克、侯孝賢、賈樟柯等等一連串扣人心弦的名字。也正因為如此,當劇版剝離掉張曼玉的面孔,也就意味著剝離了面孔之后的一切,由此也就很容易滑入一種更加私人的、退守西方的,同時也缺乏影史意義的自我陶醉之中。
# 角色和分身
好在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糟糕。至少在觀畢全劇之后,上述這種對劇版《迷離劫》先入為主的印象基本徹底取消了。阿薩亞斯畢竟不是一個愚弄大眾和自己的選手;對于“張曼玉問題”,他并非沒有考慮,而是試圖從各個層面進行解答,并最終給出了一個全新的作品;他也敦促我們不要以舊有的眼光來看待這部作品,正如片中飾演導演維達爾的樊尚·馬凱涅(Vincent Macaigne)所言,這似乎確是一部“完全不同的作品”。
由于拍攝時間和資金的增加,阿薩亞斯有了更多的時間和余地來塑造人物形象,這也給他的劇版《迷離劫》帶來了眾多有趣的色彩角色,多線敘事得以展開,戈特弗里德(Gottfield)這樣的人物的出現(xiàn),也把趣味性和喜劇效果拉滿。刨除色彩角色,最重要的還是維達爾和飾演厄瑪·維普的女主演米拉(艾麗西亞·維坎德飾演),兩個角色表面上看都是從電影版中直接挪用而來,實際上卻有很大不同。
先說導演。相比原版中的讓-皮埃爾·利奧德(Jean-Pierre Léaud),近幾年來在法國當紅的喜劇演員樊尚·馬凱涅給《迷離劫》帶來的感覺殊為不同:前者是神經質的,甚至有些瘋癲的,后者則更加偏向于喜劇性,尤其是手握導演大權卻往往需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反差感,是原版所不具備的。更重要的是,利奧德所扮演的導演角色更接近于虛構,與阿薩亞斯本人之間存在一定距離,而馬凱涅則是阿薩亞斯無異議的化身:一方面,劇中不斷引用的、由馬凱涅扮演的維達爾執(zhí)導的電影《迷離劫》,實際上正是由阿薩亞斯拍攝的,另一方面,維達爾無時無刻不在片中懷戀的前妻“李玉”(Jade Lee)明顯指向了張曼玉。從這個角度上看,電影版《迷離劫》更像是從抽象、虛構的層面接近阿薩亞斯本人,電視劇版則很大程度上具體到阿薩亞斯本人,以至于某些對話可以毫無障礙地對應到阿薩亞斯本人身上。
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雖然阿薩亞斯如此直截了當?shù)貙“妗睹噪x劫》擬合到自己,女主角米拉卻并不能簡單投射到現(xiàn)實生活里的張曼玉;他選擇魔術般地讓三個角色分擔原版電影里張曼玉的職能,包括維坎德的米拉(取其名“Mira”對應“Maggie”)、陳法拉的辛西婭(取其姓“Keng”對應“Cheung”)和鄔君梅的李玉(直接對應“曼玉”),三者分別抽取張曼玉的不同層面的身份(“l(fā)ayers of identity”),比如職業(yè)、國族和家庭(也可以有其他闡釋方法),使得劇作呈現(xiàn)出不同與以往的復雜性和特殊性。
對阿薩亞斯來說,張曼玉顯然是無法也毋需替代的,米拉與李玉、米拉和辛西婭在劇中的分別對話也充分體現(xiàn)了張曼玉身上種種身份層面的交換。舉例而言,米拉與李玉的一場對話就直接解釋了編導將中國演員替換成美國演員的動機,以及對這背后所謂“文化挪用”的疑慮。馬凱涅的維達爾(也就是阿薩亞斯)認為,張曼玉在英國長大,米拉則在瑞典出生,二人都并非單一文化的產物,因此這樣的替換非但不是表面上看所顯示的“文化挪用”,反而具有了某種更深層次的一致性,是一次對電影演員在產業(yè)中所處位置的思辨。從這個意義上講,劇版《迷離劫》固然是阿薩亞斯寫給張曼玉的一份公開情書(雖然明知張曼玉可能根本不會看),對二人情感和工作往事深情追戀,但與此同時更是對張曼玉的抽象提煉和思考。
愛被思考包裹,或者反過來,思考被愛所浸潤,劇版《迷離劫》依舊是層次豐富的,只不過物是人非事事休,阿薩亞斯也在追憶中與張曼玉真正“離別”,然后翻出了新的花樣。
# 影視迷思
應該思考、解決的不僅僅是“張曼玉問題”。歸根結底,劇版《迷離劫》最需要解釋的便是,為什么要拍劇版《迷離劫》?難道只是為了錢?
一般來講,導演翻拍自己的作品無外乎幾個原因,從市場考慮來講,原作通常都獲得過市場的高度肯定,值得用更好、更新的技術去翻拍,從而獲得市場里最新一波觀眾的認可。從創(chuàng)作角度來看,創(chuàng)作者大多是對原作有所不滿,或者在當時的創(chuàng)作條件下有所遺憾,認為值得進一步完善、拓展和延伸。好的翻拍,通常會處理之前時代里并未涉及到的問題,使得新作與當下產生更加直接的聯(lián)系。
針對后一個問題,劇版《迷離劫》確乎做出了不錯的嘗試。如果說20世紀末的創(chuàng)作者,尤其是兼具影評人身份的阿薩亞斯必須回應的問題是數(shù)碼之于膠片、東方之于西方的問題,那么此番他則要回應當下電影/電視產業(yè)的問題。事實上,由于篇幅的大量增加,阿薩亞斯終于有機會盡興地展開討論,這些討論散點式地分布在全劇很多個角落,使得那些沒有什么情節(jié)、看似過場的部分反而更該引起迷影性質的關注。比如,在第三集開頭的劇組聚會上,幾個角色就展開了關于連續(xù)劇的討論,由此甚至扯出了一段“連續(xù)劇史”:最初的連續(xù)劇功能類似于小說,都是在改編經典名著,其初始狀態(tài)也并非“藝術”,而是充滿了商業(yè)色彩,這與當下流媒體主導的電視劇市場似乎并無二致。
類似的段落似乎意在打破我們對“大數(shù)據連續(xù)劇”的偏見,但好像又沒有那么簡單;它們并不希望傳遞某種鮮明的態(tài)度,而更接近于一種探討的姿態(tài),一個迷影人、影評人導演所具有的獨特姿態(tài)。這種姿態(tài)在劇中第五集中段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幾個劇組成員向導演發(fā)難,認為其翻拍《吸血鬼》的某個段落是在誘導強奸或性騷擾——無疑是在回應當今社會的女性主義浪潮,這也成為影片最大危機的導火索,并牽引出維達爾的應對方法:加入評論性質的、對《吸血鬼》拍攝幕后的搬演。通過這些段落,最初的“戲中戲中戲”再度拓展,更加豐富的、幾何式膨脹的影視劇制作史逐漸浮現(xiàn)在觀眾眼前,導表關系的進化、創(chuàng)作自由的追問等等都讓該劇來到了電影版從未企及的廣度。
很明顯,阿薩亞斯故意在劇中制造了一些爭議時刻,似乎對他而言,影視創(chuàng)作最大的問題就是創(chuàng)作者越來越善于說教,但是這些創(chuàng)作者和創(chuàng)作本身卻“不夠壞”:“那時候的電影都是為壞孩子準備的(Cinema was for bad guys and bad girls),就像搖滾樂之于他們,”戈特菲爾德如是說。在其殺青之后的宣言里,酒神本尊一般的戈特菲爾德向眾人發(fā)出疑問:“我們現(xiàn)在為何還要拍電影?”“冒險精神到哪里去了?混沌在哪里?”而這恐怕也是曾經混沌過的阿薩亞斯的肺腑之問。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理解阿薩亞斯在接受采訪時說,“每當電影面臨危機,都應該重拍一次《迷離劫》”,這又讓人想起契訶夫在寫給蘇沃林的信中所說的,“如果群眾所相信的藝術家敢于聲明說他雖然看見了種種事情卻什么也不明白,那么單是這個聲明就是思想領域里的巨大認識,是向前跨了一大步?!?/p>
每個人都知道當下電影面臨危機,但危機到底是什么,沒有人說得清楚。《迷離劫》向我們展示了影視危機的方方面面,卻也拒絕給出一個答案?;蛟S質疑本身已經有足夠的意義,向歷史探尋答案的過程也已經蘊含著解決問題的方法?
就在前幾天,電影史上最偉大的混沌制造者,同時也是混沌本身的讓-呂克·戈達爾自主選擇安樂死離開人世。我們可以說,戈達爾最寶貴的遺產是打破了電影創(chuàng)作的一切陳規(guī)舊俗,但他留下的并非什么理論化、體系化的電影美學,更多的是打破一切的勇氣和勇氣之后的混沌——《中國姑娘》(La chinoise)、《受難記》(Passion)、《影像之書》(Le livre d'image),整個世界。正如戈達爾所做的,無論是90年代的電影版還是當下的電視劇版,《迷離劫》始終是對混沌世界進行努力表述的嘗試,盡管它并不完善——因為完善,就意味著終結和死亡。
歷時一個月,終于看完了這部節(jié)奏稍慢但驚喜不斷的短劇。
這可以說是一部輕喜劇,笑點比較少而且會稍微有點艱辛,特別是平時不太了解外國人笑點的我,看了好幾集之后才懂得一些“黑話”。
其次人物塑造很是立體,各具特色、性格有點缺陷卻又讓人沉迷。通過大量的對白、談話及行為表現(xiàn)出人物的性格刻畫,讓人越看越入戲。
慢熱而滿是余溫,正是這部劇帶給我的感覺。
女主角:Mira。五官很美,立體得來又不會太刻薄的那種尖銳。整體會給人一種很舒服、隨性又敬業(yè)的感覺,很能吸引人。
雖然有點M,總是想著翻撻前女友。又在中途“落手落腳”安慰傷心欲絕的前男友。還有意無意地撩了一下服裝師。最后知道小助理很喜歡她的時候,卻沒有出手而轉身離去。一物治一物的亞子……
在業(yè)務能力來說,這個國際巨星確實在敬業(yè)、表現(xiàn)和追求上,表現(xiàn)出眾口皆碑并不是蓋的,可能看多了國產劇用別人的評價言語來塑造一個角色、卻缺少角色本身表現(xiàn)這些氣質和形象的情節(jié),顯得一切的人物都只是一個空洞的角色描寫,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肉。
從劇本的挑選、與導演的討論、排舞的表現(xiàn)、拍戲的過程和與劇組工作人員的各種互動,都是和貼合一個國際巨星的人物刻畫的形象,讓人瞬間入戲和記住她。
小助理:Regina。五星評價這個角色,并不是給她說演得多好,而是讓我深深地被明星助力這個職業(yè)吸引了。全程沒有做什么,比明星還清閑,選酒店、點餐和陪明星坐車是主要工作,其他時間都是自己的!
看書、參加party、游泳、與偶像聊天、與工作人員聊天、偶爾客串一天當導演,最后還贏得心中女神的一個goodbye kiss。這是什么神仙工作,小助理前世是不是拯救了世界、這輩子得到這種青睞。劇的最后,還得到一個很好的機會,25歲就能拍出人生第一部電影,雖然沒有能跟女神進一步發(fā)生什么(作為觀眾比較可惜沒有這段情節(jié)),但也表現(xiàn)出她對偶像存有的敬畏與崇拜,這段可以說很真,并不是什么事情有機會的時候都要走到最后那一步,留點遺憾或許可以成為雙方最美好的回憶。
導演:Vidal。顛佬1號,相信這個導演是個標準的藝術家形象設定,有自己的堅持,高標準,對場景的執(zhí)著,對前妻的執(zhí)念和對Mira的熱愛,都貫穿這部劇中。導演還對男演員特別mean,男主角因為要加戲、導演不同意而結下梁子,之后一連串的吊脖子、滾樓梯和被棍子敲的戲碼,導演都嫌不夠真實而要求反復地拍,不得不說男主角也是一位很敬業(yè)的演員,只要效果好、導演要求的他都極力配合去做。
順帶一提,外國的演員們就當演戲是一份職業(yè),在過程中帶著對藝術的追求和工作的負責去完成整部作品的拍攝,即便是沒助力、坐地鐵和沒有獨立休息室,也當做很平常的事情。雖然后面被德國顛佬和好萊塢Mira影響到,認為自己需要一個助力,但整體還是以為很樸素的男演員,而不同于我國的“明星”,拍戲或者出活動的排場堪比古代皇帝,不知道還以為哪國元首來拜訪呢。不吐槽了……
還有一個就是大吸血鬼不認同導演拍攝的一場最經典戲碼的還原,認為有傷害女性權利的嫌疑而要求cut掉那一段。導演卻很堅持保留,最后利用自己的權力把大吸血鬼的角色寫死了,還要求Mira跳上去在“尸體”上踩踏,展現(xiàn)出導演的偏執(zhí)、小氣、堅持和幼稚。笑死個人。
導演很鐘愛Mira,不只是沉迷她的美貌和演技,更重要是Mira懂他,有種Soulmate的感覺吧,最后也是Mira把導演從自暴自棄中拉了出來,完成了電影的拍攝。
有點要說說,最后導演跟妻子通電話,表明他們應該是沒有離婚的吧,還是說那個妻子不是Jade呢?有點沒明白,如果是Jade那就是之前的形象和處境是導演為了渲染氣氛和故意營造出來的,有點腹黑?如果不是,那就是我多慮了。
以上是印象最深刻的三個角色。
德國演員-顛佬二號真的很癲,是對另類藝術家的詮釋吧,熱烈到我有點接受不了,可能是我的思想太束縛了吧,綁手綁腳綁腦袋的。
陳法拉,演得挺不錯的,英語說得好聽而自然,演技保持一貫的水準,就是劉海的早醒有點扣分。
小K客串的一下,本色演出?如果她跟女主Mira發(fā)展一些,戲就應該走向美劇的那種狗腿了。還是現(xiàn)在這種設定就好了,適合。
通過這部戲看到了國外的電影制作工業(yè)一些門框吧,挺有趣的,有新的看點。喜歡!
有點累了,還有好多想法沒寫上,我還是那么地懶……
有時候,要解決問題就必須迎著問題而上。脫胎于1996年的同名電影,奧利弗阿薩亞挾《迷離劫》(Irma Vep)2022一頭撞入21世紀電影令人無奈的現(xiàn)狀中:這里充斥著超級英雄,商業(yè)代言,以及來自“權威”電視的威脅。在他所描述世界里,所謂第七藝術(指電影)宣言這種陳舊概念毫無疑問面臨凋零。如果當代大眾媒體流行的重復性是其癥結之一,那么引用Adorno令人難忘的教誨:“為了贏得用戶,資本商品的把戲就是把同樣的東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包裝成新東西”,阿薩亞的重拍自然可以被視為某種解決方案,只不過它來源于個人執(zhí)念的作用力。重新打造這部讓他獲得國際聲譽的影片,其內容講述的是一個導演計劃重拍菲拉德(Feuillade)在1915-16年的犯罪系列片《吸血鬼》,讓阿薩亞實現(xiàn)了在元小說上疊加元小說。區(qū)別是96版電影是個低預算,幾乎只靠16毫米手搖攝影機在20天內完成的作品,而2022版限定劇不僅有來自HBO和A24的奢華制作,而且還掛靠了LV的贊助。時代變了。這并非指責新版《迷離劫》是一種(對商業(yè)的)投誠,或者某種預示藝術電影必然衰敗的挽歌。體現(xiàn)在制作形式的每個節(jié)點上,這部兼具實驗性和娛樂性的劇集展示了電影所具備的一種死而復生的不朽能量。不如讓我們被電影媒介之魂永遠困擾吧,一個低語呢喃,只有這樣過去才能繼續(xù)存在,真正嶄新的東西才有可能誕生。
電影復寫的核心是由好萊塢超級明星艾麗西亞·維坎德(Alicia Vikander)飾演劇中的好萊塢超級明星米拉(Mira Harberg)。后者來巴黎有兩個目的:一是推廣自己最新的大片,另一個就是復活Irma Vep,在導演René Vidal(Vincent Macaigne飾演)改編自菲拉德經典原作的限定劇中,這個被緊身衣包裹的奸邪女惡棍屬于一個名為吸血鬼的盜竊團伙。正如克里斯汀·斯圖爾特(Kristen Stewart)在《暮光之城》(Twilight)系列新鮮出爐后便加入了阿薩亞的電影,Vikander(2018年《古墓麗影》的主演)與Harberg為了參與阿薩亞(現(xiàn)實導演)和Vidal(劇中導演)的拍攝也分別在各自職業(yè)道路上做了一點偏離。正如阿薩亞曾經與拍攝96版《迷離劫》的主演香港影視巨星張曼玉有過婚姻關系(1998-2001)。Vidal也與Jade Lee有過一段戀愛關系,繼多年前的約會后,Vidal借《吸血鬼》的機會與其嘗試了第二次合作。(并非巧合,Jade Lee這個名字來源于張曼玉在1988年電影《過埠新娘》(Paper Marriage)中的角色)。
簡而言之,藝術模仿藝術,藝術也模仿人生。誰能說清楚從哪里開始又在哪里結束?參考同系別片場電影《小心圣妓》(Beware of a Holy Whore,法斯賓德)和《日以作夜》(Day for Night,特呂弗),《迷離劫》同樣突出了拍攝過程中的社交與情感方面的張力。電影本需集全體之力,而成員彼此卻躁動不安。在幕后,Vidal的拍攝過程充斥著糾紛與結盟,性與癮,消失與再現(xiàn),這一切都被一群杰出的演員演繹得活靈活現(xiàn),包括Jeanne Balibar, Alex Descas, Lars Eidinger, 和Nora Hamzawi。與法斯賓德和特呂弗不同,這兩個人主張將戲中戲與劇組成員的工作世界分開,阿薩亞卻疊加了多層敘事并以神秘魅幻的方式將它們融合到一起。除了拍攝“現(xiàn)實”,Vidal在很多情節(jié)中特意表現(xiàn)了數(shù)字調色與96版使用的黑白膠片之間的奇異并峙;還夾雜了由Irma Vep原型珍妮·羅克斯(Musidora是其另一個昵稱)自傳改編的劇本;大量菲拉德版《吸血鬼》片段以及96版電影對其進行的重復演繹。阿薩亞天花亂墜般的交叉剪輯模糊了不同影像間的區(qū)別。這種滲出并非只是形式上的,對Mira而言Irma Vep不僅僅是一個角色,她甚至能以自己的方式自由操控這個女反派的魂魄。電影真是一個能夠溢出其自身邊界的造夢機器,使現(xiàn)實成真,而這種真實又反哺了那些動人心魄的形象。
毫無疑問,劇中角色向Vidal提出的問題就是曾經拋給阿薩亞的問題:如為什么是菲拉德,以及為什么還是菲拉德?七小時長的《吸血鬼》出現(xiàn)的時候,恰好是系列片被劇情電影超越的時期,(長電影)原本享有主導地位,直到最近幾年權威電視節(jié)目以及在數(shù)字平臺進行傳播的短視頻一起合謀改變了(影像)制作和接收的習慣。而現(xiàn)在是一個讓我們回憶起電影歷史的好時機,并認識到電影在類型片以外還能夠形成各種風格樣式的事實。也就是說,阿薩亞對《吸血鬼》的興趣不僅僅在于其系列片的形式,因而最終他沒有選擇重復《寶林歷險記》(The Perils of Pauline)這部電影的處理方式。他關注的是菲拉德精神,導演阿倫·雷乃 (Alain Resnais)曾經恰到好處地總結了這一點:
人們總是說電影世界里有一種梅里愛(Méliès)傳統(tǒng),還有一種盧米埃(Lumière)傳統(tǒng):我相信還有一種菲拉德(Feuillade)思潮的存在,其不可思議地連接起了梅里愛的夢幻和盧米埃的現(xiàn)實主義,這種思潮創(chuàng)造了神秘感也通過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元素喚醒夢境。
在《迷離劫》中,阿薩亞沿著菲拉德的思潮順流而下,把幻象元素(如穿墻術,與鬼魂的對話)和電影成型所需要的所有微觀元素(如派對,保險,清晨趕場時因在車中打盹而打翻的咖啡)交融到一起。他無所畏懼地將現(xiàn)實陌生化,又將異象帶入現(xiàn)實,甚至極力追求異國風情。當然本片的通俗性,也不僅僅是(在通俗這方面),顯然是帶有菲拉德風格的,畢竟在犯罪系列片的大眾文化話語中,這位大師深受前衛(wèi)人士追捧,否則HBO也不會委任阿薩亞這部作品。
《吸血鬼》系列片幾乎不考慮道德上的公正。這部劇上映時,有些情節(jié)被認為是美化犯罪而被巴黎政府禁止播放?!睹噪x劫》的故事其實就是一個男性導演對歷史和當下的女性演員們持有的個人迷戀。在一個集中呼吁正面形象的時代,一個試圖拋棄繆斯敘事的現(xiàn)今,再次激活這種意識對阿薩亞意味著什么?這部限定劇需要回答這些在96版電影中無需回答的問題。Vidal因為將一處情節(jié)中出現(xiàn)的性別暴力進行色情化而最終受到批評,這個片段跟《吸血鬼》(菲拉德版)出自同一處,96版電影中由法國新浪潮成員讓-皮埃爾·利奧德 (Jean-Pierre Léaud)所扮演的Vidal在與張曼玉第一次會面中向其展示的就是這個被視為Irma Vep魔力的片段。限定劇傾向于復原Musidora式的女性氣質,不僅因為她是個穿緊身衣的催眠大師,實際看上去比沒穿衣服更加赤裸,還因為她本人(指珍妮·羅克斯)身兼作家和導演,為法國電影館工作,并被用于1974年法國第一個女性電影節(jié)的命名。張曼玉的形象依舊是個令人迷戀的異國象征,在整個團隊中顯得局促不安—這種狀態(tài)源于種族差異—而Mira則是個用情至深的人設并且善于發(fā)號施令。最終,無論如何,阿薩亞在施展女性美的魔法景觀與構建夢幻電影空間兩者間保持住了穩(wěn)健的平衡。
參考信息
《KICKING AND STREAMING》原文刊載于《藝術論壇》10月刊
第七藝術宣言:1911年,意大利電影理論先驅喬托·卡努杜發(fā)表了名為《第七藝術宣言》的著名論著。第一次宣稱電影是一種綜合建筑、音樂、繪畫、雕塑、詩和舞蹈這六種藝術的"第七藝術"。
《寶林歷險記》(The Perils of Pauline ,1914) :是早期情節(jié)劇系列片代表作。法國百代公司1914年出品,共20集。
《小心圣妓》(Beware of a Holy Whore,1971):法斯賓德導演電影。它講述一群苦候拍攝電影的人,因導演失蹤、器材不見,唯有在西班牙酒店內有如行尸走肉四處飄浮,直至導演出現(xiàn),大家才抖擻精神。怎料導演忙于拍攝之余,更要極力應付各方滋事份子,最后他還要面對巨大的財政壓力。
《日以作夜》(La nuit américaine ,1973)講的是一個電影拍攝過程中的故事。導演弗朗索瓦?特呂弗不僅要處理電影拍攝的事情,還要忙于照顧演員們的情緒。
Une production auto-référentielle m’attire toujours. Aussi intellectuel où montre la version 96, Assayas ne cesse de poser des questions qui hantent l’industrie de film et le public dans ce remake, tel que le sujet sur l’art et le contenu. Néanmoins, le sentiment qu’il a explicitement exprimé pour Maggie Cheung se sert à mon avis à une réconciliation un peu lamentable avec lui-même ou peut-être avec le couple de l’époque.
不算女主的話,年度神作,甚至超出原作,也算是導演超越自己吧
看得人挺心酸的,老導演對自己和曼神感情的回顧和放下,臺詞太多有點在自圓其說;可貴之處在于對影史素材的重新演繹和思考,其他并無亮點
本劇提名了戛納酷兒棕櫚獎,建議結合豆瓣貼《深扒暮光女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撬動整個姬圈的》來看,以增進理解和趣味性。專門拍給Kristen Stewart的老婆粉看的。KS最近訂婚了,未婚妻酷似她的第一個GF Alicia。所以,Alicia Vikander是注定要演KS的。相信劇終Mira也會跟前女友復合。What A Perfect Ending! 除了八卦,法國人拍電影故事也屬別具一格,各種吐槽好笑到不行。 *發(fā)現(xiàn)KS也在演員表中,難道她要演坎妹的一個曖昧對象?也就是坎妹演的KS要和真人KS Kiss?這劇真是要瘋了?**誰能想到KS年紀輕輕三十歲就有了自己的傳記劇呢?***導演如果真的把KS弄來跟坎妹Kiss,就說明劇中的他是真實的,是真的瘋了****劇終證明:我比導演更瘋!傷了***
75/100 With Netflix, Disney-wood, mobile-streaming services and echoes of film history, what do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filmmaking? We talk about ghosts in Paris.鬼魂憐憫世俗的活人,仍有一些人還相信著創(chuàng)作和表演上的自由空間,所以這個作品依然關于動作的流動性,無拘無束的動作可以穿過一些堅硬死板的阻礙。
(8.5/10)《迷離劫》從創(chuàng)作者的角度出發(fā)討論“什么是電影”:模擬?幻象?投射?副本?阿薩亞斯向觀眾展現(xiàn)了電影拍攝過程中一地雞毛的瑣碎日常,看似是一種祛魅,實則越發(fā)體現(xiàn)出電影之美,或者說拍電影之美,而Irma Vep正是這種美的化身,一個無處不在又難以捉摸的幽靈,一個來自過去的鬼魂。26年前,阿薩亞斯曾嘗試捕捉這種美,但最終失敗了。26年后,他有了足夠的自信重新發(fā)起挑戰(zhàn),也有了足夠的勇氣放下這份懷舊,面對夢醒后的現(xiàn)實。
75 CannesPremiere/ 這是在干什么?哪怕戴上拉拉濾鏡我都不能夠…
笑死我了,阿薩亞斯都承認這版女主就是照小k寫的,原版直接讓張曼玉演自己,他真的很愛就地取材,真身上場誒
想問張曼玉最近每天打多少個噴嚏……其實主要是沖Lars看的導演這種自我致敬之作,無劍果然兇猛,每次出場都能把包括女主在內的大部分三好學生式“技術流”撕得粉碎……
法國演員導演真的拍戲的各種場景太多余了,要是全都演Alicia Vikander和美女調情(從第一集看貌似是有點SM的感覺)我可以再加一分!
因為les和sm劇情被吸引 現(xiàn)在只想下載反詐APP
看完了!除了陳法拉和鄔君梅的部分..其他很多細節(jié)還是很喜歡TT。很戳我的母題...虛構與現(xiàn)實、關于回憶、關于電影與私人/公共影史...看之前覺得坎妹絕對比不上曼玉,但其實完全是兩個故事所以沒有可比性,坎妹蠻不錯的,不知道為啥我就是很喜歡演導演那個男演員..不過小k的角色太龍?zhí)琢艘矝]啥必要有點浪費她,陳法拉真的完全跟這部劇的氣質不搭,和鄔君梅的造型都太土了..
獻給這世間所有的神秘。每個角色都是爾瑪薇普,每個人都游離在身份記憶的邊緣,至此阿薩亞斯所追逐的不再是單一模糊的主體形象,而是可以在任何情景復現(xiàn)的魔法,是每一次化作神奇極具縱深的日常瞬間,他終于意識到虛構不止是片場演繹的發(fā)生,電影也絕不止是生活經驗的幻影,環(huán)繞在周圍的幽靈也永不會被任何一方所禁錮,它們更不可能被短暫的幾小時所定義,駐留在片段的墳墓。無法認清現(xiàn)實的輪廓,便渴求在遠方的彼岸眺望自身,我們觀看和進入真實的動作便是掙脫束縛的必然,這種一直以來對觀看進入的質疑和愛欲也存在于每個影迷的心中,直到我們共同被銀幕和現(xiàn)實的經歷所喚醒?;蛟S每一次的翻拍都是一種創(chuàng)作上的徒勞,但電影再也不會成為沉溺于過去的留戀不舍,而是化作城市上空的鬼魂,無邊無際地自由穿梭在你我身邊,成為任何時代任何人的「迷離劫」。
女主穿著黑色連體衣進入吸血鬼角色在樓梯上游蕩的那段仿佛就是原版里的神還原,迷離迷人。
作為一個整體最終還是走向了過分干凈的自我感動,但作為一次昂貴的影史迷思,有不錯的片言片語,阿薩亞斯拍出了治愈感。(7=5>6>3>8>4>2>1)
自我陶醉
阿薩亞斯對張曼玉的迷戀顯得迂腐,但也坦誠。過去的鬼魂流竄,追著成了所有角色的化身,他似乎在佐證電影藝術在幻影后,可以留下什么去做告別。打破多重文本的身份,掠過不同時空,巴黎的夜空空曠曠、變得亮堂了。KS客串倒比演主角時生動,Alicia Vikander還是差了點腔調
C+. 到目前為止都散發(fā)著一種“可以但不必”的氣息,因此也一直質疑翻拍的必要性,直到最后一場戲被阿薩亞斯親自堵嘴。他是得有多愛張曼玉,才會拍這三小時的彎彎繞繞,只為了在最后讓自己的銀幕分身告訴全世界:這都是因為我放不下她。2022.5.22 Agnès Varda
當鄔君梅扮演的Jade(玉)作為有幻象出現(xiàn)時,對應Assayas本人的導演角色露出溢滿小熒幕的意難平。愛像個人類,而思念像一只鬼魂。所以對于翻拍Vampire的Irma Vep的翻拍是一場抓鬼行動,文本里和心里的鬼
阿薩亞斯這8個小時證明了當年兩人離婚是對的,Maggie不回頭是對的。
越來越覺得新版Mira這個角色是阿薩亞斯特地為克里斯汀斯圖爾特寫的,看看這些設定——美國明星搞姬又去法國拍片.....舍她其誰,好像拍《斯賓塞》去了,小K沒演成,最后只能來客串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