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寧寫于2013年10月7日）
    在影片《與瑪格麗特的午后（La tête en friche）》里，和大鼻子杰拉爾·德帕迪約演對手戲的老太太吉賽勒·卡扎德絮在出演這部影片時，已經(jīng)幾乎一百歲了，在此，不得不為她那如水過無痕般的精彩表演喝彩。而她飾演的孤獨老人瑪格麗特的出現(xiàn)，則像是上天給予從沒得到過母愛和家庭溫暖的老實人熱爾曼一個補償。片尾，因為費用問題，已經(jīng)轉(zhuǎn)到一家便宜而簡陋的養(yǎng)老院的瑪格麗特，被熱爾曼偷偷帶了出來，而熱爾曼想要照顧如祖母般的瑪格麗特的愿望，則讓影片閃爍著美好的人性光輝。
可以說，這是一部散發(fā)溫暖與溫情的電影，而這種溫暖不是突兀的出現(xiàn)，而是靜謐地流淌在影片中的，仿佛潤物無聲的絲絲小雨，帶著美好的氣息，有著最單純的愿望，不刻意做作，安靜地到來，悄悄地撫慰著人心。而影片的景物色彩也帶著令人舒服的暖意，很多場景雖然設置簡單卻溫馨暖人，特別是供人休息的公園長椅，顯得樸實無華毫不起眼，卻在午后的暖意下，令人觀感良好，一如片中的人物和故事。
菲利普·拉金說過：“你的父母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團糟，這也許不是他們的本意，可結局注定如此，他們不但把自己的過錯傳承給你，還會為你專門加上幾項。”片中的熱爾曼有著不幸的出生和成長期，即便在長大成人后，依舊生活在他那簡單粗暴的母親的陰影和控制之下，在他粗劣單調(diào)的人生中，遇到像瑪格麗特這樣文雅多識的老人，仿佛是最美好的善緣，無關其他復雜的內(nèi)容，只關乎人類最基本的關心和愛心。
午后公園石椅邊的偶遇后，瑪格麗特便定時給大老粗熱爾曼讀書，如加繆的《鼠疫》，將文明之光一點點輸給熱爾曼那還沒來得及開發(fā)就已經(jīng)荒廢了的心腦?，敻覃愄胤路鹗情_啟熱爾曼人生另一扇窗的使者，她讓熱爾曼有了發(fā)現(xiàn)自我、并接受自我的認知和勇氣?，敻覃愄剡€有著豐富的閱歷和善感的心靈，她仿佛一個低調(diào)的哲人，總說出貼合心境的話語，如“衰老，尤其對他人而言，是種負擔，不過，歲數(shù)大的好處在于，即使煩惱，也持續(xù)不了太多的日子了?！痹偃纾弥獰釥柭牟恍以庥龊?，瑪格麗特寬慰道：“如果一個人童年時沒得到足夠的愛，一切都還等著被他發(fā)現(xiàn)。”也體諒道：“漠不關心是最糟糕的了，尤其作為母親。”
可以說熱爾曼的人生有很多不幸，不知所蹤的父親、怨氣沖天的母親、總嘲笑挖苦他的小學老師，而且他因為閱讀障礙被眾人歧視繼而失去了接近人類精神財富的機會。所幸，天性善良的他在陌生人那里得到了久違的慰藉，有時候的確可以“期待陌生人的善意”（語自《欲望號街車》）。何況他還有個善解人意的女友，雖然他的開智進行得晚，但進行得好。
杰拉爾·德帕迪約飾演的熱爾曼，有著一種蠢蠢的可愛，反襯出老奶奶瑪格麗特充滿睿智的可愛。首先，熱爾曼在外形上就給人醒目的感覺，和嬌小的瑪格麗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德帕迪約還演出了這個幾乎文盲的可憐人的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以及良善淳樸。在片中，德帕迪約的眼神是單純的，在和瑪格麗特接觸、接受到文學的逐漸熏陶時，他眼中又閃著隱約的快樂，在自己能力不及無法使用字典時，又表現(xiàn)出孩子氣的一面，當?shù)弥敻覃愄氐难劬⑹鲿r，他難過惋惜，而當自己決定為瑪格麗特讀書時，表情又是那樣笨笨的可愛。
片中，默默無聞的熱爾曼總偷偷在英雄紀念碑上刻下自己名字，讓觀眾對他這種想要獲得認同感和存在感的內(nèi)心渴求感到疼惜，而瑪格麗特則是讓熱爾曼的內(nèi)心充實、獲得存在感的引導者。片尾，熱爾曼開著車帶瑪格麗特回家時的旁白令人感動——這不是一場平凡的相遇，除了愛與溫情，沒有其他的形容詞，她以花為名，活著文字中，在纏繞的形容詞中，在草長鶯飛的動詞中，有些人以剛掙脫，她卻以柔勝出，穿透我身，直至我心……關于愛的故事里，并不只有愛情，有時候甚至沒有一句“我愛你”，然而我們相親相愛。
在愛的故事里，并不只有愛情，然而我們相親相愛，這是一種至美的情感。
（雜志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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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話自語，別浪費你的時間）
    
    八十分鐘的電影對我來說真像一小塊巧克力蛋糕，午后就著一杯柚子茶，摞起五十公分高的靠墊，無所顧忌地躺在地板上，走進另一個光影世界，輕輕松松地度過一天中最讓人留戀的午后。

  選擇法國電影《與瑪格麗特的午后》是多么明智啊。真不愿想象自己若錯過了這樣一部電影，在我不覺之外會留下怎樣的遺憾，即便這遺憾無足輕重。總之是百分百的推薦，因為一種美妙的感覺，那就像跳跳糖在舌尖上彈奏的“歡樂頌”，沖抵了身外的一切煩擾。

   我?guī)缀跏窃谟捌_場的兩分鐘內(nèi)喜歡上了這部電影，又在它演繹至三十分鐘時，產(chǎn)生了記錄它的強烈情感，而在電影結束時，似乎仍有意猶未盡的期待，直到目送過察茲與瑪格麗特在路影中淡墨，我才想起有急事要辦，急匆匆地提著褲子往衛(wèi)生間跑。

   杰拉爾.德帕迪約不愧為法國國寶級演員。沒有什么角色是他不能駕馭的，何況法國的電影多離不開生活的支架，即便依賴想象，也絕不偏離現(xiàn)實的可信度，這樣便更容易看出演員的實力?！短统瞿愕氖峙痢贰痘缴讲簟贰赌阊鹃]嘴》《杜布》等等電影中，德帕迪約塑造的人物性格幾乎不重樣，女有千面女郎，他這也算是百變金剛了。

   在電影《與瑪格麗特的午后》中，他則悄無聲息地帶來了十二分的驚喜。他飾演了那樣一位極其平凡的普通男人。他叫察茲，看來五十多歲，有一個漂亮善良的巴士司機女朋友，還有一個與他“八字不合”的老母親，大半生因“閱讀障礙”悲喜交加，不過絕對是生活的“強者”，打三四個零工，偶爾做老板去市場賣自己種的果蔬。人緣極好，甘心做別人的開心果，也無償為朋友排憂解難。

   這樣說，多少還缺點立體的效果，似乎只說了人物的輪廓。內(nèi)在的是他幽默、單純的性格，‘無所謂’包裹下的膽怯與自卑，成長經(jīng)歷留下的傷害與缺失，及貌似糊涂其實心里門清的淡然。當然，最著重刻畫的是他善良的靈魂。通過遇見一位同樣善良且異常優(yōu)雅博學的老婦人瑪格麗特，電影讓察茲懸浮的生命找到了“回歸精神殿堂”的軌道。
 
   不如想象一下德帕迪約那張生動的臉，凸起的啤酒肚藏在牛仔工裝褲的肚兜里，飄逸的蘑菇頭偶爾自然地掖在腦后，這么一個可愛的老頑童，但愿已經(jīng)在你的印象里立起來了。當然，這不是他一個人的舞臺。還有一位同樣給人以驚艷的角色——95歲的瑪格麗特，坐在公園的長凳上，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帶著陽光的絢爛。與優(yōu)雅靈動睿智的老人結緣，真是一種幸運，可以感悟到人生的不同，雖然生命無法繞過遲暮的季節(jié)，但精神卻像開花結果的種子，一切只有新的開始，永無結束。

   想來，電影開場的誘餌效果做得很好，回頭重看，覺得察茲背著管理員，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偷偷寫在英雄紀念碑上，這段異常精彩。似乎緊扣主題，每個人都是特別的，是唯一的，都是存在的英雄。不只這一處，他還在小公園里數(shù)鴿子，給它們起名字，每天都來核實鴿子的數(shù)目，了解離去的，確認新來的。直到最后收留他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瑪格麗特，察茲的行為無不表現(xiàn)了他在乎那些被人冷落拋棄的事物的博愛，也在平凡中折射出了不凡的與眾不同。

   不得不強調(diào)我的個人感受，瑪格麗特與察茲在公園讀書的悠然時光，是我異常迷戀這部劇的所在。這部電影真好，因為它讓我從影像中更加堅定了讀書的信仰。讀書是最美的，雖然它在引你從無知進入思想時，會帶給你彷徨無措、灰心失望的痛苦，但它終究會把你帶入沒有黑暗的光明世界，讓你的自我變得謙和、強大，充滿了魅力。就如察茲第一次放棄查字典，認為不會閱讀，“快樂”或許更多一樣。他的放棄，會在第二次的重拾中變成一次蛻變進步的自然過程。

   說了這么多，我總覺得法國的很多電影就像一個萬花筒，精彩的細節(jié)愈講愈多，各種隱喻，各種哲理?！杜c瑪格麗特的午后》也不例外，其實內(nèi)涵更豐富，畢竟是改編自小說。對我而言，最嚴肅的寓意在于傳遞平等與愛。如果說，察茲因為童年缺失了父母的關愛，因閱讀障礙被歧視而錯失了親近世界的渠道，他是我們中的一員，那么瑪格麗特就是幫助我們發(fā)現(xiàn)自我、并接受自我的書的使者。

   事實上，我認為這是一部導演用影像注釋加繆的《局外人》及《鼠疫》的電影作品，如果暫不考慮《與瑪格麗特的午后》原著小說的形式?！毒滞馊恕肥枪适碌目颍妒笠摺钒酌璧睦锒蜥t(yī)生的精神世界則是挪用至電影中“先抑后揚”的哲理內(nèi)核。

   不僅可以從瑪格麗特與察茲閱讀的文字中明明白白地了解這兩部作品。人物的設計，顯然也是搭建在《局外人》的基石上的。默而索（局外人）對死在養(yǎng)老院的母親的無動于衷，及他作為無障礙于社交的熱心人，這兩點都用另一種存在的方式體現(xiàn)在了察茲與他母親的關系上，當然有一部分轉(zhuǎn)移到了瑪格麗特身上。而圍繞在默而索身邊的人，在法庭上以默而索朋友的身份出庭的人，他們仿佛又與電影中察茲身旁的友人似曾相識。

   細節(jié)處的引用，就更多了?！毒滞馊恕烽_篇寫道《今天，媽媽死了……我向老板請了兩天假，有這樣的理由，他不能拒絕我。不過，他似乎不大高興。我甚至跟他說：“這可不是我的錯?！彼麤]理我?！?，提筆便進入了狀態(tài)?；氐诫娪爸?，《與瑪格麗特的午后》恰在接近結尾時，也用了死亡的話題，把察茲的母親獨自死在了閣樓里的橋段，作為了結束前的禱詞。情感上呢，察茲對待他的母親，雖然沒有默而索那么冷漠無所謂，但也別指望他在母親辭世前與她和平相處。

  《局外人》中瑪麗想要與默而索結婚，默而索無所謂，結或不結都無所謂，全然一個局外人，當瑪麗說很愿意認識巴黎時，她問默而索巴黎怎么樣，默而索令人掃興地答道：“很臟，有鴿子，有黑乎乎的院子。”而回到電影中，察茲則把這些改裝了，有察茲身影的巴黎看起來溫暖閑適，有十九只鴿子活得有名有價值，種滿果蔬的院子充滿生活的情趣。很工整的對接。

  另一處，《局外人》里，養(yǎng)老院看門人老薩拉瑪諾與他丟失的那條老狗，他們之間的情誼，如羅曼夫人所言“我認識的人越多，我越喜歡狗”的情感轉(zhuǎn)移，在《與瑪格麗特的午后》也用察茲與那只陪他一起讀書的貓，延續(xù)上了一種可交流的共識。還有默而索把母親送到養(yǎng)老院，再也不管了，甚至母親的年紀他都不清楚。察茲對自己的母親雖然“麻木不仁”卻始終留守在母親身旁，而且清楚地了解老婦人瑪格麗特的年紀是95歲。這種反向的關聯(lián)很有意思，說起來，又沒完了，可能是我故作聰明，但這樣聯(lián)想，仿佛在解讀別人的感悟，感覺也不錯。

   就此多說幾句《局外人》，在加繆以此篇成為荒誕派文學的倡導者，奠定“荒誕世界”的文字風格，其深層的用意還是在揭露加繆眼中冷漠荒唐的社會。他塑造的“這些人與社會格格不入，總覺得自己活在世界上是一種偶然的錯誤，因而把自身當做是一個與世無關的‘局外人’”。受這種思想支配的人到了二十一世紀依然存在，察茲對瑪格麗特說自己并不是愛的結晶，而是一次意外的產(chǎn)物，又是一個延續(xù)。

    當然，我只是試圖關聯(lián)起它們內(nèi)在的精神，我個人以為《與瑪格麗特的午后》是對加繆哲學的致敬。為了另辟蹊徑，逆向而行，不觸碰戰(zhàn)爭政治，不沉迷荒誕抑或絕望，是用更貼近現(xiàn)代人心理的態(tài)度，溫和地刻畫了脫離社會感的“局外人”狀態(tài)。而整個主題是樂觀向上的，這也就設置了電影仰望文學大師的視角，絕沒有顛覆或類比的奢望。

在愛與柔情之間
一個奇特的發(fā)現(xiàn)

她沒有別的稱呼
以花為名
依書而存

形容詞像及地的長發(fā)般柔軟美麗
動詞如雜草一樣堅韌，傲然

有些停下來
靜悄悄地走進我心里。

在愛情故事里，超越愛情

有時候
不僅僅是愛情
然而我們，彼此深深相愛

一個不同尋常的相遇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遇見了你

她是那樣的小巧靈動
清新秀麗
有著花朵般的名字；

他給了我一本書
頁面在一瞬間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

請不要離開，請等一等
現(xiàn)在還不時候，親愛的小花朵
請讓我走進你的生活
請讓我了解你的一點一滴。

在愛情故事里，超越愛情

有時候
不僅僅是“我愛你”
然而我們，彼此深深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