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花》電影劇本
文/〔日本〕倉本聰
譯/汪曉志、周偉
冬天的大海
一位幼女和一個男人在沙灘上嘻嘻哈哈地互相追趕嬉戲。
幼女名叫松岡洋子,三歲。那個男人名叫南幸吉,二十七歲。
南一邊和幼女玩耍,一邊看著岸邊。
岸邊并排蹲著兩個人。一個名叫松岡幸太,三十五歲;另一個名叫加納秀次,三十一歲。
海濤聲。
冷颼颼的冬天的飛沫。
松岡(孤零零地):“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加納灑漏著捧在手里的沙子。
松岡:“你不能設(shè)法放我逃走嗎?嗯?”
秀次:“……”
松岡:“我們不是有著很深的交情嗎?”
秀次:“……”
海濤聲。
松岡:“我有孩子啊,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洋子在奔跑。
南在追趕。
洋子嬉笑奔跑的身姿。
南追著追著忽然停住腳步。
順著南的視線看去,在遠處的岸邊,兩個人蹲著的身影糾結(jié)在一起。
南的特寫。
劇烈的海濤聲。
松岡的身影搖搖晃晃地仆倒在沙灘上。
秀次迅速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向街道走去。
南急忙在秀次的后面追趕。
洋子一面咯咯笑著,一面向一動不動的父親跑去。
秀次一邊離開沙灘,一邊不時回頭看著。
洋子一面咯咯笑著,一面輕輕拍打著父親的臉。
洋子焦灼的神情。
畫外音:“先生,先生。”
電車內(nèi)(清晨)
四十六歲的加納秀次忽然被乘務(wù)員翻醒。
乘務(wù)員:“對不起,終點站到了,請下車吧?!?/p>
秀次急忙站起來。
櫻木町車站。
清晨。
秀次提著一只手提旅行包從車上下來。
片名。
字幕流動。
本牧附近
一輛出租汽車停下,秀次下車。他環(huán)視四周,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街道一角
去上班的職員們。
秀次拉住行人,拿出紙條問路。
坡道。
秀次一邊找著一邊走上來,他的面前矗立著他要找的那幢公寓。
公寓的五層
電梯門打開,秀次走出電梯。
他手里拿著紙條在尋找著房間。
五〇二號室
五〇二號室的金屬門牌。
五〇二號室,室內(nèi)
秀次打開門鎖進來。
抜下鑰匙將門鎖好。
一套非常寬敞的一居室住宅,但室內(nèi)什么家具也沒有。
在廚房兼餐廳的房間里,只有桌子和椅子。
秀次看著留在桌子上的便條。
便條
“祝賀您出獄。您受了許多年的苦。對不起,我沒能去接您。面包和牛奶在冰箱里。
南”
庚間里
秀次輕輕地拉開窗簾。
眼下能眺望到港口。
秀次打開窗戶。
街上的噪聲一下子傳入室內(nèi)。
秀次又立卻將窗戶關(guān)上。
XX
面包片從電烤爐上跳起。
秀次的手取下面包,往上面涂黃油。他喝著牛奶,吃著面包。
加納秀次孤獨的早餐。
——字幕結(jié)束。
夏格爾的畫
坂田的畫外音:“我聽說了,是昨天吧?中井這家伙怎么什么都沒說啊?!?/p>
坂田家
東龍會總會長坂田良吉與秀次。
坂田的保鏢立花道夫在一旁侍候著。
坂田:“總而言之,我向你祝賀!”
坂田夫人(進來):“你受苦了。不過,阿秀,你并本是一點兒也沒變,比以前更像一個男子漢了?!?/p>
秀次(苦笑):“別開玩笑了?!?/p>
坂田:“你多大歲數(shù)了?”
秀次:“四十六歲?!?/p>
坂田夫人:“四十六?!”
坂田:“是啊,已經(jīng)過去十五年了。喂,立花,把這個拿來?!?/p>
立花:“是?!保x去)
坂田:“祝賀你出獄,我準備了一點禮物送給你,表表心意?!?/p>
秀次:“謝謝?!?/p>
坂田(忙叨叨地拿起電話):“今晚有什么安排嗎?”
秀次:“南和我約好了?!?/p>
坂田(邊撥電話邊說):“南那小子很精明,事也很有成就,他在路旁辦了一個……(對著電話)喂,經(jīng)理在嗎?嗯。(對著秀次)過去的哥們兒屬你資歷最深了。中井、山邊、柿沼和你(對著電話)喂,拍賣情況怎么樣?魯沃呢?妓女,嗯,——多少錢?1800萬。夢庫?!牛ㄔ谟浿裁矗┼拧獛滋枺俊?,嗯。”
墻壁上掛著一幅夏格爾的油畫。
秀次點著叼在嘴上的港煙。
秀次的臉。
坂田的聲音:“夏格爾的畫沒找到嗎?夏格爾?!?/p>
老街
繁華熱鬧的星期日。
秀次瞇縫著眼在街上走著。
與秀次擦肩而過的一家人。
秀次忽然看見一位身著水兵服、與家人一塊兒走著的少女。
秀次一邊走著,一邊用目光久久地追逐著她。
秀次扭轉(zhuǎn)視線。
步行的秀次。
另一位少女挽著像是父親模樣的男人的胳膊,邊走邊說。
秀次又瞇縫著眼,用目光悄悄地追逐著。
對面過來一位漂亮的少女。
秀次若無其事地停住腳步,點著叼在嘴上的香煙。
漂亮的少女從他旁邊走過。
平靜的、一動不動的秀次的臉。
洋子的畫外音:“叔叔,您好嗎?昨天南叔叔給我送來了學(xué)費和生日禮物?!?/p>
街上的噪聲消失,從遠處悄然傳來柴柯夫斯基的鋼琴協(xié)奏曲。
街上
攝影機追隨著步行的秀次拍攝。
洋字的畫外音:“這枝鋼筆可真好,宿舍里的朋友們很羨慕我,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它。”
后街
一家叫做“協(xié)奏曲”的小咖啡館。
秀次來到店前,猶豫不決。
洋子的畫外音:“日本現(xiàn)在正是嚴冬季節(jié),每天凍得直發(fā)抖,叔叔您呆的巴西一定……”
“協(xié)奏曲”咖啡館內(nèi)
店內(nèi)回蕩著柴柯夫斯基的鋼琴協(xié)奏曲。
秀次進入店內(nèi),被不合時宜的氣氛所壓倒。
——他在角落的座位上坐下。
女招待送來一杯水并小聲詢問。
女招待:“您要點什么?”
秀次:“咖啡?!?/p>
女招待待點頭,無聲地離去。
秀次閉上雙眼。
洋子的畫外音:“叔叔您呆的巴西現(xiàn)在一定很暖和吧?”
女招待的聲音(小聲地):“先生……”
秀次睜開眼睛。
女招待拿著紙和鉛筆站在他面前。
秀次:“?”
女招待(小聲地):“您想點什么唱片嗎?”
秀次。
——搖搖頭。
女招待欲離去。
秀次急忙抓住女招待的袖子。
女招待:“?”
秀次:“——(小聲)柴柯夫斯基的鋼琴協(xié)奏曲?!?/p>
女招待(小聲):“在現(xiàn)在放的就是?!?/p>
南的汽車銷售場(傍晚)
南的汽車回來了。
并排停著一大排舊車。
南(四十二歲)下車走向事務(wù)所。
南的事務(wù)所
竹田(二十六歲)急忙靠近剛進來的南。
南:“聯(lián)系上了嗎?”
竹田(點頭):“他在海南亭餐館等你?!?/p>
中國街的小巷
南快步走來,進了一家陳舊的,名叫“海南亭”的小餐館。
陳的特寫
陳(高興地):“南先生,我很高興。加納先生不相信,我很想念他。我非常高興,加納先生和過去一樣。今后橫濱又會回到從前那樣嘍?!?/p>
南的聲音:“知道了,快弄些吃的來?!?/p>
陳(并不理會):“加納先生是個好漢。東龍會可走運了?,F(xiàn)在還沒有人能比得上加納先生,坂田會長非常高興呀!”
南的聲音:“知道,知道了,快拿吃的來!”
陳:“你不知道,南先生你不知道,如今東龍會沒有人了。中井啦山邊啦,還有……”
南的聲音:“行了,快拿吃的來!”
陳憤然停止了嘮叨。
“海南亭”的單間
秀次與南。
秀次:“謝謝你的照顧?!?/p>
南:“總之,向你表示祝賀。”
秀次:“——嗯。”
兩個用啤酒干杯。
南:“對不起,房間不太好。”
秀次:“過于高級了?!?/p>
南:“我可不是開玩笑?!?/p>
南:“老爺子那兒?”
秀次:“剛才去露了一面?!?/p>
南:“他老了吧?”
秀次:“——他送了我一件賀禮。”
南:“是畫嗎?”
秀次:“(看著南)……”
南(微微一笑):“他現(xiàn)在都讓畫給迷住了?!?/p>
秀次:“……”
南:“大家都很為難。”(笑起來)
兩人繼續(xù)吃著。
秀次:“你怎么變得一本正經(jīng)了?”
南:“(稍微笑笑)”
秀次:“最近——”
南:“?”
秀次:“我總覺得很像那個時候?!?/p>
南:“是什么?”
秀次(一邊吃著):“和關(guān)西的事。”
兩個人在吃著。
南:“陳說了點什么嗎?”
秀次:“——”
南:“你怎么不說話???”
菜肴的數(shù)量還在增加。
南一邊吃著,一邊若無其事地。
南:“她非常高興地盼著能和您見面?!?/p>
秀次:“——”(看著南)
南:“就是那個松岡的女兒?!?/p>
秀次:“你和他說過我要回來嗎?”
南:“這有什么不行呢?”
秀次——默默地吃著菜。
南:“她已經(jīng)長成一個不錯的大姑娘了。”
秀次:“——”
南:“見一面怎么樣?我來安排一下?!?/p>
秀次:“——”(繼續(xù)吃著)
南:“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秀次(邊吃邊低聲說):“我能去見被我殺害的那個人的女兒嗎?”
南(笑著):“您說什么呀?!?/p>
秀次:“——”
南:“她能長這么大,還不是多虧了您嗎?!?/p>
秀次:“不是我的功勞,都是你照顧得好?!?/p>
南:“您可不要和我開玩笑?!?/p>
秀次:“——”
南:“我只是跑跑腿?!?/p>
秀次:“別胡說了。”
南:“不管怎樣,您躲在旁邊悄悄地看她一眼怎么樣?”
秀次:“——”
南:“讓竹田帶您去?!?/p>
秀次:“——”
南:“竹田這小子不愿在明治的空手道部干,跑到我這兒來,我讓他跑跑腿?!?/p>
秀次:“——”
南:“我經(jīng)常讓這小子到學(xué)校去?!?/p>
秀次:“喂。”
南:“嗯?!?/p>
秀次:“——最近開賭場了嗎?”
隱約傳來賭場的賭博聲。
賭場
南和秀次由人從樓梯帶領(lǐng)到走廊。
嘈雜的賭場。
出現(xiàn)勝負。
南和秀次由他人引導(dǎo)入座。
一位年輕人發(fā)現(xiàn)是秀次,大吃一驚。
兩人目光相遇。
以目致意。
那年輕人(叫湊?。┻^去是秀次的師弟,現(xiàn)在是中井幫的成員。大家都叫他“皆健?!?/p>
賭場上繼續(xù)賭著勝負。
中井幫的骨干大谷五郎來到秀次的身旁。
大谷(小聲):“加納先生?!?/p>
秀次(看著他):“噢?!?/p>
大谷:“什么時候?”
秀次:“昨天。”
大谷:“您受苦了。在這兒消消晦氣吧!”
嘈雜的吆喝聲。
末座上坐著一位叫高畑哲次的年輕人(二十四歲)。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秀次。
秀次。
傳來人們小聲嘀咕的聲音。
聲音1:“誰呀?”
聲音2:“他是誰?”
聲音1:“大谷哥還跟他打招呼呢?!?/p>
聲音3:“你不知道?他叫加納秀次?!?/p>
聲音1:“哦?!”
聲音2:“他就是有名的大刀秀呀!”
聲音3:“十五年前他一個人殺死了企圖背叛會長與關(guān)西派勾結(jié)的松岡大伯,進了巴籬子?!?/p>
聲音2:“那么,皆健大哥是……”
聲音:“是他過去的師弟,皆健、南先生和山邊幫的山本都是?!?/p>
皆健。
鈔票往來。
興奮的賭徙。
秀次面無表情地在賭博。
一個年輕小伙子轉(zhuǎn)到客人背后,來到南的身邊和他耳語著什么。
南向秀次耳語。
鈔票被扯走。
勝負定局。
賭場走廊
湊的聲音(低低地):“大哥!”
秀次(轉(zhuǎn)身回頭)。
湊:“您回來了,我還不知道呢?!?/p>
秀次:“身體還好吧?”
湊:“很好,對了……”
乖小子(跑過來):“接您的車在外邊等著呢?!?/p>
湊(欲言又止):“——以后說吧?!?/p>
秀次:“嗯?!?/p>
脫衣舞
俱樂部
燈光集中照射著脫衣舞女。
秀次和南在侍者和大谷五郎等人的帶領(lǐng)下,來到滿座的舞廳里。
在正面的座位上,有三個男人回頭站了起來。
他們是東龍會中井幫幫主中井俊助(五十二歲)、山邊幫幫主山邊修(四十八歲)、柿沼一家?guī)椭魇琳尤剑ㄎ迨龤q)。
大谷推開正在跳舞的脫衣舞女,為秀次他們帶路。
中井等三人分別握手迎接來到座席的秀次。
脫衣舞。
經(jīng)理彬彬有禮地抜出香檳酒瓶塞。
美女們從跳舞的舞女中向座席走來。
——她們注視秀次。
其中有一人在向山邊問著什么,山邊附在那個舞女耳邊小聲說著什么。
脫衣舞。
干杯。舞女們也干杯。
柿沼在醫(yī)生的勸阻下,用奧羅那敏C干杯。
“M”酒吧
柿沼抓著麥克風(fēng),神情陶醉地唱著歌。
在包廂里的人也一同陶醉在歌聲中。
中井:“是誰勸你買的?”
山邊:“是我兒子。”
中井:“得了吧,那種歐洲車不行。還是美國車好。只能用美國車,(對南)是吧?”
南:“不過,雪鐵龍就相當(dāng)漂亮。”
中井:“那不是咱們些這哥們兒坐的車?!?/p>
山邊:“連老爺子不都坐著奔馳嗎?”
中井:“是的。”
山邊:“那不也是歐洲車嗎?”
中井:“已經(jīng)不行了。我一點兒都不知道。那輛奔馳還是我向他推薦的呢?!?/p>
石井富吉(柿沼幫成員):“不過,大伯?!?/p>
中井:“什么事?”
石井:“您說您坐的林肯車在日本只有一輛,可玉岡修坐的也是這種車?!?/p>
中井:“玉岡修?”
石井:“是啊,是個演員?!?/p>
山邊(笑著):“怎么樣,被水野騙了吧。”
中井:“混蛋!你搞錯了!很像,可是不一樣!”
石井:“我沒搞錯,我說的沒錯。”
中井:“我是78型的?!?/p>
石井:“噢,78型的?!?/p>
山邊(笑著):“和玉岡那小崽子是一樣的嘛!”
柿沼在唱歌(另一支歌)。
鄰座一個女人和秀次小聲說話。
女人:“這挺安靜呀?!?/p>
南:“酒快沒有了?!?/p>
女人:“你光喝酒嗎?”
秀次:“——”
女人:“你討厭女人嗎?”
南看了秀次一眼。
柿沼又在唱著另一支歌。
桌子上放著無線電話,中井仍在生氣。
中井:“你不是說過只有一輛嗎?什么?聽著,水野——你說謊可不好。把玉岡的車子毀掉,或者把我的退回去。——混蛋,當(dāng)然是原價啦?!?/p>
中井的聲音:“現(xiàn)在馬上給我?guī)?!現(xiàn)在馬上到這兒來,——想讓我用刀子剜你嗎?混蛋!”
山邊(厭煩地):“哎,我說,不要把麥克風(fēng)再給那家伙了!”
夜路上
秀次步行往回走。
一種不可名狀的寂寞籠罩著秀次的心。
忽然,秀次感到身后有跟蹤者的腳步聲。他停住腳步,一邊點煙,一邊若無其事地在確認跟蹤者。
后邊有人——!
坡路
秀次步行走來。
他拐過一個彎,悄悄地躲進暗處。
跟蹤者的腳步聲急促起來。
出現(xiàn)一個人影。
跟蹤而來的是高畑哲次,因不見秀次的蹤影,便急忙在附近轉(zhuǎn)悠、尋找。
他突然呆立不動了。
從一輛停著的汽車的陰影里伸出一把匕首橫在他面前。
竹田乙彥出現(xiàn)在哲次的身后。
竹田:“哪個山頭的?”
哲次:“——”
竹田:“——”
竹田抓住哲次的頭發(fā)使他轉(zhuǎn)過頭來。
竹田:“我見過你?!?/p>
哲次:“——”
竹田:“是柿沼幫石井手下的嗎?”
突然,哲次企圖反抗。
竹田反過來利落地痛打哲次。
哲次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竹田(朝著秀次隱藏的方向):“大伯,沒事了?!?/p>
秀次。
——出現(xiàn)。
竹田:“南經(jīng)理給了我很多照顧,我叫竹田乙彥?!?/p>
秀次:“——”
竹田:“這家伙就是您以前殺的那個松岡幫的石井的師弟。可能是想多賺點錢吧?!?/p>
秀次:“——”
竹田:“經(jīng)理讓我來告訴您,明天下午兩點來接您。我把這家伙帶回去。給您添亂了。”
竹田將哲次弄起來。
秀次:“喂?!?/p>
竹田:“嗯。”
秀次:“不要把事鬧大了?!?/p>
竹田:“——是?!?/p>
公寓的五〇二號室
秀次進屋、開燈。
屋里準備好了床和臥具。
墻上掛著祝賀秀次出獄的那幅油畫。
秀次。
——慢慢地走向冰箱,打開冰箱門。里面裝著啤酒和下酒菜。
秀次。
——無言地關(guān)上了冰箱門。
坡路(翌日)
竹田駕駛的汽車開上來。
秀次坐在助手座位上。
圣瑪利亞女子學(xué)院
學(xué)生們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迎面走來。
不知何處響起鐘聲。
坡路
在一個地段停著竹田的車。
竹田的車內(nèi)
秀次面無表情地吸著香煙。
穿著制服的女生們從前面的坡路上陸續(xù)走下來。
秀次。
鐘聲仍在鳴響。
記憶
嘻笑著在海邊奔跑的幼女。
松岡被殺。
奔跑的幼女。
在沙丘上回首的秀次。
幼女天真爛漫地捅著松岡尸體的臉頰,開心地笑著。
竹田的聲音(低低地):“大伯?!?/p>
車內(nèi)
秀次
竹田(小聲說):“就是那個姑娘,走在最右邊的?!?/p>
秀次的視線。
坡路
松岡洋子(十八歲)走在放學(xué)的女學(xué)生當(dāng)中。
車內(nèi)
秀次的特寫。
坡路
洋子
一位文靜、純真的漂亮姑娘。
車內(nèi)
秀次。
坡路
洋子與同學(xué)們一起毫無察覺地朝汽車這邊走來。
竹田的聲音(低低地):“我給你介紹一下?”
秀次的聲音(嘶啞地):“不,不用?!?/p>
車內(nèi)
秀次。
——眼向下看,叼著香煙,
竹田用打火機給他點火。
洋子從秀次的旁達經(jīng)過。
夏格爾的畫
柿沼的聲音:“他叫高畑哲次,是石井手下的人。”
坂田家
石井兩手扶地。柿沼和秀次面對面坐著。
柿沼:“出乎意外,造成了壞影響。這家伙大概是你以前殺死的那個松岡的干兒子??磥硭l(fā)瘋似地想報仇?!?/p>
秀次:“——”
柿沼:“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連點道理都不懂。喂,阿富!”
石井:“在?!?/p>
柿沼:“你是不是還為那事想不通?。俊?/p>
石井:“沒有,請相信我。”
柿沼:“松岡想把組織出賣給關(guān)西派,所以阿秀才把他給干掉了?!?/p>
石井:“是?!?/p>
柿沼:“明白了嗎?”
石井:“明白了。(對著秀次)大伯相信我吧?!?/p>
秀次:“行了,行了?!?/p>
石井(兩手扶地):“實在是對不起?!?/p>
柿沼:“阿秀,這混小子就算給你道歉了?!?/p>
火柴盒。
柿沼:“你說他是不是太混蛋了,如今還要人家的手指頭,耍這點小聰明頂什么用。都是東映的電影看得太多了?!?/p>
秀次:“——”
柿沼:“你再看這混小子,求一個認識的醫(yī)生給他麻醉,把手指切了,嗯?”
秀次:“——”
柿沼:“當(dāng)今的年輕人,拿他們真沒辦法。”
秀次:“——”
柿沼:“日本究竟是怎么了!”
坂田急急忙忙從外邊回來,立花跟著他。
坂田:“哎呀失禮失禮。混帳的牙醫(yī)說我的牙都得鑲新的。談好了嗎?”
秀次:“是的,談好了?!?/p>
石井:“實在對不起?!?/p>
坂田:“嗯。噢,秀次。”
秀次:“什么事?”
坂田:“昨天的畫怎么樣?中意嗎?”
秀次:“很好?!?/p>
坂田:“那幅畫很貴呀,(柿沼說)喏,就是那幅高津玉堂的油畫?!?/p>
柿沼:“噢,哎?!?/p>
坂田:“祝賀這小子出獄,送給了他?!?/p>
柿沼:“噢——,那很貴吧?光是顏料就涂了有三公分厚呀?!?/p>
坂田:“——”(郁悶地)
坂田家·門口
秀次和立花一塊兒出來。
坂田兒子道郎正好從外邊進來,一身自衛(wèi)隊軍官的裝束。
道郎(吃了一驚):“阿秀——!”
秀次:“少爺——!”
道郎:“怎么,你到底什么時候出來的?”
秀次:“前天?!?/p>
道郎:“是嗎!”
秀次:“不錯,儀表堂堂的?!?/p>
道郎:“瞧你說的,(捏著制服)看這身打扮,快別說了。”
秀次:“現(xiàn)在哪兒工作呢?”
道郎:“在東京當(dāng)劍道教師?!?/p>
秀次:“現(xiàn)在是幾段了?”
道郎:“幾段嘛,也就是八段吧。”
秀次:“八段?”
道郎(問立花):“我媽媽在嗎?”
立花:“在,她在等你?!?/p>
道郎:“阿秀,以后再談,我有話對你說。”
秀次:“好吧。”
道郎向屋里走去。
秀次正欲走。
立花(低聲地):“加納先生?!?/p>
秀次:“?”
立花:“占用您點兒時間,行嗎?”
小汽車車窗
街道向后移動。
在一個街角,湊健揚著手跑過來。
立花的車
湊健上車。
湊:“昨天對不起了,我是很想見見您?!?/p>
開動的汽車。
湊:“山本在花井那兒等您呢?!?/p>
秀次:“花井不是洗手不干了嗎?”
湊:“是啊,他現(xiàn)在開了一個小飯館?!?/p>
小飯館
開店前。
站起來迎接秀次的是他過去的徒弟、現(xiàn)在山邊幫成員山本武彥和廚師模樣的花井喜一郎。
山本:“你回來了?!?/p>
花井:“您受苦了?!?/p>
小飯館·二層
花井的俊俏妻子阿娟在一旁侍候。
秀次默默無言、捏著柿子籽。
秀次的臉。
湊的畫外音(小聲):“表面的,您都看到了。不過,內(nèi)情相當(dāng)危險。關(guān)西聯(lián)的辦公室公然出現(xiàn)在伊勢崎街。”
伊勢崎街
在一棟樓上掛著關(guān)西商社的金屬牌。
山本的畫外音:“表面上是關(guān)西商社,裝成一個很正經(jīng)的公司,實際上是關(guān)西派的分店。”
放館·咖啡室
正在喝咖啡的關(guān)西商社經(jīng)理三枝信吉(五十歲)。
湊的畫外音:“經(jīng)理是三枝信吉這小子。他給水野當(dāng)過很長時間的秘書,是從慶應(yīng)大學(xué)輟學(xué)的知識分子。”
關(guān)西商社·室外
從車上下來二、三個男人。
湊的畫外音:“好像有五、六名職員,恐怕都是打手。”
小飯館的二層
捏著柿子籽的秀次。
湊的畫外音:“他們暗地里做好了各種準備?!?/p>
小巷里(夜晚)
山邊幫的乖小子被一群喧笑的男人圍著胳肢、欺侮。
山本的畫外音:“昨天還跟我們的小伙子糾纏呢?!?/p>
湊的畫外音:“這明明是挑釁?!?/p>
山本的畫外音:“他們等著我們發(fā)怒呢!”
小飯館的二層
湊:“年輕人都氣得磨拳擦掌?!?/p>
山本:“可是上面不讓我們干?!?/p>
湊:“說是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絕對不要反抗。”
小巷里
乖小子在逃。關(guān)西派的入追趕著他。
山本的畫外音:“要我是年輕人就會忍不住的?!?/p>
秀次的畫外音:“為什么不達成協(xié)議呢?”
小飯館的二層
秀次。
山本和湊、花井。
立花:“會長也考慮過。不過,對方的意圖我們很清楚?!?/p>
秀次:“——”(看著他)
山本他們插進來。
立花:“你認識小村威男吧?!?/p>
秀次:“——”
湊:“就是那個右派?!?/p>
秀次:“——”
立花:“那位先生多次來找會長尋求接觸?!?/p>
秀次。
立花:“還不是那些陳詞老調(diào),關(guān)東關(guān)西團結(jié)合作。”
秀次:“——”
立花:“在關(guān)西派看來,和關(guān)東會聯(lián)合,很快就會把關(guān)東入自己的翼下?!?/p>
湊。
花井。
立花:“會長原來就對這點堅決不同意?!?/p>
秀次:“——”
立花:“可是內(nèi)部有人主張現(xiàn)在不是抗?fàn)幍臅r期,在這一帶應(yīng)該和關(guān)西聯(lián)合?!?/p>
山本。
花井。
湊。
立花:“說起來和以前的情況相同。當(dāng)時松岡大伯考慮到不聯(lián)合幫會就會垮臺?!?/p>
秀次:“——”
立花:“和那時的情況一樣,現(xiàn)在也有人樂于和關(guān)西派聯(lián)合??傊?,在批評會長?!?/p>
秀次:“——”
湊:“當(dāng)然啦,當(dāng)一個人生活富裕了的時候,與榮譽相比,他更希望要和平?!?/p>
秀次:“——”
“M”酒吧
猛然響起一片拿聲和喝采聲。
三枝信吉手持麥克風(fēng)正在歌唱。
關(guān)西集團的人占據(jù)了一片座位,為三枝鼓掌。
在另外一處愕然坐著柿沼、山邊和柿沼手下的骨干石井富吉、向井大介,及山邊手下的骨干勝又男。還有一些女人。
女1:“那人聲音真不錯?!?/p>
女2:“太粘手了。都快半小時了,還不撒開麥克風(fēng)。”
山邊(對柿沼):“你不走嗎?”
柿沼(憮然地):“嗯?!?/p>
山邊:“我要回去了?!?/p>
柿沼:“——”
山邊:“明天兒子要發(fā)榜了?!?/p>
女1:“哎,什么榜?”
女2:“入學(xué)考試,是慶應(yīng)大學(xué)?!?/p>
女1:“啊,他真了不起!走后門了?”
山邊:“我揍你這個混蛋。(站起來)喂?!?/p>
勝又迅速站起來,向門口跑去。
山邊:“告辭了?!?/p>
柿沼:“噢。”
山邊:“你奧那羅敏C喝得太多了?!?/p>
山邊離去。
柿沼心情不快地喝著奧那羅敏C。
女2又熟練地從盒子里拿出了新的。
鼓掌。
三枝又給電子合成器演奏員指定曲目。
電子合成器演奏員顯得有些為難。
向井看了柿沼一眼,站起來。
石井拉住向井。
石井(低低地):“喂?!?/p>
向井(低低地):“我去交涉交涉?!?/p>
石井(低低地):“不要爭吵?!?/p>
向井朝關(guān)西集團的座席走去。
石井。
沿著他的視線看去,可以看見在遠處關(guān)西集團的座席上,正與他們交涉的向井的身影。
柿沼:“喂。”
女2:“來啦?!?/p>
柿沼:“給我來點滲水的白蘭地。”
女2:“您還能喝酒?”
柿沼:“光是奧羅敏C我就喝了七瓶。”
向井。
——回來坐在石井的旁邊。
向井的臉色變了。
石井(低低地):“怎么樣?”
向井。
——喝酒。
向井(對女1):“喂。”
女1:“嗯?”
向井:“在那片座席里,靠這邊的那個有傷的家伙叫什么?”
女1(看了看):“——那是望目先生。他是三枝先生公司里的人?!?/p>
向井:“——”
石并(低低地):“怎么回事?”
向井(低低地):“他們說,想要麥克風(fēng)就靠自己的力量去奪?!?/p>
石井:“——”
柿沼(急忙站起來):“走吧?!?/p>
女2:“哎,你的白蘭地?!?/p>
柹沼蹬蹬地朝門口走去。
從關(guān)西集團的座席上傳來了“以后再來呀”的喊聲與笑聲。
港口
霧笛。
山下公園大街
遠遠地可以看見俱樂部的燈光點點閃亮。
在公園的草木繁茂處,燃著一個香煙的火頭,浮現(xiàn)出向井大介的臉。
燈光照在俱樂部的門口,出現(xiàn)一個帶著女人的男人。他就是剛才和三枝在一起的臉頰有傷的望目修三。
望目和那女人在等車。
向井慢慢地穿過馬路,靠近望目身邊。
向女人附耳說話的望目。
女人哈哈笑著,捶打望目。
向井假裝過路,靠近望目,“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望目(回頭)。
向井:“我是來拿麥克風(fēng)的?!?/p>
他冷不防朝望目的前胸猛擊一拳。
望目“嗵”地一聲重重地倒下。
那個女人一下子嚇癱了。
向井坦然地離開現(xiàn)場。
夜晚的街道
警車鳴著警笛飛馳而過。
警笛聲逐漸微弱。
床上(秀次的房間)
露出一張女人的睡臉。
秀次的手慢慢將女人推醒。
女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晴。
她看見秀次,送上了一聲媚笑。
女人:“你回來啦?!?/p>
秀次:“——看來你走錯了房間?!?/p>
女人(愛戀似地搖搖頭):“柿沼幫的石井先生讓我來的?!?/p>
秀次:“——”
女人:“高畑那孩子對你無理了,派我來是向你道歉的?!?/p>
女人嘆了一口氣從床上起來。
她走向電冰箱。
女人:“我去拿瓶啤酒,不過我已經(jīng)喝了一瓶?!?/p>
女人打開電冰箱。
女人:“你是幫會里的人嗎?”
秀次:“——”
女人:“那里放著什么東西吧,這可不好,會讓人難受的?!?/p>
女人隨手抽出一瓶啤酒。
她拿出酒杯為秀次倒酒。
女人:“不過,我梅利很溫柔,很健壯,會盡力滿足男人的要求。干杯?!?/p>
女人與秀次碰了一下杯,喝酒。
女人:“噢——真好喝。(微微一笑)來,做愛吧,我豁上了?!?/p>
她興高采烈地唱著歌,開始脫衣服。
秀次摸摸底將錢遞給那個女人。
秀次:“給你。”
女人:“我已經(jīng)拿了。”
秀次(把錢塞進她懷里):“你回去吧。”
女人驚奇地看著秀次。
秀次:“行了,你對石井說干過了?!?/p>
女人。
女人:“你討厭我了。”
秀次:“不是這么回事,我想一個人呆會兒?!?/p>
女人。
——她稍微想了想,點點頭,開始穿脫掉的衣服。
秀次:“你別生我的氣?!?/p>
女人(搖頭):“說真的,今天我也有點兒累了,謝謝你。以后還有機會?!?/p>
秀次:“嗯。”
女人:“我走了,對不起?!?/p>
女人臨走時又回來吻了秀次一下,然后離去。
她走出房間又一次回來。
女人:“我就對石井先生說已經(jīng)干過了?!?/p>
秀次:“嗯?!?/p>
女人:“拜拜!”
女人離去。
秀次鎖上房門,站到窗前。
港口的夜景
窗戶
秀次。
他的臉。
記憶
洋子從坡上走下來。
——走過來。
秀次的房間
在空蕩蕩的房間的一角,秀次靠著墻壁,雙臂抱膝,盯著拿在手里的玻璃杯。
柿沼幫辦事處·門外
停在那里的三輛警車。
一片混亂不堪的景象。
渡邊的畫外音:“是的,現(xiàn)在警察正朝這邊來了,石井大哥去應(yīng)付,是。聽說向井在凌晨已經(jīng)自首?!?/p>
公用電話
從那兒可以看見柿沼幫的辦事處。正在打電話的是柿沼幫成員渡邊弘。
渡邊:“手槍,是,用手槍打一槍。”
東龍會事務(wù)所
一片忙亂景象。
大谷(對著電話):“不,還沒聯(lián)系上。從昨天晚上起,對,一直在監(jiān)視,請稍等——”
湊跑進來。
湊:“關(guān)西商社來了三輛大阪的車?!?/p>
大谷:“(對著電話):“喂喂!”
矢部(從另一部電話那兒):“大谷!”
大谷(回頭)。
矢部:“在新橫濱門口下來十五、六個危險的家伙。”
新橫濱
一看就知道是無賴的十幾個人分剩幾輛小汽車,插入出租車的行列。
羽田機場
那十幾個人耀武揚威地從飛機上走下來。
關(guān)西商社·門外。
二名小頭目乘車趕到,職員迎接他們。
警車奔馳而來,一個急剎車停下。
街上
警車鳴著警笛飛馳而過。
旅館
接踵而來的關(guān)西集團的人。
坂田家·門外
門關(guān)著。汽車遮掩著立花道夫、佐伯之次、之井清。
東龍會事務(wù)所
數(shù)輛警車戒備森嚴。趕來的山本武彥經(jīng)過搜身檢查,進入里邊。
關(guān)西商社·對面
在車內(nèi)暗中進行監(jiān)視的乖小子被關(guān)西派的人發(fā)現(xiàn),被拖出來,遭眾人毆打。
警官跑過來。
旅館·大廳
關(guān)西集團的頭目們與立枝握手。
竹田乙彥在大廳里若無其事地監(jiān)視著他們。
東龍會事務(wù)所
中井幫幫主中井俊助和他的保鏢井上經(jīng)過搜身檢查后進來。
東龍會事務(wù)所·會客室(二層)
中井、山邊、柿沼以及秀次,正在吃著飯館送來的咖喱飯。
中井(嘴里吧唧吧唧地吃著):“起因就是你要搶那個麥克風(fēng)嘛?!?/p>
柿沼(吃著):“并沒有搶啊?!?/p>
山邊:“你不是表示不高興了嗎?”
中井:“所以向井才去搶的?!?/p>
柿沼:“——”
中井:“搶麥克風(fēng)時,你根本就沒有表示不要打。”
山邊:“本來柿沼就非常想唱歌?!?/p>
中井:“酒也不喝能唱好歌啊?!?/p>
湊:“山邊大伯,您的電話。”
山邊:“唔?!?/p>
中井:“你知道會這樣的,總之那些家伙都是打手?!?/p>
柿沼:“不過他們很快還會來的?!?/p>
中井:“你不要像在談?wù)搫e人的事情一樣。”
―年輕人跑上樓來。
年輕人:“(對中井說)對不起,下邊有您的電話。”
中井:“誰來的?”
年輕人:“小村,是個傲慢的家伙。?!?/p>
中井:“小村?——(對柿沼)是誰呀?”
年輕人:“我問他是哪兒,他說一提小村您就知道了?!?/p>
柿沼:“小村威男?!”
中井:“他總算出來了。”(下樓下)
秀次。
柿沼:“他在按計劃進行?!?/p>
山邊(心不在焉地從電話旁回來):“嚇了我一跳?!?/p>
柿沼:“怎么啦?”
山邊:“我那小子考上慶應(yīng)大學(xué)了?!?/p>
秀次(突然站起來,問湊):“有車嗎?”
湊:“去哪兒?”
秀次:“到街上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情況。”
湊:“我陪你去?!?/p>
秀次:“不用了?!?/p>
街上
透過秀次座車的擋風(fēng)玻璃望去,橫濱的街道顯得格外平靜。
車內(nèi)
車內(nèi)的收音機里傳出酸軟情調(diào)的樂曲。
秀次邊開車邊看了一眼時鐘。
圣瑪麗亞女子學(xué)院附近的坡道
放學(xué)了的學(xué)生們。
秀次的汽車停在學(xué)院附近的一個地段。
車內(nèi)
秀次。
秀次的臉,悄悄漸入洋子的畫外音。
洋子的畫外音:“叔叔,小提琴收到了,謝謝您。昨天南叔叔給我送來,我高興地抱著它睡著了。這里正下著雨呢。我一邊在腦海里隨意想像著遠在巴西的叔叔的模樣,一邊寫著這封信?!?/p>
監(jiān)獄的雜居牢房(回憶)
下著雨。
正在讀信的秀次。
洋子的畫外音:“對孤身一人的洋子來說,叔叔的存在是多么重要啊。叔叔,您知道嗎?”
監(jiān)獄的木工房
秀次正在干木工話兒。
洋子的畫外音:“南叔叔公司里的竹田先生經(jīng)常給我送信來。前幾天他突然告訴我,說不定最近叔叔會回到日本來,是真的嗎?”
秀次。
洋子的畫外音:“要是真的回來,我會高興得睡不著覺的。什么時候回來?!真的能回來嗎?!”
秀次突然看著旁邊。
旁邊的犯人微笑地小聲說。
犯人:“你就是那個巴西叔叔?”
秀:“——”
犯人:“是個什么樣的姑娘?多大了?”
看守的畫外音:“是誰在說話!”
秀次。
——干活兒。
犯人:“十五、六歲的姑娘,可已經(jīng)什么都懂了?!?/p>
秀次。
犯人:“真羨慕你。馬上要辦事了?”
秀義。
——怒從心中起,推了那人一把。
突然,他用木工錐子戳穿了那人的手背。
犯人:“哎呀!——”
懲戒室
瑟瑟發(fā)抖的秀次。
鐵窗外飛舞的雪花。
洋子的畫外音:“洋子在等待著,等待著和叔叔相逢的日子。真心地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等待著——?!?/p>
汽車里面
秀次。
在他隊視線中——
洋子從坡上走下來。
秀次,眼向下看,叼上香煙。
洋子走近汽車。
——。
洋子從汽車旁邊走過。
秀次。
——點煙。
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東京·赤坂
夜晚。
高級飯店的門前停著一大排高級轎車。
在其中的一輛車里,佐伯三次和秀次在靜靜地等待。
在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掛著大阪牌照的高級轎車。關(guān)西派的保鏢們。
三次。
——熄滅香煙,跑上去迎接。
高級飯店·門口
飯店的女主人將坂田以及中井,還有跟著他們的立花道夫送出來。
他們一起朝汽車走去。
開動的汽車
坂田一行人坐在車內(nèi)。
坂田繃著臉一言不發(fā)。
長時間沉默。
秀次:“是怎么談的?”
坂田:“條件太高了?!?/p>
秀次:“——”
坂田:“喂?!?/p>
立花:“哎?!?/p>
坂田:“小村怎么知道我那兒有夏格爾的畫?”
橫濱
坂田的車停下,秀次一個人在那兒下車。送秀次出來的立花小聲說道。
立花:“請在絲綢飯店的酒吧等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秀次:“好?!?/p>
立花上車。
汽車開動。
絲綢飯店·酒吧
在柜臺一角的秀次和立花。
立花:“還是像我們預(yù)想的那樣,他讓我們和關(guān)西派聯(lián)合起來結(jié)成一體,為國家而干?!?/p>
秀次:“——”
立花:“否則關(guān)西派就要動真格的了??傊?,是在威脅我們?!?/p>
秀次:“老爺子什么意思?”
立花:“他非常巧妙地拒絕了。到底還是老爺子沉得住氣呀。多虧他把夏格爾的畫贈給了小村?!?/p>
秀次:“——”
立花:“不過,我察覺到了一件事?!?/p>
秀次:“?”
立花:“我總覺得中井大伯和三枝經(jīng)理碰過頭?!?/p>
秀次:“(看著立花)”
立花:“開始介紹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不,——說不定和小村也碰過頭?!?/p>
秀次。
立花:“前幾天我和你說過,組織里有一種意見認為應(yīng)該和關(guān)西派聯(lián)合。我指的就是中井大伯。”
秀次:“立花?!?/p>
立花:“哎?!?/p>
秀次:“別說了?!?/p>
立花:“——”
秀次:“你說對手也許會是中井?”
立花:“對?!?/p>
秀次:“我看——,”
立花:“——嗯?”
秀次:“——他要一個去干?!?/p>
立花:“——”
秀次:“以前他對我說過,犯法并不可怕,但是,只有上帝我不想背叛。”
立花:“——”
秀次:“他不會出賣老爺子的。”
立花:“——對不起?!?/p>
秀次:“——”
立花:“把這些全忘了吧。”
信
洋子寫的信。
洋子的畫外音:“您來信收到了,您告訴我來不了日本了,述要延長一年,真使我失望?!?/p>
低聲播放的古典音樂。
畫外音:“現(xiàn)在我在路邊的“協(xié)奏曲”咖啡館里寫著這封信。我經(jīng)常在星期四練完小提琴后回家的路上,到這里來給您寫信?!?/p>
“協(xié)奏曲”咖啡館
秀次正在讀著舊信。
洋子的畫外音:“在這里可以欣賞到古典音樂。現(xiàn)在正好放著柴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這是我最喜歡的曲子?!?/p>
秀次。
洋子的畫外音:“您注意到?jīng)]有?今天的這封信是否和以往的有點不同?我不再把自己稱為洋子了。因為我馬上就要到十七歲了。到了十七歲我就想做許多事情,首先——?!?/p>
秀次抬起頭。
咖啡館的女招待站在他面前。
寂靜。
播放著柴柯夫斯基的鋼琴協(xié)奏曲。
女招待微笑著給秀次指示了一個方向,然后離去。
秀次順著女招待所指的方向望去。
寫在黑板上的字。
“柴柯夫斯基鋼琴協(xié)奏曲”
秀次。
——不好意思地將信收起來。
河流
波光閃閃的河水在流淌著。
河灘上。
正在畫寫生畫的坂田會長和站在他身邊的秀次。
坂田:“(邊畫邊說)最近在家里見到道郎了吧?”
秀次:“見到了。”
河流。
坂田:“為你的事他朝我發(fā)火了,說為什么不快點讓皆健、山本他們像原來一樣組建一個事務(wù)所呢?”
秀次:“——”
坂田:“聽他說,只有你和南能信得過?!?/p>
秀次:“——”
坂田:“怎么樣?你想自立門戶嗎?”
秀次:“說實在的,老板,我在猶豫?!?/p>
坂田:“是想洗手不干了吧?”
秀次:“嗯?!?/p>
坂田:“我已感覺到了?!?/p>
秀次:“——”
河流。
坂田:“也許是個機會呀?!?/p>
秀次:“——”
河流。
坂田:“橫濱總有點火藥味兒,而且不會像以前了。”
秀次:“——再讓我考慮考慮?!?/p>
坂田:“好?!?/p>
河流。
坂田在畫畫。
坂田:“不過呀,”
秀次:“怎么?”
坂田:“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
秀次:“什么事?”
坂田:“一旦我突然死去時……”
秀次:“——您別說這種喪氣的話了?!?/p>
坂田:“組織內(nèi)一定會騷亂起來。他們就會為所欲為了。有的會提出和關(guān)西聯(lián)合,有的會提出打下去。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只希望你好好看住道郎,不要讓他卷進去。他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過你說的話他會認真聽的,希望你要好好管住他。”
秀次:“——我知道了。”
坂田:“拜托了?!?/p>
秀次:“是?!?/p>
河流。
坂田:“我可不用再去操心嘍?!?/p>
秀次:“——”
坂田:“欣賞一下畫是最愉快的事了。”
秀次:“——”
河流
波光閃閃的河水在流淌著。
坂田的畫外音:“阿秀?!?/p>
秀次的畫外音:“哎。”
坂田的畫外音:“夏格爾的畫可真好啊,尤其是油彩?!?/p>
秀次的畫外音:“——啊?!?/p>
流水。
坂田的畫外音:“我真佩服他?!?/p>
秀次的畫外音:“——”
坂田的畫外音:“你見過吧?我家里原來那幅夏格爾的油畫?!?/p>
秀次的畫外音:“——”
坂田的畫外音:“我可不是為了錢呀。”
秀次的畫外音:“——”
坂田的畫外音:“夏格爾的畫很好,是吧?”
秀次。
秀次:“是的?!?/p>
坂田家·會客室
坂田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直愣愣地盯著墻壁。
在那面墻壁上,只有原來掛夏格爾油畫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白色的痕跡。
坂田。
——直愣愣地看著那塊痕跡。
電話鈴響了。
坂田:“(拿起電話)喂喂,——噢,是你呀?!裁矗俊谀膬??——嗯,——嗯?!?/p>
坂田家·門口
佐伯三次駕駛著坂田的汽車急馳而去。
立花進來,與他們走岔了。他朝站在那兒送佐伯出門的坂田夫人問道。
立花:“老爺子到哪兒去?”
坂田夫人:“不是去一個什么畫商那兒了嗎?什么又發(fā)現(xiàn)了一幅夏格爾的畫?!?/p>
照片(二、三張)
是夏格爾的畫的照片。
畫廊
坂田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照片。
畫廊的主人在他旁邊一動不動地站著,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
坂田:“畫在哪兒?”
主人:“在大磯?!?/p>
坂田:“大磯?”
主人:“對,是一位已故政治家的別墅。那地方因某種原因不能告訴你。你去了就會知道的?!?/p>
坂田:“是說要賣嗎?”
主人:“是的,不知為什么他的遺孀突然要賣掉它?!?/p>
坂田。
——動心了。
坂田:“能看看實物嗎?”
主人:“現(xiàn)在馬上就去嗎?”
畫廊·門外
坂田的車停在外邊。
坂田和主人一道出來,手里拿著上衣。
佐伯三次急忙打開車門。
大磯
坂田的汽車滑進那座豪華別墅的大門。
由大門通向別墅門口的長長的通道。
大磯·豪華別墅的門口
一位老女傭人迎出來,將坂田和主人讓入館內(nèi)。
一位男青年在引導(dǎo)佐伯的車,讓他進入旁邊的車庫里。
車庫
坂田的汽車倒進車庫。
車庫的金屬卷簾門“嘎啦啦”地關(guān)上了。
佐伯在駕駛席上轉(zhuǎn)過身來。
車門突然被打開,三個男人將匕首擺在佐伯的面前。
突然,佐伯將手伸向儀表板。
一個男人抓住佐伯的胳膊,按住他。
佐伯掙扎著。用腳朝那人亂蹬。
盒式錄音機的開關(guān)被接通,用全音量放出北島三郎的歌。
佐伯掙扎的腿,不動了。
畫
夏格爾和魯澳等人的畫掛在墻上。
坂田目光炯炯地看著這些畫踱來踱去。
坂田:“(顫抖的聲音)啊,真不錯呀。哎,喂,你說是不是?”
坂田回頭看主人:“?”
港口
霧笛。
笛聲沖破迷霧,尖銳地響著。
秀次的房間
秀次凝視著電話,猶豫不定。
他一橫心,看著筆記本撥起電話。
將受話器放在耳邊,平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話。
圣瑪麗亞女子學(xué)院的學(xué)生宿舍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鋼琴聲。
被傳呼的洋子小跑而來。
她走到電話跟前,拿起話筒。
洋子:“喂喂,讓您久等了,我是松岡?!?/p>
秀次
——。
洋子
洋子:“喂喂。”
秀次
額上冒出汗珠。
秀次:“喂喂,”(聲音嘶?。?/p>
洋子
洋子:“喂喂,——您,您是哪一位——”
洋子吃了一驚。
洋子(小聲地):“是叔叔嗎?!”
秀次
他的特寫。
洋子
洋子:“您是叔叔嗎?您是叔叔吧!您回到日本來了?!”
秀次的房間
秀次“喀噠”一聲放下了電話。
寂靜。
——秀次默默地一動也不動。
用顫抖的手將香煙送到嘴里叼住。
這時,電話鈴?fù)蝗豁懫稹?/p>
秀次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電話。
他伸出害怕的手,拿起了電話。
南的聲音:“是阿秀嗎?”
秀次:“是的?!?/p>
南的聲音:“我是南。老爺子被人殺了?!?/p>
港口。
停著數(shù)臺警車。
人墻。
坂田的汽車被圍在人墻里面。
中井和他手下的人穿過人墻進來。
東龍會事務(wù)所
混亂不堪的景象。
石井(對著電話):“老爺子被亂刀刺死了。三次背后挨了一刀。是??!”
警察署
記者招待會。
刑警科長:“被害者坂田良雄,64歲,暴力團東龍會第2任會長?,F(xiàn)已査明,兇器為利刃,死者全身約有十幾處……”
關(guān)西商社·門口
中井幫的井上樣次和大谷五郎乘車直抵門前。
他們想一直往里闖,遇到了跑來制止他們的警察。
大谷(大喊大叫):“三枝!滾出去!老子宰了你!快滾出來??!”
柿沼幫事務(wù)所
柿沼往手槍里裝好子彈,正要出門。這時,石井富吉和渡邊弘拼命抓住他的手。
渡邊:“老板!不要這樣!您冷靜一下??!”
石井:“老板??!”
東龍會事務(wù)所門口
高畑哲次用水管向蜂擁而來的新聞記者猛烈澆去。
哲次(瘋狂地):“這可不是耍著玩兒的?。〔皇撬V娴模。 ?/p>
哲次被刑警隊毆打,倒下。
水管里的水向乘警車前來的警察們襲去。
東龍會事務(wù)所·里面
大谷五郎激昂、瘋狂地、疾言厲色地反駁刑警。
大谷:“受害的是誰!嗯?!你們知道嗎?!是誰!是我們?。∧銈冎绬幔。 ?/p>
坂田家·門口
健壯的小伙子們集中在一起。
正在爭論的刑警、記者們。
一輛汽車開來,一身軍人打扮的道郎,和他的身著同樣制服的部下們從車上下來。
刑警急忙跟在他身后來回轉(zhuǎn)著,不料狠狠地撞到了電線桿上。
突然插入報紙的新聞報道。
——“暴力團東龍會會長被殺害!!”
現(xiàn)場照片
閃光燈對著坂田的遺體頻頻閃亮。
——“十幾處被刺,在港口發(fā)現(xiàn)”
——“司機也被刺一刀”
坂田家
隔扇都被卸掉,在進行徹夜的準備。
——“關(guān)東派會朝與關(guān)西派對抗的方向發(fā)展嗎?”
坂田家·門前
東龍會的嘍啰們粗暴地分開人墻開路。
靈柩車倒進來。
車門打開,秀次和立花道夫從里面下來。
道郎從里面跳出來。
棺槨在閃光燈的閃光中送進家里。
——“縣警方嚴密警戒關(guān)東派的報復(fù)。”
縣警署·門口
一個男人被帶到記者團中。
——“東龍會會長被殺,犯人自首??!”
縣警署·記者招待會
刑警科長在發(fā)布消息。
——“犯人是卡車司機,犯人供述,因提醒受害者不要搶行而遭到毆打,一怒之下將對方殺害?!?/p>
新聞報道
——“東龍會會長被害事件與關(guān)東派、關(guān)西派的對抗無關(guān)嗎?”
那張報紙被唰唰地撕碎。
柿沼
唰唰地撕報紙。
柿沼:“日本究竟是怎么了?”
寺院
坂田的葬禮正在進行。
接連不斷前來吊唁的客人。
寺院·院內(nèi)
刑警正在記錄來寺院的汽車的牌照號碼。
寺院·門外
來到寺院的數(shù)輛警車。
高畑哲次正在記錄這些汽車的牌照號碼。
警察(靠上前來):“你小子在干什么?”
哲次(指著院內(nèi)的刑警):“那幫家伙在干什么!”
接待處
堆積如山的香典還在不斷增多。
走廊
一個男人的雙腿快步走來。與另一個男人的腿相對站立,耳語著什么。
被耳語的男人的腿急忙朝一邊走去。
休息室
南的聲音:“阿秀。”
正在整理唁電的秀次回過頭來。
南用極其緊張的眼神招呼秀次。
秀次站起來。
南(朝著秀次的耳邊):“三枝來了,是中井叫來的?!?/p>
走廊
兩個人急急忙忙走來。
正與立花說話的中井急忙迎上前去。
中井(低聲地):“三枝吊唁來了。小村威男,還有自永黨的大貫一塊來了。在這里絕對不要發(fā)生任何事情。求你一定要管住少爺!”
門口附近
跑出來一群殺氣騰騰的年輕人。
不慌不忙地記帳的小村威男,六十七歲。自永黨人派會長大貫秀作,七十二歲。
還有三枝、護衛(wèi)的刑警、警察。
正殿
開始焚香。
道郎手下的自衛(wèi)隊軍官,通過人群背后來到道郎跟前,和他耳語。
道郎的眼里充滿著怒火。
他若無其事地要離開現(xiàn)場。
他的手被人從后面抓住了。
秀次。
——附在道郎的耳邊耳語。
秀次:“少爺,不行,請冷靜一下!”
道郎:“——!!”
人群之間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在吊唁者行列隊尾的地方,出現(xiàn)了小村一行人的身影。
念經(jīng)的聲音。
小村他們漸浙向前走過來。
道郎眼里充滿怒火。
秀次。
中井。
小邊。
柿沼。
大谷五郎和在他旁邊的湊。
山本武彥。
還有南和竹田乙彥。
小村、三枝一行人極平靜地通過他們中間向焚香臺走去。
道郎。
秀次。
念經(jīng)的聲音異常地變高了。
東京
一個晴朗的日子。
后街
秀次步行走過一個骯臟的地段。
不知從哪兒傳來印刷廠的機器聲。
印刷廠
在一個小街道工廠的胡同里,孩子們正在玩耍。
秀次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們。
從印刷廠的后門走出來一位疲憊的五十歲左右的排字工人。
他默默無言地向一邊走去。
秀次平靜地跟著他。
小公園
一位老太婆在讓孩子們?nèi)我馔嫠!?/p>
秀次和那位五十歲左右排字工人坐在一段石條上吃著面包、喝著牛奶。
——他是秀次的哥哥,叫加納一夫,五十四歲。
一夫:“什么時候出來的?”
秀次:“一個月前出來的。”
一夫:“住在橫濱嗎?”
秀次:“是的。”
一夫:“還要回去嗎?”
秀次:“——”
兩個人在吃著。
一夫:“監(jiān)獄里有個佐藤先生吧?是個教務(wù)科長……”
秀次:“啊?!?/p>
一夫:“他給我寫過幾次信。”
秀次:“什么事?”
一夫:“他說你小子在里面干得不錯?!?/p>
秀次:“——”
兩個人吃著面包,喝著牛奶。
一夫(斷斷續(xù)續(xù)地):“母親的住處你知道嗎?”
秀次(看一夫):“——她還活著?”
一夫:“不,已經(jīng)死了。”
秀次:“——”
一夫:“有兩年了?!?/p>
秀次:“在哪兒?”
一夫:“在新瀉?!?/p>
秀次:“新瀉?”
一夫:“在城郊區(qū)的——什么地方,給人家看看小孩,幫著做點事情?!?/p>
秀次。
老太婆讓小孩自己玩耍。
一夫:“我去了一趟?!?/p>
秀次:“——新瀉嗎?”
一夫:“嗯?!?/p>
秀次:“——”
一夫:“那邊讓我把遺物帶回來?!?/p>
秀次:“——”
一夫:“說是遺物,也就是個小包袱。里面有一個金屬盒和一把牙刷——”
秀次。
老太婆在追孩子,拼命地跑著。
一夫:“還有一個存折?!?/p>
秀次:“——”
一個房間里(一夫住的公寓)
秀次和一夫并排睡著。
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是一夫的妻子和孩子們。
看著天花板的秀次的臉。
畫面
存折。
一個房間里
秀次。
一夫:“你見過嗎?那個存折的存款欄。”
秀次:“——”
一夫:“都是五百元一存或七百元一存的?!?/p>
畫面
存折。
一個房間里
秀次。
一夫:“連我都覺得寒磣?!?/p>
秀次。
秀次:“我的那個人沒和她一起生活嗎?”
一夫:“好象早就離開了?!?/p>
秀次:“——”
一夫:“65年的時候,還當(dāng)過女招待,外邊議論紛紛的?!?/p>
秀次。
——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天花板。
一夫:“喂?!?/p>
秀次:“——”
一夫:“是不是以后不再干那個了?”
秀次:“——”
畫面
存折。
實在寒磣的存款數(shù)額。
南的汽車銷售場事務(wù)所
爐子上嘩嘩地?zé)_水。
南:“據(jù)說你沒出席總代表會議?”
秀次:“我去東京辦了點事?!?/p>
女職員拿來咖啡。
女職員在等著離開。
南:“聽說結(jié)果還是要聯(lián)合了?!?/p>
秀次:“——”
南:“關(guān)東聯(lián)的淺香會長和井坂先生正在說服大家?!?/p>
秀次:“——”
南:“要提起中井和柿沼的態(tài)度,他們本來就想和關(guān)西派握手言和?!?/p>
秀次:“——”
南:“少爺,還有山邊大叔,看來會強硬得寸步不讓。結(jié)果嘛,——對方會威嚇他們‘怎么,真的要打嗎?’”
秀次:“——”
南:“看來還得見機行事。”
秀次:“——”
南:“讓我吃驚的是,中井他們昨晚已和關(guān)西派的人在伊勢崎衡的酒吧里一塊兒喝起酒來了。”
秀次:“——”
南:“聽說柿沼大伯和三枝兩人還一起唱白色的秋千呢。”
秀次(點煙,斷斷續(xù)續(xù)地):“我正在想退出不干了?!?/p>
南:“(看著秀次)”
秀次:“我也跟死去的老爺子說過。”
南(點頭):“——這不正是一個好時機嗎?”
秀次:“——”
南:“我贊成。”
秀次:“——”
南:“我隨時可以把這塊地盤還給你?!?/p>
秀次:“不,我想到很遠的地方去?!?/p>
南。
南:“去哪兒?”
秀次。
秀次:“在旭川有一個幫助過我的教務(wù)科長,說隨時可以幫我找工作。”
南:“——做什么?”
秀次:“木工啊?!?/p>
南:“——”
秀次:“在監(jiān)獄里學(xué)的?!?/p>
南:“——”
秀次:“所以,在旭川的木工小區(qū)……”
秀次停住了話頭。
南順著他的視線轉(zhuǎn)過頭去。
是洋子站在門口!
南。
秀次低頭向下看著。
南(站起來):“是你——”
洋子:“好久沒見面了。”
南:“快,快,請進來!”
洋子:“不用了,竹田先生呢?”
南:“他剛出去一會兒,有事嗎?”
洋子:“嗯,呃——”
洋子。
——看了秀次一眼。
洋子:“哎,我想問問,叔叔是不是已經(jīng)回到日本了?”
秀次。
南(笑著):“為什么呢?”
洋子:“不,嗯——他來了電話。”
南:“電話?”
洋子:“什么也沒講又放下了。不過,我感覺是他?!?/p>
秀次把手伸向咖啡。
碰響了碟子。
南(笑了):“他還沒回來呢。”
洋子:“——是嗎?”
南:“——找竹田有什么事?”
洋子:“沒別的事?!?/p>
洋子。
——看著秀次那邊。
洋子:“那么我走了?!?/p>
秀次(以目致意):“——”
洋子離去。
秀次。
海港(夜)
港灣的燈光。
南的畫外音(斷斷續(xù)續(xù)地):“你打過電話嗎?”
旅館·餐廳。
正在吃飯的南和秀次。
南:“是個不錯的姑娘吧?”
秀次:“——”
南:“我真想給你們介紹一下?!?/p>
秀次默默地吃著肉。
他邊吃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秀次“不知為什么。”
南:“?——什么事?”
秀次(邊吃邊說):“那時候——我一直這么想?!?/p>
南:“——”
秀次:“出來后要和她在一起吃飯,要最先去看她?!?/p>
南:“——”
秀次:“一直想著能夠怎樣相見啊?!?/p>
南:“——”
鬧市的小巷
秀次走來。
一個女人正在垃圾箱上釘高跟鞋的后跟。
女人無意中回頭。
女人:“哎呀。”
女人齜牙一笑。他是曾來過秀次房間的應(yīng)召女郎梅利。
梅利:“我高跟鞋的鞋跟掉了,讓我稍微扶你一下?!?/p>
梅利抓住秀次的肩膀,釘高跟鞋的鞋跟。
梅利“OK!??擞桑≡僖??!?/p>
梅利正要走:“啊”地叫了一聲,又回過頭來。
梅利:“大哥,你是加納秀次先生嗎?”
秀次:“——嗯?!?/p>
梅利:“那你認識水枝大姐嘍?!”
秀次。
秀次:“你識水枝?”
梅利:“在關(guān)西見過。”
秀次:“關(guān)西?”
梅利:“我們在一塊兒呆過一段時間?!?/p>
秀次:“水枝她——身體好嗎?”
梅和:“嘿嘿,想見她?”
秀次:“——”
梅利(微笑):“我知道點兒以前的事兒?!?/p>
秀次。
秀次:“你們在哪兒一塊兒工作?”
梅利:“土耳其浴室啊?!?/p>
秀次:“土耳其浴室?”
梅利:“我還是她的徒弟呢(微笑)。”
秀次。
梅利:“大姐一直在那兒奮斗著。她常說,33歲才進浴室工作,身體真不行。不過她的容貌和氣質(zhì)非常迷人?!?/p>
奔馳的出租汽車里
原網(wǎng)絡(luò)字幕誤譯與漏譯很多,在此以四處為例:【左側(cè)是精校版字幕,右側(cè)是之前的網(wǎng)絡(luò)流通版字幕】
(1)如下圖,畫紅線的地方日語原文是“堅気”(カタギ),正確的意思是指黑幫之外的“正經(jīng)人”,與“筋者”(黑幫分子)相反。而之前網(wǎng)絡(luò)上的字幕把“堅気”翻譯成了“血氣方剛”,是錯誤的。
(2)如下圖, 此前的字幕把“トルコ”譯成“土耳其”這個國家,實際上此處的“トルコ”是指“土耳其浴室”,現(xiàn)在被稱為“泡泡浴”,是日本特色的風(fēng)俗服務(wù)場所。
(3) 如下圖,原來的網(wǎng)絡(luò)版字幕中主語的翻譯有誤。
(4) 漏譯的地方也有很多,例如此前的網(wǎng)絡(luò)字幕沒有將阿南(田中邦衛(wèi)飾)留給加納(高倉健飾)的字條譯出, 本人訂正的此版字幕譯為: “祝賀您出獄。您受了許多年的苦。對不起,我沒能去接您。面包和牛奶在冰箱里。南”
精校字幕地址見評論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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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恩怨,宿命輪回。男人的抉擇,無需解釋。高倉健永恒的沉默堅毅讓俗套的故事不再俗套。
周四夜
影片畫面的質(zhì)感征服了我的眼睛。
黑社會悲歌,自我救贖與宿命感。
高倉健悶得莫名其妙啊……為什么不能正視那個女孩……
漏譯非常多,只能靠腦補完整劇情。不過因為和被害人的女兒成為筆友,進而想要脫離黑幫斗爭,又不得已再次卷入其中,這劇情單薄得很。穿風(fēng)衣的大叔是真的帥啊。
“都什么年代了還送手指來……都是東映電影的錯!”哈哈。
相當(dāng)俗套的黑幫電影,高倉健參演的很多角色大抵都是些犯了罪出獄的狠角色,只是都是外表冷酷內(nèi)心柔軟的怪蜀黍,花兩個小時講一個輪回的命運和一種罪惡后的救贖的浪子回頭故事,是真有點絮叨。影片節(jié)奏和人物刻畫都low得可以。
2..5,2019.09.27
降旗康男指向「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的《冬之華》在追問一個形而上的命題:人的負罪感能否被時間沖淡?作為生在,長在并將根莖深深扎在「黑社會」中的一員,一臉苦大仇深的男主也總是以悲觀的目光看待這一命題:時間不曾改變?nèi)松砩系牡咨嗖粫纬龃踢M且又住在身體里的那把帶給人陣陣隱痛的鋒利的匕首。相反,無法洗掉的污點猶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此時,人們這種「想對逝者說話」的陰郁心緒「愈演愈烈」一直發(fā)酵蔓延,導(dǎo)演與編劇的良苦用心在于,試圖讓擁有強悍、隱忍外加自相矛盾氣質(zhì)的高倉健塑造一個「戰(zhàn)后日本」的銀幕形象,而兩代人之間的寫信交流與藝術(shù)家的鋼琴演奏亦有懺悔、贖罪和撫慰精神創(chuàng)傷的意味。這一理想的「民族形象」直到《夜叉》達到飽和,并隨著頗有幾分儀式感的「夜叉之死」順勢死去——以似無還有的形態(tài)活在人們的身邊抑或體內(nèi)。
主線還是弱了些。用快速剪輯表現(xiàn)紛繁雜亂的街頭戰(zhàn)爭,適時的配樂,加上晃得人頭暈的手持拍攝,營造出一種緊張感。從頭至尾,卻原來是一個輪回,身不由己。津輕海峽·冬景色亮了。
日本黑幫也太有禮貌了吧,看得我一頭霧水直犯困
又是高倉健和降旗康男的組合,還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飽經(jīng)滄桑的男人。感覺影片有梅爾維爾的黑色電影的影子,而高倉健從造型到表演,都可以對標“獨行殺手”,有點日本阿蘭德龍的意思了。
“什么年代了還切手指,東映電影看多了!”
當(dāng)年看過才發(fā)覺穿風(fēng)衣在大街上晃原來那麼有型
故事一般,演員演技在線。高倉健,演警察和黑社會都合適!
意氣的流動轉(zhuǎn)化過程中,高倉健的確是好的盛器。
3.5 高倉健最后一部yakuza電影。也是他事業(yè)的轉(zhuǎn)折點,與降旗康男新一輪合作的開始。此片與山田洋次兩片一起奠定了其80年代的persona。這一時期的東映yakuza片都帶點hybrid性質(zhì)。冬の華的片名不錯。
沉默的高倉健,又一曲殺手悲歌。相遇卻不能相見 這本子夠騷氣
似乎是高倉健最后一部任俠片,降旗康男真是情緒大師。中文字幕太爛了,看完劇本才發(fā)現(xiàn)有幾個關(guān)鍵情節(jié)理解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