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入眠在看《我的解放日志》,非常寂寞的夜晚。我常常在想,一個人的臉上為什么可以流露出那樣落寞的神情。明明是面無表情,但寂寞得無可復(fù)加。 想爬起來寫一萬字的內(nèi)心獨白。到這個時候總覺得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可以如此強烈的感受。為什么被那么強烈的寂寞襲中。我好久不用孤獨來形容我了,是寂寞。人類世俗的,非無用的一種。
不知道為什么走到這個地步,不能說任何的話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沉默。沒有地方表達,無人想要傾述,更不想像個酒鬼一樣胡言亂語。不知道為什么又陷入這樣的情緒狀態(tài)。
劇中,細膩的情感剖露,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相愛的人,一見便傾心的朋友,性格很相投的愛人,以及那么多不同的悲傷和寂寞。
我走到了二十五歲以后的人生,才處處感受到不再是青年的而是成人的寂寞。非常奇怪的感受,想要一個人,又想要兩個人,想要獨自生活到老,又期待愛人的存在。期待自己翻過山丘,期待自己走出一切囹圄。不必考慮一個人的種種缺陷,而看到一個人與之相愛的迫切性。我嘲笑著我們這個年紀(jì)尷尬到還在選一個“非他不可”的人是異想天開,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在心里固執(zhí)地這樣在堅持著呢。
每天都在跟孩子們說“不要讓講真話的人傷心”,可是我早已經(jīng)變成了說假話的人。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一個沉默接著一個沉默。
我們什么都不做,受困于這個時代的一切世俗??释冋鏌肓业膼矍?,害怕負擔(dān)又期待彼此羈絆的愛情,人真的那么模棱兩可猶豫不決。做大人的每天都讓感覺到窒息和痛苦,要忍痛成為成熟的人,又在心里那么渴望自然坦蕩的人。
我穿著吊帶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或者就不穿內(nèi)衣,感受胸部下垂的力量,我好像在這個時刻更加明確的感知到:“啊,原來地球的引力是這樣的?!笨墒俏覐膩聿粫@樣穿出門,會不舒服。為什么不舒服,就像是一種天然的羞恥感,時刻都在刺激著我。陰暗的地方做著自由的事情,明亮的地方,又像是另一個人。這種羞恥感,時刻焦灼著我。到底是時代的原因,還是我自己造了監(jiān)獄。
因為永遠拋不開一切,而變得有了就這樣活下去的想法吧。就這樣,活到最后吧。
我真的完全完全不想要得到任何人的喜歡,覺得那個是負擔(dān),是累贅,是不得不表演的疲憊。要對對方的喜歡表示感謝,要有所回應(yīng),都會覺得疲倦至極。我想到自己,覺得真的很可悲。為什么活到了這樣自私的時刻了,得到的愛和喜歡,竟然會有這樣的感受。
以前那么渴望得到喜歡的人,到了這個時候,所有讓我緊繃需要維系的感情,都會讓我想要走很遠,我漸漸除了工作上的責(zé)任感,其他的一切人際關(guān)系都被我扔掉了。
主任在群里通知了開會時間,明明已經(jīng)看到了,我也沒有回復(fù)。到時間了,我看了一眼手表,又轉(zhuǎn)頭繼續(xù)做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假裝不存在的會議,真的就這樣過去了。換做以前,我應(yīng)該會非常忐忑不安,但現(xiàn)在我可以只是看表的三秒猶豫了一下,后來就全然忘記了。
中午遇到主任在食堂吃飯,面對面,隨便找了個理由解釋了一番,主任也只是笑著說下次要來參加。我笑著點頭,但心里想著的是:下次我也不會參加吧。
今天上午我可以看到組長找我要作業(yè)的時候,那個嫌惡的表情,在全部學(xué)生的面前,我看到了。后來想想,怕是我也是一樣的臉色。
同事告訴我,圓滑一點,不要都擺在臉上。我想我這輩子都做不到吧,所以我可能這輩子都在教書了,無心任何升遷之路,甚至可能職稱評述都會受到影響,畢竟我看不上的人,以后都是我的頂頭領(lǐng)導(dǎo)。沒有什么嫉妒,覺得無聊至極,那樣的人生,我真的無所謂。
我就想這樣。像是不正常的人在生活。我不想要永遠積極地讓人看到,我也會有沒有野心的時候,對一切都感覺到無聊的時候,以及我的所有動力都在流逝的時候,我都想要原原本本地展現(xiàn)。其實,十年前我就這樣想著了,說出來以后,得到了好多人的攻擊和厭棄,覺得我是全世界最沒有良心的人,可是,十年后,我還是這樣想著的。
想起了劇中貞美所說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1991年前我不在這個世界上,50年以后大概也不會在,但我卻感覺這段 時間的前后好像都會有我的存在,仿佛我永遠都會在,我被這種感覺困擾著,我的心,從不曾,安定下來。不管是在被窩里、人群中,我都一樣惴惴不安。總是納悶著,為什么沒辦法像別人一樣開懷大笑?為什么我總是感覺到悲傷?為什么總是心跳不已?為什么一切都這么無趣?我覺得人都像傀儡,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一直在演戲的傀儡,也許從某種角度來看,那些過得健康又開心的人,說不定只是選擇不去糾結(jié)這些疑問?再用'人生就是這樣'的謊言妥協(xié)。我決不妥協(xié),我不要死后再去天堂,我要活著見到天堂?!?/p>
不需要安慰的,我覺得自己更像正常人,比起那些連悲傷都不會有的人。
這些想法,二十幾歲的想法,想要明明白白地記錄下來。我可能過了三十歲,在成年人的生活中已經(jīng)麻木下去的時候,這些悲傷可能就都消失了吧。總之,謝謝這個夜晚,我如此坦然地面對了自己,另一面。復(fù)雜的我之中,最可愛又最可憐的一面。
我時常能在韓劇中看到編劇對現(xiàn)實世界中普通人生存及命運的關(guān)懷和對現(xiàn)代性的反思,這是目前大多數(shù)國產(chǎn)劇中稀缺甚至匱乏的。
這部劇目前來看聚焦了一個巨大的問題,現(xiàn)代人的精神危機,碌碌無為的奔走而產(chǎn)生的精神空虛和生命虛無感。公交和地鐵填滿的通勤之路,“今天會有好事發(fā)生”的路邊燈牌,是一種強大的心理暗示和信念支撐,支撐起往來首爾和山浦的女主行尸走肉般的慘淡生活,實質(zhì)上她一直處于一種自我“欺詐”甚至自我麻痹的狀態(tài),沉默寡言、反應(yīng)遲鈍、淪為觀察者。
所以女主美貞才會講出“我的內(nèi)心從未被填滿過”,“光是愛情還不夠,我要你崇拜我”這樣的臺詞。不僅如此,美貞還在公司跟兩位社恐同仁一起創(chuàng)辦“解放同好會”,試圖尋求內(nèi)心解放。如何解放呢?美貞沒有直接回答同事的疑問,反而投擲了一個堅定而充滿笑意的眼神,看向遠方。
這就有點接近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xué),在“存在即虛無”,“他人即地獄”,于是主體自我意識覺醒的女主走上“自我救贖”之路——“解放”,從“無意識”走向“有意識”。薩特認(rèn)為,當(dāng)他人意識與自我意識產(chǎn)生沖突時,他人通過注視來使我成為他的對象,反之我也如此回應(yīng),使他成為我注視對象而恢復(fù)自我的主體性地位。女主的思考和行為邏輯,正是試圖為了填充自己的內(nèi)心,使生命抽離于虛無,把男主作為一種為她而存在的客體,讓男主崇拜她,這也是她對自己存在的自由選擇。
這也應(yīng)證了薩特的觀點,我們最根本的自由和可能性都在行動中得以實現(xiàn),我們永遠有改變現(xiàn)狀的潛能,不必服從于命運的安排,只需要堅定做出自己的選擇,并承受選擇的代價。
因此第四集的結(jié)尾,大雨中美貞把淋雨的男主推進了出租屋,積極的消極主義者美貞勇敢地邁出了堅實的一步,改變!這是本劇的轉(zhuǎn)折點,真的好期待后續(xù)的劇情?。ㄏM笃趧”境掷m(xù)高能啊?。?/p>
《我的解放日志》中女主角廉美貞用了一個詞“推仰”,讓男主角具子敬在閑極無聊醉生夢死和推仰她之間選擇推仰她,以拯救自己。
推仰這個詞的出處是《新唐書·柳宗元傳》:“宗元少精敏絕倫,為文章卓偉精致,一時輩行推仰?!边@個詞在中文里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推重敬仰。到了這部劇里,結(jié)合劇情,“推仰”則要解釋為是帶有宗教性質(zhì)的崇拜、崇敬、景仰、仰慕。劇中翻譯為仰慕,詞義還遠遠不夠,直接用崇仰較為達意。
這個故事的第一集,是劇中人物陸續(xù)出場,每個人都各種喪。這部劇和《我的大叔》是同一個編劇,就非常好理解這種喪了。這種東亞式的死喪,每個人都可以代入其中。故事的主角是廉氏一家,廉爸每天埋頭工作,除了經(jīng)營一間木工作坊,制作整體櫥柜并負責(zé)安裝,還要種地,摘辣椒茄子,拔蒜頭大蔥,種白菜蘿卜,收南瓜紅薯。他吃完飯筷子一擱,就進了作坊,從早干到晚,全年無休。廉媽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去作坊幫忙,還要去搭手安裝,另外還要負責(zé)一家五口人的一日三餐、干凈衣裳、屋內(nèi)清潔,要說誰更辛苦,廉媽要超過廉爸,她勞累得沒有一刻休息,已經(jīng)換了人工關(guān)節(jié),還是膝蓋作痛。
三個孩子,大姐琦貞在家諸事不管,弟弟妹妹都要下地干活,大姐就是獨生子女的態(tài)度,什么都不插手,什么都該擁有。年近四十,感情生活仍然一片空白,每天光是上班下班就累得不想說話。家住山浦,離首爾有28公里,單程乘地鐵要一個半小時,下班時還是黃昏,到家已經(jīng)天黑。這樣的日子過了十多年,還要再過幾十年,想一想都是一眼看不到頭的絕望。她近乎絕望地渴望愛情,好改變這樣死喪的生活,但年紀(jì)一年年上去,相親對象的層次越來越低,低到她想買把槍把對方突突了才能解氣。大姐自視甚高,是“接起來的女人”,意思是在朝鮮時代,男人被砍下頭顱,他的女人勇敢無畏地用裙子把丈夫的頭接起來包住不使其落地,或者像圣母瑪麗亞,抱著斷氣的兒子尸體,不肯放下。大姐對愛情的執(zhí)著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信仰,一個最平凡的女人,唯一可以帥氣可以英勇的地方,就是她在愛情中的位置,她對愛情可以犧牲到什么地步。
二哥昌熙面臨同樣的通勤問題。他倒是有女朋友,但約會一次時間成本太高,只能約在兩人居住地的中間,又沒有車,沒有私人空間,連親熱的地方都沒有,如何發(fā)展感情。在一間公司工作十年,看不到升職的希望,有一點點功勞都要被同事?lián)屓ァE笥褏捑肓诉@種不進不退的狀態(tài),有些不耐煩,二哥敏銳地察覺到了,借找女朋友的碴,和女朋友分了手。并不是他想和女朋友分手,而是從女朋友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于是激化矛盾讓女朋友提出分手,讓女朋友成為見異思遷的那一方,他作為受傷害方在道德上完美。
女朋友感覺受到了傷害但沒明白傷害來自哪里。這個女孩子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跌跌撞撞跑進成年人的世界里,懵懵懂懂學(xué)著做人,傷害別人,也被別人傷害。
小妹美貞是個沉默的孩子,她在家里最小,卻是最被忽視最不受寵的那一個。在家里她可以幫媽媽做飯,在地里從不偷懶,這孩子因為省心,父母也就安心地忽視她的需求。小妹善良到把錢借給前男友被銀行通知再不還款就要被視為信用不良者,小妹被好朋友背叛,被卑鄙上司陷害,被前男友算計,所有發(fā)生的事,她都不會告訴家人。什么苦什么累什么罪什么磨難都一個人扛下,小妹從沒有想過要借助外力。二哥不同,他會向外界求助,即使知道會被爸爸看不起,也開口過。但小妹不會。
廉家三姊妹,大姐缺愛,二哥缺支持,小妹什么都缺。二哥想盤下經(jīng)營良好的便利店,向父親借錢,被果斷拒絕。也難怪父親看不上二哥,連個羅嗦的加盟店女店主的廢話電話一打一個多小時都不敢掛斷的男人,有什么能力還貸款?他為妹妹做擔(dān)保背上債務(wù)貧困了幾十年,他一點不看好這個懦弱的兒子。
第十四集,當(dāng)知道小妹吃過前男友那么大一個虧,一家人都憤怒了。大姐問這么大的事,你都不向我們說,是沒有家人嗎?廉爸發(fā)現(xiàn)他這一生太失敗了。累死老妻,孩子們受苦,遇到困難從不記得他們還有一個爸爸。實際是孩子們有了困難告訴了他,他們又能從他這里得到什么幫助呢?安慰的話他不會說,錢他也拿不出,打架他也不可能為孩子們出頭。孩子們從他這里除了得到責(zé)罵,什么也得不到。久而久之,也就忘記他了。
三個孩子之外,廉家還有一個外來者,一個神秘陌生的年輕客人,在廉爸的木工作坊打工,廉家下地干活他也跟著去,一日三餐吃在廉家,租鄰居家的屋子住,付了一年租金。這個人干活賣力不惜力,能吃苦不計較,為人行事就像第二個廉爸,尤其是沉默寡言這一點,最對廉爸的脾氣。廉爸對他十分滿意,滿意到想把木工作坊和小女兒都托付給他,滿意到比疼兒子還要喜歡他,擔(dān)心他關(guān)懷他,見面就問過得好嗎,兒子昌熙想得老爸一句關(guān)心的話就從來沒有得到過。問他叫什么名字,他只說他姓具,一家人也就按社會習(xí)慣尊稱他為具?。
?這個朝鮮語拼音,發(fā)音為xi,男女通用,中文譯為先生或君,女性譯作小姐。字幕譯作具先生,本文寫作具某。其實朝鮮語中的?,對應(yīng)的應(yīng)該是中文的“氏”。中國古代“姓”和“氏”分用,姓表族號,氏是分支,“姓”為“氏”之本,“氏”自“姓”分出,氏是姓的支系,用以區(qū)別子孫之所由出生?,F(xiàn)代漢語普通話的聲母 z c s 與高元音 i yu 相拼時,會讀成 j q x 之類。 j q x 的來源,是由中古音的精組 z c s 和見組 g k h 聲母分化而來的,舌面音 j q x 的分化,以中古音韻母的洪細為條件,韻母為細音(齊齒呼、撮口呼)的演變成 j q x,此外,部分古代見組開口二等字也演變成了 j q x。朝鮮語是拼音文字,推測朝鮮語?為“氏”字,?發(fā)xi音,仍作氏。具體到本文的“具氏”寫成“具某”,是因為中文口語的演變,我們現(xiàn)在不怎么說張氏李氏,而是張三李四、張某某李某某、我張某人我李某人,一種泛稱和代指。
劇中的具某是個重度酒精依賴者,俗稱的酒鬼,喝起酒來像喝白開水,一天最少兩瓶打底,多則四瓶,上不封頂。有時酒癮發(fā)作,不到黃昏就手發(fā)抖,白天也醉得不省人事,神志不清。作坊沒活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家喝到?jīng)]節(jié)制,醉倒了磕一臉血,被來叫他吃飯的廉媽發(fā)現(xiàn),被廉爸開車送去醫(yī)院,晚上回來接著喝。
小妹憤怒了,問他:你除了喝酒就找不到事干嗎?如果一定要給你找點事干才能少喝不被人當(dāng)作人渣的話,那就崇仰我吧。小妹說的是崇仰,崇拜景仰,不是愛她、愛慕她、仰慕她,是崇仰、崇敬、崇拜、信仰。小妹知道光是愛情都不足以拯救具某,必須加上信仰的力量才行。具某必須敬她如神,無條件信仰她,相信她具有某種神性,可以帶領(lǐng)他離開地獄。他必須全身心地信任她、仰慕她、依賴她、崇拜她,相信她的神性,把他的命和命運都交給她,他才能得到拯救。
第二集的最后一刻起,這個劇從一出愛情劇,變成了布道。性質(zhì)已然改變。在他們對話的這個時候,小妹站著,背后有燈光,具某坐著,仰視著她,鏡頭語言已經(jīng)交待了一切,具某是仰慕者,小妹自帶發(fā)光,她是他的神。
到第四集的雷雨之夜,具某醉得坐在雨中睡著,小妹冒雨跑來把他趕進屋,不要被雷劈死,那聲音讓他想起冬天時喊他下車的聲音。當(dāng)時是小妹在喊喝醉的二哥下車回家,他坐在他們對面睡著了,聽到有人喊下車,就那樣鬼使神差地跟著這對兄妹到了廉家,正好避開仇家的追殺。是小妹救了他兩次,所以他決定仰慕她。為了撿小妹被風(fēng)吹走的遮陽帽,具某稍稍振作了一下,脫離地球引力,飛身躍過水渠。這是他向神表達仰慕的方式,用具體的行動,確認(rèn)他的皈依,這樣到了春天,他和她都會蛻變。
這是一出布道劇。大姐信奉圣母,理解瑪麗亞。小妹上過主日課,問過神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大姐后來的男朋友每個星期天都要去教堂做彌撒。廉爸廉媽早些年還去做禮拜,后來廉爸不去了,廉媽才跟著不去。廉爸不去教堂,是已經(jīng)不信仰什么神了,他只信他自己。他用他的辛勤勞動,保住了他的土地和房屋,還清了債務(wù),他就是自己的神。
拋開韓國已經(jīng)是一個天主教國家的背景,這是一出明白無誤的布道劇。假使把小妹看作一個來自遠古、信徒散失的薩滿教的神,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淪落到和凡人幾乎無異,只有本能和直覺準(zhǔn)得令人害怕。她的信徒只剩一個具某,這一個也會隨時離她而去,她的神力因為信徒的離去一再喪失。從具某的角度看,他知道他的神已經(jīng)弱到自己都無法保護,但是仍然有庇佑他的能力。他可以背棄她而去,她無法懲罰;但是只要他回頭,她就會接納他的重新皈依。
小妹在這段關(guān)系里,真正是得到了解放。她不單把自己從平庸和孤獨中解放,還把具某從絕望和死寂中解放。在戀愛過程中,小妹始終是主導(dǎo)者,具某處于仰慕的地位,無數(shù)變換的機位,無數(shù)情節(jié)和畫面,攝影師用鏡頭做了精準(zhǔn)的暗示,具氏仰慕小妹,具子敬仰慕廉美貞。
到第十二集,具某打算離開的時候,對小妹說,這里有這里的世界,而他生活在光明的背面,一個黑暗世界里,即使小妹對他的過去不在乎,對他未來怎么過也不在乎嗎?她是想推嬰兒車的那種人。具某想把他的神變成平凡庸常的人,但小妹的神性是真的存在的。小妹對他說:我會把我的孩子背在背上,我想把你背我的背上,把一歲的你背在背上。
只有一個信徒的神明信仰關(guān)系,是母親和嬰兒。但嬰兒不知道他無所不能的神只剩他一個信徒,等他長大了,發(fā)現(xiàn)了,就會疏遠她、背棄她、甚至輕侮她。在第八集小妹和具某坐在大雄殿前的臺階上時說過,想陪著三歲的他、七歲的他、十九歲的他坐著。在朝鮮時代,婦女們就是用嬰兒背巾把她的孩子背在背上,勞作生活。這是遠古時代的女性神祗形象,這樣的神性具有強大的沖擊力,具某一介凡人,根本抵抗不了。
這個時候的具某,難過得快要哭了。明知道她只有自己一名信徒而渴望被她召喚,這就無限接近愛情了。在離開小妹的日子里,具某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真的、真的愛過他的神、愛慕著他的神、依然深沉地思念著想念著渴望著他的神。
他和他的神是有過靈與肉的交流的。第十集劇末,二哥夢寐以求開上了具某的豪華勞斯萊斯車,具某和小妹在夕陽下的紅堿蓬海灘上追逐晚霞和大雁,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具某和小妹在追逐夕陽大雁,這是非常含蓄隱晦的做愛場景。最后一個鏡頭是具某把小妹攔在身后,像是要保護她,在替她遮擋什么。兩人這時各自的表情和前面同樣的歡愉完全不同,小妹有懷疑,具某有自信。不知具某的堅定從何而來,小妹的不安又因何而起,因為自始至終,小妹都是堅定的那一個。
下一個鏡頭,具某的地下城堡燈紅酒綠,在慶祝新年倒計時。這是2022年的新年,距離具某離開山浦,已經(jīng)兩年多過去了。具某走出火燒般的煉獄,外頭是新一年的雪花。小妹的畫外音響起。她交往過的男人都是王八蛋、狗崽子,具某也不例外。再一次,他背棄了他的神。
從2019年九月初秋,到2022年冬末將盡,這一千多個日子里,具某背棄了他的神。在極端絕望孤獨的時候,具某需要大喊一聲廉美貞,才能借她的力量活下去。他把他的手下喚作美貞,這樣他可以借著春子、玉子等等女性名字,把美貞這個名字混進去 ,讓他可以大大方方在人前呼喊她的名字,并且有人回應(yīng)他的呼喊。
在所有的宗教里,神的名字對信徒都具有某種神力。諸如我的天啊,我的神啊,我的主啊。信徒們念著耶酥基督、神天菩薩、無量壽佛、南無阿彌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玉皇大帝的老婆我的天媽……保佑我這一把要胡。
信眾每叫一聲他的神的名字,就可以得到一次神佑,可以喘息一下呼吸一次。美貞這個名字帶來的神力,就等于是具某的天、具某的神、具某的主。美貞啊,廉美貞。具某大叫一聲,就是美貞快來拯救我啊,我就快在黑暗中溺死了。廉美貞,是他的神,是他的光。
但是小妹不同。小妹是神,她自己拯救自己。按照一般的霸總文套路,小妹那點債務(wù),具某伸根手指頭就解決了,卑鄙的前男友下流的現(xiàn)上司,小妹如果向具某開口,具某可以像摁死一只臭蟲一樣讓對方翻不了身。好幾次,具某都提出要幫小妹解決麻煩,他問要不要替你要債?那是他每天都在干的活,沒有他要不來的債。要不要給他你上司的電話,他一拳頭下去,上司得頭破血流再不敢欺負小妹。但小妹是一個極端驕傲的人,不允許自己的困境和丑態(tài)被他人看到,能自己解決的,咬下死扛。小妹是神,來世間走一遭是來渡劫的,包括具某這個情劫,都是她自己選擇并背在身上的。等到具某受不了墮落,要自我拯救時去找小妹,小妹所有的麻煩都被她化解了。一直是具某從她身上獲得力量,得到重生,而不是反過來。
第十一集的月夜蘆荻,是他們最接近神殿的時候。這一段是怎樣的美學(xué)啊,這是邦達爾丘克在《戰(zhàn)爭與和平》里安德烈去鄉(xiāng)間別墅無意中聽到娜塔莎和索妮婭談?wù)撁篮蜕膱鼍皬?fù)刻。月光下兩個少女初次領(lǐng)略到青春和生命之美,憧憬敬畏天真無邪,生機勃勃,讓安德烈一顆中年心有了復(fù)蘇。
小妹對神的質(zhì)問是我是誰,我為什么在這里。在我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在我的生命誕生和消失之間,我已然存在此間。我俯視著此間,時間和空間,即此宇宙。回視來路,茫茫蒼蒼,眼望去鄉(xiāng),月光明亮。她的心意無比堅定,她要此刻便是天堂。她是他引路的天使,他被她選中,受她感召,被她凈化。
驚風(fēng)掃蘆荻,翻浪連天白。
在前一天的夕陽大雁之后,編劇又毫不吝嗇地寫了月夜蘆荻。夕陽大雁是隱晦的身體結(jié)合,月夜蘆荻是明喻的靈魂蕩滌。這是在復(fù)盤上一次的沒有寫沒有拍的性愛。夜風(fēng)襲人,具某那只寧可被野狗咬掉的手臂流暢自然摟過小妹的肩膀撫摸安慰,這種親昵程度,是情侶才有的。
實在是美得驚人。生命和宇宙已經(jīng)足夠遼闊壯美,足夠讓人折服,崇拜美和生命已經(jīng)足夠,因此必須把小妹的神性放到更遼闊的天地和時空里去,才能體現(xiàn)這種悠然空靈的美。
所以具某在臨走前對小妹說:我仰慕你。具某這個時候說的仰慕,不是一開始小妹說的仰慕,類似宗教信仰的仰慕崇敬景仰推崇,而是愛慕。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他愛她。有了這份愛慕和崇仰,就足以支撐小妹度過未來兩年多將要發(fā)生的種種變故:愛人離開、媽媽死亡、爸爸再婚。人生幾大悲苦,莫過生離死別,小妹都經(jīng)歷了。
具某知道有一天他要離開,至于在哪一天,就看是什么契機,二哥的莽撞就給了他這個契機。二哥把那輛勞斯萊斯撞出一個癟凼,具某看到車后保險杠上那老大一個癟凼,也沒發(fā)火,只是把鞋跟提起來,發(fā)足向二哥跑去。二哥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絕對跑進11秒,這個時候他要是去跳水渠,肯定能跳過。兩個人一個跑一個追,從家里跑上公路,從鄉(xiāng)村跑到小鎮(zhèn),從小鎮(zhèn)跳上電車,通往去向城市的電車。
具某初識二哥和小妹,就是在這樣一列電車上。山浦是具某暫時歇足的一個休息站,就像小胖及時趕到送上的水,續(xù)一程命,繼續(xù)前進。
山浦和首爾,鄉(xiāng)村和城市,田園牧歌和燈紅酒綠,過去和本來,夢魘和希望。
這一程長跑,把具某身體里蟄伏已久的血性和狠勁激發(fā)了出來,血液奔騰,再難抑止。過去總要去面對,背上的包袱再重,也是他的。小妹只是路過時看到的風(fēng)景,再美再好,也不能留住。
從早上具某剛睡醒被二哥叫去看車,到跑過午間明媚的秋陽,和鄉(xiāng)村路上的花草樹木,到電車上照到具某臉上的夕陽,到達城市后晚間的燈火璀璨,一天過去了。過去追上了具某,死去的人冤魂不散,來向他索命。他對她口出惡言,說你不用裝著很懂我的樣子。但真的有一個人很懂他,一眼能看穿他。她說他很透明,沒有殼子。過去從后面追來,小妹在身邊陪他。有光明誰會不想要,但黑暗仍然會如期降臨。誰都擺不脫。
具某這一離開,就是兩年多,等到他抑制不住相思狂潮,回到廉家,早已物是人非。鏡頭在這里運用了蒙太奇手法,告訴觀眾,時間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在小妹這里,是具某離開后的一個月,深秋;在具某這里,是他離開后的兩年多,嚴(yán)冬。曾經(jīng)具某在車站前等女朋友下班,總是能等到,這次從傍晚等到天黑,也不見她出來。他從車站一路走回那幢曾經(jīng)像他家一樣的屋子,他以為會一直停留在那里不會變的人和物,與他記憶中的出現(xiàn)了偏差。
熟悉的屋子里走出陌生的老婦人,問門口這個陌生人:你是誰。毛骨悚然,簡直有聊齋的感覺。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家不再是那個家。男主人還是那個男主人,老妻已不再是那個老妻。短短兩年多,廉爸死了妻子,中了風(fēng),續(xù)娶了新妻。愛他敬他如兄長的昌熙,和具某愛她敬她的小妹,都不在這里。具某都要哭了。
第二次,具某從廉爸那里拿到小妹的電話號碼。具某的那張臉,在太陽光照射下,泛著油光,死白瘆人,這是一張長期過夜生活的人才有的臉。和在山浦時在田間勞作曬得黝黑的健康人全然不同。具某要想過得像個人,只有向他的神求助。
好久不見,小妹換了春裝。就像小妹說的,到了春天,我們都會蛻變。神說什么都是正確的。到了這個時候,小妹才問起具某的名字,具某回答他叫具子敬,這是對應(yīng)廉爸寫在紙條上小妹的名字,有一種三書六禮中問名禮的儀式感和對稱美感。
具某的生存方式,注定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戀愛,在和小妹約會中,也被叫去收款打架。不過才離開一個半小時,具某再回到小妹身邊,臉上已經(jīng)受了傷。但小妹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神,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邏輯,她把她的邏輯搬出來,就可以照亮具某的世界。她是他那個世界的神明。
小妹是一個孤獨的神,與她相對的,是在第二集出現(xiàn)的她的好朋友池賢雅,這是一個女祭司似的人物,有小妹的神性和唯一的信徒,就有賢雅的肉身布施。她一出場,就魅力非凡,是二哥和小妹景仰的對象,就連大姐,聽到她的理論,都有醍醐灌頂之感。她是那樣的灑脫不羈,游戲人間。
一開始寫她酷,中間寫她好強,等前男友死了之后就會把五億韓元還給前男友的媽,純粹是不蒸饅頭爭口氣。到第十五集末,賢雅因為和二哥在一起太無聊要離開,她一定要奉獻才覺得自己是個重要的人,然后二哥就苦口婆心安慰她,沒關(guān)系,你什么時候舒服就什么時候回來,等休息好了再離開,我祝福你。賢雅痛苦得抓頭發(fā)。兩個場景,兩段戲,她全程無一句解釋,二哥站在較高的位置,她處于痛苦糾結(jié)之中,這和賢雅前面的樣子完全不同。所謂的人設(shè)崩了,就是說的賢雅。
這時候的賢雅就像兩百年前深入土著部落的傳道士修女,在她身上看不到現(xiàn)代女性和自我意識,只有完全的奉獻。她甚至連話語權(quán)都放棄了,是二哥在指責(zé)她、引導(dǎo)她、開解她,原諒她,并且無條件收容她。中間發(fā)生了什么,讓二哥覺得是賢雅追不上他了?只因為賢雅去照顧了一個癌癥病人嗎?還是因為二哥只用兩年時間就還清了貸款擁有了一間小便利店嗎?
后期的賢雅,像是純粹為了小說中的背敷法,用賢雅的無私奉獻、迷途困惑,補小妹之缺筆。有小妹的神跡,就有賢雅的犧牲;有小妹對具某的引導(dǎo),就有賢雅在二哥面前的迷失;有具某請小妹聽他說話的病理性要求,就有二哥對賢雅的無限大度寬恕。甚至讓賢雅對二哥說你又不去教會,哪有資格說祝福的話。祝福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嗎?難道不去教會教堂,朋友間連祝福不允許送了嗎?祝福是被祂包圓了嗎?祂是個什么東西?沒有祂的允許,全天下的祝福都送不出去了?
賢雅這個人物脫節(jié)得厲害,是因為情節(jié)缺失,她的下半部分劇本,被二哥拿去了。編劇把本來屬于她的故事,放在了二哥身上,本來是賢雅就在照顧身患癌癥的前男友,那么相應(yīng)的后面一系列情節(jié),都是賢雅的戲份。給病人擦身、陪他說話、給他送終、以及在陪伴過程中講述親手送走爺爺奶奶,讓賢雅悟到她和死神的關(guān)系。她才是最后走進臨終關(guān)懷教室,打開課本的人。只有賢雅在開始時對男人的一視同仁,交往無數(shù),才有一個電話就去可以去照顧即將死去的前男友、丟下現(xiàn)男友情節(jié)出現(xiàn)的成立,換了二哥,連遷就女友都做不到,更別說其它了。
是先有賢雅對眾生的寬容,才有賢雅從死亡中悟道的覺醒,在最后成神,這是她的祭司之路。是先有前男友的死亡,把賢雅和二哥強行留在病床前,要求和廉媽的骨灰放在一起,讓二哥在祭掃時順帶看望他,等于把賢雅和二哥變成了殉葬的童男童女,讓賢雅和死亡牢牢捆綁,依她的悟性,才是打開課本的那個人。經(jīng)過這么一步步鋪墊,賢雅的邏輯才是通順的,而不像劇情中呈現(xiàn)的,賢雅莫名其妙就和二哥在一起了,又莫名其妙和二哥分開了,最后流失在城市的某個角落里,不知所終。這不是賢雅的結(jié)局,她是那么通透的一個人,她早就看穿了人性,看不穿的唯有死亡耳,但有了前男友的死,賢雅就邁過死亡門檻,成為了檻內(nèi)人。
編劇一開始是把二哥作為主角來寫的,這一點看演員表就能看出,演二哥的男演員李民基掛的是一番,二番是演小妹的金智媛,三番是演具某的孫錫久,但寫著寫著,具某成了男主角,二哥的戲份越來越少,到后來不得不強行從賢雅那里挪情節(jié),才能讓二哥的份量可以和小妹一比。這不是二哥第一次拿女角劇本,他問具某要車鑰匙,跳到具某身上說愛你,都是性轉(zhuǎn)的撒嬌。
二哥的愛情線是輔線,他的故事線是成為家長。在廉媽死后,二哥代替了媽媽的位置,白天去作坊工作,時間到了放下螺絲刀,回家做飯。曾經(jīng)那么多話的二哥,后來也沉默寡言了。吃著飯想起媽媽,哭一嗓子再接著吃。后來他盤下便利店,花了兩年時間還清貸款,又創(chuàng)業(yè)想推銷掉兩千臺烤紅薯機,這些才是二哥故事的主線,是和前面的職場戲連貫的,但編劇為了加重二哥的神性而強行拔高,只在最后兩集用兩場戲就帶過了,以至于第十五集和賢雅的兩場戲怎么看怎么別扭。
至于大姐,她的戲份是一早就設(shè)計好的,一點不走樣。大姐收到了斷頭的玫瑰花,把花蕾放在醬油碟子里供奉起來。這個年代是沒有英雄沒有史詩的年代,大姐把自己幻想成可以用裙子接起被砍頭顱的女人,那樣的英勇無畏,她被自己的愛情感動著。這個年代,愛情就是柴米油鹽和醬油。
大姐的故事里同樣有宗教的成分。大姐的上司,后來成功地被她發(fā)展為她的閨蜜和戀愛顧問,這個角色,一開始很討人厭,但后來被他的邏輯說通,變得十分討喜。第九集大姐告白失敗,打著石膏向上司訴苦,上司的形象和臺詞,都在扮演著一位告解神父。并不是大姐不是他欣賞的類型,他一直沒送彩票給她,而是他的職責(zé)不在于此。
我對這部劇里的宗教意味多到起了反感,太多說教了,天主教隱喻無處不在,都覺得厭煩了。要不是劇情足夠有趣,攝影剪輯都十分優(yōu)秀,都懶得二刷和寫長評。
具某的一個手下欠下巨額賭債,引得債主打上門,具某和杉植大殺四方,那家伙趁機卷款逃走。具某覺得這個機會不錯,也把藏在家里的錢打了包,瀟灑離開銷金窟。路過便利店,進去買了一瓶酒,一枚硬幣滾了出去,落在下水道的柵欄上,停下了。
具某曾經(jīng)眼望群山,對二哥說他是77億分之一,如果對77億這個數(shù)字沒概念,那么把一個人想象成一枚硬幣,77億枚硬幣才能堆成眼前那座山。作為一枚硬幣,也是被神眷顧的,它好好地平躺在格柵上,沒有掉進骯臟的下水道。具某撿起自身,把酒瓶放在路邊一名流浪漢腳邊,去找他的神。
美貞現(xiàn)在可不止只有一名信徒了。她很可愛,她全身心都充滿了愛,她會把她的愛像陽光一樣散發(fā)給周圍的人,接受到的,都會變成她的信徒。具子敬不過是最受她寵愛眷顧的那一個。
接美貞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鳥類的尸體,我怕嚇著她,讓她換一邊走,沒想到她跟我講起被車碾過的青蛙死亡全過程,那畫面只要想像都覺得又殘忍又惡心,她都不害怕嗎?邊喝著咖啡,邊面無表情的講出來。
我忍不住嫌棄她,“誰會邊吃東西邊講這樣的話呀?!?/p>
急急往前走,美貞一路小跑跟上來,我又忍不住笑了,可怕的廉美貞,和我以往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她長在這田間,柔弱又堅強,好帥氣呀,好吸引人啊。
白天和大叔去送柜子,我看到了美貞拍給我的那句話,“你今天會有好事發(fā)生”,它還有后半句,“放心,是我,別害怕 。”出自《馬可福音》。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唱圣歌。
愛與救贖,美貞是神派來救贖我的使徒嗎?
是來解放我的嗎?
我是不可能得到救贖的,神沒有眷顧我。
今天我沒有喝酒,有些話要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交談。
美貞絮絮叨叨和我講著她的心情。
所有的東西只要出現(xiàn)在不屬于它們的地方都很突兀,例如躺在地上的鳥,吊在樹上的人,田野里的狗也很怪。
我大概就是那個突兀的出現(xiàn)在不屬于我的地方的東西吧,我應(yīng)該擺出哪種姿態(tài)呢?躺在地上?吊著樹上?還是跑在田里?
超市的大媽,鄰居大叔和大嬸,都認(rèn)為我和美貞在交往,奇怪的是,包括美貞的哥哥和姐姐,他們都沒有反對。這地方的人真奇怪,為什么這么信任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我很累。
昨天見到白社長的時候,我還能硬撐,走了10公里也還能挺住,可是當(dāng)美貞問我“很疲憊嗎?”我撐不住了。
是,我很疲憊,所有的事情都讓我疲憊。
大家無條件的信任,白社長的指責(zé)和怨氣,回想起過去長久的厭惡,我每天都在咒罵的腦袋,無邊的自責(zé)和罪惡感,以及我脖子上的十字架,都讓我累。
“聽說你跟他們說我們在交往?何必呢?我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明明可以瞞著大家讓事情過去就好?!泵恳痪湓挾疾皇浅鲎哉嫘牡模覕[出一副輕松的表情,說著殘忍的話,奇怪,我都說的這么狠了,美貞還能忍受。她只是淡淡的說:
“交往之后分手又沒什么大不了,何必刻意隱瞞?”
不愧是我推仰的廉美貞,又灑脫又帥氣,我卻又有點失落了。
她坐在我旁邊,讓我想說什么就說吧。
好吧,那就說說我有多混蛋吧。
懸崖三分之二理論,是我好久不愿想起的事,可是怎么記得這么清楚呢?
對于一個活得無比痛苦的人來說,心理咨詢就是不需要跳崖,也能落到懸崖三分之二的方式,所有,“你應(yīng)該去接受心理咨詢”,我這樣告訴她,結(jié)果,她就直接跳下去死了。
美貞問,“那是誰?”
以前,跟我一起住的女人。沒錯,我就是叫她去死,她實在太過生無可戀,我也看著厭煩。
我盡量用準(zhǔn)確的詞語,相對輕松的表情來講述,可是我的聲音是哽咽的,表情是僵硬的,內(nèi)心是顫抖的,美貞的表情告訴我,這一次,我把她惹怒了,很生氣,不好哄的那種。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嗎?
如果你想到此為止,我會停下來,我是說推仰。也可以收回。
看吧,我就是這樣一個混蛋的人,我放任一個生無可戀的女人去死,是我把她一把推了下去,當(dāng)你知道我是這樣的人,當(dāng)你們知道我這樣難以啟齒的過去,還會無條件信任我,支持我嗎?
可是為什么我現(xiàn)在心臟咚咚咚直跳,美貞啊,你是神派來救贖我的,請你拉我一把,我現(xiàn)在也在懸崖邊,我的嘴和我的心是不一樣的。不要扔下我,我不想再去當(dāng)一條沒有主人的流浪狗,我的內(nèi)心卑微的祈求著。
什么時候推仰了?
這是美貞給我的最終審判嗎?我有罪,最終,神也覺得我不可救贖。
廉昌熙警告過我的,美貞生氣的時候很可怕,就算你已經(jīng)站在懸崖邊,她也會直接一腳把你踹下去。理該如此,拋開我內(nèi)心的吶喊,事情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早上,大叔告訴我,這份工作只要腳踏實地,還是能過得不錯的。我一個背負罪過,沒有未來的人,拿什么來應(yīng)答大叔大嬸的期待,拿什么給美貞未來,明明我們只是推仰,又不是談戀愛,也不會有未來。
白社長那個混蛋隨時都會來要我的命,我不能把任何一點危險留給這里這群善良又包容的人們。
我得放她去找自己的幸福。
突然滅掉的燈光和闖進來的人,瞬間讓我精神高度緊張起來,廉昌熙這個傻子也不打聲招呼就直接來用我的衛(wèi)生間,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他覺得我是個可以親近的人。
我看著自己手里的刀,忍不住嘆了口氣,和白社長的恩恩怨怨讓我疲憊,我一直以為我敞開大門等他來,可是這一刻,以為危險來臨時,我的求生欲極強,我不想死,盡管活著也艱難,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掉落在懸崖三分之二處了,過去的那些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想活著,我現(xiàn)在想重新尋找人生的意義。
廉昌熙是生命力頑強的人,他聒噪的背后,是對現(xiàn)實的清醒認(rèn)識,每次遇到難題總能用自己的一套邏輯完成自我安慰,然后又能滿血復(fù)活。升職失敗,他居然只是拉個肚子就緩解了,解放一切后的筋疲力盡,還有不用拉在褲子上幸存下來的安心感。奇怪又無法反駁的道理。
我是他的憧憬?一個人生活,擁有智能馬桶的男人 ?
我更羨慕他,廉家的飯桌,吵鬧的姐弟,互損的朋友,愛意滿滿的家,那些平凡又無聊的小事,我都憧憬。
廉昌熙問我,物以類聚是一種科學(xué),那我們?yōu)槭裁磿墼谝黄鹉兀?/p>
我記得我上次告訴過他,我下錯車站了。
在那個飄雪的冬夜,有個女孩子大喊“下車了”,疲憊的我絲毫沒有猶豫,跟著下了車,錯過了正確的目的地,卻意外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她,氣勢洶洶的白社長會要了我的命。
后來,渾渾噩噩喝酒的日子里,聽到了那個聲音,那個無意中救了我一命的聲音,是吵吵鬧鬧的廉美貞和廉昌熙啊。
廉美貞,是神派來救贖我的,拯救我的生命,救贖我的靈魂。我怎么舍得把她推開?
美貞大喊著去驅(qū)逐試圖撲上來的野狗,美貞手里拿著根木棍警惕地跟在我身后,她想保護我?搞笑,她大概不知道我以前是個多可怕的人。
可是,我想要她的保護,盡管每次都很丟臉,我也想要她的保護,我醉了,我醉了的時候更有人性,會有情緒,會累,會抱怨。
你總是把情況搞得更糟糕,今天被咬走一只手臂,明天摔斷鼻子,不幸本該緩緩地接踵而至,但你總是阻止,最后越積越大,你每次出面阻止的時候,我都覺得害怕,“不幸又變大了,之后究竟會多糟糕?”
在你面前總是丟臉的,讓我無地自容,讓我逃無可逃,讓情況越來越糟,讓我忍不住生出不該有的期盼。
你應(yīng)該,扼殺你的本能,你應(yīng)該去都市生活,摧毀你的本能,這樣你就不會說什么青蛙爆掉的話,你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其他女人,煞有其事地說些無聊膚淺的話,說到令人厭煩為止,說到讓那些男人厭倦為止,本能尚存的女人很可怕。
廉美貞就靜靜跟在我身后,聽著我的醉話,我扭頭盯著她的眼睛,告訴她,
你,很可怕。
夜色很黑,沒有路燈,周圍都是蟬叫聲,我們相距不足一米,我看得到她的眼睛,眼神里充滿了對我的憐憫。
廉美貞,你讓我害怕,這樣野性的你,這樣真實的你,這樣勇敢的你,這樣特別的你,這樣跟在我身后想保護我的你,讓我害怕失去,如果以后都見不到你,該怎么辦?
我累了,隨便躺在了路邊的涼床上,美貞還是跟過來了。
你只要繼續(xù)住在這種地方,就無法扼殺你的本能。
你還想救我,這個傻女人。快逃,離我遠遠的,靠近我,會不幸。
感謝這時候出現(xiàn)的聒噪廉昌熙,沒有讓我更加丟臉下去。我沒力氣和他理論,我一點也不想和他一起看星星,一點也不想和他變親近,拜托,離我遠一點,離我的馬桶也遠一點。
老在我眼前晃,會讓我忍不住想念廉美貞。
更新于5月12日
最近廉昌熙每天都要來我的衛(wèi)生間報道,由他去吧,不然還能怎么辦。
只是他有點過分粘人,最近都開始給我發(fā)信息了,平時不理他也就算了,可剛剛他又發(fā)信息說,有個很不錯的新品酒要讓美貞拿給我喝。我該怎么辦?我緊張,我怕見到廉美貞,可是我又忍不住期待。
所有,當(dāng)美貞出現(xiàn)的時候,我假裝不在意,其實我緊張的不知道看哪里好。
她說,是哥哥讓她拿給我的,不是故意找借口來見我。
“我知道,他傳信息給我了?!背思傺b鎮(zhèn)定,我還能干什么,只好倒了一杯酒給自己。
你沒有什么話要說嗎?
美貞問我, 那口氣像是被拋棄的女人質(zhì)問辜負她的混蛋男人,我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回事?你竟然會說令人厭倦的女人們常說的話。
廉美貞,死纏爛打可不是你的風(fēng)格,你可是讓我填滿你的內(nèi)心就能瀟灑結(jié)束的帥氣女人啊,怎么會說出這么膚淺的話。
美貞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么?我應(yīng)該向你道歉嗎?你有話就直接說。女人們總像托付了什么東西似的,動不動就來討,我欠了你什么嗎?
美貞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是疑惑。
這就是人生,看似好好的,卻會突然天降橫禍,你以為能一直相安無事嗎?”
美貞啊,求你了,在你面前我已經(jīng)很丟臉了,不要讓我更難堪了,就瀟灑的轉(zhuǎn)身走吧。
白癡。
這句話嚇到我了,我最近總是被美貞不按套路出牌的舉動嚇到,我好害怕這女人又說出什么讓我招架不住的話。
誰跟你要鉆石了?
美貞問我。
鉆石容易多了,推仰是什么?。课也欢??!?/blockquote>過去的人生里,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男人女人,充滿了各種算計,要錢要權(quán),要名要利的太多了,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樣的好處,我一眼都能看出來,也能應(yīng)付的來??墒悄悴煌?,你甚至不是要愛情,推仰?我翻看了韓文,甚至是英文字典,還親自實踐了這么久,還是搞不懂,你不是也否定了我們之間的推仰嗎?
如果你能用區(qū)區(qū)鉆石就打發(fā)走,我何必這么苦惱。
都可以被野狗咬掉的手臂,用那只手抱一下女人有那么難嗎?這會兒,她開始生氣了。
我就說吧,廉美貞野性又大膽,和她柔弱的外表一點都不一樣,一個敢和一群餓瘋的野狗打架的女人,說出什么樣的話,我都不意外。天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抱在懷里,而不是狠心推開,我還在硬撐,廉美貞,不要再逼我了。
你覺得咬牙苦撐看起來很酷,和女人甜蜜度日就很無聊吧?哪個更難?被野狗咬掉手臂、摔斷鼻子,跟善待喜歡的女人,哪個更難?之前還說我是債都不會討的傻女人,但你自己呢?”講完這些話,廉美貞沒等我反應(yīng),就帥氣的轉(zhuǎn)身走了,她剛剛是罵我了吧?白癡?換做以前,算了,以前的我美貞也是不怕的,別提以前了。我現(xiàn)在腦海里,只剩下廉琦貞喊的可笑口號。
“廉美貞,偉大如你?!蔽姨硬坏袅恕?/p>
你不是神派來救贖我的,你就是我的神。
我一點也不想獨自苦撐,我想抱著你,一起看遠處的山,一起甜蜜度日,我想你能陪在我身邊,直到90歲,那樣的時光,只是想了想,都充滿了期待。
我又動搖了。
廉美貞想要的都給她
手機里傳來美貞的信息,“我說過無論你叫什么,哪怕你是被世人詬病的罪犯,還是外星人,我都無所謂,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眼里你還是很好的,所有我們繼續(xù)向前走吧,再試著向前走吧。”
夏天的燥熱漸漸過去,距離美貞說的那個什么都沒有的冬天不遠了。總得找點事做,畢竟現(xiàn)在,我也不想成為被人看不起的垃圾。罪犯還是外星人,文盲還是酒鬼,關(guān)于我的過去,美貞都不在乎,有這樣一個無條件支持我、信任我的人,我可不能讓她失望。
最近,白社長派來的狗腿子時常在周圍打轉(zhuǎn),很煩,是時候去敲打一下他了,我沉默太久,讓他囂張?zhí)昧恕?/p>
我去警告白社長,徹底離開那個圈子,還是回歸稱霸,等我做好決定再說,自暴自棄?鬼扯什么,我現(xiàn)在在休息,如果繼續(xù)派人來把我惹毛了不會讓他好過。比氣勢我可從來沒輸過。
杉植這個狗東西,跟我說他改了名字,換了主人?背叛就是背叛,哪有那么多廢話,算了,我現(xiàn)在脾氣好多了,暫時不收拾他,先給大叔拉點生意再說。
到了下班時間,我忙著去接美貞。讓我害怕的廉美貞,柔軟的時候,讓人忍不住要去保護她。
她氣喘吁吁地向我跑來,人群中,只有她最閃亮。
不生氣的美貞,大部分時候是很好哄的,我有點不好意思,我記得她說過,有個很煩的上司,要不要去教訓(xùn)他一下。
關(guān)于你的每件小事,我都記得,不要生我的氣啦。
既然來了首爾,就要帶她去我過去常去的地方吃好吃的。不生氣的廉美貞,吃著我最愛吃的餃子,鼓起肉嘟嘟的腮幫子,忍不住想捏。美貞說的對,善待自己喜歡的女人,更輕松,有人陪伴,更開心。我為什么要硬撐呢?
如果,廉昌熙不出現(xiàn)的話,今天一定是完美的一天。
當(dāng)他拿著車鑰匙,滿懷期待地看著我,那虔誠的模樣,讓我不忍心拒絕,今天是個好日子,就適當(dāng)滿足一下他吧,不過還是希望他以后能離我的馬桶遠一點。
我一直都是個心軟的人來著。
只是,廉昌熙,我完全理解你現(xiàn)在喜悅的心情,表白和擁抱就沒必要了。
看在你叫了我這么久哥的份上,不是,看在你是美貞哥哥的份上,我就忍了吧。
晚上,我夢到我和美貞自由的奔跑在無邊的田野里,頭頂是成群的候鳥,我們笑的都很開心,我有多久沒那樣大笑過了?
我多想沉浸在這個美夢中,一輩子都不要醒。
更新于5月17日
廉美貞的主場
美貞開始跟我撒嬌了,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吃了什么都會跟我說,美貞說過收到我的信息就像有錢入賬那樣開心,現(xiàn)在每天每天收到她的信息,就像百米沖刺跑進10秒那樣令人期盼。
美貞發(fā)信息給我說,好餓,感覺臉好燙,快暈過去了。我問她想吃什么?她說,酒。
她坐在我對面,一邊喝著酒,一邊吐槽那個令人討厭的上司,臟話從她嘴里說出來,都是那么可愛。
他的態(tài)度簡直就是把俗氣跟賤民劃上等號,我討厭的人會討厭我也很正常,但我應(yīng)該更討厭她,我鄙視他,他只是在公司才擺起架子,出了公司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們公司曾經(jīng)為了裁員征求自愿辭職的人,結(jié)果主動離開的都是那些工作能力好的人,因為他們有很多公司搶著要,但那些我希望是他們離職的人,都不會走,因為他們沒地方去,那家伙就是因為這樣才留了下來。”辦公室的平常小事,在我過去的人生體驗里是不存在的,可是丑陋的人性,我看到過太多,也深有體會。
通常越弱小的人就會越可惡,所以那些可惡的人,通常也有些可憐之處?!?/blockquote>我這樣安慰她。過去在我的生活中,弱小是會被唾棄的,因為自己的不足而作惡的人不在少數(shù),強硬才是生存之道,在村里生活的這大半年, 我居然會換位思考了,弱小也值得可憐,在美貞身邊,我的心也變得柔軟了。
有機會邀他過來啊,帶他過來,帶去田里好好幫他上一課,他斗不過你的。”田野是美貞的主場,我可是見識過美貞的厲害,美貞你這么勇敢,會怕他?
“那當(dāng)然。”美貞的怒氣就這樣化解了,她可太好哄了,太可愛了。
我生氣,從來都不會讓心情比較好過,如果不去生氣或計較,大概兩三天我就會平靜下來,但要是生氣了,壞心情就會持續(xù)十幾天?!?/blockquote>我就坐在她對面,聽著她講述她的小心情,內(nèi)心無比的滿足。我們靜靜地吃完了家里僅有的一包泡面。我推開窗戶閉上眼睛感受著夜風(fēng)。
每到晚上,風(fēng)就會從這里吹進來,這是我第一次住到晚上風(fēng)向會變而且看得到月亮的房子,我一直以為看得到月亮的窗戶,只有童話故事書里才有?!?/blockquote>在無數(shù)個醉倒又醒來的深夜,我都看著窗外的月亮,打發(fā)著漫長的黑暗時光。
有一天我覺得月光好像哪里怪怪的,后來我才知道,之前是因為路燈壞了,路燈修好后,氛圍就不對了?!?/blockquote>我?guī)е镭懭グ哑茐姆諊穆窡舾傻袅?,沒有路燈照耀的月光,才是童話世界里的樣子。
遠處的路燈還是亮著的,我們周圍的黑暗并未給月光帶來多少光彩。寂靜的夜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人好像在寂寞的時候才會最清醒,所以,我覺得自己夜晚時比較清醒?!?/blockquote>夜晚是寂寞的嗎?夜晚是清醒的嗎?過去的我清醒的每時每刻都是寂寞的,而此刻你在我身邊,我早已沉醉。
我們好像走了很遠很遠的山路,穿過大片蘆葦,我們到達山頂,這里看得到山下點點燈光,看得到美的像童話世界里的月亮,夜風(fēng)陣陣,蘆葦隨風(fēng)搖蕩,美貞在發(fā)抖,周圍的黑暗讓她有些不安,我把她輕輕抱在懷里,傳遞著彼此的溫度,這廣闊田地,是美貞的主場,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人,這里適合一個吻,或者更多。
今晚,我沉醉著,內(nèi)心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廉美貞,我推仰你了
沒想到,申會長屈尊降貴,親自找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早。
在申會長面前,我還是只能回答“是”。
“休息夠了就回來吧,我需要個狠角色?!?/p>
“你還需要時間嗎?”
“你在這里,有什么事要做?”
我都快忘了,我原來是個狠角色的,怪我太留戀現(xiàn)在的陽光和平靜。
我不屬于這里,遲早要離開,可是怎么這樣難?
申會長問我在這里,有什么事要做?
告別,需要時間。
要告別大叔的水槽柜,大嬸的地瓜葉梗泡菜,聒噪的廉昌熙,任性的廉琦貞,廉家的飯桌,窗外的月光,遠處的山,陽光,風(fēng),還有,
我的美貞。
冬天還沒來,可我要離開了。
是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美貞靜靜坐在我的身邊。
我推仰你了?!?/blockquote>現(xiàn)在,我只能說出這句話。我多想再多留一會兒。
更新于5月20日
廉美貞,別吃了我
“我們家以前有養(yǎng)山羊。但養(yǎng)牛和山羊會讓人莫名感到內(nèi)疚,因為以后都要抓來吃?!?/p>
可怕的廉美貞,繼爆掉的青蛙之后,又要講吃掉的山羊之類的恐怖故事了嗎?
美貞說,自己家的山羊要和別人家交換著吃。真的是又殘忍又好笑啊,我問她為什么搞得那么復(fù)雜,不吃不就行了?當(dāng)寵物養(yǎng)不就好了?
美貞說,養(yǎng)不了,山羊太能吃。我覺得很殘忍,好歹是有名字的家畜,怎么吃的下去?
美貞說,要抓來吃的家畜本來就不會起名字。
我突然想起來,我這美貞這里還沒有名字,“喂,你快點幫我取名字,聽到了嗎?幫我取名字,這樣你就不能把我抓來吃了。”
你叫具氏的嘛?!?/blockquote>我們吵吵鬧鬧走在小路上,這樣的平凡簡單的快樂,讓我留戀。
大叔絮絮叨叨教我他這些年做生意的秘訣,他真的想讓我接手他的工廠啊,可是,對不起了,大叔,我要辜負你的期待了。
賢振哥找來了,大叔看著他帶著的大金鏈子和手表,表情都沉重了,對不起,大叔,我原來是這樣的人,讓你失望了。
賢振哥說讓我想想那些仰賴我的人,他們都過得不好,離開我都過得不好,“我們只是捆綁銷售,被賣到你手里的人,我們哪有自力更生的能力?”
我很累,為什么我背負別人的生活,我就不能是我自己嗎?我就不能只為我自己活嗎?可是,好遺憾,我不能。
他說的對,我拒絕了,不會死在白社長手里,也會死在申會長手上。
我一個人,什么都不怕,可是,我現(xiàn)在有了怕的東西,連賢振都猜到我在這里有女人了,四處都是危險,我別無選擇。我沒有時間了。
我去給那群沒有主人的流浪狗支了一頂遮陽傘,狗崽子們,我要走了,廣闊的平地沒有可以庇護你們的地方,希望這遮陽傘能帶給你們一些安全感。
晚上我喝多了,偶遇剛下公交的美貞,回來的路上,她跟我說起她的解放同好會新成員?!拔疫€以為她真的是一個快樂的人,看來大家都很辛苦地在演戲?!?/p>
“人生不都在演戲嗎?”
“你也會演戲嗎?”美貞問我。
“無時無刻,你不會嗎?”
當(dāng)然會,假裝自己很溫順?!?/blockquote>我點了點頭表示認(rèn)同,廉美貞,對自己有很正確的認(rèn)識啊。
其實換個角度想,正因為每個人都在演戲,地球才能井然有序地持續(xù)運轉(zhuǎn)。如果我今天不演了,應(yīng)該會把某個人抓來吃吧?!?/blockquote>可怕的廉美貞,我有預(yù)感她又要說出什么讓我無力招架的話。
很奇怪,每當(dāng)我看到很可愛的東西,我就會想揉碎放進嘴里,一口吞下?!?/blockquote>可怕的廉美貞,用最溫柔的表情,最甜美的聲音,說著讓我害怕的話。
你現(xiàn)在真的是什么都說得出口了?!?/blockquote>想把我吃掉嗎?在你眼里,我是可愛的嗎?你真的是又野性又大膽,可是,對不起,我不能回應(yīng)你了。我果然和那些你遇到的眾多王八蛋沒什么區(qū)別。
是時候該行動了
昨晚廉家的飯桌氣氛很壓抑,我猜和祭祖沒什么關(guān)系,應(yīng)該和我多少有點關(guān)系,廉昌熙表情不太好,美貞鬧著要自己去別的地方吃飯,雖然被大嬸勸住了,但是獨自生悶氣的美貞,還是讓人心疼,我離開后,她一個人生氣了怎么辦?誰能安慰她呢?
廉昌熙這個聒噪的傻子最近沒來煩我,沒想到捅了個大婁子,我看著那凹陷的車屁股,二話不說,提起鞋跟追了上去,廉昌熙,看我不打死你。
廉昌熙反應(yīng)很快,拔腿就跑,我們繞著村子跑了一圈又一圈,廉昌熙沒有停下,我就跟在后面不緊不慢的跑著。
腦海里又想起了那個女人的失望指責(zé)的聲音“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
那時候,是無盡的爭吵和怒氣:“吵死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好,你不必假裝很懂我?!?/p>
我又想起美貞對我的評價,“很張狂,又很透明?!?/p>
我這樣一個人,我自己都不懂自己,美貞為什么會堅定的認(rèn)為我很透明。我心懷愧疚。
吳斗煥騎著他的小摩托,給我們送來了水,這村子和村子里的人總是這樣搞笑,又讓人放不下,我多想就這樣留下來。
可是,廉昌熙跑去了地鐵站,我也跟著上了地鐵。大概是命運的安排。喝醉的廉昌熙和廉美貞把我?guī)砹诉@里。闖了禍的廉昌熙又把我?guī)狭巳ナ谞柕牡罔F。沿途的風(fēng)景從田地變成了高樓大廈。
我真的該離開了。
我去找了賢振,告訴他白社長的把柄,這里還有一群等著我喂食的流浪狗,該行動了,總得先發(fā)制人吧。
廉美貞,你為什么不生氣
和美貞一起干完農(nóng)活兒回去的路上,我跟她說,“我想要離開了?!?/p>
美貞問我去哪兒?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
“總之就是這樣?!蔽覜]有過多解釋,我無話可說。
美貞很平靜地回家去了。
晚上又很平靜地進來了,我收拾著手里的酒瓶,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我偶爾會打電話給你。有空就見個面吧,一個月或兩個月一次?!?/blockquote>何必呢?我想斷的干凈一點,我以前做什么工作、怎樣生活,我想你也不是毫無頭緒,這里有這里的世界,那里的世界是另一回事。”我的過去不是美貞這樣的女孩子可以理解的,不要給美貞造成困惑,也不要給我留下絲毫念想。
我說過不在乎你以前怎么生活?!?/blockquote>美貞總是這樣說,以前我很開心,但現(xiàn)在,我很生氣。
你不在乎我以前怎么生活,連我未來會怎么過都不在乎嗎?”我的未來是無盡的黑暗,和你的生活完全不同,我不能帶給你什么,幸福和危險,都不能。
美貞只是平靜地看著我,為什么,我開始生氣了呢?
這樣的人生,我覺得還不錯。你想罵人就罵吧,不要等之后再來后悔?!?/blockquote>“罵吧?!泵镭懹贸聊卮鹞?。
哭吧,鬧吧,罵我一頓吧。
美貞說她不生氣。
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讓我生氣,我第一次對美貞這樣生氣,因為她的不生氣?!拔艺f要拋開一切離開這里,你不生氣?”
你說你想回去啊,你想要離開,我可以叫你不要走,也可以叫你待久一點再走,我是難過,但不是生氣。我也不知道,說不定我以后會生氣?!?/blockquote>這樣的廉美貞讓我心疼,如果她能沖我發(fā)火,狠狠罵我兩句,我多少能安心一點,可她是廉美貞,她依舊是連沖人發(fā)火都不會。
你也是,可以的話就搬到首爾住,懂嗎?活得平凡一點,淹沒在人群之中?!?/blockquote>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一腔孤勇,遍體鱗傷。
我現(xiàn)在也很平凡,平凡至極?!?/blockquote>所謂的平凡,是跟別人有相同的欲望,那才叫平凡,不是什么推仰或解放,而是擁有每個人都有的欲望,就像你哥口中說的那些,會想推嬰兒車的女人一樣?!?/blockquote>廉美貞,你一點都不平凡,平凡的女人,是找個男人,吃飯約會,收些鉆石禮物,最后步入婚姻,相夫教子,因為家庭瑣事吵吵鬧鬧,而不是去救贖一個身份不明的陌生男人,用盡全力去保護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他,不要鉆石,只想要個擁抱,最后連生氣都不會。
我會把我的孩子背在背上。我想把你背在背上,我想把一歲的你,背在背上。”美貞固執(zhí)的,堅定的告訴我,她不要過平凡女人的生活。她想像個毫無私心的母親一樣,呵護我,包容我,保護我。
所以你才會活成這樣?!?/blockquote>我不是指責(zé)她,這個不聽勸的傻女人,為什么這么倔強,倔強的讓我心疼,讓我羞愧,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就要這樣生活,我會這樣過下去?!?/blockquote>廉美貞,求你,不要這樣生活,不要對我抱有任何同情,憐憫,包容,想要保護我,救贖我,我不值得,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不要讓我牽掛,你這個傻女人。
就算你嫌我煩,我還是會打,但我不會經(jīng)常打?!?/blockquote>我還能說什么。廉美貞,像我這樣的混蛋,要徹底從你的世界消失了。
活的平凡一點吧,不要那么與眾不同。
我離開后,至少希望你是幸??鞓返摹?/p>
有人死了
白社長的葬禮上,壓抑又沉悶,我開始大笑,賢振哥讓我收斂點,我問他,有人死了嗎?
賢振像看傻子一樣看我,底下的狗崽子們都不敢吭聲,杉植坐在我身邊像個木頭。
“是有人死了,的確是有人死了?!笔前?,這是白社長的葬禮,我曾經(jīng)的伙伴,我曾經(jīng)的對手,他死了,還沒等我出手,他就死了,他好弱。和他一起死去的,還有那個活在山浦市的具氏。
我這個人,看到有人死了就是這么痛快?!?/blockquote>廉美貞,我是這樣的人,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以后,大概是要下地獄的,你還覺得我是透明的嗎?
再見了,廉美貞,再見了,具氏。
從此以后,我就只是具子敬,我不需要救贖。
第12集里背景有一個屏風(fēng),如圖:
屏風(fēng)上的漢字是什么內(nèi)容呢?乍看的時候以為是唐詩,定格細看,又查了查,發(fā)現(xiàn)既是唐詩,又不是唐詩。嚴(yán)格來說,是唐詩集句。從右往左,除了第二首被擋住了,其他幾首每句之原作者如下(加*號表示有一字與原作不同):
(右一)
高樹鳥已息(崔涂)
小園花亂飛(李商隱)
日兼春有暮(杜甫)
誰與我同歸(姚合)
(右二)
看不清
(右三)
高齋晴景美(張九齡*)
清氣滿園林(儲光羲*)
倚杖寒山暮(李頎)
關(guān)門落照深(王維)
(左三)
天晴遠峰出(李白*)
夜久數(shù)星流(鄭谷)
多少殘生事(杜甫)
能無愧海鷗(劉長卿)
(左二)
地幽忘盥櫛(杜甫)
目極喜亭臺(高適)
信美諧心賞(劉孝孫)
誰憂客鬢催(杜甫)
(左一)
對酒惜余景(戴叔倫)
高樓煙霧開(杜甫*)
晴花臨戶落(未知出處)
嬌燕入簾回(杜甫)
這些詩句的原作者,涵蓋了初唐、盛唐、中唐、晚唐,杜甫更是反復(fù)出現(xiàn),光芒實在太盛。看來他在朝鮮半島也是巨星。
這個屏風(fēng)出現(xiàn)在劇中一個祭祀亡者的儀式中。這幾首湊起來的詩里,幾乎都在表現(xiàn)一種“暮景”,這些暮景所興起的“象”,卻不是哀傷的,不是終結(jié)的,而是一種持續(xù)變淡的美感。比如鳥雖息止,而小園花飛,比如落照深深而倚杖,比如極目賞心而忘老。不是哀傷,而是珍惜,是持續(xù)觀察、欣賞這種日暮。這種感覺放在這個祭祀儀式當(dāng)中,倒真是貼切,很有一種對生命的尊重感。
《我的解放日志》完結(jié)了,但是我心里依然掛念這部劇,因此來補一下長評。
1、何為“解放”?
解放,不是做出了什么樣的決定,也不是達到了什么樣的終點。
在最后一集里,解放同好會的四人小組再次聚在一起,泰勛問室長是否獲得了解放,室長說“有時候覺得已經(jīng)解放了,有時好像又回到原點?!笔议L又反問泰勛,泰勛說好像并沒有完全解放,只是好像找到了困擾自己的源頭。這時美貞開口了,她說“可是,我認(rèn)為,這就是解放的全部了?!?
是的,直到最后一集,作為觀眾的我們都在期望他們能做出改變?nèi)松臎Q定,從泥潭中掙脫,完整和輕盈地以解放之姿寬慰無法獲得解脫的我們。我們以為,分手,結(jié)婚,辭職,復(fù)仇,戒酒,遠走高飛或是隱姓埋名是主角們獲得解放的方式,但是編劇用最后兩集給我們當(dāng)頭棒喝。人生并不是尋寶游戲,在找到一個秘訣獲得一個契機后就可以奇跡通關(guān),而是美貞所說地“一步一步地,像拖著牛在艱難行走”。
解放,并不是完成了什么,領(lǐng)悟了什么,而是艱難而勇敢地破除著麻木不仁的狀態(tài)。就像在田野里除草。生命里的荒蕪和麻煩總是一茬接著一茬持續(xù)不斷地生長,你必須像一個勤勞而不知疲倦的農(nóng)民,永不停止地和這些生命力過于頑強的野草搏斗。
很多人都很喜歡第一集美貞在地鐵上的自白——
“我累了,我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出了問題,但我就是累了,所有的人際關(guān)系都像是在工作,清醒的每個瞬間,都在勞動,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沒有人喜歡我”。
而解放的意義正是,意識到“從哪里開始出現(xiàn)了問題”,并且用“一天五分鐘的幸福“去抗衡活著就會一直存在的疲憊感。
在最后,美貞站在光里笑了,她說”我可能是瘋了,我竟然覺得我很可愛”。這是她獲得,或者更確切地說“她在解放著”的最好明證。她在偌大的世界上感知到了自己存在的溫度,在日復(fù)一日的庸常里感知到了人際關(guān)系,勞動帶來意義感。她知道“有事情正在發(fā)生著”,如被愛著,被需要著,以及勇敢地戰(zhàn)斗著。
很多人看這部劇其實是想尋求一種解決方法,想知道這些和我們有著相同感受主角們,他們能否替我們找到“解放之道”。其實這只是一部電視劇,編劇大可大筆一揮讓具先生斗敗黑老大金盆洗手,美貞大殺渣男小三走上事業(yè)巔峰,琦貞甩掉優(yōu)柔寡斷男獨美,二哥買車買房實現(xiàn)小康……是會很爽,很直接,但是我們關(guān)上電視還是要面對自己一地雞毛開不了金手指的人生。編劇選擇誠實地告訴我們,解放不是一勞永逸的事情,它就像搞“獨立運動”,當(dāng)你屠殺惡龍后還有成為惡龍的風(fēng)險,當(dāng)你凝視深淵你會發(fā)現(xiàn)深淵也凝視著你。當(dāng)每一次我們?nèi)玑屩刎摰馗鎰e一些東西時:不喜歡的專業(yè),令人煩心的人際關(guān)系,無意義感的工作,甚至非常不順的一年后,在短暫的激越和如釋重負后,又會走進新的庸常和無序。
我想唯一的解放,就是成為三兄妹一樣不磨滅本能的人。用一種原始的生命力去抵抗生死疲勞與世事無常。
2、何為“推仰”(崇拜)?
推仰我吧,光是愛情還不夠。我的心從來沒被人填滿過,所以你來推仰我吧,到我的心被填滿就結(jié)束。
當(dāng)美貞對具氏說出這段話,不僅是觀眾,連具氏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所謂“推仰”的意義。后來當(dāng)具氏問美貞“推仰應(yīng)該怎么做”,美貞說“應(yīng)援,相信你什么都能做到,一切都能成功,這樣去為一個人應(yīng)援”。在美貞的解放日記里她更具體地解釋道,“我決定在你最低估的時候也不以你為恥”。
現(xiàn)代親密關(guān)系的本質(zhì)是平等,是付出與收益的基本平衡,是個體原子化的情感交換。這當(dāng)然沒有問題,甚至是許多人不斷爭取才最終得來的。但是編劇想說是,這看似進步而正確的情感模式,依然存在困境。正如美貞所說,曾經(jīng)在親密關(guān)系里她會因為對方的事業(yè)而虛榮,在對方事業(yè)蒸蒸日上時又患得患失,擔(dān)心自己不能匹配;當(dāng)對方一落千丈后,似乎只有無限度地幫助、安慰才能彌補不自覺鄙夷對方帶來地愧疚感。這種等價交換的感情,永遠都在衡量己方與對方付出的平衡,總是在“不滿足”和“愧疚感”之間反復(fù)搖擺。這就是現(xiàn)代愛情的困境,愛情被具象化為物質(zhì)價值或情緒價值,成為可稱量的砝碼,人們迷失于精確的計算,輾轉(zhuǎn)于微妙的平衡保持,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既無法從獲得中,也無法從付出中感受到愛意。付出和索取都成了機械的動作,如同超市柜臺的收營員。
所以美貞需要返回一種前現(xiàn)代,甚至是宗教性的情感模式——“推仰”。以神愛世人的眼光去注視對方,不計算,不怨懟,不報復(fù),不驕矜,不嫉妒,只是背著他向上走,推著他向上走,領(lǐng)著他向上走。
整部劇看下來,其實會發(fā)現(xiàn)“推仰”這個動作的發(fā)出者是美貞,但是內(nèi)心被最終填滿的也是美貞。盡管一開始美貞提議讓具氏推仰她,但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填滿自己內(nèi)心的方法是去推仰具氏。通過在心中創(chuàng)造一塊“圣域”,美貞讓自己內(nèi)心的一部分神化,從而獲得了解放的力量。編劇似乎隔空回答了那些對于“圣母”的謾罵,他坦誠地創(chuàng)造了一個圣母式角色,鏗鏘有力地告訴斤斤計較的現(xiàn)代愛情的信徒,一個有知的圣母,主動選擇在另一個人身上成為圣母的人,是無比強大的。而她所獲得的,并不比那個被推仰的人少。
而具氏其實是一個被動的角色。這個人物的弧光其實在于“復(fù)活”。正如圣母瑪麗亞和耶穌的關(guān)系,具氏在剛剛出場的時候,是一個“死人”——沒有求生欲望徑直走向死亡的人。他的解放不是重獲光明,走上正途,而是重拾對生的渴望,和直面苦難后仍然愿意受苦的勇氣。
小黃看到第三集給我抱怨“這怎么是一部霸總劇”,老陳也批評我又在迷戀“批皮霸總”。所以我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具氏是不是霸總”這個問題。盡管具氏具備“霸總”:多金,憂郁,人前霸氣,人后脆弱,只愛女主等諸多特點,但我仍認(rèn)為具氏不是“霸總”。因為霸總的光環(huán)建立在“光彩和弱點”的對比上,而具氏這個角色從內(nèi)到外其實都是破敗的。哪怕在他穿著名牌大衣開勞斯萊斯的時候,他依然是一條喪家之犬。他的困擾不來自復(fù)雜的家族算計,高嶺之花的孤獨或者原生家庭的冷漠,而是來自“活著”本身。
和其他角色不一樣,具氏一開始根本不尋求解放。他認(rèn)識到活著受苦是無解的莫比烏斯環(huán)。所以他說“在我覺得活得還不錯時候就會發(fā)生不幸。所以我減少了幸福的面積來避免更大的不幸”。打起精神和重燃期待都可能碰壁,因此他干脆選擇將自己沉浸在不幸福中,至少這是一種平穩(wěn)的狀態(tài)。正如顧城詩中所寫:“為了避免結(jié)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 。
所以當(dāng)美貞第一次對他說“要我給你找事情做嗎?那你來推仰我吧”,他的回復(fù)是“你覺得我是想要做事情的樣子嗎?”。如果說美貞是主動尋求解放的人,那具氏一開始則是回避解放的。他來到鄉(xiāng)下并不是休憩,而是想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默默地消亡。他的苦難密度太高,還摻雜著罪惡,他已經(jīng)放棄了去解決問題,而是任由那些痛苦如房間里堆疊的酒瓶包圍他,直到最后蠶食他。
美貞是闖進具氏生活里,把他拖出來的人。劇里兩次具象化這種意象,一次是暴雨夜里,雷劈斷了高壓線,美貞沖出去把具氏推進房間;一次是在野地里,美貞咆哮著趕走了包圍具氏的野狗。被劈斷的高壓線是具氏自毀的傾向,呲牙咧嘴的野狗是具氏虎視眈眈的過去,美貞像一個女戰(zhàn)士一樣義無反顧地沖出去,接住了他被砍下的頭顱。
而是美貞這種純?nèi)蛔匀坏拿鷻C,未被都市馴化的求生野性重新激起了具氏向苦難開戰(zhàn)的勇氣。最明顯的是具氏回到首爾后,他的痛苦是具體的,我們會明顯得看到他的掙扎猙獰的面孔。而一開始他酗酒也好,避世也好,都是無比平靜的。這是因為在遇見美貞前,他已經(jīng)理所當(dāng)然地接受了人生的無常苦痛,坦然赴死;而如今他渴求解放,他釋放著求生的信號。所以他會給美貞打電話,求她做自己的心理咨詢師,會在自己掙脫不了現(xiàn)實的泥沼時,轉(zhuǎn)向她。
我喜歡這個角色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喜歡看人性犄角旮旯里最幽微反復(fù)的情感,本能與經(jīng)驗的博弈,渴求與意志的掙扎,以及脆弱和糟爛最終的袒露,這也是編劇借賢雅之口講出的“和生活不一樣的事情”。
而在16集中具氏給美貞講述他酗酒原因的片段時,我更看到了這個角色的真實性,在感慨編劇的精確敏銳時,我也再次確認(rèn)了這不是一個“霸總角色”。
具氏說,他每天清醒的時候,就會看到過去遇到的人,一個一個朝他走來。于是他不斷在腦海里咒罵這些人。為了獲得平靜,讓這些人消失,他只能把自己喝醉。
這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的一個朋友。有一次我們一行人去參加一個比賽,輸?shù)舯荣惡蟠蠹叶荚谫e館的房間里喝酒聊天。后來很晚了,酒也喝了很多,大家聊著聊著天就在地板上,躺椅上,床上和衣柜里相繼睡去。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還清醒。在黑暗里我看到他在無聲的流淚,于是我問他,“你為什么總是這么悲傷”。他笑了,說“人生就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我也不理解為什么你們總能那么快樂。”沉默了很久后,當(dāng)我快要睡著地時候,他講起他高中時代的故事,講到作為一個競賽生在實驗室孤獨度過的三年,講到唯一一個與自己作伴的朋友,講到這個朋友在大學(xué)畢業(yè)時,從教學(xué)樓頂樓一躍而下。講到大四那年,穿著正裝參加最好朋友的葬禮……
那時候我才大一,我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必然性的信心,相信困難可以被解決,苦難可以被克服,人可以拾起自己向前走。所以我決心要勸勉他,要幫助他,甚至幻想拯救他。在后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努力傾聽著,以我自己最大的理解能力和語言表達能力回應(yīng)著。然后終于明白了,有一些人的情緒黑洞,是無法被填補,被拯救甚至被共情的,于是我只是懇求他活著,再努力撐一下,等到一個奇跡降臨的轉(zhuǎn)機。
所以我知道像這樣的人,即使他們有再多的魅力,其實也是一條隨時會沖向懸崖自尋死路的喪家犬,而非自憐自艾的霸道總裁。
而在這部劇里,美貞并不勸勉,指導(dǎo)和說教,她是只是共情著,然后傾吐自己一樣的感受,既不假裝幸福,也不假裝不幸,我才終于明白了我這個朋友最后得已幸存的原因。他應(yīng)該也是找到那個愿意推仰自己的人,于是愿意痛苦但是拖著自己的痛苦,在解放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吧。
想到我朋友的故事,我便理解了這個結(jié)局。它其實壓根不是一個結(jié)局,它是說,這就是人生,沒有結(jié)局,但是那些你們關(guān)心的人,具氏、美貞、琦貞、昌熙還有泰勛一家人朝著解放的方向,在行進了。
3、關(guān)于這部劇本身
這部劇不同于《請回答1988》或者《機智的醫(yī)生生活》,不是一部“盡力還原生活后寫出童話”的劇,而是"展示生活的殘酷性后提出問題"的劇。它所描述的也是具有危險性的東西:并不完全喜歡家人,不相信幸福的確定性,不計較收益地推仰,沒有結(jié)局的人生……所以我能理解它可能不會是大家都喜歡和欣賞的劇,但是對于我來說,我確實深深著迷于它詩性的結(jié)構(gòu),塑造的人物關(guān)系,以及試圖去探討的話題。是我目前為止的“人生韓劇”。我相信我會在未來的無數(shù)時刻回顧它,并從中獲得新的感受,寫出新的文字。
于我,它更像是一個容器,里面散落著一些被封存的箴言。我會忍不住把自己感受裝進去,并時不時撈起一句瓶底的詩句。
土得離譜李民基,沒有魅力金智媛。我看電視劇是為了逃避生活的,你把我的生活掏出來看,我從哪里獲得輕松
我的靈魂瞞著我出演了這部戲
這種會讓我在深夜emo的喪喪的調(diào)調(diào)就很對胃口,金智媛演文靜到?jīng)]有存在感的女生莫名貼合,期待她和孫錫久這條線
我就等著女主和在家?guī)兔?wù)農(nóng)的健壯沉默男之間爆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那一刻
很喜歡的韓劇類型之一劇的本身就像極了生活再怎么慘淡的人生或許到了后來都會被不經(jīng)意日常的微小改變所治愈它的基調(diào)是這樣的好后續(xù)的情節(jié)開展應(yīng)該也會一如既往的好
為什么明明孫錫久臺詞都沒幾句還是那么性感??!真要命
開篇尚可,屬于我們的時代:跨城上班,職場社恐,大齡未婚,渴望愛情,卻難將就,信用貸款,分期消費,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青年無聊又慘淡的人生。ps:孫錫久第一集只一句臺詞(“多謝款待”??)以及預(yù)計會與金智媛發(fā)展一段治愈愛情。
在這場男神紛紛到農(nóng)村比拼土味的演技比拼中我單方面宣布李民基勝/我的出走日記和我們的藍調(diào)觀后感
韓劇拍普通人已經(jīng)這么厲害了啊。非常細膩,非常戳心。既捕捉了那些具體而微的讓人共情的困境(社恐、被渣、恨嫁、因自卑而抬不起頭),也閃爍著樂觀的慰藉人心的溫柔光芒(“謝謝你略勝我一籌?!保≈卸喑霈F(xiàn)鏡像、喃喃自語的旁白,以及影影綽綽的影像,或是致敬王家衛(wèi),能將自我封閉拍得致郁而又詩意。它以鄉(xiāng)下人的視角,鋪開了都市人在生活洪流下落寞、疏離的境況。這是一曲獻給普通人的失敗者之歌,清淡,溫厚,哀而不傷。
我累了,我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出了問題,但我就是累了,所有的人際關(guān)系都像是在工作,清醒的每個瞬間,都在勞動,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沒有人喜歡我
哇,金智媛!很喜歡她塑造的愛拉,恩梧,還有這部劇也是我的大叔的編劇,期待!
女主設(shè)定太真實,內(nèi)向不會社交,別人聊天插不進話,嘗試新事物總是失敗,那時候會自我感到丟臉但事實是無人在意的透明人,還有艱難通勤的生活,樸惠英專注普通人的功力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和特別,很能讓人帶入。
因為金智媛看的,但不得不說評分略離譜。就是平凡打工人的愛情生活而已,喪的無比刻意矯情,并且講故事的方式處處透露出文青的自憐自艾和矯揉造作,力爭把每一句情緒描寫旁白敘述都寫成互聯(lián)網(wǎng)金句,人物關(guān)系(特別男女主)真的有點莫名其妙。除了跨城上班的設(shè)定,劇中人有認(rèn)真面對過自己所處的困境嗎?一切問題的答案就是愛情唄?不過就是大齡青春期逆反。難道是“解放”這個詞戳到有些人的high點了嗎,潛意識自動加上了政治意味所以給了濾鏡?跟政治真沒半毛錢關(guān)系,也并不覺得劇集水準(zhǔn)比國內(nèi)同類型題材高貴到哪里去。講真愛很美味或者我在他鄉(xiāng)挺好的比這劇誠實接地氣多了。(看過260+韓劇有N多韓國演員墻頭,但不因此給韓劇加什么濾鏡)
唉,我覺得三兄妹最大的困境不是家住的遠,是窮啊!家住在郊外,才有戶外納涼,吃西瓜+烤肉,鄰里關(guān)系近。多好。如果沒有金錢困境,不用跑首爾打工,或者打工是為了不務(wù)農(nóng)的話,自己不缺錢,F(xiàn)IRE生活小組夢想的生活啊。ps, 和隔壁撞了題材類型,我個人更喜歡看這部。
看進去的人看到的是治愈,沒看進去的人在抱怨著喪
像拍文藝片一樣拍電視劇??孫錫久一句話不說,穿著老頭背心,瞇著細長的眼睛站在那里,我就沉淪了。破碎的alpha male,像一匹下雨天淋濕的老虎。—— 居然還播了一段涅槃的come as you are,導(dǎo)演怕不是個headbanger,我要給導(dǎo)演打五星!
為什么老感覺孫錫久這部劇里沒穿衣服。。
孫錫久能不能去演一次情色片?嗯?切拜?
她們有的自卑、貧窮、敏感我都有,但她們有的緣分、同類、愛情我沒有。
先看了隔壁我們的藍調(diào),再看的這部。說實話開局三分鐘就篤定是我喜歡的劇了,怎么說呢,我能在三兄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對我來說,挺真實。當(dāng)然,最大的驚喜還是孫錫久啊,第一集臺詞不超過五句吧,就隨便干干農(nóng)活獨自坐在家門口,還能散發(fā)出強大的性張力和魅力,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