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這部電影應(yīng)該都忘不了這篇感人的演講稿。小譯一下，多有不足。

Good morning, it’s an honor to be here.
大家早上好，我很榮幸今天能在此演講。
The poet Elizabeth Bishop once wrote:
美國女詩人伊麗莎白?畢肖普曾經(jīng)寫道：
The art of losing isn’t hard to master. So many things seem filled with the intent to be lost that their lost is no disaster.
失去的藝術(shù)并不難掌握。
太多事物仿佛準(zhǔn)備好，離我們而去。
那么這樣的失去，也并非災(zāi)禍。
I am not a poet. I am a person living with early onset Alzheimer’s, and as that person I find myself learning the art of losing every day. Losing my bearings, losing objects, losing sleep, but mostly losing memories.
我并不是詩人。我只是一個患有早發(fā)性阿茲海默癥的病人。這個身份讓我開始學(xué)習(xí)失去這門藝術(shù)。我失去了優(yōu)雅，失去了目標(biāo)，失去了睡眠；而失去最多的，則是記憶 。
All my life, I’ve accumulated memories; they’ve become in a way my most precious possessions. The night I met my husband, the first time I held my textbook in my hands, having children, making friends, traveling the world. Everything I accumulated in life, everything I worked so hard for, now all that is being ripped away. As you can imagine, or as you know, this is hell, but it gets worse.
我的一生積累了各種記憶。從某種意義而言，它們已經(jīng)成為了我最珍貴的財富。我與丈夫相識的那個夜晚，我初次拿到自己編寫的教科書之時；我生兒育女，結(jié)交摯友，周游世界。此生積累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拼命付出的收獲種種，如今都在與我漸行漸遠(yuǎn)。也許你有所了解，或者你可以想象，這種感覺如同深陷地獄，并且逐漸惡化，越陷越深。
Who can take us seriously when we are so far from who we once were? Our strange behavior and fumbled sentences change other’s perceptions of us and our perceptions of ourselves. We become ridiculous, incapable, comic, but this is not who we are, this is our disease. And like any disease, it has a cause, it has a progression, and it could have a cure.
當(dāng)我們變得與過去的自己大相徑庭，還能有誰認(rèn)真相待？我們舉止怪異，談吐結(jié)巴，變得讓別人大跌眼鏡，甚至讓我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們變得滑稽可笑，變得笨拙無能。但這并不是真正的我們。只是這種疾病把我們變成了這副模樣。和所有疾病一樣，這種疾病也有根源，有發(fā)展，也一定會有辦法治愈。
My greatest wish is that my children, our children, the next generation do not have to face what I am facing. But for the time being, I’m still alive, I know I’m alive. I have people I love dearly, I have things I want to do with my life. I rail against myself for not being able to remember things. But I still have moments in the day of pure happiness and joy. And please do not think that I am suffering, I am not suffering. I am struggling, struggling to be a part of things, to stay connected to who I once was.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這種境遇不會在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我們的下一代身上重演。但是至少此時此刻，我還活著。我知道，我還活著。我還擁有我愛的人，我還擁有要在有生之年完成的夢想。我因?yàn)樽约簾o力維持記憶而自我責(zé)備，同時我也擁有著純粹的幸福時光。請大家不要覺得我在備受痛苦折磨。我沒有遭受痛苦。我只是在奮力抗?fàn)?，讓現(xiàn)在的自己盡量存在于生活，讓過去的自己盡量存在于現(xiàn)在。
So living in the moment I tell myself.
于是我告訴自己，活在當(dāng)下，珍惜現(xiàn)在。
It’s really all I can do. Live in the moment, and not beat myself up too much, and, and not beat myself up too much for mastering the art of losing.
這是我力所能及的全部?；钤诋?dāng)下，珍惜擁有，不對自己求全責(zé)備，也不催促強(qiáng)求自己通曉失去的藝術(shù)。
One thing I will try to hold on to though is the memory of speaking here today. It will go, I know it will, it may be gone by tomorrow. But it means so much to be talking here today like my old ambitious self who was so fascinated by communication.
但有一件事，我會努力記住，那就是今天在此的演講。我知道，這份記憶定將消逝，也許明天，它就會消散全無。但這次演講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因?yàn)樗屛铱吹搅诉^去的自己，那個雄心壯志、深愛語言的自己。
Thank you for this opportunity. It means the world to me.
感謝大家給我這次機(jī)會。于我而言，它已是整個世界。
Thank you!
謝謝大家！

     “我母親80多歲了,常常很多事不能自己料理,我覺得,人老了,最痛苦的就是活得沒有尊嚴(yán)?！?br>                                                   ————許鞍華

      很多次跟別人說過，我最記得的，許鞍華說過的一句話，就是這一句，怎么也忘不了。

      就拍攝技巧和風(fēng)格上，這不是一部好電影。但仍舊會因?yàn)楹脦滋幝錅I。我覺得這是故事本身的力量，是一個個體在遭遇人生最無助的狀態(tài)下，另一個同類最設(shè)身處地的結(jié)果。

       文藝作品比現(xiàn)實(shí)更極端。它把故事的語境推向一個更急轉(zhuǎn)直下的狀況：“一個語言學(xué)教授如果在最美滿，事業(yè)和家庭開始收獲的季節(jié)患上阿茲特海默癥，眼看著自己喪失最引以為傲的語言能力，進(jìn)而丟掉自理能力，丟掉尊嚴(yán)，會怎么辦？”

       選擇安樂死或者自殺？在尊嚴(yán)還沒有丟失干凈的時候，徹底做個了斷？

       電影啪啪打了你一記大耳光：這個時候，你連自殺的能力都喪失了。

       這是一個很切己的故事，隨時可以返照自身，因?yàn)檫@樣得處境可能發(fā)生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當(dāng)你忘了你，你還是你嗎？

       電影留了一個溫暖的尾巴，已經(jīng)徹底喪失記憶和自理能力的Alice，在聽完女兒讀給她的故事后，還能辨認(rèn)出“愛”。這是與事實(shí)相悖的細(xì)節(jié)。

       同樣面對“阿茲特海默癥”，哈內(nèi)克在《愛》里給了一個相反的處理方式，老頭子親手終結(jié)了他妻子的生命。

      這是這個故事相對俗套又特別無助的地方，當(dāng)她已經(jīng)不是她，這愛給了誰？

      特別喜歡原著里的一句話：我想念我自己。

      一生，一世，有意義的，還是個“我”字。

Still Alice 講述了50歲的主人公——哥大語言學(xué)教授 Alice (Julianne Moore) 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非常罕見的“Early Onset Alzheimer (早年老人癡呆)”，在之后病情逐步惡化過程中自己和家人如何繼續(xù)生活的故事。

同樣作為今年靠主角的演技而擊出奧斯卡獎水花的片子，之前不久看過的《萬物理論》也是一部展現(xiàn)病情逐步惡化的電影。但《萬》貌似更突出了霍金ALS疾病人生中唯美積極的一面，而《依然愛麗絲》卻展現(xiàn)了疾病現(xiàn)實(shí)的一面。很巧合的是，《依然愛麗絲》的導(dǎo)演Richard Glatzer在2011年同樣被確診為ALS患者，而很多影評人都猜測那次診斷是促進(jìn)這部片子成型的一大推手。

影片的拍攝制作質(zhì)量一般，但是我覺得從演技、到劇本里人物之間的互動都很棒，把這個家庭應(yīng)對疾病的方式表現(xiàn)得很真實(shí)、也很踏實(shí)。影片里沒有壞蛋，也沒有圣人，甚至就連Alice的缺點(diǎn)也非常明顯(有時對由Kristen Stewart飾演的小女兒的態(tài)度非常不在本)。但是它對于一個家庭應(yīng)對媽媽患病的由震驚、到接受、到心碎、到繼續(xù)的現(xiàn)實(shí)，對于表現(xiàn)老年癡呆癥對一個相對年輕的事業(yè)女人的打擊，都非常到位和感人。

Julianne Moore的表演非常有張力，她大呼小叫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間都很有控制，但又恰到好處，感情收發(fā)特別自然，在興奮點(diǎn)上也就不顯得過頭。很多人都說Meryl Streep 是外星人，因?yàn)樗难菁继?，太容易被旁人洞察，太善于感染同一場戲里的其他人。但是在我心目里，Julianne Moore才一直都是這么一個演員。Boogie Nights里的AV女優(yōu)、接替Jodie Foster演Clarice，Don Jon里平實(shí)又性感的Esther，Game Change里的Sarah Palin，等等，好人、壞人、大小角色，她搖身一變演誰是誰，而且讓你覺得那么的輕松，卻那么有感染力。我在大學(xué)時也覺得她長得不是我喜歡的那種臉，但是她總是令我很感動。

片子很悲傷，淚點(diǎn)很多。我不是一個好的電影觀眾，因?yàn)榭吹锰嚯娪半娨暎绻X得以前看過，那么就可能覺得俗。但凡是電影、電視里有humanity的地方，我都是第一個被打動的。這部片子也不例外?？吹钠佣嗔?，就會慢慢覺得，有時候并不是角色們都在哭的時候你才會哭，有時候，正是角色們在笑著談?wù)揵low job的時候，才是讓你感動的。

Kristen Stewart總是提醒我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Twilight，所以看到她總有一絲不爽。但是她在這部電影里非常好。前面一段講到看過太多電影的缺點(diǎn)：由于看過太多Alec Baldwin了，我一直在懷疑他演的丈夫在外面有外遇什么的，但是沒有，所以大家不要分心去想了。影片的重點(diǎn)不是Baldwin和Moore的夫妻感情，而是Moore跟Stewart的母女之愛。

片中的Kristen Stewart 是一個對表演事業(yè)很執(zhí)著的小戲子，前路崎嶇，暫時在一個Angels in America的劇組里飾演主角之一Harper。片尾，她對媽媽讀著自己角色Harper在劇本里的結(jié)尾獨(dú)白，而那些語句對于媽媽來講只是音符罷了，失去了意義。女兒問媽媽，“這部劇是什么意思?。俊?媽媽艱難的說出，“Love.”

這大概講出了我對Angels in America最初的印象，如果你沒有看過Tony Kushner寫的《天使在美國》，或者2012年的《林肯》，我來介紹一下，Tony Kushner寫的東西本來就有些晦澀，我在大學(xué)時第一次看完《天使》，就是什么都不懂?！短焓埂飞婕暗淖h題非常廣泛：種族、宗教、里根的政治、艾滋、性取向……但粗粗一想，這部7小時話劇吸引我的就是沖破這些劃分的界限的共鳴和“愛”。Alice那句呆呆的“l(fā)ove,” 讓我覺得格外的熟悉、溫馨，也激起了我更多的共鳴和感動（連聽不怎么懂話的Alice都能體會到《天使》濃濃的愛意，這還從側(cè)面表明了Kushner 的水平）。

片中的溫馨場景不止這些，但是整體帶給人的情緒卻還是有些陰暗和恐懼的，但它卻不讓人消極，這是片子的出發(fā)點(diǎn)，也是片子的成功之處。

我在《萬物理論》的影評里故意拼出了ALS到底是什么，并提到了持續(xù)了整夏的冰桶挑戰(zhàn)。但是想想還是不夠，既然講到了兩種非常需要關(guān)注的疾病，不如多出一份力，附上一段感人的視頻(開頭比較無厘頭)：

http://v.youku.com/v_show/id_XODQ2NTE1ODE2.html

ALS是比起老年癡呆更令病人恐懼的一種病，由于這種病遺傳，很多人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是否會得病，成年以后每一寸肌肉的抽動都會讓自己膽顫，因?yàn)槟强赡芫褪堑谝徊≌?。Alice在影片里的老年癡呆癥也是由基因攜帶的，所以我想讓大家看完上面那段視頻，然后再想想《依然愛麗絲》里面的一些人物，可能會有一層新的感受。

這篇影評個人的東西講得略多，但是也介紹了不少信息，如果信得過我，可以去看看HBO拍的《天使在美國》，它也是壓抑卻不消極，我把我的畢業(yè)論文當(dāng)作影評發(fā)到了它的豆瓣頁上了。另外，《天使》的導(dǎo)演Mike Nichols 11月份剛剛?cè)ナ?，他是得過格萊美、艾美、Tony、奧斯卡四個獎的人，精通各種藝術(shù)風(fēng)格，備受敬愛。去搜搜他的片子吧。

后來我才知道，這部電影是根據(jù)小說而不是非虛構(gòu)故事改變的。

看這部電影的過程中，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一切都好巧啊。得阿爾茨海默病、說不出一些言語的主人公恰好是一名語言學(xué)家，語言學(xué)家的老公正好是一名搞科研的醫(yī)生可以和神經(jīng)科醫(yī)生針鋒相對，主人公恰好有一個女兒要演《三姐妹》來點(diǎn)題，主人公除了女兒不上大學(xué)執(zhí)著于表演、老公執(zhí)著于事業(yè)而不能全職照顧自己之外沒有什么值得擔(dān)心的事情，主人公除了核心家庭沒有其他家人朋友（感情好的母親和姐姐在主人公18歲時車禍去世，正好又為主人公失去記憶增加了痛苦），等等等等。除了設(shè)定中的不合理之處，情節(jié)中的巧合之處也太多，打開讓自己自殺的視頻時恰好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寧死不把電腦抱著上樓導(dǎo)致自己無法完成自殺，等等等等。

而這一切巧合，都為了反應(yīng)的主題是：得阿爾茨海默病，失去自我和記憶是痛苦的。但是，難道有人一開始不知道這一點(diǎn)嗎？雖然我從未照顧過重病的病人，但我近距離見過這樣的人。以我的理解，這種病人的無力和痛苦源自于自己無法像之前一樣生活，或者以自己想象中的方式生活。而這種方式帶來的挫敗感往往又需要發(fā)泄到照顧自己的人身上，這意味著照顧病人的人往往承受肉體上的疲憊以及精神上的額外負(fù)擔(dān)。因此，一個人除非是孤島般存在，不然任何重疾帶來的問題一是肉體的，而是社會性的，而這兩種折磨的最痛苦之處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無時無刻的疼痛和無力感，而不是某個特定時間的爆發(fā)。然而，片中對疾病的展現(xiàn)都是戲劇性的，而且是表象的，而且充滿了更多的思考而不是感受。

另外，電影中痛苦的仿佛更多是主角，其他人頂多眼淚打轉(zhuǎn)，然而照常生活。電影的出發(fā)點(diǎn)是典型的“我”，即病人本身。“我”失去記憶是痛苦的，“我”必須沒有尊嚴(yán)的茍延殘喘也是痛苦的，而他人不去為這么痛苦的我妥協(xié)真是自私至極。丈夫本人為了病人如何妥協(xié)如何照顧如何痛苦完全沒有展現(xiàn)，只有丈夫不愿留職停薪陪主角，以及丈夫執(zhí)意換工作等細(xì)節(jié)讓人覺得丈夫就是個無情無義之輩。

能夠讓主角如此注重于自己的感受，在很大程度上是因?yàn)樗玫牟⊥蝗缙鋪恚ㄖ鹘莿倓?0歲），所以顯得悲劇。但實(shí)際上，65歲以前得阿爾茨海默病的人只有5-10%，其中更是只有13%是因?yàn)榛蜻z傳。這也就是說，阿爾茨海默病的殘酷對于一般人來說在于一個人要同時承受衰老和失去記憶，而像主角這樣的案例很難代表大多數(shù)阿爾茨海默病患者。

不能代表大多數(shù)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另一個層面是主角的社會階層。主角和丈夫是原配，收入高到在曼哈頓有兩層小樓并可以支持三個兒女讀書和職業(yè)排話劇（承擔(dān)話劇演出成本），其中醫(yī)學(xué)院畢業(yè)的兒子前途似錦（理論上來說已經(jīng)26歲以上），大女兒不但成婚而且也有了后代（也就是最大30歲已經(jīng)有了孩子，在美國中高產(chǎn)階級簡直是難以想象的情況），小女兒就是排話劇居然也生活得波西米亞。夫妻二人都是博士，其中主角更是在年紀(jì)輕輕有了三個孩子后（以兒子最大來推算她也是23歲懷孕）還能在50歲成為哥倫比亞的正教授。在家庭收入方面，雙收入家庭在其中一個人倒下后并需要雇用保姆后，似乎對家庭的生活完全沒有影響?？傮w來說，這簡直妥妥的是美國的1%甚至更高層次的精英。

1%的得病幾率發(fā)生在收入1%的人身上的確讓故事更加戲劇，但一個人的悲劇真的比數(shù)以千萬計的普通人在得病后在知識、經(jīng)濟(jì)、社會等各方面的掙扎更悲劇嗎？如果是真實(shí)的故事，那么一個生命的悲劇確實(shí)和所有生命的悲劇是等同的，如果是自己編的故事的話……

哭成狗。整個影院都哭成狗啊，盡管我早場去的統(tǒng)共沒坐幾個人，仍然是一片擤鼻涕聲。

摩爾演的最難得的是非常內(nèi)斂，這意味著經(jīng)得住細(xì)品。她沒有因?yàn)檠萘撕Ｄ匣颊呔透鞣N流口水做癡呆狀，只是在細(xì)節(jié)上給了很多考量，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海默氏后期的她很萌。

這是多么漂亮的一家啊，每個人的性格又都是那么鮮明，編劇寫的很到位。

回家又刷了一遍字幕版，彈屏上的評論從開始討論KS肯定是個les到后來給她和摩爾配對，到最后一片靜默，只在結(jié)束時第一個人寫出2015年幾月幾號看此好片，后面評論大家跟著默默打出日期。

看到這樣的片子總有一種兔死狐悲感，一個這樣的女性會允許最后的自己變成這樣嗎？到底應(yīng)該如何選擇呢？這大概永遠(yuǎn)都無解。難免心生各種感慨，坐在黑暗里會反思良久。

對了，在此被反復(fù)證明的是，在所有的親緣關(guān)系里，丈夫大概是最靠不住的角色。

以上所有廢話都可以忽略。其實(shí)，像影片最后的鏡頭一樣，這是一部電影about love。

摩爾阿姨讓我深深體會到自己正在消失的恐懼感。我記得曾經(jīng)還有一部有關(guān)記憶的電影讓我感慨，個人存在感最簡單直接的標(biāo)簽即記憶。記憶里有我們?yōu)橹ξ{的知識，用知識構(gòu)架的三觀，記憶里有我們?nèi)松能壽E，有親人和愛人，有快樂有痛苦，當(dāng)這一切都沒有了，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當(dāng)alice迷迷瞪瞪遵照自己清醒時的指導(dǎo)準(zhǔn)備吞藥自殺時，我緊張，緊張的是心底我期望她自殺成功，甚至默默得想如果哪天我也這樣了，真的安靜的離開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我”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以前在不少影視作品里看過關(guān)于老年癡呆癥的訴述，這次應(yīng)該是摩爾阿姨精湛的表演大大引起我的念想，電影其實(shí)很簡單，第四顆星給阿姨。她在病情中期時那種時而模糊時而清醒，做演講時刻意的咬字節(jié)奏，后期迷迷瞪瞪的眼神和動作，摩爾阿姨你這次也嚇到我了。

以往看到小說或是電視劇、電影里有男女主角得病，總是不屑地覺得“好假，怎么又拿得病或是車禍搪塞觀眾”。直到自己身邊開始出現(xiàn)真正得了不可能再好了的重病的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其實(shí)病痛和死亡一直離自己很近，不知何時，它就這么來了，你所能做的只有接受，無法拒絕、無法逃避、無法逆轉(zhuǎn)。

有兩個不太遠(yuǎn)房的姐姐，都是非常不容易地從寧夏考出來、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一個二十頭，一個二十尾，卻在人生的大好年華時，忽地就相繼被診斷出一種基因病變的毛病，身體上每一塊肌肉都會逐漸萎縮、失去力氣，沒有治愈的方法，唯有吃昂貴的進(jìn)口藥延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將近十年過去，我逐漸看著她們兩個從要扶著墻走路到只能做輪椅才能行動，從能夠看書解悶到現(xiàn)在電視都看不了多會（牽著眼球的肌肉也在退化），等著她們的繼續(xù)惡化將是完全不能動、吞咽都會沒有力氣做到，等等。

劇中的Alice不斷讓我想起她們，Alice的老年癡呆癥是在腦部的，身體并無大礙；而那兩個姐姐的病在喪失身體的自由，而腦子依舊是百分百清醒。我不知道哪一個疾病更殘忍一些，可是可想而知那種看著生命一點(diǎn)一滴每天從身上消失逝去的感覺會多么恐懼與無力對抗。

這種緩慢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奪去生命的病，最殘忍的不是身體疼痛，而是它將人一點(diǎn)一點(diǎn)剝?nèi)プ宰鸷腕w面、讓病人一點(diǎn)一點(diǎn)不成人形——無法行走久了，腿就萎縮，背就弓著，脊柱變形；長期無法出門呼吸新鮮空氣，面色就枯槁，喪失全部氣色；長時間沒有敏銳思考的能力，目光就呆滯，眼球變得渾濁。在電影里，Alice幾乎還算是優(yōu)雅地病著，可在現(xiàn)實(shí)生活中，恐怕生命被病痛逐漸抽去的過程從來都是丑陋與無尊嚴(yán)的。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對生命看得很淡，我很清楚每個人都總是要走的，早晚的事情而已，可是看到這樣加速流走的生命，終究還是會傷感。在這樣無法挽留的狂流中，人們能夠做的難道只有等待死亡？
去年的有一天，比較年長的那個姐姐突然宣布自己網(wǎng)戀了，要帶著所有的錢投奔山東的一個男人，說他答應(yīng)要娶她。所有人，家人和親戚，著實(shí)全被她嚇壞了——大家自然覺得像她現(xiàn)在這樣生活不能自理的狀況，不可能有人真愛上她，何況是完全沒有見過面的網(wǎng)友，所有人都覺得那個男人肯定是要騙了她的錢就把她拋棄，于是都反對她去山東結(jié)婚。

不久大家又得知，那個男人，是個腳有殘廢、還有個兒子的離婚人士，而且家里很窮，居住環(huán)境比較差，于是所有人更加覺得這事像是個詐騙預(yù)謀，怕姐姐去了就被人搶了所有存款，然后就被拋棄，或者家暴。

但是她堅持要去，說什么都要去，誰的勸都不聽。我想，大概她把這段感情當(dāng)做是人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吧——一個在徹底被病痛奪去自己前得到“幸?！钡淖詈髾C(jī)會。那時候我的想法就轉(zhuǎn)變了，我突然覺得既然是這樣，那就讓她去吧，既然已經(jīng)處在走向最壞結(jié)果的路上，那岔路上突然射進(jìn)的一縷陽光為什么不抓住它呢？雖然不知這是天堂還是地獄的一束光，但或許是她人生里最后一個可以賭一把的機(jī)會。

經(jīng)過了好幾個月的爭執(zhí)與僵持，她還堅持著，她的家人拗不過，就只好把她送去了山東。沒有婚禮、沒有祝福、沒有新房，他們就這么住到了一起。出乎所有親戚的預(yù)料，竟然這一次姐姐賭贏了，她的男人對她很好，之后的幾個月里，家人、親戚分別去看望了她，都說男人非常照顧她，他們生活得安好。

或許這也算是一個注定了悲劇結(jié)尾的故事里，一個小小的溫暖段落了。就像電影的結(jié)尾，Alice的小女兒搬回紐約照顧她，給她念了“Angels in America”書里長長的晦澀的一段，Alice自然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女兒在念些什么了，女兒做到媽媽身邊，溫柔地問媽媽剛才她念的是關(guān)于什么，Alice說：“Lo..ve.....love”。

如果生命注定是向死而生，明白并接受了“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若還對人世間有些許執(zhí)念的話，一定不是功名財富，而是這些微小而溫暖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