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非大草原走向食物鏈頂端后
人類最偉大的發(fā)明是外賣
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哪個國家像我大天朝一樣
用占世界人口0.00001%的外賣小哥
養(yǎng)活了占世界人口22%的吃貨
所以當布努埃爾的《資產(chǎn)階級的審慎魅力》
生生把我看餓時
我曾一度打開美團想給片中人點個外賣
耳邊馬上又傳來那幾個油膩胖子的侃侃而談:
馬丁尼要加-20℃至-30℃的冰
羊腿烤好后不能冷掉
……
而你沒有考究的桌布、
精致的擺盤、古典圓錐形酒杯
就算點再多麻小也是白混了
你不配做中產(chǎn)
不配談美食,不配談生活
移民婆羅洲或生吃人民幣是你最好的選擇
速讀經(jīng)典 · 第六講
名家代表:資產(chǎn)階級的審慎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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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電影《資產(chǎn)階級的審慎魅力》片名就帶著法式優(yōu)雅和調(diào)侃,現(xiàn)在按爆款名套路大約可以叫做“巴黎,那六個饑餓的賤貨”或“法國中產(chǎn)圖鑒”。
當知識分子厭倦了自己,勢必要跳出本我,以超我的姿態(tài)對本我嘲諷一番,在這點上,全世界善于自省的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都是精神上的表親。
錢鐘書在《圍城》中讓孫小姐用一張紅唇和十點紅指甲畫出了“汪太太的扼要”,路易斯·布努埃爾用一頂男士禮帽下的性感紅唇加魅惑美腿完成了資產(chǎn)階級的素描——衣冠楚楚,酒囊飯袋,行尸走肉。
就像中國的中產(chǎn)們大多出身清北復交高盛黑石,區(qū)分度僅在于腕表款式、汽車型號、及家住三環(huán)上的哪個樓盤,法國中產(chǎn)已面目一致到無需露臉甚至性別模糊。
在巴黎朦朧的夜色中,這群靈長類智人科生物出動了。
影片開場攝影機放置在車內(nèi),轎車緩緩駛過夜色中的巴黎最終在一幢郊外別墅前停下,大使、富商、闊太們款款走下,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覓食之路遠比坦桑尼亞大草原上的瞪羚還多舛。
無限延宕的聚餐
記錯時間主人毫無準備,第一次飯局失敗。
第二次,為緩解尷尬相約去附近餐館,又遇餐廳老板猝死停靈而陷入更大尷尬,一種荒誕詭譎的氣氛開始在夜色中暈染開來。
第三次客人們?nèi)缂s而至,男女主人卻饑渴難耐把客人晾在一邊自己逃到后花園滾床單。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你們自己看吧)
直到他們第八次圍坐桌前,連羊腿都已經(jīng)分好卻被破門而入的暴徒全部擊斃。
聚不成的餐,偷不成的情,茶和咖啡都售完……每次衣著華美的饕餮er們要大快朵頤時,這位稱從未能在夢中順利做成愛的西班牙超現(xiàn)實主義電影大師總會親手安插一個干擾項,攪黃一場場飯局,連夢中也不能放過你。
焦燥和挫敗感在銀幕上積蓄升騰,也啃噬著銀幕下的我們——都混的這么有頭有臉了怎么組隊吃個飯還這么難?
如果說前兩次飯局失敗是陰差陽錯,那么第三次失敗絕非偶然。中間一場重頭戲交代了他們惶惶不可終日的真實原因。
原來米蘭達大使和他的同黨(吃不上飯六人組中另兩位男士)因販毒和銷贓終日惴惴不安,聽到點風吹草動就胡亂揣測,第三次聚餐聽聞主人逃走(實際是去滾床單)就以為是販毒敗露而倉皇出逃。
販毒、偷情、腐敗、暴力這些上不了臺面的元素才是他們焦慮不安的終極原因。
現(xiàn)實中他們都帶著體面的濾鏡,夢中潛意識讓他們現(xiàn)了原形。
現(xiàn)實與夢無縫銜接
“在我夢里我還能讓你給我欺負了?!”《夏洛特煩惱》里夏洛沖老師揮著拳頭。
布努埃爾悠悠的說:太能了。
布努埃爾一生愛做夢,第一部電影短片《一條安達魯狗》就是源自他和畫家達利二人的夢。晚年的他表示情愿每天只活動兩小時,其余22小時全用來做夢并記住夢的內(nèi)容。
他也愛讓鏡頭下的角色入夢,《白日美人》如此,本片也如此。夢與現(xiàn)實如何對接,一個夢如何導向另一個夢,他已爐火純青,甚至讓我們意識不到何時入的夢。以為夢已醒,其實是一個夢中之夢。對“夢中夢”的探討,布努埃爾比諾蘭(《盜夢空間》)早了近40年。
有兩次飯局的結尾,都是角色突然嚇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家里的沙發(fā)或床上,觀眾才意識到這是一場夢。
還有兩次聚餐被軍演打斷,為表達歉意上校邀請大家吃飯,剛說完地址是“公園街,17號”,下一個鏡頭馬上就是“公園街,17號”門牌特寫,既是兩場戲的轉場,也是現(xiàn)實與夢的交接,不動聲色又滴水不漏。
在上校家準備開席卻大幕拉開被暴露在舞臺上,直到那位與老婆滾床單的男士(以下稱滾床單男)從沙發(fā)中驚醒,我們才長出一口氣——原來是一場夢。
隨后他與老婆一起前往上校家赴宴,又發(fā)生了大使槍擊上校事件,緊接著鏡頭一轉,被大使帶綠帽子的富商(以下稱綠帽男)在自家床上驚醒,原來舞臺事件,槍擊上校事件,都是他的夢,滾床單男在他夢里客串了一場夢中夢。
至此,我們跟著鏡頭如同過山車般完成了兩次“安全的冒險”。
按此邏輯,全部的劇情事件,焉知不是大使的一場加長版的夢?
入夢時不動聲色,突然一個高潮來襲,在你的心提到嗓子眼時又戛然而止,拍拍你的肩膀,嘿,醒醒,這不過是一場夢。
現(xiàn)實與夢無縫銜接,夢里夢外邏輯自洽,布努埃爾用光影織就一個遮天蔽日,瞞天過海的彌天大夢,老辣的掌控能力強大到讓人咋舌。擺布的不光是演員,還有銀幕下的觀眾。
布努埃爾的審慎魅力
欲火焚身的夫婦為什么不在房間滾床單而躲到花園?
“因為你叫聲太大了!”
布努埃爾對資產(chǎn)階級的揶揄處處都讓人忍俊不禁。
臥室陳設中床的設置相當審慎。滾床單夫婦是雙人床,其它貌合神離的夫婦的臥室都如酒店標間:綠帽男驚醒時他與老婆是各睡各床,“弒父”中尉回憶童年時他父母臥室是兩張單人床。
綠帽男的老婆與大使偷情,弒父少年的媽媽另有真愛,劇情與臥室內(nèi)景陳設呼應,何嘗不是布努埃爾鏡頭的“審慎魅力”。
同樣審慎的還有米蘭達大使販毒的劇情設計。為避免對號入座,虛構了一個南美國家米蘭達,但1972年11月28日法國《費加羅報》曾披露,“六十公斤海洛因在巴黎被截獲,八名走私犯中有法國人和南美人”。本片成片于該事件之前,但現(xiàn)實中一定已有各種痕跡,大使販毒情節(jié)體現(xiàn)了這位超現(xiàn)實主義導演在晚年對現(xiàn)實的極大關注。
讓哪個角色對應哪個夢境的設計也頗為審慎。噩夢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滾床單男,綠帽男,販毒又偷情的大使,布努埃爾給他們的夢必定不同。
因老婆聲音大拒絕在臥室滾床單,來到花園也一定要躲到高灌木叢后,怕被窺視,被曝光,怕出糗,沒比滾床單男更適合曝光于舞臺之上的噩夢了。
老婆跟大使偷情,綠帽男當真不知情?影片沒明說,卻用夢給出了答案——綠帽男夢見大使與上校發(fā)生口角后擊斃了上校。
這個夢完全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欲望和恐懼——他何曾不想激怒這個與自己老婆有一腿的男人,而因懼怕或利益上的牽絆,他無法與大使鬧翻。而他對大使一言不合就開槍的認知源自那次目睹大使對女游擊隊員(玩具狗)的射擊。
至于最后一次聚餐被恐怖襲擊的夢,沒有人比大使更合適了,販毒,偷情,游擊隊員伺機暗殺,一切都令他神經(jīng)繃緊,暴斃街頭的恐懼時刻籠罩心頭,沒有誰比他更適合遭遇恐襲后第一時間躲到桌下,也沒有誰比他更時刻保持饑渴,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拿那塊沒吃到的羊腿。
夢和做夢者的人設天衣無縫,在夢中人設也不能崩,甚至夢里夢外咀嚼的口型都高度一致,這都是布努埃爾鏡頭的審慎魅力。
惡作劇式敘事
不斷打破常規(guī),讓觀眾錯愕,用反常規(guī)達到戲劇化效果,是有惡作劇情結的布努埃爾的拿手好戲。他在自傳中說曾和朋友計劃潛入兒童影院捆起放映員,放映《凡士林的修女》(一部臭名昭著的色情片)。
他的很多電影都有“惡作劇”式的敘事趣味,本片也有多處體現(xiàn)。
興致勃勃去吃飯卻發(fā)現(xiàn)餐廳老板在另一房間停靈。
眼看拿出槍要射擊女游擊隊員,一聲槍響后倒下的是兩只玩具狗。
去赴宴卻發(fā)現(xiàn)幕布拉開整個餐桌和人都被置于舞臺上,臺下坐滿觀眾,甚至還有提詞員。
怎樣的腦洞才能設計出一個個尷尬、精妙又目瞪口呆的瞬間。
或許在布努埃爾看來,整個電影就是惡搞資產(chǎn)階級的一出惡作劇。
對那些優(yōu)雅體面的資產(chǎn)階級來說,生活不能沒有儀式感。
而對于導演來說,惡作劇,才是生活中最大的儀式感。
影片最后,原本體面的八次聚餐結束于一個人不體面的狼吞虎咽,徹底解構了前八次資產(chǎn)階級苦心搭建的全部禮儀和壁壘,讓他們的優(yōu)越感轟然坍塌。布努埃爾終于讓他吃上了飯,但吃得跟婆羅洲的野人毫無二致。
用特殊聲音營造時代氛圍
軍演的炮火、驚魂的電話鈴、突如其來的門鈴、談及政治話題時強行加入的巨大飛機噪音,令人煩躁的打字聲……籠罩在影片上空的是一種不安全感和隨時可能降臨的災難。
美蘇冷戰(zhàn)、東西歐對峙,70年代的世界仿佛正經(jīng)歷一場中年危機,惶惶不可終日的不安正是這種世界局勢下法國民眾的真實心理寫照。
布努埃爾的凝視
全片除了一以貫之的吃飯未遂,還插入了具有間離效果的三個鏡頭——六人走在一望無際的荒野小路,第一次興致盎然,第二次迷茫無助,第三次筋疲力盡。
他們的路前不見頭,后不見尾。
他們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向何處去。
他們噩夢般被布努埃爾永遠囚禁在銀幕里。
一如在圍城內(nèi)外進退維谷的方鴻漸們。
靠發(fā)達的前額葉走到食物鏈頂端后,他們還不如遼闊草原上奔跑的瞪羚得意。
電影不止是一種敘事手段,更是一種人類的自我審視。審視我們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生存、欲望和夢想。這三個鏡頭或許代表導演對他們的凝視,或許是導演提醒你對他們凝視。
距本片勇奪當年巴黎票房第一和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已過去46年,打開當下中國中產(chǎn)的朋友圈,會發(fā)現(xiàn)他們可以神戶吃牛肉巴西吃烤肉新西蘭看牧場非洲看動物大遷徙,他們對馬丁尼酒喝法的專業(yè)度絲毫不遜于法國資產(chǎn)階級,可以打個飛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地吃遍法蘭西。
然而與消費同時升級的還有焦慮。
比吃不上飯更郁悶的是沒時間吃飯,比沒有性生活更焦慮的是連生活都沒有。每個被鬧鈴粗暴驚醒的現(xiàn)世都慌亂如夢魘。就像那六個困于荒野的布爾喬亞,他們被困在996、KPI和階級固化里。
叔本華說,對于人類來說,最好的安慰劑就是知道你的痛苦并不特殊,很多人都在承受同樣虛無的人生。
想到這,他們可以定定神,微笑的對鏡頭來張有趣的靈魂自拍,然后又可以滿格的投入到生活的一地雞毛里。
布努埃爾也許并不知道,最有審慎魅力的階級,現(xiàn)在都在朋友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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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明確一件事情,對于少部分人類來說,庸俗現(xiàn)象學意義上的宇宙并不是其想象力無法正視的,比如布努埃爾。這個西班牙人具備了將虛無令人信服地降格為現(xiàn)實的能力,也正因為這種能力在布努埃爾后期職業(yè)生涯得到了最大限度開發(fā),所以在本片電影中,我們看到了也許是電影史上最成功的用綿延替代空間的嘗試:所有人都可以同時感受到所有人的夢境,夢境是完全開放,徹底無政府主義的——Thevenot很確信自己夢到了Henri Senechal夢到了什么。用人,時間,存在來劃分整體的識別范式被電影魔法強勢取代。
既然被電影化了的夢境確實可以抹去物理活動和生理活動之間的時間差,那么可感受的,機械的剪輯活動,也可以倒流回到強度中,憑空制造全新的,不可描述也不可再次轉移的自由活動。比如Henri Senechal答應陪主教去花園,之后看到的一幕卻是之前一直彼此碰不到的6個人終于集合,在空曠的鄉(xiāng)村道路上漫無目的地游蕩。這里省略了什么?沒有什么被省略,就像Rafael制服女刺客的那場戲也沒有證明和解釋發(fā)生了什么一樣。在電影中,感知,認知,或者別的隨你喜歡怎么命名的前-思考狀態(tài)總是必須以可思考體的形式被樹立,只有在布努埃爾,布列松這樣水平導演的作品里,我們能看到后-思考的雛形:一切都是可夢的,所以一切都是可發(fā)生的。一棟房子,一塊羊腿,一聲慘叫,它們本身都是一個獨立,自治的夢境的后果,它們被共同安置在同一序列的影像內(nèi),履行一刻不停組建新夢境的義務。電影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唯一作用就是加速夢境從思想的分裂。
那么,攝影機又代表了哪個方面的夢境?攝影機頻繁的運動使得意識和表象甚少交叉在某個足夠形成時間概念的臨界點,動態(tài)和呼吸著動態(tài)的人類大腦,在40分鐘左右就已經(jīng)發(fā)育到了必須處理掉過剩記憶的地步。于是,夢境開始被編織,隨著夢境越來越多,布努埃爾已經(jīng)從“辨別此刻和過去”的舒適區(qū)走出,著手處理“將此刻和過去融合進一個全新有機體”的難題。這個有機體是什么?就是布努埃爾自身,無數(shù)個被電影化的布努埃爾夢境組成的一個全新的布努埃爾奧體:這些夢境有的取人類的外型,用人類的語言,也有的心安理得地混入電影外通行的政治符號之中,從內(nèi)部瓦解了后者:Florence用2月22號這個記載在官方資料中的布努埃爾生日,和權威的占星術,開始了一番對布努埃爾的審視,電影與電影人的從屬關系在這里經(jīng)歷了一次表面上的顛倒,這樣的顛倒除了加強布努埃爾對布努埃爾電影的主權并無他用。
于是,做為編劇的卡里埃只能在這場游戲的副本中,用他被布努埃爾賦予的權力,向一切可能逼迫他本人現(xiàn)身的人物和劇情提早下手。這點和《銀河》很像,越散越開的枝條,最后在根基之外長出了新的葉子遮蔽了根莖,而對被遮住根莖的搜索反過來給予了電影一個它本來不期待的主題。在本片中,主教&園丁一上來扮演的是審判者的角色,他的謎之介入曝光了一切人類密謀,區(qū)分了夢境和前夢境(有神父參與的場合肯定是夢境,沒有神父的場合肯定是前夢境)。然而,在圍繞神父的敘述已經(jīng)充分到可能溢出之時,卡里埃立刻給他安排了退場,這就跟Rafael, Thevnot, Henri Senechai甚至警察局長的夢境不一樣,這些夢境不管看上去聲勢再浩大,都是那頓飯局派生的,那頓飯局是所有夢境都要流經(jīng)的心臟。靈魂沒有心臟就不能綿延,布努埃爾沒有卡里埃也制作不出我們今天能看到的這部電影。
看完這部電影最大的感受就是,活了72年布努埃爾領悟到了,生活的本質(zhì)就是對心靈活動永遠缺失的某個部分的接近。不妨把阻撓物質(zhì)與精神融合的這種努力稱為藝術。因為物質(zhì)和精神在生命的盡頭,更多的是程度而非類別上的不同,在精神之外物質(zhì)從來都不神秘,倒是精神是一種搖擺在生死兩端,持續(xù)自我擾亂的美妙力量。
《資產(chǎn)階級隱秘的魅力》電影劇本
文/〔西班牙〕路·布努艾爾
譯/傅郁辰
巴黎,戰(zhàn)爭期間的某個時期。
人們由于無知而不去理會存在的很多向題,他們裝得若無其事,似乎這些問題都已蕩然無存了。
在原劇本中,只是為了能通過審查,曾寫了審慎的序言說明:“故事發(fā)生在現(xiàn)代西方世界的一座沒有指明的重要城市里。凡是能證實活動地點的細節(jié)均已刪掉,如:軍服、汽車牌照等等。按照習慣的推算方法,故事大約發(fā)生在兩周之內(nèi)?!?/p>
一、由于時間上的誤會和飯館守靈,結果,晚餐落空
1.林蔭道和花園。外景,夜晚。
一輛小轎車在行駛,車上的攝影機通過汽車的擋風玻璃移拍一條林蔭大道及街道的夜景。在這些場景上疊印出片頭字幕。
小汽車離開了市中心,駛過市郊,進入了住宅區(qū)陰暗的街道。隨后又奔馳在公路上。(字幕完)
仰拍籠罩著夜色的公園大樹的樹冠。鏡頭下?lián)u,一輛豪華的汽車順著兩側樹木成蔭的大道迎面駛來。傳來狗叫的聲音。
身穿制服的司機駕駛著這輛米蘭達共和國大使館的官方汽車,透過車窗可以看清車上的乘客。在后排,大使坐在兩位女人中間。他五十來歲,膚色微黑,蓄著胡須,衣冠楚楚。他經(jīng)常顯示出對周圍的一切都漠然處之的神情。他象是一位南美洲人。
德維諾先生(坐在司機旁邊)是位商人,年齡與大使相仿,喜歡談笑。他的妻子西蒙內(nèi)坐在他的身后,大約比他小十多歲。她的外貌娟秀,似乎有些過于時髦了。跟隨他們而來的佛羅倫莎是德維諾夫人的妹妹。佛羅倫莎的臉色蒼白,是位富于幻想而又寡言少語的年輕姑娘。她手里拿著一束花。
汽車剛停,司機立即下來打開后門,大使和兩位女人下了車。德維諾也隨著下車,并同他們聚在一起。(接中景,背景里是座豪華的別墅)
司機(對大使):閣下,我在這里等著嗎?
大使(漫不經(jīng)心地):對……好的。
在明亮的車燈照耀下,四個人走上石臺階,(搖移鏡頭)向著露出微弱燈光的宅邸走去。他們背對著攝影機往臺階上走,隨后是他們站在門前的中景。
德維諾按了按門鈴,大家在等著開門。德維諾看著他的小姨子,一邊用手指著她手中的花一邊開玩笑(聽不清對話)。德維諾夫人和大使湊趣地笑著。佛羅倫莎卻無動于衷地站在那里。
2.塞內(nèi)夏爾夫婦的住宅。內(nèi)景,晚間。
身穿黑色連衣裙,系著小白圍裙的女仆(中景)穿過前廳,走到大門口,開門。
女仆:晚上好。
德維諾夫人(進到屋里):晚上好。
其他人隨著德維諾夫人進了門。
大使(脫掉大衣):晚上好。
德維諾(也脫掉大衣):晚上好。
佛羅倫莎站在門旁,女仆關好大門。攝影機跟拍德維諾夫人走向寬敞的前廳。
德維諾夫人(看了看不在畫面中的壁爐):哎呀!連火還沒生呢!
德維諾往前走,瞧見了餐廳里的餐桌。
德維諾(也吃驚地):餐桌還沒擺好呢
德維諾夫人(脫掉了大衣):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多了。
大使走來,成大半身景。攝影機跟拍大使走到通往頂層主人臥室的樓梯腳下。他向樓上望了一眼,隨后很有禮貌地躬了躬身。顯然是有人下樓來了,但未進入畫面。
大使:晚上好!親愛的阿麗茜。
鏡頭反切,身穿華麗便服的塞內(nèi)夏爾夫人(三十五歲左右),從樓上下來后,走向大使。從其儀態(tài)來看,顯然她并不知道晚上會有客人來。
塞內(nèi)夏爾夫人(極為驚異地):拉斐爾先生!……您好嗎?
大使(吻她的手):很好……(兩個人的中景)很高興見到您。
他們二人走向眾人。塞內(nèi)夏爾夫人對來客很熱情,看來他們相識已久。搖移鏡頭。塞內(nèi)夏爾夫人吻了吻德維諾夫人的面頰。
塞內(nèi)夏爾夫人:噯……
德維諾夫人:阿麗茜!
塞內(nèi)夏爾夫人:晚上好?。ǖ戮S諾吻她的手)真想不到,今晚你們會到我家里來。
佛羅倫莎把花束送給她,塞內(nèi)夏爾夫人接了過來。
大使(不安地):您不是在等我們嗚?
塞內(nèi)夏爾夫人(坦率地):沒有,不是今天晚上。
德維諾(敗興地):不是今天晚上?
客人們交換著疑問的目光,沉默了幾秒鐘。
塞內(nèi)夏爾夫人:不對,我們約定的是明天。
德維諾夫人:是明天?
塞內(nèi)夏爾夫人:是的。
大使:可是,我放肯定,亨利是邀請我們今天晚上來的。
塞內(nèi)夏爾夫人(遺憾地):噢,這不可能。
佛羅倫莎觀賞著豪華的客廳,她稍向前走,進入前景。
塞內(nèi)夏爾夫人:再說,亨利也不在家,他去參加一個談生意的晚宴了。
大使(有些惱火):這太讓人吃驚了!
德維諾(附和著):他邀請時我也在場,說的就是今天。
佛羅倫莎和大家站到了一起。
大使:不可能是明天,再說,明天晚上我已另有安排了。
女仆的大半身景,當她走向客人時,攝影機跟著她。搖移鏡頭,她從塞內(nèi)夏爾夫人手里接過花束,當她走過佛羅倫莎身旁時,佛羅倫莎又把花拿了過去。
大使:我不可能接受明天的邀請,因為我要參加哥倫比亞使館的晚宴。
塞內(nèi)夏爾夫人朝前走,她惶惑不安??腿藗?yōu)殡y地相互對視。
塞內(nèi)夏爾夫人:諸位請聽我說,我真不知該對你們說什么好,我是十分高興和大家一起共進晚餐的,但是,確實什么也沒有準備。我感到很抱歉。
德維諾夫人:您不必道歉,沒關系。
德維諾:純屬誤會。
塞內(nèi)夏爾夫人:各位是不是坐一坐,喝點什么?
佛羅倫莎:啊,好的!
她姐姐生氣地瞪了她一眼。所有的人都向大門口走去,塞內(nèi)夏爾夫人跟著他們。
大使:不了,不了,不打攪您了。我們該走了。
德維諾(轉向塞內(nèi)夏爾夫人):正巧,我知道離這兒不遠就有一個挺不錯的小餐廳。我在那里吃過兩三次。我們可以去那兒,我請諸位。
大使:好主意。
德維諾(對塞內(nèi)夏爾夫人):您能陪我們一塊兒去嗎?……
塞內(nèi)夏爾夫人:不了,您真好!可是不行,我連衣服都沒換……
德維諾:沒關系,那個地方并不講究。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可我也得換件衣服。
德維諾夫人:不值得,這樣就行了。
德維諾夫人挽著塞內(nèi)夏爾夫人的胳膊走向挨著大門口的存衣柜。男人們都穿上了自己的大衣。鏡頭對準他們變焦距,畫面產(chǎn)生“虛”的效果。鏡頭終止。
3.餐廳。外景和內(nèi)景。夜晚。
鏡頭由虛轉實,搖至餐廳正面,可以看到“薩布拉泰希餐館”的招牌(這個地方巴黎人很熟,靠近日爾曼安拉依),繼續(xù)搖鏡頭,拍通往小餐廳的馬路,大使館的汽車正向前駛來。汽車在餐廳對面停下了,司機下來,打開車門,車內(nèi)的人都走了出來。在德維諾的帶領下,大家走向餐廳門口。
塞內(nèi)夏爾夫人:噢,看來不太興旺呀!
德維諾夫人把自己的貂皮大衣遞給了沒來得及換裝的塞內(nèi)夏爾夫人,怕她著涼。
德維諾夫人:給您,阿麗茜,穿上吧。
眾人邊走邊談。餐廳一片漆黑,好象沒有人。
大使:關門了?(夫人們嘻笑著)
德維諾:靜一靜,他們這兒的手藝不錯,我先去看看。
塞內(nèi)夏爾夫人(羨慕地望著貂皮大衣):啊!
德維諾夫人:這是上等貨。
佛羅倫莎走在大家的前面,手里依舊拿著那束花。她走出畫面。
佛羅倫莎(畫外音,在談花):把它扔掉嗎?
德維諾推了推門,并不停地叫著。女侍終于把門打開了半邊。
女侍:您是什么人?
德維諾:我們想吃晚飯,難道餐廳已經(jīng)關門了嗎?
女侍:當然沒關,先生。
德維諾:這么說,可以吃飯了?
女侍:可以,馬上就好,請吧。
女侍想要關門,但德維諾緊緊地抓著門。(二人的近景)
德維諾(見女侍如此態(tài)度):這是怎么回事?……請叫老板馬努埃爾先生出來一下,就說是德維諾先生到了。
女侍(為難地):三個月以前餐廳就換主人了。
德維諾(情緒低落):那好吧,晚安,小姐。
女侍(挽留他):不,別走,先生,請進來吧。
德維諾(看著不在畫面的朋友們):那我們進去吧!
人群的中景,大家相互交換著詢問的目光。隨后,三位女士走過德維諾和大使的面前,進入餐廳。
三位女士朝前走,來到了餐廳。兩個餐廳里都空無一人,她們的臉上顯山了吃驚的神情。
塞內(nèi)夏爾夫人:這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佛羅倫莎:不是好兆頭!
德維諾夫人:也許是來得太早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我們坐到那邊去。
大使和德維諾也走過來。
德維諾夫人:好吧。
眾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
塞內(nèi)夏爾夫人:佛羅倫莎!
佛羅倫莎走過來,德維諾用手示意讓她坐下。
德維諾:坐在這兒。
攝影機后移,跟拍餐廳領班和女侍。
用餐的人都已就座,領班遞上來菜單。(攝影機順著餐桌移動)
德維諾:噢……親愛的朋友們,我們先挑選酒怎么樣?(看菜單)
塞內(nèi)夏爾夫人(機械地):當然……
德維諾夫人:選的酒可要和我們吃的菜相配呀!
德維諾:你們要什么酒?波爾多紅酒?還是布爾戈尼紅葡萄酒?
塞內(nèi)夏爾夫人:布爾戈尼葡萄酒。
德維諾:我也是。就跟吃牡蠣和魚時喝的酒一樣,可我最喜歡喝紅萄萄酒……同意!
德維諾夫人(看菜單):沙司蝸牛……
一個男侍從里邊出來,他手里拿著兩支點燃的大蠟燭從桌旁走過。
塞內(nèi)夏爾夫人:噢,我不喜歡吃蝸牛。
德維諾關人:??!
德維諾:我喜歡兔肉醬,可餐館里做的(由于餐廳里氣氛有些異常,他頗為吃驚,瞧了瞧拿著蠟燭的男侍)……總是味道太濃了。
搖鏡頭,跟拍男侍,直至他消失在隔壁房間的門口。
大使(畫外音):?。∮邢愎?。
佛羅倫莎(畫外音):我嘛……想好了,要香瓜波爾多酒。
德維諾戴上眼鏡仔細地看著菜譜,中近景。大使坐在他的側面。
拿蠟燭的男侍的出現(xiàn)和隔壁大廳里死一般的沉寂使德維諾和大使感到十分詫異。
德維諾:我想吃點魚子醬,但我怕味道不太好……給的又少。我愛吃自己做的魚子醬。
大使:有什么魚?我很喜歡吃魚。
搖拍三位婦女,德維諾夫人在前景。
德維諾夫人(念菜單):好吧,這兒有烤沙丁魚、醉鰨魚、小炸魚、黑奶油魟魚、魚肉丸串、醬鱒魚……
塞內(nèi)夏爾夫人(也在看菜單):這個餐廳的萊倒不貴,便宜了反而沒顧客,這可真讓人不放心……
佛羅倫莎(不安地):您認為?……(遲疑片刻)好吧,我不要香瓜酒了,改成純馬丁尼。
德維諾夫人:我不要這種,只要葡萄酒。還要……
德維諾:來點上等香檳酒,再喝點白蘭地就更帶勁了……
攝影機后移對準已經(jīng)點過菜的人。畫外傳來使人壓抑的哭泣聲。
三位女士大為驚異,她們相互默默地望著。
德維諾夫人先站起來。塞內(nèi)夏爾夫人和佛羅倫莎也站了起來,并跟著她向發(fā)出奇異聲響的地方走去。
德維諾(畫外):究竟出了什么怪事?
大使(畫外):你們上哪兒……好了,坐下來吧!
德維諾(畫外):你們別這么冒失!
餐廳的半全景。德維諾和大使雖然感到驚訝,但依然坐著未動。三位女人朝著隔壁房間走去。
驚慌失措的領班頓時僵呆在二位男客人的旁邊。
德維諾(依舊拿著菜單選菜,然后對領班):好吧,那么……請給我們來點……
隔壁房間已成停尸間。三位夫人站在門口,瞧著屋里的情景。(仍可以聽到畫外德維諾點菜的聲音:“香瓜波爾多酒和……”)
鏡頭跟拍兩個男侍,他們把兩支點燃的蠟燭和燭臺放到男尸旁邊。死者穿著黑衣服,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手指上掛著念珠。一個女人坐在死者的旁邊哭泣。
德維諾(畫外):要一杯純香瓜酒,另外,再來點混合酒,以便……
德維諾夫人回到餐廳,走到一個女侍面前向她詢問。
德維諾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這是在干什么?
女侍:夫人,這個店的主人今天中午突然死了。(佛羅倫莎和塞內(nèi)夏爾夫人也走過來)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
佛羅倫莎:突然就死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可是,為什么把尸體放在這兒呢?
德維諾和大使從三位婦女旁邊走過,直奔停尸間。
領班:殯儀館答應盡快來人,夫人。我們一邊在等他們,一邊盡力為諸位效勞。
德維諾和大使回到餐廳。
德維諾夫人:噢,不行,不。我要走了,我可不能在這里吃飯。
大使:這是為什么?
德維諾夫人:夠了,拉斐爾,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佛羅倫莎:我也不在這兒吃了。
領班:女士們,先生們,我保證諸位的晚飯一定能吃得很好。
德維諾夫人(低聲):不行,不行,我要走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低聲):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回家了。(對大使)您能陪我嗎?
大使:樂意效勞。
德維諾夫人:我們另找個地方吧。
搖移鏡頭跟拍眾人走到門口。女侍把大衣遞給了他們。領班凄涼、失望地收起了菜單。
二、販賣毒品和惶恐不安
4.大使館。外景和內(nèi)景,白天。
攝影機從花園的鐵柵欄橫移拍攝到門廊進口,可看到里面的樓房。這座私人別墅是大使館的宅邸。變焦距,鏡頭對準一扇窗子。從屋里拍這扇對著花園的窗子的大近景。攝影機后移,鏡頭搖成大使的中景。大使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翻閱畫報。內(nèi)線電話響了,大使按了按鍵鈕,開始通話。
大使:喂?
秘書(畫外):閣下,塞內(nèi)夏爾先生和德維諾先生等在這里。
大使:請他們進來。
房門的中景,可以看到秘書請滿面春風的德維諾進來,他夾著一個文件包。塞內(nèi)夏爾先生跟在他后面,他比德維諾先生要年輕許多。大使進入畫面,背對著攝影機。大使同他們握手。秘書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大使(對塞內(nèi)夏爾):亨利,早上好!
塞內(nèi)夏爾:早上好!
大使(對德維諾):弗朗索瓦,早上好,請到里邊來。
當他倆走到房子中央時,大使用鑰匙把門鎖好后走了過來。他親昵地拍了拍塞內(nèi)夏爾先生的胳膊。
大使:您著,昨天晚上是怎么搞的?
塞內(nèi)夏爾:您怎么會昨天去我家呢?
大使:是您邀請我們昨兒晚上去的呀!
塞內(nèi)夏爾:絕不可能,是今天晚上。
大使:今天不能應邀,我有事。
塞內(nèi)夏爾:把我弄糊涂了,請您聽我說……
他們一同走到了寫字臺旁,德維諾把公文包放在上面。大使和塞內(nèi)夏爾的大半身景。
塞內(nèi)夏爾:這個星期六吃午飯,您能光臨嗎?
大使:星期六嘛……等等。(翻看開記事本)
塞內(nèi)夏爾:弗朗索瓦已同意本星期六出席。定在一點鐘比較合適。
大使:星期六我沒有其他安排,很好。
鏡頭搖向德維諾,他往窗外觀望。
塞內(nèi)夏爾(畫外):那么,星期六我們恭候您了。
德維諾(變焦距,正面鏡頭):喂,快看!對面人行道上的那個姑娘多迷人。
大使(走入畫面,興致勃勃地向外探望):不錯,不錯……
俯拍大使館樓房對面的人行道,從窗子可以看到一位身穿藍色的美國得克薩斯式衣服的姑娘把東西擺在地上賣。她在賣用長毛絨做的小動物,有一些掛在繩子上供過路人選購。人群中有個攝影師。
大使的中近景。大使離開窗子,掀開了移動書柜,從里面取出一支帶望遠鏡瞄準器的卡賓22型來復槍,然后從十分吃驚的德維諾面前走過,又回到窗前。
德維諾:您想干嗎?
大使想推開窗子,瞄準。他想通過瞄準器看得清楚些,以便采取對策。塞內(nèi)夏爾撲過去拉住他。
塞內(nèi)夏爾:拉斐爾,把槍放下!您怎么啦?
大使(傲慢地):放開我!我知道該怎么做!
塞內(nèi)夏爾讓開了,大使又把來復槍托在肩上,全神貫注地對著瞄準鏡看。
變焦距,向大使館對面人行道的方向俯拍正在擺動著的玩具小兔子的近景。
變焦距,拍大使的正面,他瞄準射擊了。
大使館對面的人行道。子彈正好射中玩具免子,免子掉在地上。年輕姑娘猛地一驚,迅速地彎身收起玩具。她抬頭朝大使館的窗戶方向望了望(窗戶不在畫面內(nèi)),然后快速地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攝影機跟拍這個姑娘,她奔向停在附近的汽車,車門立即開了,看來有人在車里等著她。姑娘先把玩具拋進車里,隨后敏捷地鉆了進去。
德維諾(畫外):這是怎么回事?
大使(畫外):姑娘是米蘭達人。
德維諾:是米蘭達人?
汽車駛離林蔭道的一瞬間,從汽車的后窗可以看到一個蓄著大胡子的青年坐在姑娘身邊。從他的樣子可以斷定他是南美洲人。兩個人在車內(nèi)談著話。
大使(畫外):沒錯,她是恐怖集團的,跟蹤我很久了。
塞內(nèi)夏爾(畫外):他們想干什么?
大使(畫外):什么?想干什么嗎?想綁架我,殺害我……誰知道呢?
大使辦公室。三個人站在寫字臺前,中景。大使把煙盒遞給了塞內(nèi)夏爾,后者拿了一支煙。德維諾表示不想吸煙。
德維諾(不安地):您……通知警察了嗎?
大使:目前我不想這么干。
德維諾(見大使堅持遞煙):不吸,謝謝。
大使:我在機場遇到了點麻煩。
大使把煙盒合上放在桌子上之后,走出了畫面。大使打開保險柜,他從里邊取出了一個大皮箱。
大使:他們企圖檢查我的外交郵件,我必須給部長打電話。
中景,大使拿著皮箱走到站在屋子中央正在發(fā)呆的兩位朋友身邊,把皮箱放在椅子上。
塞內(nèi)夏爾:檢查外交郵件?簡直是莫名其妙。
大使(息事寧人地):算了……算了……
塞內(nèi)夏爾長吁口氣,坐下了。
大使(打開皮箱):一個月前,他們拘留了某個國家的大使,他帶了四十公斤海洛因。
德維諾:一位大使?哪國大使?
他邊說邊走近箱子。塞內(nèi)夏爾也起身走過來。
大使:這件事沒公開。
大使從箱子里取出幾個白色的小包,放在他們二人面前,他們之間的部分對話被屋頂上空掠過的飛機發(fā)出的噪音淹沒了。
大使(剛能聽見他的話):有十五公斤的……報紙上沒登這事,是美國大使。
塞內(nèi)夏爾(驚訝地):美國大使?
大使:是的。(飛機的噪音消失)
塞內(nèi)夏爾:如此說來,這是第四位大使被拘留了。
德維諾:現(xiàn)在他們對誰都不相信了。我們必須另想辦法。
大使只在手里留了一包,其余的收起來。
大使:您想鑒定一下嗎?
塞內(nèi)夏爾:是“哈里遜”牌的嗎?
大使:是的。
德維諾:是上等的。
大使把小包放回原處,他從兜里掏出一個煙盒。
大使:你們過來,我給你們試驗一下。
三個人靠近寫字臺。德維諾把手放在煙盒上的近景。
大使(畫外):伸出手來。
大使把一點白色粉末放在德維諾手里,然后用量滴計將幾滴液體滴入白粉末,他們用手指尖捻一捻(近景)。
德維諾(畫外):是純的。
塞內(nèi)夏爾(畫外):上等的!
三個人的中景。德維諾打開手提包,里面塞滿了一疊疊捆得整整齊齊的鈔票。
德維諾:我?guī)砹怂麄兊牡谝还P款。(對大使)您可以點一點。
大使(拿起了幾疊鈔票):我相信您。
塞內(nèi)夏爾(點燃一支煙):我聽說馬賽一伙開始懷疑我們。
大使:?。∈菃??
德維諾(繼續(xù)把成疊的鈔票遞給大使):他們想弄清是誰向我們提供的。
大使:啊,這可真討厭!
德維諾:嗯!
塞內(nèi)夏爾:暫時還不必擔心,說點別的吧,您打算把這些錢放在哪里?
大使(手里拿著成疊的鈔票):真的,這不是在米蘭達。(停了一會兒)我想放在您存錢的地方?,F(xiàn)在兌換馬克的比價如何?
德維諾(關上已經(jīng)空了的手提包):一美元換三點一七馬克。
大使走向存錢的保險箱。
三、夫妻貪歡,誤了午餐
5.塞內(nèi)夏爾夫婦的家。外景和內(nèi)景,白天。
市郊,由司機駕駛的官方轎車(米蘭達大使館的車)從攝影機前掠過,駛入了一所漂亮住宅的花園里,這就是塞內(nèi)夏爾夫婦的家。
仰拍樹冠,向下?lián)u鏡頭,拍汽車穿過通向住宅的林蔭路。傳來小鳥的鳴叫聲。
近景,汽車停下來,可以看到德維諾坐在司機旁邊,后面是大使、德維諾夫人和佛羅倫莎。他們下汽車。
司機(對大使):閣下,我在這里等您嗎?
大使:好的,好的。
幾個人走向通往住宅的臺階。
住宅里面,塞內(nèi)夏爾夫婦在臥室里換衣服。女的坐在床上,男的貼在她身邊親吻她的后頸。顯而易見,二人處在一種熱烈的、無法控制的欲望之中。狂熱的塞內(nèi)夏爾起身,開始脫外衣,當他準備解開領帶時,他的妻子激動地撲過來,擁抱他。
塞內(nèi)夏爾:等等!……等一等……等等!
他脫掉外衣,解下領帶,解開襯衫的扣子,擁抱他的妻子。
前廳。大使和佛羅倫莎走進來,大半身景。女仆等他們進來后關上了門。
大使: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嗎?
女仆:在家,閣下。我這就去向他們通報。
搖移鏡頭跟拍走向樓梯的女仆。可以看到德維諾夫婦站在前廳觀察著餐廳里的一角。(攝影機停止移動,拍他倆,成中景)
德維諾(快活地):噢……這味兒可真香??!
德維諾夫人:我猜這是拼盤的味道。
佛羅倫莎(畫外):您說什么?關于人口的驟增嗎?
佛羅倫莎和大使走進畫面。
德維諾夫人:什么?
大使(指著地球儀):我來告訴您,這是……陸地。請看……
佛羅倫莎(打斷大使的話):這是黃道十二宮。
在背景里可以看到德維諾夫婦靠近生著了火的壁爐。
塞內(nèi)夏爾夫婦的臥室,兩人還在床上狂熱地依偎在一起。
塞內(nèi)夏爾夫人:快點,來呀!
塞內(nèi)夏爾(讓妻子坐在他的膝上):好……等一下……等等……
突然聽到敲門聲,稍頓。
塞內(nèi)夏爾:誰呀?
女仆(畫外):先生,客人到了。
塞內(nèi)夏爾(厭煩地):噢……可是……告訴他們,我們這就下去……唉!先給他們端點飲料。
這對一直摟抱在一起的夫婦從床上下來。
女仆(畫外):好的,先生。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又把她丈夫往床上推。
塞內(nèi)夏爾夫人(過于激動地):他們可以乖乖地等上五分鐘,真該死!快點,來!
塞內(nèi)夏爾(拒絕她):不,不行,不行,在這兒不行,不可能。
兩人無奈地站了起來,塞內(nèi)夏爾夫人極為失望的大半身景。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可我們現(xiàn)在干什么?
塞內(nèi)夏爾(畫外):你還在等什么呢?穿好衣服呀!
她把衣服扣子扣好,走到窗前,把窗子打開。
樓下,女仆走下樓梯,來到在前廳等候著的客人中間(前廳的一部分作為飯廳用)。佛羅倫莎和德維諾夫人已坐下,德維諾夫人在翻閱一本雜志。
女仆:主人們一會兒就下來,如果諸位想喝點什么……
德維諾:太好了。
女仆走出去,幾個人都坐下來。德維諾拿起一瓶開胃的飲料。
德維諾:要喝點什么?給你們倒哪樣?
大使(坐在德維諾夫人身邊):隨您便。
德維諾夫人(對大使曖昧地笑著):我也是。
德維諾:您呢?佛羅倫莎。
佛羅倫莎坐在那里,目光低垂著,象在沉思。她站起來,稍彎著身子直勾勾地向她的姐姐看著。
佛羅倫莎:我……想要(停頓一下)……一杯純馬丁尼。
向前變焦距,拍姐妹倆,德維諾夫人撫摸著跪在她面前的妹妹的頭發(fā)。
德維諾夫人:噢,我妹妹最好什么也別喝。要是你們看見昨天晚上我們是怎么個陪著她就好了。
眾人的中景。
大使:噢,是嗎?
德維諾夫人(很俗氣地):昨天她醉了,不斷地吐……在電梯上……在出租汽車上……真嚇人。指甲臟得可怕。
佛羅倫莎:不對,指甲不臟。(站起來)你才……
她本想揭出些隱私,但又忍住了,然后走出了畫面。
德維諾:這樣吧,大家都來純馬丁尼酒吧?
鏡頭搖向德維諾夫人,她看著正在吸煙的大使。德維諾站在一輛酒吧間常常用來送酒的小車前。
德維諾:沒有比純馬丁尼更能安神的了。我是在一本婦女雜志上看到的?!屛襾碚{(diào)配。我先準備,(舉起一個杯子)很遺憾,這種杯子不是最合適的。已經(jīng)變樣了。
佛羅倫莎拿著幾個杯子又進入了畫面。
德維諾:盛純馬丁尼酒最理想的杯子是錐形古典式的。
佛羅倫莎(從拿來的杯子中遞給了他一個):這兒有!
德維諾(接過杯子):好,馬馬虎虎差不太多。(繼續(xù)調(diào)酒,提起裝冰用的小桶)首先,最要緊的是冰……
鏡頭搖向大使和德維諾夫人,他也背對著攝影機坐著。乘人不注意,大使把手搭在德維諾夫人的背上,二人頗為親昵。
德維諾(畫外):冰的質(zhì)量一定要特別好,要特別涼和硬,差不多零下十五至十六度。一定要象這樣。
這時,女仆提著空的啤酒瓶和空礦泉水瓶從屋里出來,向廚房走去。當她又轉回來的時候,突然十分吃驚地站住了,但她馬上又急速地走向酒窖。鏡頭搖向女仆剛才張望的方向。中景,塞內(nèi)夏爾正攀著起伏不平的墻棱和粗實的爬蔓往下蹓,他的上面是臥室的窗子,他就是從那兒爬下來的。塞內(nèi)夏爾夫人已站在花園里,顯然她也是從這條奇特的“路”上下來的。她等著丈夫,并示意他快點。塞內(nèi)夏爾在離地面還有一米半左右時,一松手,跳了下來。他和妻子相聚后,又親吻她的脖子。
鳥兒在歡叫。
塞內(nèi)夏爾夫人拉著丈夫的手,拽著他悄然地離開去。他們穿過花園,向通往小樹林的路跑去。
他們背對著攝影機向前跑去,二人進了小樹林,中景。塞內(nèi)夏爾夫人立即躺在草地上,準備解開長襪帶。
塞內(nèi)夏爾(站在她身邊):你要干嗎?
塞內(nèi)夏爾夫人拉著丈失的胳膊,但他掙脫著,用手示意叫她到枝葉特別繁茂隱蔽的灌木叢中去。他倆躲進了灌木叢。
在前廳里,德維諾夫人和大使依舊坐在長沙發(fā)上。大使看了看手表。德維諾仍在畫外調(diào)配飲料。
德維諾(畫外):倒點杜松子酒……就這樣!
大使站起來,走到正站在佛羅倫莎旁邊調(diào)飲料的德維諾身旁。
德維諾:攪一會兒,使它更涼些,然后就可以喝了。
大使拿起給他的那一杯,品嘗著。
德維諾:拉斐爾最會喝純馬丁尼,就象喝香檳似的,在入肚之前先品一品味道……(停了片刻)噢,我們來做個有趣的實驗。(對大使)請把您的司機叫來。
大使:叫我的司機?
德維諾:你們馬上就會明白。
大使放下杯子出去了。
德維諾(走向他的夫人),親愛的,這在1935年時候的紐約是很流行的,你可以加三四滴白蘭地。
佛羅倫莎遞給了德維諾夫人一杯,并坐到她身邊。
德維諾:我喜歡這樣喝。
宅邸外,司機站在汽車旁點燃了一支香煙。背景里出現(xiàn)了大使,他從陽臺門來到花園。
大使:莫里斯,能過來一會兒嗎?
司機(轉過身來對著他):閣下,馬上就來。
對著花園的陽臺門的中景。司機手里拿著帽子遵從地走向大使。
大使:進來吧!
大使示意他去找正與夫人和小姨子一同站在屋子中間的德維諾。
德維諾(對司機):莫里斯,我們很高興您能和我們一起喝一杯。(遞給他一杯酒)
司機(接過杯子):謝謝。
大使走過來,大家都看著司機。(人群的大半身景)
司機(舉起杯子):為夫人、先生們的健康干杯!
德維諾(舉起手中的杯子):莫里斯,為您的健康干杯!
攝影機鏡頭對著正在碰杯的司機和德維諾,焦距變近。繼續(xù)變焦距,直到畫面上只見司機一個人,他一口氣把酒喝光。逆向變焦距:司機把空杯子還給德維諾。人群的大半身景,德維諾和朋友們交換著同情的目光。
德維諾:很好,莫里斯,您可以走了。謝謝。
司機(略欠了欠身):好的,先生們。
司機走出畫面。畫面上又剩下原來的幾個人。
德維諾(對他的朋友們):你們看到了吧?……哪能這么喝純馬丁尼酒!
德維諾夫人:這不能怪他,莫里斯是個平民,沒受過教育。
大使:任何社會都不可能向平民提供他們所必需的條件,你們都知道,我可不是那種保守的人。
人們繼續(xù)飲酒。德維諾夫人離開人群,往前走。鏡頭反拍,她來到已擺好的餐桌旁。女仆在餐桌上放了一瓶已經(jīng)拔掉了軟木塞的波爾多紅酒。
德維諾夫人:您能不能告訴我們,您的主人干什么去了嗎?
女仆:夫人,不知該怎么對您講,他們走了。
德維諾(走過來,驚奇地):什么?走了?這是怎么回事?
女仆:是的,我看見他們在花園里奔跑。
德維諾夫人:有多長時間了?
女仆:四五分鐘以前。
德維諾夫人:他們上哪兒去了?
女仆(離開):我不知道。夫人,請原諒。
眾人的中景。除了仍在飲酒的佛羅倫莎外,在場的人都怔住了。大使臉色蒼白,慌恐不安,他挨近了德維諾(兩個男人的中近景)。
德維諾(低聲):這是怎么回事?
大使(同樣低聲):我不知道,也許被人告發(fā)了……警察……一網(wǎng)打盡……
德維諾(驚慌失措地):您認為會這樣嗎?
大使:當然,要不他們?yōu)槭裁匆苣兀?/p>
德維諾:可他們也應該告訴我們一聲呀!
大使:要是他們來不及呢?
二人默默無言地對看了一會兒。
德維諾(突然緊張起來):拉斐爾,我們別再呆在這兒了!
大使:有理。
二人趕快回到女士們的身邊,看上去他倆嚇蒙了,有點六神無主。德維諾想要拉起依然舒適地坐在軟椅上安靜地喝酒的佛羅倫莎。
德維諾:我們走吧,快點,起來呀!(他拉她起來,并扶著她)我們走吧!該走了。
佛羅倫莎(又喝了幾口):干嗎?
德維諾:來,我們走吧。
他把她推到前面,她搖晃著,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佛羅倫莎:這兒挺好!
搖移鏡頭跟拍四個人到了門口。佛羅倫莎仍然由德維諾攙扶著。
大使:我們該走了。
德維諾夫人:可是,去哪兒?這會兒我們到哪兒去?
德維諾:你別擔心,來,我們走吧!
四個人顯出茫然無措的神情,他們快速地走出來。兩個男人一起攙扶著腳下打晃的佛羅倫莎。
住宅外面,兩男兩女出現(xiàn)在大門口。傳來鳥兒婉轉的叫聲。德維諾還在攙著佛羅倫莎,她似乎想嘔吐。鏡頭跟拍他們到汽車旁。司機手里拿著帽子,趕快開了車后門。大使和德維諾夫人急忙鉆進車子里。
大使(對司機):我們走吧……快點!
汽車的另一側,近景,德維諾打開車后門,讓佛羅倫莎進去。隨后,他坐到了司機旁邊。佛羅倫莎搖下車窗,伸出頭來想嘔吐,但是沒吐出來。
德維諾(對司機):快點,開車!
汽車開了,沿著兩旁長滿了樹木的林蔭道駛去。跟拍汽車。在汽車駛出畫面之前,迎面遇見一個人,他對著汽車走來,并向汽車里的人致意。他是位主教,穿著教士的衣服,手上戴著戒指,胸前佩戴十字架,他繼續(xù)朝著住宅走去。
女仆獨自安詳?shù)馗芍?。她手里托著盛滿杯子的盤子從半掩著的大門前走過,小心地望著主教。
女仆(對主教的來訪感到驚奇):先生……
主教:中午好……(摘下帽子,走進門,隨后又把門關上)我是教區(qū)的主教——迪富爾先生。(女傭放下托盤)塞內(nèi)夏爾先生和夫人在家嗎?
女仆走到主教面前躬身吻他手上的戒指。
女仆:不在,閣下。他們不在家。
主教:噢,他們?nèi)ツ膬毫耍?/p>
女仆:不知道去哪兒了。(向畫外的餐廳里已擺好的餐桌看了看)剛才到了不少客人,是來吃飯的,可是又都走了。
主教:他們還回來嗎?
女仆:我想會的,閣下。
主教:我能等會兒嗎?
女仆:當然可以。
主教:謝謝。(搖鏡頭跟拍,他到了前廳)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坐一會兒,我有點累了。
女仆:閣下請便。
主教(坐下):謝謝。
女仆(站在他旁邊):您是走著來的嗎?
主教:是的,我原來有輛車,為了救濟窮人,我把它賣了。
女仆:您要喝點什么嗎?
主教:謝謝,我不喝。
主教的近景,女仆背對攝影機站在他側邊。
主教:親愛的依內(nèi)斯,請告訴我,我剛才進來時看到左邊的屋子是花匠的住處嗎?
女仆的中近景。
女仆:嗯,是的,閣下。但是,花匠在上個星期被解雇了。
主教(畫外):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女仆:要是可以的話,我到廚房干活去了。
主教(畫外):您請便吧!
女仆走了出去。主教的后繼鏡頭,焦距變近拍攝他狡黠的眼睛,近景。
離前場戲的時間不遠。在花匠的屋子里。屋門的中景。從半掩著的門外面露出了主教的頭。在進入工具室之前,他巡視了一下,看到工具都整齊地放在該放的位置上,便笑了。他脫掉外衣,摘下教士帽子,放在桌子上。他面帶滿意之情,拿起一把割草的鐮刀,用手指試了試刀鋒,然后好象割草似地在屋里揮了幾下。他放下鐮刀,又拿起噴壺,他向四處望了望……戴上了原來花匠的草帽。
此時,塞內(nèi)夏爾夫婦為了不讓屋里的人看見他們,便貼著墻根迅速地往回走。塞內(nèi)夏爾扣好了襯衫領扣,他的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fā)。兩人一起走到陽臺前,她把他攔住,示意他彎下腰。兩個人貓著腰往前走,為的是從窗前經(jīng)過時,不被里邊的客人看到。隨后,他們直起身(離攝影機很近成大半身景),仍在不斷地整理著衣服,摘掉身上的草莖。
塞內(nèi)夏爾:我們找個什么理由對他們說呢?
塞內(nèi)夏爾夫人:什么也不用說。(理好衣服后,目不轉睛地望著丈夫,擁抱并親吻他)
片刻后,門的中景。房門打開,塞內(nèi)夏爾夫婦出現(xiàn)了,看上去兩個人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當他們看到房間里空無一人,大吃一驚。
塞內(nèi)夏爾夫人(喊叫):依內(nèi)斯!
女仆(畫外):來了,夫人。
鏡頭跟拍塞內(nèi)夏爾夫人,她斷定客人們都走了。塞內(nèi)夏爾跟著她,不再整理他的上衣。女仆來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這……他們是怎么回事?
女仆:誰呀?夫人。
塞內(nèi)夏爾夫人:客人??!就是剛才那些人……他們在哪兒?
女仆:都走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氣憤地):走了?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事使他們這么不高興了呢?
塞內(nèi)夏爾:可我們只不過才晚來了二十分鐘呀!
塞內(nèi)夏爾夫人:噢……他們要喝的各種飲料這兒都應有盡有!這么走了可不對頭呀,這是怎么回事?
塞內(nèi)夏爾:我們應該告訴他們,別讓他們走。
女仆:看上去他們神色慌張,走得特別急。
塞內(nèi)夏爾:神色慌張?
塞內(nèi)夏爾夫人:為什么?
塞內(nèi)夏爾夫婦困惑地相互看著。這下子他倆也開始不安了。
過了片刻,門鈴突然響了。女仆走去開門。主教進來了。此時他已脫掉教士的衣服,換上了花匠的工裝。他拿著修剪樹枝的剪刀,走到甚為詫異的塞內(nèi)夏爾夫婦旁邊。
主教:中午好……您是塞內(nèi)夏爾夫人吧?您是塞內(nèi)夏爾先生?(三個人的大半身景)我是迪富爾,你們教區(qū)的主教。我想和你們談談。
塞內(nèi)夏爾(圍著主教轉了幾圈,上下打量著他):您在說什么?
女仆進入畫面,樣子很尷尬,想說明原委。
女仆:是這么回事……主教來了一會兒了,是我讓他進來的……他對我說……
塞內(nèi)夏爾(對主教):這是想嘲弄我們嗎?您打算馬上出去嗎?
說著,塞內(nèi)夏爾抓住主教——花匠的脖子,用力把他拖到門口。
塞內(nèi)夏爾:走,走,出去!
主教:可是……可是……
塞內(nèi)夏爾把主教——花匠推出家門后,走到女仆面前。(中景)
塞內(nèi)夏爾:您怎么啦?就這樣不管什么人都讓進到家里來?
女仆:先生,他說他是主教……
塞內(nèi)夏爾夫人(譏諷地):您就相信他了。
塞內(nèi)夏爾:依內(nèi)斯,當我們不在家時,您可別輕信那些陌生人!
塞內(nèi)夏爾夫人:我們家絕不允許再發(fā)生這種事!
女仆:是的,夫人。(退下,走出畫面)
塞內(nèi)夏爾夫人(對她丈夫):好了,你來嗎?我們?nèi)ァ崂硪幌潞脝幔?/p>
塞內(nèi)夏爾:嗯……
搖移鏡頭跟拍他們到了樓梯腳下。
塞內(nèi)夏爾夫人(停下來):使我奇怪的是,依內(nèi)斯說他們害怕了。
塞內(nèi)夏爾:德維諾總是怕這怕那的。
塞內(nèi)夏爾夫人:我給使館打個電話,也許能告訴我們點消息。
鏡頭跟拍夫人,她走到離自己最近的電話機前,拿起了聽筒。
塞內(nèi)夏爾(畫外):我們再等一會兒吧!我肯定他們會回來的。
塞內(nèi)夏爾夫人(掛上聽筒):對,你說的有理。不管怎么說他們打亂了我們這一天的安排。
鏡頭跟拍塞內(nèi)夏爾夫人來到丈夫身旁。二人剛一上樓,門鈴響了。他們站住,相互望著,停了片刻。
塞內(nèi)夏爾:是他們來了!
下樓梯時,塞內(nèi)夏爾摘掉妻子頭發(fā)上殘留的草莖。隨后,二人極為吃驚地愣在那里。鏡頭快速搖到門口,女仆開了門,此刻主教已換上圣衣走進了門。女仆關上了門。
主教:中午好……你們可以看到……
主教走到感到窘迫和不知所措的夫妻倆面前,讓他們瞧瞧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主教:現(xiàn)在你們相信我了吧?
塞內(nèi)夏爾:我不明白……
塞內(nèi)夏爾夫人躬身吻主教的戒指。
塞內(nèi)夏爾:我們弄錯了。
主教:沒關系……沒關系……
塞內(nèi)夏爾:您能原諒我們嗎?
主教:當然,這算不了什么。
塞內(nèi)夏爾:如果您肯坐一會兒……
塞內(nèi)夏爾指了指大廳的另一頭,三個人走了過去。(搖鏡頭)塞內(nèi)夏爾邊走邊小心地摘著他妻子身上的小草莖。
主教:謝謝……對不起……尊敬的夫人,以前我們沒見過面吧?
塞內(nèi)夏爾夫人:嗯,很可能。
三個人坐下,塞內(nèi)夏爾坐在主教身邊的近景,接著,攝影機弧形移動拍攝三人。
塞內(nèi)夏爾:您有什么需要我們效勞的嗎?
主教:噢,很簡單,我想給你們當花匠。
塞內(nèi)夏爾夫婦大惑不解地對視著。
塞內(nèi)夏爾夫人:您說什么?
主教:是這樣的,我要給你們當花匠,管理你們的花園,蔬菜,花木,草坪……你們需要一名花匠,是不是這樣?
塞內(nèi)夏爾:是的……是的,確實是這樣。
主教:好吧,我申請這個職務。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可是,主教大人……
主教:您不用驚奇,尊敬的夫人,正象您所了解的,教會有了很大的變化。您聽說過牧師當工人嗎?
塞內(nèi)夏爾和夫人:聽說過。
主教:對呀,主教也一樣。
夫妻倆交換了一下困惑的目光。塞內(nèi)夏爾在向主教問話之前猶豫了一下。(兩個男人的近景)
塞內(nèi)夏爾:您……您懂得園藝嗎?
主教:啊,當然了。我從小住在和你們家類似的宅院里,(向女主人欠欠身,搖鏡頭把夫人也攝入畫內(nèi))。我的父母暴亡,上帝把他們帶到了極樂世界……我父母在世時,家里有一名手藝很高的花匠,他教過我園藝,你們可以信任我。
塞內(nèi)夏爾夫人:您的父母是暴卒的?
主教:是的,兩個人都是讓人用砒霜給毒死的。
塞內(nèi)夏爾:兇手是誰?
主教:一直沒能查出這個兇手。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塞內(nèi)夏爾轉向主教。
塞內(nèi)夏爾:您要多少工錢?
主教:噢,按工會定的價,不多也不少。
塞內(nèi)夏爾夫人(有點生硬地):問題是……我們原來的花匠沒加入工會。
主教:可能是這樣,但我想按規(guī)定辦。(稍頓)你們明白嗎?(塞內(nèi)夏爾夫婦表示贊同)這么說,你們接受了?
塞內(nèi)夏爾:好吧……(看著他的夫人,夫人輕輕地做了個同意的表示)噢……就說定了。
塞內(nèi)夏爾站起來,然后是三個人站著的廣角大半身景。
塞內(nèi)夏爾:您想什么時候開始工作?
主教:如果你們能帶我去看看花園,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工作。
塞內(nèi)夏爾:我們?nèi)グ桑?/p>
塞內(nèi)夏爾正要往前走,主教攔住了他。
主教:請原諒……(把手伸到塞內(nèi)夏爾的頭發(fā)上)……對不起……
主教用手摘下幾根夾在塞內(nèi)夏爾頭發(fā)中的小草梗。
主教:請您原諒,您的頭發(fā)上有幾根小草梗。
塞內(nèi)夏爾(心虛地):嗯!是的……不……好了,沒什么。喂……我們走吧。
主教:我跟著您呢。(對站在那里的夫人)一會兒見。
鏡頭跟拍兩個男人到了門口,走了出去。拍攝塞內(nèi)夏爾夫人向正在撤餐桌的女仆走去。
四、影片中的幾位主角第一次無目的地沿著公路行走
6.鄉(xiāng)村公路。外景,白天。
仰拍,天空多云。鏡頭下?lián)u,一條公路橫貫廣闊的平原。到目前為止,銀幕上出現(xiàn)過的六位主角正步行在這條路上。他們是:塞內(nèi)夏爾夫婦、德維諾夫婦,大使和佛羅倫莎。俯拍,六個人邁著輕快、穩(wěn)健的步伐走在偏僻的公路上??瓷先ニ麄兦榫w飽滿,體力充沛。他們空著手,衣著和在城里時一樣,就象他們在前面出現(xiàn)時的模樣。公路兩旁沒有任何可供識別的標志。六個人走著,但弄不清他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
這幾個人繼續(xù)不停地對著攝影機走過來,中景。塞內(nèi)夏爾夫婦手挽著手走在前面,其他四個人跟在后邊。他們走過攝影機前面,搖鏡頭,然后仰拍他們遠去的背影。
由于拍攝的方式和單一的色調(diào),使人明顯地感到這場戲不具備現(xiàn)實主義色彩。
五、茶和咖啡售完,午后的點心沒有吃成
7.茶座(中尉做夢的地方)。內(nèi)景,白天。
仰拍簾幔,鏡頭下?lián)u,拍到某家講究的茶座一隅,樂隊的樂師們(鋼琴師和大、小提琴手)在演奏一組輕松的樂曲。鏡頭跟拍一個穿著白色短上衣的侍者,他在已坐滿客人的桌子之間穿梭而行。侍者把塞內(nèi)夏爾夫人、德維諾夫人和佛羅倫莎安排在一張圓桌旁。佛羅倫莎在前景,部分背對攝影機。侍者迅速地記下他們要的食物。
侍者:女士們,你們要點兒什么?
德維諾夫人:請來三杯茶。
侍者:加牛奶還是檸檬?
塞內(nèi)夏爾夫人:我要加檸檬。
佛羅倫莎:我也是。
德維諾夫人:請給我加一點牛奶。
侍者:好的,女士們。
他欠了欠身離開了。佛羅倫莎的近景,她好象被什么事打攪了。
佛羅倫莎:這個樂師的目光叫我討厭。
塞內(nèi)夏爾夫人(畫外):哪一個?
佛羅倫莎:大提琴手。
焦距變遠,拍攝三個女人的畫面。
塞內(nèi)夏爾夫人:為什么?難道你不喜歡大提琴?
佛羅倫莎:我討厭他。(對姐姐)你能和我換個位置嗎?勞駕了!
德維諾夫人:當然可以。
姐妹倆對換了座位。
塞內(nèi)夏爾夫人:對我來說,大提琴是很可愛的樂器,它宏亮……
佛羅倫莎:幾乎在所有的樂隊中都可以不用它!(用表情指向樂師們)你們瞧這個人!
老樂師左手緊張地、痙攣地顫動著的近景,使得大提琴琴弦無規(guī)律地抖動著。鏡頭又拍這三個女人。
佛羅倫莎:至少他們該是些年輕人呀!
三個女人不再注意樂隊,而是巡視和觀察她們周圍及大廳里的顧客。
塞內(nèi)夏爾夫人好象對鄰桌特別留意。
塞內(nèi)夏爾夫人:你們看見了嗎?
德維諾夫人:您指的是什么?
塞內(nèi)夏爾夫人假裝在自己的提包里找東西,卻偷偷地指示著方向。
塞內(nèi)夏爾夫人(低聲):坐在那邊的那個軍人。
德維諾夫人:是個中尉。
塞內(nèi)夏爾夫人:您認識他嗎?
德維諾夫人:不。怎么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從我們一進來,他的眼睛就沒離開過我們。
德維諾夫人:可是我不認識他。
穿著軍服的中尉的廣角中景。中尉三十歲左右,儀表堂堂。他孤零零地坐在一張桌子旁,瞧著她們。焦距變近,拍中尉的近景。
佛羅倫莎(畫外):我也不認識他。
三個女人的鏡頭。
德維諾夫人:你們注意到他那憂郁的神色了嗎?
她轉向他,在背景里可以看到中尉。
突然,中尉起立,一碰靴子,向三位女士表示無言的問候。
塞內(nèi)夏爾夫人:真的,可是,中尉們常有這種表情,我也常琢磨其中的奧秘。
侍者空著手走過來。
侍者:女士們,非常抱歉,沒有茶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沒茶了?這是怎么回事?
侍者:你們已經(jīng)看到了,今天的客人很多,最后一杯茶也賣出去了。
侍者邊說邊向她們指指不在畫面內(nèi)的桌子。
三位女士不解地相互瞧著,沒了主意。
德維諾夫人:這么說已經(jīng)沒有了?
侍者:夫人,我們這兒一滴茶也沒有了,你們要喝點別的嗎?
塞內(nèi)夏爾夫人:如果沒有茶,我就來杯咖啡吧!
德維諾夫人:我也一樣。
佛羅倫莎:我也是,再來杯白蘭地。
侍者:小姐,我們這兒不賣酒。
塞內(nèi)夏爾夫人:那就要三杯咖啡吧。
侍者:是的,女士們。
侍者寫下女士們要的東西,躬了躬身,慢慢地走了。俯拍大廳的全景。中尉站起來,邁著常人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近三位女士的桌子。中尉到了桌旁停下來,以無可挑剔的神態(tài)站在那里。
中尉:請允許我做自我介紹(中尉給了佛羅倫莎一張名片)。我叫于貝爾·德·羅西卡琴,是騎兵中尉。
三位女士掃視了一下名片,由于沒料到會這樣直接地相見,因而有些不知所措。
中尉(從身后拿過一把持子):能坐在這里嗎?
塞內(nèi)夏爾夫人(猶豫地):那……當然。
中尉:謝謝。
中尉坐在塞內(nèi)夏爾夫人的對面,沉思著,目光茫然地望著遠方。三位女士相互交換著眼神。沉默了片刻。
中尉(向前欠了欠身子,向塞內(nèi)夏爾夫人):夫人……您的童年幸福嗎?
塞內(nèi)夏爾夫人:是的,很幸福。
中尉(轉向德維諾夫人):您呢?夫人。
德維諾夫人:我嗎?……只記住美好的事。
佛羅倫莎:我可沒有!我的情況復雜,復雜得就象歐幾里德幾何,復雜得就象……
中尉(沉思著,似乎不愿意被打斷思路):我的童年是悲慘的……能讓我給你們講講嗎?
寨內(nèi)夏爾夫人:在這兒,現(xiàn)在就講嗎?
中尉:是的,也許有點長,不過很有意思。
塞內(nèi)夏爾夫人:好吧……如果您非說不可……
中尉沉默了片刻,象是在努力理清楚自己的回憶。鏡頭推成中尉的近景。
中尉:我記得,當我十一歲時……我第一次進入軍?!?/p>
中尉的回憶把人們帶到了二十年前……
省城一家住宅的大廳里,白天。一位穿著樸素的黑色服裝的年輕女管家向前走著,停在大廳的門前。大廳里有人在說話。
裁縫(畫外):怎么樣?您別拽它!把軍服的扣子扣到上面。對,就是這樣。
女管家走向大廳中央(鏡頭跟拍),一個男孩正在試穿軍校里規(guī)定穿的制服。他倆試衣服,無非是裁縫想要證實衣服做得完全合體。(三個人的中景)
裁縫(對女管家):您看,已經(jīng)試完了!
女管家(驗收了他的活兒):很好。(對男孩)您父親現(xiàn)在要見您,來吧!
女管家領著孩子走了。裁縫點燃了一支煙。
男孩默默地跟著女管家朝前走。女管家離開大廳,順著走廊向前走,她在一個房門前停下來,敲門。
一個男人的聲音(畫外):進來。(注1)
這是一間陳設簡單的書房,男人坐在寫字臺前(近景,四分之三背對攝影機)。他威嚴肅穆,使人望而生畏。他是男孩的父親。
門開了,男孩和女管家走進來。
女管家:先生,您的兒子來了。
父親:您可以走了。
管家退出,并隨手關上門。
男孩走近父親,父親神色嚴厲,他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著男孩。
父親:轉過身去(男孩照做了)。走幾步。(孩子尊從了。搖鏡頭跟拍他)很好。(父親正面的大半身景)現(xiàn)在,你聽我說。你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只有我能負責對你的教育。你得進一個紀律嚴明的軍校。
說話時,攝影機向后慢拉,直到孩子進入畫面(孩子背對攝影機,立正站在他父親面前)。
父親(仍在乏味地講著):但是,你應該明白,這是為你好。我相信你會對得起我們家的姓氏。
父親拿起筆,準備寫什么。
父親(頭也不抬):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話。
孩子面對著父親后退,走出大廳,盡量地不弄出聲響來。
過后(天已經(jīng)黑了),小孩扶著墻,單腳跳著朝前走,好象剛才父親的訓話沒給他留什么印象。他一直走到一扇玻璃窗的房門前才停下來。攝影機后拉,看到他此時已脫去了制服,他到了門前向四下張望著,象是要偷偷做什么事,可又怕被人發(fā)現(xiàn)。猛然間,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披著長發(fā)、面色慘白的年輕夫人正在瞧著孩子。
小孩(當看到她時):媽媽!
小孩急忙悄悄地進了屋,但里面空無一人。鏡頭搖至空曠的房間,只見窗簾斜掛著,屋里籠罩著陰森暗淡的氣氛。所有的家具都罩上了套子,可以看出已經(jīng)很久無人居住了。
拍攝小孩的大半身景,他在壁爐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媽媽,我愛……
突然,門吱嘎地響了,孩子驚呆了。
母親(畫外):于貝爾,我的兒子……是我……別害怕……
小孩面對著攝影機往后退,并不時地回頭看。鏡頭慢搖至敞開的柜子,里面掛滿了仔細地排列成行的母親的衣服,還放著鞋、帽盒及她的其余物品。當孩子看到衣服在神秘的微風吹動下輕輕地擺動時,他呆若木雞。似乎是從衣服里面發(fā)出了迷人的、柔和的聲音。這聲音又象被厚厚的衣服擋住而變得微弱。
母親(畫外):過來……別害怕……聽我說……離我近點兒……住在這個房子里并叫你兒子的那個男人……不是你的父親……你明白我的話嗎?你看……
掛著的衣服被輕輕地半掀開,伸出了兩只慘白而干瘦的手。一只手指向床,小孩轉身向著床的近景。
母親(畫外):你真正的父親是他!
一位衣著整齊的男人的中景。這是一個蓄著胡子的英俊青年。他的一只眼睛被子彈打穿,因此血污斑駁,甚至可以看到肩上的斑斑血跡。他紋絲不動。(焦距變近,顯出男人的臉)
母親(畫外):很久以前,那個人在決斗中把他打死了。我們倆十分相愛……
掛著的衣服之間的縫隙分得更大了,中景。母親的面容清楚地展現(xiàn)出來,臉色慘白,兩眼發(fā)亮。小孩發(fā)呆的近景。
母親(畫外):現(xiàn)在,聽我說……別怕……(母親的嘴唇不動的鏡頭)你這個所謂的父親每天夜里有起來喝一杯牛奶的習慣……
稍過一會兒,在洗操間(夜)。外面?zhèn)鱽砜耧L暴雨的聲音。在黑暗的籠罩之中,小孩的手里拿著帶蓋子的小瓶的特寫。
母親(畫外):你把洗澡間的小柜里的藍色小瓶找出來,今晚拿著它,當他睡著的時候,你把瓶里的東西全都倒進他的杯子里。這是你母親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永別了,我的兒子……
冒牌父親的臥室昏暗無光。后來,他開了床頭燈,身穿睡衣躺在床上。外面仍是風狂雨暴。冒牌父親欠起身,用一只肘支著身子,似睡非睡,他在朦朧中伸手拿起杯子。對著他慢速變焦距。又傳來暴風雨的聲音。他喝干了杯子里的東西,把杯子放回原處,然后熄了燈,又重新躺在床上。外面的風雨聲一陣緊似一陣,并伴隨著電閃雷鳴。他坐起來,困難地點著了燈。他在床上翻來滾去,象是劇痛難忍似的。他想站起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站住。他搖晃著走了兩三步,又彎下身用手捂著肚子,臉上的肌肉由于疼痛而抽搐。他坐到床邊,又站了起來。霹雷震蕩。他掙扎著靠著床頭柜,但人和小柜一起倒了下去,燈也摔滅了。
他踡屈在床上,承受著懲罰。搖鏡頭看到母親和真父親那帶著血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望著臨終的人在可怕地作垂死掙扎。
俯拍冒牌父親絕望掙扎的近景,他痛得彎著身軀,臉冒冷汗,最后斷了氣。(在分鏡頭劇本中,用下面的一句話結束了這場戲:“這時,另外兩個人消失了,留下的是他們的空位置?!保?/p>
鏡頭又回到了茶座。中尉依然坐在他的座位上,近景。他悶悶不樂地結束了對自己身世的敘述。
中尉:后來,過了幾天,我就去軍校了。折磨人的生活在那兒等待著我。
侍者來了。中尉目光茫然地望著遠方,顯出沉思的樣子。
三位女士無言以對,也不知如何是好。
侍者:女士們,太抱歉了。我們這兒的咖啡也賣光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您說什么?
侍者:我們的牛奶也賣完了。
德維諾夫人:您這不是拿我們開玩笑嗎?
侍者:噢,不是的,夫人。實在是今天來的客人太多了……咖啡、牛奶全賣完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可是,我們喝什么呢?……你們這兒有馬鞭草茶嗎?
侍者:沒有,夫人。草藥茶也沒有了。
佛羅倫莎:那至少有水吧!
侍者:當然,我們從來不缺水。
佛羅倫莎:給我拿水來。
塞內(nèi)夏爾夫人: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侍者走出畫面。同時,中尉起身向她們告別。
中尉:女士們,謝謝你們對我的關切。對不起,我該走了。
塞內(nèi)夏爾夫人:好的,中尉。
佛羅倫莎:那么,謝謝了。
軍人躬躬身,走了。
德維諾夫人看了看自己的表。
德維諾夫人:哎,我的天哪!瞧我這記性?(拿起手提包,站了起來)我有個約會,我該走了。請原諒,這兩天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塞內(nèi)夏爾夫人:好吧,再見,西蒙內(nèi)。
鏡頭跟拍德維諾夫人急速地穿過大廳,她邊走邊戴手套。當走到門口時,中尉趕上前,象侍者似地替她開了門。她向中尉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六、大使和德維諾夫人偷情未遂
8.大使的寓所。內(nèi)景和外景,白天。
一部法國產(chǎn)的雪鐵龍牌出租汽車停在一所華麗的住宅前。德維諾夫人從車里下來,付了車費。她穿過人行道,走到了大門口。
住宅里面,身穿藍色開司米上衣的大使正在大廳中間的一個圓桌前等人。他的身后有輛酒吧間時常用來送酒的小推車,大使正把一瓶香檳酒放在冰桶里。大使看了看手表,對著攝影機走了幾步,顯得有些焦急。
當?shù)戮S諾夫人正準備進門時,被一位賣花的姑娘攔住了,匆忙赴約的德維諾夫人拒絕了買花,徑直走了進去。攝影機在姑娘的身上停了一會兒,使人認出這個姑娘就是在前面出現(xiàn)過的、在使館對面賣玩具的游擊隊姑娘(注2)。
大使順著大廳往前走,進了臥室。他開了床頭燈,并從床頭柜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小噴壺,往嘴里噴了點香水。門鈴響了,他立即把噴壺放回原處,巡視了一下房間,關上內(nèi)室的門,拉好窗簾,走向前廳。
大使走到雙重門前,通過窺視孔向外觀看來者。近景(焦距變近)。他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焦距變遠),打開了門。德維諾夫人走進來,同時摘掉手套。
大使:好不容易……
大使等德維諾夫人一進來便快速地關上了門。大使吻她的手。
德維諾夫人:親愛的,對不起,我來晚了……
大使:不算晚,不晚。喝點香檳嗎?
德維諾夫人:太好了。
他們對著攝影機走來,大使突然停住了。
大使:不……待會兒喝吧。
大使挑逗地微微一笑,德維諾夫人便急速地向臥室走去,她對這里很熟悉。大使看著她,跟在她后面。
二人相繼進了臥室,大使立即脫掉上衣,瘋狂地擁抱她。(二人的近景)
德維諾夫人(純粹出于禮儀):噢,不,不……
大使:快點,把衣服脫了。
德維諾夫人:噢,得把燈關上。
大使:為什么?
德維諾夫人:因為我還沒準備好。
大使:怎么了?
看來,大使對她剛才的話頗為不滿。他拿起了她的手瞧了瞧。
大使:可你手上沒東西了。
德維諾夫人(把手套摘下):手上是沒了,可別的地方……我的上帝,如果你瞧見的話!
大使:在這種場合……
鏡頭跟拍大使走到床頭柜前,他坐到床上,打開抽屜,拿出一粒藥丸,看了一眼畫外的德維諾夫人,把藥吞了下去。他象是在采取某些預防措施,他又喝了口水。
德維諾夫人(畫外):這件衣服……真煩人!
她走過來,他把她拉到身邊。
德維諾夫人:哎,把燈關上!
鏡頭跟拍大使關床頭燈的手。在這當兒,門鈴響了。稍頓。
德維諾夫人(畫外,悄聲):你聽見了嗎?
大使(在她身邊,聲音很低):聽見了。(開了燈)不知是誰……等等。
他起身穿好便衣,向外走,隨手關上了臥室門。門的中景,停頓片刻。隨后,德維諾夫人走過來,她竭力把衣服理齊,站在臥室門里聽著。
大使(畫外):噢,是您呀?
德維諾(畫外):您在家呀,太好了!
大使(畫外):進來……進來……進來吧,
關門的聲音。德維諾夫人走出畫面。
大廳里,大使和德維諾進來的中景。(焦距變近,成二人的大半身景)
大使:有什么事嗎?
德維諾:是這么回事,今天上午我見到了塞內(nèi)夏爾,他對那天沒吃成午飯感到很抱歉??磥硎莻€誤會。他一定要邀請我們今天晚上去吃飯。
大使:今天晚上?
這時從臥室里傳來了德維諾夫人的問話。
德維諾夫人(畫外):是誰呀?
大使用冷靜、正常的語調(diào)回答。
大使:是您的丈夫。
這時,德維諾已聽出了自己妻子的聲音,他對她在這里感到十分驚異。
德維諾:是我的妻子在您的屋里嗎?
大使:是的,她剛來,五分鐘前才到的。
德維諾:真奇怪……她沒對您講什么?
德維諾夫人走進大廳的中景。她衣著整齊,這使得她丈夫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對她的懷疑。
她走近兩位男人。
德維諾夫人:您在這兒?真巧了……我也來向拉斐爾轉達對他的邀請……(她離丈夫很近,親昵地把臉貼向丈夫。德維諾漫不經(jīng)心地吻了她一下。然后,她又轉向大使)您今晚有空嗎?
大使:完全空閑。
德維諾:那么,我們跟??
不認為有實質(zhì)上的內(nèi)在力量,夢境與現(xiàn)實的邊界過于清晰為一次連貫的體驗造成破壞(不像《泯滅天使》這么一體成型),不過畢竟,資產(chǎn)階級內(nèi)在并沒有魅力,反倒是神父的角色成了點睛之筆,在兩次換裝間完成了電影的思考。
【B】又是一部沒有太看懂但卻比較喜歡的片子,雖然我一看到政治對話就腦袋疼,所有的隱喻也一概不明白,但算是拍的很好看也很有趣啊不悶,不過一個法國片為什么運鏡這么好萊塢啊。
一頓永遠也吃不上的飯。衣服真的很好很中產(chǎn),現(xiàn)在看也都很漂亮
辛辣諷刺喜劇。這6個體面人始終無法享到口福,卻一直做著惡夢。無目的地走在康莊大路上。海報只得艷唇美腿暗示這幫有錢有閑的中產(chǎn)階級每日只需食飯、造謠、通奸以打發(fā)時間。偶然到刻意的消音手段,鋼琴通電的刑求,掉蟲子的個人標志。只是提到布努埃爾就覺得達利和洛爾迦的情變和他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不喜歡這樣的電影:人不是人,這是我最不能忍的。人物完全變?yōu)榉枺涿?,情?jié)不合邏輯,象征也是生硬的,好像在說:“THIS IS 象征,如何如何,我高明吧,深刻吧”。幽默?為什么我卻基本沒笑...
我剛開始對電影感興趣的時候,這部片子就讓我興奮地叫出來:“電影居然可以這樣拍?!爆F(xiàn)在再看一遍,依然如此。
錯亂的時間、突來的欲火、錯誤的環(huán)境一次次干擾了食。弗洛伊德認為,欲望之不達致使噩夢的產(chǎn)生,他們多次在大路上毫無目的的前進,做著鬼怪的噩夢,那個拉開帷幕在眾人面前聚會的夢不正是他們自身的寫照嗎?各種噪音掩蓋了他們的虛偽言辭,當他們終于吃到食物,他們狼吞虎咽,揭開了他們最后的偽裝。
布努埃爾的階級諷刺倒是巧妙避開了崩壞,夢的嵌套帶來觀感的滿足,也提供了數(shù)多可供解讀的角度,所以這頓歷盡千辛要吃的飯被諷刺得精準且到位。死亡、性、俄底浦斯情結、諷刺軍隊法權,手法老辣。其實還有點法蘭克福學派的影子,但不管怎么樣,在超現(xiàn)實主義方面,布努埃爾總是領先的。
每個人都受困于自身,這是一條無止境的路。
布努埃爾代表作,1973奧斯卡最佳外語片。1.對資產(chǎn)階級虛偽虛榮虛空貪婪的諷刺力度比肩[游戲規(guī)則][甜蜜生活]。2.吃不成的晚宴與永遠在路上的6人。3.超現(xiàn)實與夢中夢無縫拼貼,聽鬼弒父,主教園丁,餐宴舞臺,毛派美女暗殺者,警長游魂,死者之國無人大街,桌下偷肉被殺。4.以飛機打字噪音掩蓋談話。(9.5/10)
不光飯永遠吃不上,覺也沒有睡好過。寢食難安,做夢也要努力保持光鮮。所有夢境都來自男性,女性只是穿著金錢的附屬品。
一個一個情節(jié)串得天衣無縫,布努埃爾確實很牛逼。而且我很喜歡他的諷刺,這幾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似乎是在想對我們說什么?一場毫無終點毫無目的的做作?
雖然看不懂,但是好看。雖然除了吃飯就是做夢但是我喜歡這種敘事手段。
關于如何拍好一部資產(chǎn)階級諷刺片,本片完全可以作為一個范本。布努埃爾只是用一些生活小劇場的串聯(lián),就完成了這部出色的影片。本片的敘事結構賦予了一種夢境般的奇妙氛圍,以至于觀眾常常無法分清夢與現(xiàn)實的界限,而茫然于那些荒謬可笑的生活舞臺中。仔細回想不難捋出一條清晰的脈絡:不時穿插在各個段落間的主人公群體在鄉(xiāng)間大道上不斷行進的畫面正是導演為觀眾呈現(xiàn)的一種核心思想,即資產(chǎn)階級永遠走在無盡的路上,而驅動他們不斷前進的正是他們的欲望,每一種欲望卻又以各自獨特的舞臺在一次次未能成功的聚餐中展露無遺:食欲、性欲、物欲、金錢欲……而每一個片段中插入的新的資產(chǎn)階級人物也以他們的方式展現(xiàn)著欲望,襯托著欲望,也編織這夢境與現(xiàn)實。弗洛伊德說夢是人被壓抑的潛意識,正是欲望無法滿足,夢與現(xiàn)實才如此模糊。
#重看#2018年6月第三次重溫,依舊非常著迷于那零零落落講述的夢境,夢的插入與斷裂與拉烏魯茲非常相似,以一千零一夜的古典方式諷刺上流社會眾生相,荒誕諷謔;走在路上(《賣藝春秋》有相同一幕)不妨看作那頓永遠吃不上的飯和那些做不完的夢之“幕間”。
非常好看!一般人用現(xiàn)實諷刺現(xiàn)實,力圖把現(xiàn)實做到極致;布努埃爾則用超現(xiàn)實諷刺現(xiàn)實,形式雖然變得間接了,內(nèi)容卻變得更直接了,更能貫徹作者本人的意圖了,再不容許任何歪曲,直言罵的就是你!三個男人的夢為橫線,六個男女的行走為縱線,資產(chǎn)階級的拘謹和魅力全部框在其中,被布努埃爾像猴兒一樣耍!
伴隨著影評分析我才看懂了這個大概,電影是好的,可是太悶了表現(xiàn)手法也不算很吸引人.我只是癡迷與封面那個紅唇和細腿.
8/10。對立元素是布努埃爾常用的反諷概念:飛機轟鳴遮蔽電話對講,高壓電鋼琴爬出蟑螂的警察審問,辦公室販毒中大使拿起獵槍瞄準街上革命女子的電動玩具,之后手槍威脅女子進屋遭遇一連串身體反抗,愛好園丁的牧師射殺仇家背棄了仁慈的神,把謀殺和褻神、性和破壞欲望如擺上桌面的食物一樣供觀眾審視。
狀況百出的聚餐,不合時宜的媾和,答非所問的對話,每當涉及到那些冠冕堂皇的官方理由便有飛機喧囂的轟鳴出現(xiàn),以及瘋狂詭異的夢境與同樣混沌的現(xiàn)實像一鍋濃湯般攪在一起,布爾喬亞的三男三女走在沒有終點的路上。
所以“完美陌生人”真的就是這部電影玩剩下的。中產(chǎn)生活可以故作優(yōu)雅,卻無法阻止一個個空虛怪誕的夢。到某個臨界點后,連我都想拿起槍對這六個男女突突突掃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