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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化的密林中

劇情片朝鮮1962

主演:內(nèi)詳

導演:孫武彪  申泰郁  

 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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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8-11 01:40

詳細劇情

描述了抗日艱苦年代朝鮮母親金明河救護一個 傷員的英雄事跡,朝鮮藝術電影制片廠出品

 長篇影評

 1 ) 朝鮮抗日游擊隊在東北

在中國吉林延邊敦化的山林里,朝鮮的一支抗日聯(lián)隊和日本鬼子激戰(zhàn),新隊員哲洙是游擊隊的司號員,他在吹沖鋒號時腿部受了重傷。戰(zhàn)斗結(jié)束后,聯(lián)隊長看著重傷的哲洙心情沉重,聯(lián)隊要趕赴游擊總隊,路途遙遠,他決定留下哲洙在這里的山林木屋里養(yǎng)傷,他命令女游擊隊員金明河大嬸照顧哲洙,明河讓聯(lián)隊長放心,聯(lián)隊長帶領聯(lián)隊遠去,明河望著隊伍消失在白雪皚皚的冰天雪地里十分惆悵。哲洙昏躺在木屋子里,聯(lián)隊給明河留下了一些米粉,她只能用這點有限的糧食維持哲洙的生命,明河砸開凍結(jié)的堅冰,取了水燒成熱湯,和著米粉喂給哲洙吃,她自己什么都沒吃還要哄騙哲洙說吃過了,明河每天一大早就去山林的峭壁上觀察敵情,這個地方山高林密,日本鬼子不會經(jīng)常襲擾,明河還到林子里把新鮮的樺樹皮扯下來,用樹汁給哲洙熬湯喝,由于明河無微不至的照顧,重傷的哲洙很快就好了起來,但是他還不能行走。聯(lián)隊長說過最多十天就回來,明河和哲洙都盼著十天快點過去??墒鞘爝^去了,聯(lián)隊并沒有回到山林,哲洙開始擔心,問明河聯(lián)隊怎么還不來,明河安慰哲洙要他耐心等待,哲洙的父親是被鬼子殺害的,所以他參加了游擊隊,他不忘血仇,身上帶著母親給的湯勺,明河和哲洙都憧憬著革命勝利后勞動人民當家做主的新社會。又過去了好多天,聯(lián)隊依然沒有回來,明河和哲洙都斷糧了,明河只能到雪地里去尋找松籽和草根當糧,可是就是這些都很難得,這天大白天明河在雪地里找吃的,找累了靠在樹上打盹,突然耳畔響起飛機的轟鳴聲,明河一睜眼大驚,日本鬼子的飛機正在山林上空盤旋偵察,明河急忙往住地木屋跑去,到了屋子門前,見哲洙正站在那兒,她立刻把哲洙推進屋里,她關照哲洙千萬不要亂跑,讓鬼子發(fā)現(xiàn)不得了。哲洙說明河把吃的都留給他了,明河說自己身體好不用他擔心,但是哲洙不肯一個人吃好的,明河好說歹說才說服了哲洙把熱好的湯喝了下去。夜里,明河又教哲洙學文化識字,課本是金日成將軍編寫的,哲洙羨慕明河見過金將軍,明河給哲洙講自己在金將軍身邊打游擊的事,金將軍的光輝形象讓哲洙堅定了革命的信念,他夢想著也能到將軍身邊做游擊隊員。聯(lián)隊長率領的聯(lián)隊好不容易走到總隊住地,卻發(fā)覺總隊已經(jīng)走了,他們只能繼續(xù)尋找總隊,這時他們離開敦化山林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聯(lián)隊長知道明河他們肯定很困難,但他相信明河會堅持下去的。明河在木屋里回想起自己年幼時和母親一起干活的場景,母親一個人帶大三個孩子,她拼命勞作,每天做米餅給明河姐弟三個吃,想起貧窮辛勞的母親,明河十分難過。明河又去山林里找吃的,餓著肚子的她發(fā)現(xiàn)懸崖上的一棵樹上有好幾顆松籽,便爬到樹上用木棒敲打,因為用力過猛樹杈被明河壓斷,明河一下子從樹上栽下來,并且從懸崖上滾落,明河摔得昏了過去。她醒來一步步往上爬,又從雪地上滑落,她不泄氣再次往上爬。哲洙在屋里等明河,等到夜里明河還沒有回來,哲洙實在耐不住了,他瘸著腿一步一歪的跑出屋子找明河,他在深夜的林子里呼叫明河大嬸,明河正在往木屋趕去,聽到有人叫她,她便慢慢尋過來,哲洙忍著傷痛不停的喊明河大嬸,明河終于看清是哲洙在叫,她高興的奔過去大喊哲洙,哲洙卻一下子倒在雪地里。明河和哲洙經(jīng)歷這場風波后再度重聚十分高興,明河疲倦的睡著了,然而哲洙卻覺得自己成了明河的包袱,如果不是自己受傷,明河早就跟聯(lián)隊走了,為了不拖累明河,哲洙毅然從木屋子出走,他想在山林里自盡,幸好明河醒來及時找到哲洙,避免了一場悲劇。明河把哲洙背回屋子,她把自己的苦難身世告訴給哲洙。明河原來有丈夫和孩子,丈夫因為抗日被日本鬼子殺害,她為了給丈夫報仇,把孩子留在鄰居大娘家,自己跑出來參加游擊隊打鬼子,她提醒哲洙要活著打鬼子,而不是去無意義的死掉,哲洙認了錯,他決心向明河大嬸那樣堅持革命到底。春天來了,哲洙的腿傷也完全好了,他能夠自由行走,想去找聯(lián)隊,明河卻讓他在這兒等待。哲洙跑到懸崖頂上的瞭望哨視看,他看見山林里的一些大樹上明河刻畫的一道道記痕,哲洙明白這是聯(lián)隊離開山林的天數(shù),都77天了。明河正在敲打松籽,突然耳邊傳來哲洙的年輕的呼喊“聯(lián)隊回來了”,明河愣在那兒了,不一會兒聯(lián)隊長和隊員們出現(xiàn)在木屋前的林子里,聯(lián)隊長說不出一句話,他激動的看著把哲洙治愈的明河,一下子擁抱住了明河,整個聯(lián)隊的隊員們都激動萬分,他們都知道明河大嬸在這77天里為哲洙付出的一切。明河和哲洙終于歸隊了,他們跟著聯(lián)隊離開了敦化的密林,開始新的征程,而敦化密林里的那間木屋子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明河大嬸護理傷病員哲洙的故事永遠留給人們游擊隊英雄們舍己為人、互助友愛的感人傳說。 此片依舊充滿了朝鮮電影節(jié)奏緩慢、敘述細膩的特性,整個一幅冰天雪地的寧謐、蒼翠的密林畫卷,文學性較強,感染力淺淡而發(fā),女主演元貞姬表演有功力,編劇金承久,導演孫武彪、申泰郁,作曲金麟旭,主演元貞姬、沈承輔、全斗英、金周成、朱德河、樸志煥、文芙蓮

 2 ) 《在敦化的密林里》電影劇本

《在敦化的密林里》電影劇本

文/〔朝鮮〕金承九

譯/一宏、忍堅

內(nèi)容說明

金日成將軍領導的抗日游擊隊的一個聯(lián)隊,活躍在敦化的森林里,與敵人進行著英勇頑強的斗爭。哲洙是個年輕的新戰(zhàn)士,在一次戰(zhàn)斗中腿部負了傷。聯(lián)隊要繼續(xù)行軍去執(zhí)行任務,便把哲洙留在密林深處,同時留下堅強而有經(jīng)驗的老戰(zhàn)士明華嬸嬸照料他養(yǎng)傷。他們在杳無人煙的山林里與風雪嚴寒及饑餓作斗爭,還要警惕敵人“討伐隊”的突然襲擊。明華把同志們留下的一點糧食完全省給哲洙,和著采集來的松子煮粥給他吃,自己卻以草根和樹皮充饑。明華每天早出夜歸,在風雪里了望和監(jiān)視敵人動靜,尋找為哲洙治傷的藥材,采集松子,挖草根,刨樹皮;夜里,在昏暗的松明下,明華講革命斗爭故事和革命的道理,用頑強而樂觀的革命精神教育哲洙。經(jīng)過七十七天,克服無數(shù)困難,終于治好了哲洙的傷,堅持到聯(lián)隊回來。

暴風雪!

暴風雪在呼嘯。

一支游擊隊冒著風雪迎面而來。他們肩靠著肩,用力地破開沒人走過的雪地,開上前來。

披在身上的白色斗蓬迎風飄動。

走在前頭的聯(lián)隊長站到一旁,給隊伍讓開路。他舉起望遠鏡,透過風雪望著遠處。

“討伐隊”從另一座山拐彎的地方繞過來。指揮官拿著日本軍刀,趕著士兵們前進,但士兵們頂不住風雪的威脅,在狂風暴雪中東倒西歪。

蘆葦茂密的江邊,風雪在怒吼。

江水凍得足有三尺厚。

游擊隊撥開高過人頭的蘆葦叢,走了出來。

他們用堅定的步伐,迎著風雪挺進。從口中呵出的氣,凝在防寒帽上,成了白霜。沾到鞋上的白雪,也結(jié)成了一層厚厚的冰。這些都說明他們已經(jīng)走過一段很長的路程了。

聯(lián)隊長接過年輕隊員哲洙的背囊,背到自己身上,并扶著他走。

女隊員金明華背著洋鐵鍋和洋磁婉等沉重的炊車用具,跟在隊伍的后面。

一陣狂風掠過蘆葦,卷起了粉末似的積雪,使那漫無邊際的原野,頓時變成了迷迷茫茫的一片。

隔江能望見對岸陡峭的絕壁。

聯(lián)隊長指揮隊伍過江。

從江對岸絕壁之間的空隙處望去,能看見那絕壁后面的、深深的山坳里,狂風卷著雪花正在急速盤旋。

隊伍走過冰封的江面。

聯(lián)隊長又用望遠鏡眺望著剛才走過的路。

隊伍消失在山拗里。

風雪橫掃鏡頭。

“討伐隊”從茫茫的風雪中鉆了出來。指揮官一個人先過了江,他發(fā)現(xiàn)游擊隊的足跡后,立即得意揚揚地命令士兵們過來。

狂風掃過冰面,雪花飛卷。

“討伐隊”追蹤著游擊隊,消失在山拗里。

大風雪刮過江面。

過了一陣,不知從哪里突然傳來了槍聲的回響。

急促的槍聲。

風雪中,唯有槍聲在砰砰地嘶叫著。

風雪撲打著蘆葦。槍聲愈加猛烈起來,發(fā)出了震天撼地般的巨響。

蘆葦迎風搖晃。槍聲一陣緊似一陣。槍聲分明是從“討伐隊”追擊游擊隊而進入的那個山坳里傳來??磥?,游擊隊在那里打了一場令人痛快的殲滅戰(zhàn)。

狂風卷著積雪,徑直朝絕壁刮去。爆豆似的槍聲。風在怒吼。

少頃。喪魂落魄的“討伐隊”指揮官,慌慌張張地從山坳里爬出,躲到一座巖石后面去。

猛烈的槍聲。

又有兩個“討伐隊員”偷偷摸摸地爬出山坳,他們企圖以峭壁作掩護,從躲著指揮官的那座巖石前面逃走。

“巴嘎呀嚕!”指揮官罵了一聲,舉起手槍射死那兩個家伙后,便從巖石后面溜跑了。

雪遮蓋了那兩具尸體。

槍聲已停息。

山坳里,敵人的尸體橫七豎八。在一塊巖石旁邊,明華和共他幾個隊員用樺樹皮和繃帶給哲洙包扎傷口,哲洙的大腿受了重傷。

幾個隊員興高采烈地收拾敵人扔下的武器。

―個隊員用腳踢開敵人輕機槍射手的尸體,邊拿起武器,邊朝那具尸體說:

“喝!老兄!謝謝你給我們送來了這么好的東西。”旁邊的另一個中年隊員聽了,也笑著說:

“對不起你們這些不遠千里而來的客人啦!我們可沒啥招待你們吶!”說著,他從鬼子尸體旁揀起一支毛瑟槍插到腰間。

在旁邊收拾彈藥的另一個隊員說:

“好家伙!這下你們一輩子都可以躺在風景這么好的地方享清福了!八字倒不壞呢?!?/p>

聽他這么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迎著風雪,游擊隊又開始行軍了。

隊員們正從亂石穿空的峻嶺上翻越過去。有個隊員背著哲洙走在坎坷不平的雪地上,金明華從旁扶著。

密林里,雪愈來愈深。兩名健壯的隊員在前頭扒開齊腰深的積雪,為大家開出一條路。另一個隊員把哲洙接過來背。盡管風雪凜列,但那兩個彎著身子、吃力地扒開深雪的隊員卻汗流滿臉。

后面的隊員跑到前面去接替他倆繼續(xù)開路。

行軍速度慢下來了。

金明華跟在隊伍后面,從雪地里揀起松球,裝進背囊。

堆積在樹枝上的雪不斷搖落下來,大風雪又起。

一陣迷霧般的風雪卷來,遮住了行軍的隊伍。

游擊隊在寬闊的雪野上前進。鵝毛大雪遮天蓋地地壓下來,填平了他們的深深的腳印。

光禿禿的峻嶺上,雪片飛卷著。唯有那些被火燒焦了的枯樹像路標似的聳立在各處,它們仿佛在訴說目前激烈的戰(zhàn)斗情景。隊員們正在翻越著這座峻嶺。

站在峻嶺上,朝那一望無際的林海望去,只見它被風雪吹刮成了霧蒙蒙的一片。

隊員們在峻嶺上暫時停下腳步。聯(lián)隊長回頭看看后面有沒有追蹤的敵人,然后又轉(zhuǎn)過身去,望著展現(xiàn)在眼前的漫無邊際的林海。金明華和一個隊員在一塊背風的巖石后面,用繃帶給哲洙重新把傷口包扎好。哲洙昏迷不醒。隊員們都擔心地彎下腰去看他。聯(lián)隊長摸了摸哲洙的前傾,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他一聲不響地轉(zhuǎn)過身去望著前面的路程,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隨即又吐了出來。

風雪掃過山嶺。

隊員們翻過山嶺,爬下峭壁。峭壁下面有一道很深的溝壑擋住去路。溝壑里,積雪約摸有沒頂之深。

聯(lián)隊長毫不猶豫地一腳踏進了溝壑,雪深陷到他的胸部。聯(lián)隊長扒開積雪向前走。雪花很快掩蓋了他所踏出的路。隊員們緊跟著聯(lián)隊長破雪前進。

聯(lián)隊長走到溝壑那邊停了下來。雪深得幾乎能埋沒他的肩膀。后面的隊員們一個接一個地排在聯(lián)隊長后面,站成一行,他們用自己的肩膀搭成了一座橋。

風卷積雪徑直往山坳里刮。后來的隊員們踏著他們的肩膀越過溝壑。

背著哲洙的隊身顫巍巍地走著,明華在后邊扶著他,一前一后地走過了這座用肩膀搭成的橋。

山坳里刮起一陣旋風,揚起了地上的積雪。

眼看雪要沒過那些用肩膀搭橋的隊員們的脖子。可是聯(lián)隊長和隊員們在深雪中屹然挺立著。他們的面孔一個個都像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刻山來的英雄塑像。

一只松鼠在高高的樅樹上偷望著這一支英雄隊伍的行軍。

游擊隊垮過山坳,越過山嶺,行進在古樹參天的密林里。

天色漸漸暗下來。

一陣風掠過林海,掀起了起伏不定的波濤。在樹林那邊的高空,升起了一彎新月。

密林里,燃起了篝火,隊員們把干樹枝鋪在雪地上準備睡覺。

篝火熊熊。

隊員們都睡熟了。值班的戰(zhàn)士在守衛(wèi)著篝火。

一張張倔強剛毅的臉。

令人信賴的面孔——他們在漫長的行軍和戰(zhàn)斗中,都已十分疲勞了,現(xiàn)在睡得正香呢。

風雪怒吼,震撼著整個密林。

這一夜,北風呼嘯,漫天風雪,但守立在高處的哨兵,如巨石般紋絲不動。盡管夜黑漆漆的,密林擋住了視線,但哨兵的眼睛卻閃閃發(fā)光,透過密林了望千里。隊員們都睡熟了。

聯(lián)隊長沒有睡,他在巡視隊員們睡覺的情況。

在巖石下邊凹進去的地方,臨時搭起的草棚里,明華和其他指戰(zhàn)員都沒有睡覺,他們圍著正在發(fā)高燒、呻吟不絕的哲洙。

聯(lián)隊長走進來,摸了摸哲洙的前額,拾起他那粗糙的手,笑咪咪地在哲洙那張逗人喜愛的臉上,輕輕地拍打了幾下。

“你這個小伙子,第一個回合就射倒了‘討伐隊長’,是不是把你累壞了?哈哈哈……不要緊的,放心吧!”

他那快活的聲音,打破了密林里的寂靜。明華和其他隊員的臉上,也現(xiàn)出了笑容。

天蒙蒙亮,隊員們準備繼續(xù)行軍。

聯(lián)隊長和明華注視著哲洙,他體溫還很高,輕聲呻呤著。聯(lián)隊長心情沉重地走出草棚,邊油煙邊沉思著。

一個隊員(樸同志)走到草棚跟前,向聯(lián)隊長報告道:

“聯(lián)隊長同志!出發(fā)準備好了!”

又一個隊員站出來說:

“我愿意背哲洙!”

聯(lián)隊長顯得很慎重,仍然站著不動。

“聯(lián)隊長同志!”

“樸同志!還有多少糧食?”

聯(lián)隊長連頭也沒有回,輕聲地問,但樸同志卻答不上話來。

“都把口袋抖一抖,總會有一點吧?!?/p>

隊員們不理解聯(lián)隊長的話,猶豫著。聯(lián)隊長繼續(xù)說下去:

“哲洙的病勢很重,需要讓他安定地留在這兒!”

隊員們一時不能同意聯(lián)隊長的意見,爭先恐后地懇求道:

“讓我們背他走吧!”

“我們背得動!”

“聯(lián)隊長同志!哲洙是個新隊員,一定得把他背走?!?/p>

明華從草棚里走出來。

聯(lián)隊長環(huán)視了隊員們一眼,然后沉著地說:

“可以背他走,即使是行軍千里,我們也能把他背走,但我們現(xiàn)在時間很緊迫,按上級制定的日期已經(jīng)耽誤五天了。要走的路還很遠,不知還得突破多少次敵人的包圍。那邊總隊正在焦急地等著我們呢。”

隊員們都一言不發(fā),等待聯(lián)隊長繼續(xù)說下去。

“當然,我們應該愛護和珍惜同志,可是不能光憑熱情盲動,那樣也許會送掉同志的性命……這里‘討伐隊’不太敢來,是個較安全的地方,怎么樣,同志們?”

“知道了!”

隊員們齊向篝火擁去。

聯(lián)隊長回頭看了看明華說:

“明華同志!怎么辦好?”

明華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明華同志!你要把他救活!”

明華臉上顯出了惶惑的神色。

密林里,寒風發(fā)出尖厲的吼聲。

哲洙發(fā)高燒,不住地呻吟,額上沁出了汗珠。

明華低垂著頭,站在聯(lián)隊長面前。

“明華同志!你是金日成將軍親自培養(yǎng)出來派到咱們部隊來的,不管有多大困難,相信你一定能戰(zhàn)勝它?!?/p>

明華直挺挺地站在聯(lián)隊長面前說道:

“是!我愿意留下來救活革命同志?!?/p>

“謝謝你!……不多說了,哲洙是個還沒有經(jīng)過革命鍛煉的年輕戰(zhàn)士。你既要幫助他治好病,還要用革命精神教育他。我們頂多也不過十天就能回來?!?/p>

“知道了!”

篝火旁邊。樸同志把隊員們的糧食湊到一起。有的隊員連繃帶和藥品也交了出來。

聯(lián)隊長把手搭在明華的肩上,懇切地說:

“你會遇到許多困難的,要時刻把金將軍的話銘記在心頭:共產(chǎn)主義者不管遇到了怎樣的困難,都必須活著堅持革命到底!”

“是!”

隊員們想和哲洙告別,來到了草棚近旁。聯(lián)隊長攔住他們。

“如果他知道自己被留了下來,那就不好辦了,咱們還是悄悄地出發(fā)吧!”

隊員們都擔心地朝草棚里望去。

樸同志把一個不大的炒面口袋和鋸子、鐮刀等工具交給明華。

“大家抖出來的就只這些。這是藥品和繃帶。”

“糧食可不能留下!……聯(lián)隊長同志,這里有的是果松,刨開雪還能找到草根。路還很遠,糧食你們得帶走?!?/p>

樸同志為難地望著聯(lián)隊長。

聯(lián)隊長朝樸同志使了個眼色。

明華向同志們告別,整個樹林像代她抒發(fā)情感似的,掙扎著,發(fā)出深沉的呼號聲。

一個中年隊員向明華告別道:

“明華同志!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們背一大包禮物來吧!”

隊伍從密林出發(fā),隊員們打明華跟前走過,一一同她握手道別。明華緊跟在隊伍后面,依依不舍地握住同志們的手。

樸同志瞞著明華,把炒面口袋放在草棚里,然后離去。

明華和隊員們互相告別。

在篝火旁的一棵合抱大樹上,冰花在融解,水珠兒接連不斷地直往下滴。

樹林被風吹刮得直搖晃。

在那杳無人跡的雪地上,留下了隊員們的一排腳印。明華同隊伍保持著一段距離,跟隨在后面。

隊伍從密林里往出走。

密林在顫抖著。密林里,粗大的古樹和零亂的枯木擋住了隊伍的去路,但隊員們以堅定的步伐跨過了這些障礙,勝利地穿過了這座密林。

他們艱難地越過山嶺,望著遠處雜草掀騰的野地。他們走下了山坡。

明華一面望著隊伍遠遠離去,一面仍然向前移動腳步。

茫茫風雪中,隊伍忽隱忽現(xiàn)。

聯(lián)隊長轉(zhuǎn)身向明華揮手,示意叫她回去。

連落在后頭替隊伍掃平足印的那個隊員的身影也漸漸去遠了。

明華停在平地中央,望著隊伍離去。

隊伍越過山嶺,遠遠地消失了。

明華望著望著,一直望到隊伍最末了的一個人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再也看不見的時候為止。然后,從樹上折下根樹枝,邊掃平隊員們留下的腳印邊往回走。

太陽巳經(jīng)升得高高的了。

明華不知疲倦地掃平腳印。

天上雪花亂飛,穿心刺骨的寒風直刮個不停。

明華走過雪野,越過高地,走進了密林。她一個不漏地掃著腳印。這段路十多里長。飄落到她肩膀、背囊和槍桿上的一層厚厚的雪花,都已經(jīng)結(jié)成冰了。

她似乎已累得精疲力竭,靠在一棵樹上緩了緩氣。突然,她抬起頭來盯望著一個地方。

在果松的樹枝上,有只松鼠正瞧著下邊的動靜呢。

明華臉上浮現(xiàn)出微笑。

“松鼠呀!松鼠!跟我們做個伴,一道過日子吧!不過,不許你告訴任何人說我們在這里?!?/p>

淘氣的松鼠,轉(zhuǎn)眼工夫,就消失在另一根樹枝上了。

明華繼續(xù)掃平足印,跨過倒在地上的枯樹墩子,越過山谷,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密林。

草棚里,哲洙慢慢清醒過來,模模糊糊中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寂靜。

他倒耳諦聽,但聽不到同志們的一點動靜,只有朔風在呼號。

哲洙感到不安和納悶,他掙扎著想坐起來,但卻怎么也起不來。

“同志們!”

他喊了一聲,便豎起了耳朵。

沒有任何回答。

哲洙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總算欠起了身,但腿卻支撐不住。

他吃力地挪動著身子,向門口爬去。這一爬,他發(fā)現(xiàn)了炒面口袋、工具和繃帶。于是,疑惑地把這些東西拿起來看。

他的臉色顯得更加不安。他拼命地爬到草棚外頭喊道:

“同志們!聯(lián)隊長同志!”

明華正在掃平腳卬,忽然聽見喊叫聲,便急急忙忙地朝草棚跑去。

哲洙倒在雪地上。

明華跑過來,把哲洙抱進了草棚。

明華讓他躺下,用棉衣和蓬布給他蓋好后,急忙跑到外面,裝進一小鍋雪,放到火爐上。

“都哪兒去了?”

哲洙不安地問。

“都在下邊休息吶。”

“那是什么?”

明華掃視了一下草棚里的一切,她發(fā)現(xiàn)了炒面口袋。

“唉!什么時候把這個……”

明華抓過來看了看,眼里頓時噙滿了淚水。

哲洙激動地欠起身來喊道:

“同志們都走了,是嗎?明華嬸嬸!……”

明華默默不語,想使他安靜下來。

“是吧?嬸嬸?不然怎么這樣靜?您怎么不說話呢?”

“哲洙!……”

“把我留在達兒,扔下我啦?”

“誰說把你扔了?有我在嘛……”

哲洙一個勁兒地掙扎著要起來。明華盡力使他鎮(zhèn)靜下來。

“我要走,死也要死在路上?!?/p>

“哲洙!你可不能這樣!”

哲沬猛勁站了起來。

“哲洙!”

明華嚴厲地責備他。

哲洙倒了下去。

“我是為了干革命離開家的,可是像現(xiàn)在這樣待下去,能行嗎?”

“你要干革命,就得待在這兒……你的革命任務首先是養(yǎng)好傷。同志們再過十天就回來。你得在這十天內(nèi),把傷口養(yǎng)好?!?/p>

“鬼知道什么時候能養(yǎng)好這條腿再去革命。還不如干脆死了好?!?/p>

“著急可不行啊!死了還能重新活過來的人,才是革命者。怎么能讓敵人一槍結(jié)果我們呢?……我們游擊隊員是死了也能活過來的革命者!”

明華邊說,邊撫摸哲洙的頭發(fā)。

靠著高高的巖石搭起來的草棚,由于巧妙地利用了自然生長的樹木,一眼不容易看出來。

草棚旁,有個火坑,坑上用幾塊寬大的石板很自然地蓋住了,這個火坑是在地上先挖個坑,然后再在坑內(nèi)用石頭砌成四方形,很像個凹下去的火爐。為了防備敵人,只是在夜間燒木頭,白天只留著炭火。

明華走出來,先撥了撥火,然后察看地形。她發(fā)現(xiàn)草棚旁邊巖石底下有一條結(jié)凍了的泉水。

水面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明華用石頭硒碎冰面,往巖石底下挖進去。

她額上雖然冒出了一滴滴汗珠,指尖卻凍得像要斷掉似的。她不知疲倦地繼續(xù)挖著,終于,一股泉水涌出來了。

明華拭了拭汗,眼里射出了喜悅的光芒。

凹進去的巖石縫里,積滿了清泉。明華用手捧著泉水察看。

達是一汪清亮的水,是冒著風雪、流著汗挖出來的水!

明華喜悅的面孔倒映在水面上。

她對著明亮如鏡的清泉,擦去瞼上的污泥。她剛滿三十五歲,但臉上卻出現(xiàn)了細細的皺紋。顯然,這是她所走過的艱難歷程的痕跡。不過,這一副面孔卻是那樣的朝氣勃勃,那樣的和藹可親。

明華旁白:

“就這樣,我和一個年輕的戰(zhàn)士一道被留在敦化的樹林里了。

“沒有足夠的糧食,也沒有足夠治病的藥品。這樣的艱難,在當時我們游擊隊里是常有的事?!?/p>

夜。

草棚里,點起了松明子。

用石塊砌成的火爐放在角落里,小鍋的水在火上沸騰著。盡管外面是冰封雪凍,朔風怒號,但在里面,由于有明華辛勤的雙手和一顆赤誠的心,草棚顯得異樣地溫暖。

明華托著哲洙的頭,喂他喝炒面湯。

哲洙不張嘴接勺子,只是搖搖頭。

“我吃夠了。嬸嬸,您吃吧!”

“噯!再來兩勺兒……你應該像消滅敵人一樣跟病魔斗爭。吃,這對你來說就是斗爭!”

說著,明華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哲洙閉上眼睛。他像在發(fā)高燒,呼吸急促。

明華摸了摸哲洙的脈博,兩眼注視著他。

此刻,明華的面孔竟是那樣地慈祥!

在白茫茫的風雪中,能看見一彎朦朧的新月。

黑暗中,攔腰折斷的古樹和枯木,像什么怪物似的聳立著。這是一個古老的密林之夜。

在這古老而又深邃的密林里,有一星不災的燈火在閃動著。

這不是古代的傳說。

在我們的故事里,有這樣一位游擊隊母親,她為了革命,為了同志,在這荒無人煙的密林里,徹夜不眠地操勞著。

火光下,明華拿出糧食口袋,用羹匙量著炒面。

明華旁白:

“這就是同志們留給我們的糧食。那些把糧食全部抖凈給我們才離去的同志們,現(xiàn)在,他們在哪里忍饑挨餓煞過這一夜呢?……應該像金子一樣珍惜這些充滿了同志們深情厚誼的糧食。炒面一共五十四勺。

“如果給患者一頓吃一勺,能吃二十天。至于我,可以吃松皮和草根。隊伍雖說是十天后就能回來,但這也難說定,要知道,在他們行軍的路上,隨時都可能碰到敵人的圍擊?!?/p>

她量過炒面后,陷入深思。她是在計算如何依靠這點糧食活下去。這只有過過窮日子的母親,才會這樣算計著過日子。

這時,外面?zhèn)鱽砹耸裁礀|西轟降倒下去的響聲。

明華緊張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習慣地伸手去拿立在旁邊的槍。

哲洙也緊張地撐起了半個身子。

朔風嗚嗚她叫個不停。

一根枯木從懸崖上滾落下來,它劈破了巖壁上的層層積雪,嘩啦啦地打下了許多雪塊。而后,它就像一具怪物的尸體似的橫倒在地上。

天蒙蒙亮。

明華挎上槍,背著空空的背囊走出草棚。腰里插著斧頭和鐮刀。

她用樹枝把草棚掩蓋起來。然后再在那上面撒上雪,直把草棚偽裝得一點也看不出來?;鹂雍腿矀窝b起來了。她一再掃視周圍,看看沒有漏洞,這才放心地朝峭壁攀去。她扒開積雪,繼續(xù)往高處爬,一面把松球和野葡萄葉子揀進背囊。

盡管密林里射進了一抹朝陽,并散成了扇形,但風仍然刮得緊,一點也沒有減弱。

明華登上高地上的一座高大的巖石,從這兒能看見樹林那邊一望無際的原野。

她環(huán)顧四周。

明華旁白:

“每天天一亮,我就先爬上這兒,看看有沒有‘討伐隊’進來。盡管這座密林連野獸都不敢落腳,但誰敢保證‘討伐隊’不會來呢?我每天的第一個戰(zhàn)斗任務,就是戒備敵人。”

她俯視著峭壁下有草棚的地方。

草棚偽裝得誰都看不出來。明華在山頂上來回轉(zhuǎn),從紅松和樅樹上采集松香。用杖竿扒開積雪尋找松球。她時時環(huán)視四周,警戒著有無敵人。

她剝下樺樹皮,往背囊里裝。

一陣狂風從巖石頂端吹來,它刮下了大片積雪,使畫面顯得迷迷蒙蒙。

草棚里。明華把松香放在火上燒焦后,再把它研成粉末。她把松香粉抹到繃帶上,貼住哲洙的傷口,然后再用樺樹皮包扎起來。

哲洙呻吟著。豆大的汗珠從額上直往下淌。明華給他擦汗,并用手梳理他那蓬亂的頭發(fā)。

火爐上的水開了。

明華在火上烤著松球,從烤過的松球里剝出松子,然后把松子放到有頭上,一一搗碎。

取出松子的空松球愈堆愈多。

明華從叢林里鋸下樹木,拉到火坑旁邊,然后把樹木鋸成一段段,添進火坑里。

明華在叢林里來回走著,采集松香,剝下樹皮。

她把藥和松香一道搗碎,敷在哲洙的傷口上。

草棚頂上雪積得更厚了。掛在草棚一角的糧食口袋已空了一大半。

松明下,明華把松球放到火上烤,然后再取出松子。

“嬸嬸!”

哲洙閉著眼晴,躺在那兒喊道。

“再過三天,聯(lián)隊長同志就能回來吧?”

“已經(jīng)過了這么些天了嗎?”

“今天已經(jīng)是第八天了!”

“?。∥艺婧?,過了達么久,我還不知道呢?!?/p>

“嬸嬸!我想試試看,能不能起來?”

“不行,傷口還沒有全好!”

“不要緊,您來幫我一下?!?/p>

他支起身子,明華不放心地扶著他。

哲洙支撐著兩條腿站了起來,但身子一晃,又倒了下去。

明華微笑道:

“行!再過兩天,你就能開步走了!”

“真的嗎?”

“可不是!”

哲洙微笑著,摸了摸腿,他覺得自己剛才能那樣站起來,真是出不意料之外。

明華很滿意地望著哲洙說:

“同志們快要回來啦!看你像個什么樣……來!我給你理個發(fā)吧!……哎!胡子也全都長出來啦!同志們會笑你的?!?/p>

說著,從背囊里取出一把剪刀和梳子。

哲洙噗哧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鼻子下面。

“游擊隊員頭發(fā)長一點兒,怕什么?……”

“哪里的話……革命及首先得穿戴整齊,我們應該講究衛(wèi)生。干革命的人一身弄得骯里骯臟的,那哪能行呢?干凈了,病也能好得快些?!?/p>

“您會理發(fā)嗎?”

“我是聯(lián)隊的理發(fā)師呀!快準備理發(fā)吧!衣服也得洗干凈。等他們回來后,你該打扮得整整齊齊地向聯(lián)隊長同志這樣報告道:遵照您的命令,克服了困難……”

“那是您該這樣報告,我只不過躺著忍住痛罷了!”

“那你就報告說:我戰(zhàn)勝了疼痛!”說著,笑了起來。

哲洙也跟著笑了。

理完發(fā),明華讓哲洙照了照小鏡子。

“來!照照看!同志們回來準會驚訝地把你當做哪來的新郞呢!”

哲洙咧著大嘴,笑嘻嘻地摸了摸頭。

“這三天,要能快點過去,那該多好……”

盼望著的那三天已經(jīng)過去了。

明華攀登了望的高地。

高地上有一株不大的白樺樹。樹干上,用刀子刻出了一道道痕跡,一共是九道橫線。

明華登上高地,眺望運處部隊曾經(jīng)越過的那座山嶺。

高地上,雪花飛卷,寒風呼嘯。

明華靠在一座巖石上,茫然地望著。她是在等待聯(lián)隊歸來。

草棚里,哲洙穿得整整齊齊的,口里哼著游擊隊進行曲,正擦著槍枝。他把擦好了的槍機安上去,然后試著扣了扣扳機。

他把槍放入木匣里,挎在肩膀上,子彈帶也披在身上。哲洙看了看自己全副武裝的樣子,覺得很神氣,頗為滿意地笑了笑。接著他抱住柱子,掙扎著想站起來。

受傷的腿立不起來,費了好一陣工夫,總算勉強站了起來。

哲洙把顫抖的兩腿并到一起,以立正的姿勢說道:“聯(lián)隊長同志!遵照您的命令……”

話剛說到半截,就倒下去了。

他哭喪著臉,摸了摸腿,一個人自首自語道:

“該死的腿……這怎么好意思見同志們?……可是,她怎么還不回來呢?天都快黑了……”

明華仍然坐在了望哨上望著遠處。夜幕徐徐降臨,遠處的東西已分辨不清了。

明華歇了口氣,起身抽出刀,在白樺樹上又刻了一下,然后走下陡坡。她無精打彩地移動著腳步,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了下來,盯望著一個地方。一只松鼠瞪著小眼晴,從枯樹洞里往外瞧。

明華對著松鼠微微一笑。

哲洙點起了松明子,一個人呆呆地坐著。忽然,他聽見外面有人的動靜,就加倍注意地聽著。

明華回來了。她從身上卸下一捆柴禾,放到火坑旁邊,整了整衣服,拿起那束插在柴捆上的金達萊,走進了草棚。

“干嗎起來了?”

哲洙沉默片刻,忍不住開口道:

“咱們聯(lián)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啦?怎么還不回來呢?”

“不會的!按時回來,的確不容易??!咱們還是耐心地等吧!……”說著,伸進手去翻弄背囊。

“你看!我給咱們家添上了一口哩!”

“什么!”

“白天你一個人呆得挺無聊吧!我給你找了個伴來?!?/p>

說著,從背囊里拿出一只松鼠。

“喲!你是怎么抓的?”

哲洙接過松鼠,高興得合不攏嘴。

“它不愿意來,是我硬把它請來的?!?/p>

“得給它做個籠子才好。”

“這是你的伙伴,你好好招待招待它吧!”

明華給洋磁茶缸倒上水,把金達萊插了進去。

“天還這么冷,能開嗎?”

“只要這兒能像春天那樣溫暖,精心地照料它,就會開的。這花開了,你的病也會完全好,同志們也能回來。”

“這么說,得讓它早點兒開才好。”

“嗯!”

就這樣又過了一些日子。

糧食口袋里的炒面日見減少,差不多快要完了。明華從口袋里舀出一勺炒面,猶豫了一下,又把半勺留了下來。明華摸了摸口袋,臉上顯得焦急和不安。哲洙不理解明華這種心情,正在專心一意地把樺樹皮卷成圓圈,準備給松鼠編一個籠子。

他口里哼著小曲兒,把樹枝一根根削好,并安了上去,松鼠在那用樹枝臨時編成的籠子里活蹦亂跳。

“別鬧了,等我給你做個好玩的東西。”

哲洙開朗地說。

松鼠轉(zhuǎn)動著轉(zhuǎn)籠。哲洙津津有味地望著它。

松明下,明華拿出小冊子學習,不時地記些什么。

哲洙瞅了瞅明華。少頃,他自己也打開了一本放在枕邊的“社會主義綱要”。

明華笑咪咪地望著哲洙。

狂風在吼叫。

明華背著武器和背囊,用藤梨的蔓藤拖著長長的木頭,從叢林里走了過來。她雖然覺得很費勁,但毫不猶豫,一直拖到火坑旁邊,才歇了口氣。她看著拖來的木頭,滿意地擦了擦汗。

皓月當空。明華邊鋸邊把木頭扔進火坑里,然后又繼續(xù)鋸。

渾圓的月亮漸漸地、日復一日地變成了彎彎的下弦月。

明華不知疲惓地在鋸木頭。

火坑里的火燒得很旺。明華抬頭望了望月亮,輕徑地嘆了口氣,又繼續(xù)鋸木頭。

明華旁白:

“就這樣,我們渡過了那些個等待著部隊的白天和黑夜,記得我們剛到這座樹林的那天晚上,對面山頭上也升起了一彎新月。盡管新月圓了又缺,到如今,又變成了彎彎的下弦月,可部隊卻仍然沒有回來。哲洙的病又一天比一天重?!?/p>

松明子忽明忽暗。明華始終沒有入睡,守在發(fā)燒而又呻呤著的哲洙身旁。她一動也不動地端坐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臉上流露出對同志深厚的愛和那永無變化的一片至誠。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松鼠一個勁兒地踏著轉(zhuǎn)籠。

“松鼠呀!松鼠!你得安靜點兒。哲洙又病了?!泵魅A讓轉(zhuǎn)籠停下后,便開始干活。她身旁已堆下了許多切成一卡一卡的幼嫩的樺樹枝。

明華用石頭捶砸切斷了的樺樹枝。用布把汁液擠出來。樺樹汁一滴一滴地落進洋磁婉里。

她又把樹枝砸碎。

松明已燃去許多,積了一大團灰。夜已深了??墒敲魅A仍然堅持不懈地砸樹技,擠出樺樹汁。

渣滓越堆越多。

洋磁碗里裝滿了不少汁液。

哲洙突然睜開眼晴,四面望了望,驀地坐了起來掀開蓋著的衣物,看著受傷的腿。

“怎么啦?”

明華疑惑地問。

哲洙這才松了一口氣,說道:

“我夢見腿被鋸斷了。這當兒,偏偏‘討伐隊’也來了……”

明華給他蓋好,并替他擦去臉上的汗。

“怪不得弄得滿頭大汗。這是因為你身體虛弱,所以才做這樣的惡夢。你該做一個打敗敵人的好夢才好啊。你是游擊隊員,不該晚被敵人追趕的夢?!?!這是白櫛樹汁,甜滋滋的,可好喝啦,真?zhèn)€比肉湯還補人呢!”

明華托著哲洙的頭,紿他喂白樺樹汁。

哲洙拿起碗上的勺兒回憶道:

“這是我離家的時候,媽媽給的。”

“是嗎?”明華挺有感情地望著勺兒。

“媽媽說這是我爸爸用過的勺兒。要我記住爸爸是被日本鬼子殺死的,她叫我一定要替爸爸報仇。”

明華沉思地看著這有來歷的勺兒。

“哲洙!你有個好媽媽,可別忘了她老人家的話呀!這把勺兒,你得好好保存著。”說著,把勺兒遞給哲誅。自己在一邊疊著洗凈晾干了的繃帶。

沉默。

時間在流逝著。

外面是一片狂風的怒吼聲。

明華疊完繃帶,又拿起洗過的衣服拍打平整,見有破的地方,就一針一線地縫補起來。

哲洙望著明華沉思著,他似乎想起了母親。一面玩弄勺兒,一面自言自語道:

“媽媽一個人夠苦的了。”

“革命勝利固到家鄉(xiāng),你要好好地孝敬孝敬媽媽?!?/p>

哲洙沉思半晌,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那該多好??!”

明華不知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就回過頭來望著他。

“我是說,革命勝利了,到那時候,那該有多好!”

“這還用說嗎!”

“到那時,日本鬼子啦,地主啦什么的,全都完蛋了吧!”

“當然!那時是咱們的天下了,咱們當家作主,在山明水秀的故鄉(xiāng),能自由、幸輻地過好日子啦!”

“我從來還沒有見過媽媽笑呢,到那時,我媽媽也該高興了吧?”

“那還能不高興,看見兒子革命成功回家,保險會樂得跳起舞來呢?!?/p>

哲洙思索著,他仿佛在腦海里設想著勝利那天的情景。

明華邊替他蓋好邊說:

“今天咱們談到了故鄉(xiāng),你也許會夢見媽媽,好好睡吧!……”

密林里,陰風颯颯。

火坑里的熊熊烈火,也慢慢熄了。

狼不知在什么地方嗥叫著。

密林里,夜愈來愈深。

烤過的松球越堆越多。

明華在剝松球,剝著剝著,不覺疲倦地靠到墻上去了。

哲洙望著棚頂幻想著,他想要說什么,叫了一聲:

“嬸嬸!”

明華沒有答應,哲洙回頭看她。

明畢手里拿著松球靠墻睡著了。哲洙想把她叫醒,但一轉(zhuǎn)念,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衣給明華蓋上。

松鼠起勁地踏著轉(zhuǎn)籠。

哲洙把轉(zhuǎn)籠固定下來,不讓它轉(zhuǎn),坐下來替明華剝松球。

夜已很深了。

風雪交加。

為了警戒“討伐隊”,明華今天又要先攀上了望哨監(jiān)視一陣。她很疲倦,腳步十分沉重。

她抓住樹技,用腳試探著埋在雪里的石頭,一步一步地爬上去,不時停下腳步歇一會。

她再往上爬。這時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響聲。

明華側(cè)耳諦聽,張望四周。

響聲變成了巨太的轟響。遠處樹林上空那副老鷹般的黑翅膀,漸漸愈飛愈近了。

這是一架敵人的偵察機,它在瘋狂地尋找游擊隊的下落。

烏黑的翅膀。

明華站在樹底下,一邊監(jiān)視敵機,一邊擔心地望著草棚那邊。

兇惡的黑翅膀,掠過樹頂,來回盤旋著。樹梢都在顫抖。

明華一面監(jiān)視,一面躲避敵機,迅速爬下了陡坡。

草棚里,哲洙也在聚精會神地聽著那震耳的響聲。敵機在草棚上空盤旋。草棚被巨響震動得像要騰空而起。

哲洙緊張地一把抓住了匣槍爬了出來。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望著天空。

明華以樹木作為掩護,走到草棚近處監(jiān)視敵機。她忽然發(fā)現(xiàn)哲洙,便急忙喊了起來:

“哲洙!不要出來!你別動啊,哲洙!”

但出于飛機的轟隆聲,哲洙沒聽到她的聲音。

明華不安地望望敵機,又看看哲洙,她心里焦急萬分,沒有可掩護的樹木,無法跑過去。

敵機盤旋了一陣,便飛往遠處去了。

明華急忙向草棚跑來。

“你怎么隨便出來,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看樣子我們的人,到這附近來了。”

“不!也許‘討伐隊’爬進來啦。得趕緊躲開!”

明華背著哲洙朝草棚后面走去。

明華氣喘吁吁地拐過山腳。

她爬上懸崖,把哲洙藏到一個很深的巖石洞里。

“不許動!這是命令!”

說著,給哲洙的匣槍裝上子彈。

“我到后面高地上去監(jiān)視?!?/p>

明華從洞里走出來,用一根粗大的枯木擋住洞口,并掃沒了腳印。然后,她就三步兩腳地跑到草棚跟前,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沒發(fā)現(xiàn)什么,這才動手把草棚、泉水和火坑偽裝起來。

風雪刮打著高地上的高大巖石。

明華冒著風雪,呼哧呼哧地爬了上去,監(jiān)視著四周。

僅僅只有風聲。

明華躲在巖石空隙處,警戒著周圍。留意地望著對面遠處的高地和搭有草棚的巖石下方。

沒有任何敵情。雪花掩蓋了明華攀登時所路出的深深的腳印,時間在流逝。

明華一動也不動地警戒著。寒風卷來的雪花,堆滿了她的雙腳。

深深的腳印被填平了。連明華的膝蓋也積上了一層白雪。但明華像巨石般地屹立不動。

風吹雪卷,一片茫茫世界。

金達萊蓓蕾初開。

哲洙躺在草棚里,他的眼光落到一個掛在角落里的糧食口袋上,這個口袋意外地裝得鼓鼓的。他打開自己身旁的洋磁杯看看。

這是一碗浮著松仁的、香噴噴的炒面糊。

哲洙一再望著糧食口袋,終于向前爬去,把口袋打開。

這不是炒面,是一袋剝掉了殼的松仁。哲洙目光深沉地望著它。他揭開用白樺樹皮蓋著的洋鐵鍋。這是一鍋用水浸泡著的枯葉和草根。

松鼠踏著籠兒轉(zhuǎn),踏著踏著,停了下來,蜷縮到一角去了。哲洙望著松鼠說:

“糧食都光了,松鼠呢!連你也知道明畢嬸嬸只煮樹葉吃吧!可我卻每天喝松仁粥。我的確是個不知廉恥的家伙,既不能干革命,又讓嬸嬸吃苦受累!”

哲洙沉浸在痛苦的思慮中。

陡坡上,枯樹像妖怪似的到處都是。

今天,明華又在密林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探尋著糧食和藥材。

她扶住長長的杖竿,張望了一下果松,然后朝下面的山谷走去。明華揀起滾落到山谷和枯木之間的松球,裝進背囊。

站在一棵果松跟前,打量了一陣,然后,踩著樹枝,爬了上去,用杖竿敲打松球。

她一面穿過野葡萄藤密集的荊棘叢,一面采摘干枯的樹葉。

在樹木略顯稀琉的山腰刨開積雪。

刨來刨去還是雪,黑色的土地老也不滿面。

放下背囊和槍,繼續(xù)干。

她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滿面了,但仍然堅持著。

約摸刨到齊腰深的時候,這才見到了黑土。

明華高興地撫摸著土地,并把圈子刨大了些。

多好的黑土?。?/p>

明華腦海里閃現(xiàn)出了一幅春天的圖景:

在這一小塊黑色的土地上,綠草如茵,鮮花朵朵,蝴蝶翩翩起舞。

明華幻想著。少頃,她拭了拭汗,把土翻開,見雪底下有能吃的草(像蕨菜、牛草等),還有可做藥用的草根。

明華愉快地把它們?nèi)歼B根拔了起來,并不斷地把雪刨開。

明華把挖到的許多草葉和草根謹慎地裝進背囊,然后用樹枝把刨開的雪掃平,以防“討伐隊”發(fā)覺。

明華疲憊不堪地靠著巖石坐下,喘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猛地發(fā)現(xiàn)前面有棵合抱大樹。

這是一棵技葉繁茂的松樹。

明華抽出鐮刀刮樹皮,但要刮下這株百年老松的皮,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明華刮著刮著,委實累極,便抱著松樹喘氣,過了一會兒,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濃密的烏云在密林上空翻滾著。

密林里陰森森的,寒氣逼人。

不知從什么地方響起了尖嘯的槍聲。

明華驚起,察看著四周。

槍聲繼續(xù)傳來,明華向叢林那邊跑去。

掉到一個雪坑里去了。費了好一陣功夫,才掙扎出來。而后,她攀上峭壁,越過山谷,向前奔去。

登上高高的巖石,突然,她停住了腳步,凝視著一個地方。

風雪中,黑色的人影在晃動。這是一支很長的隊伍。

它分明是“討伐隊”的人馬。

明華揉了揉眼睛,定晴再看。

“討伐隊”消失在風雪中。

明華急促地爬下巖壁。

她跌跌絆絆地從巖石上爬了下來。

躲到巖石的后面,警惕地望了望鬼子所去的那個方向。接著就飛快地穿過山谷,向草棚奔去。

粗壯的大樹,向一旁連續(xù)不斷地閃去。

密密麻麻的樹枝,宛如流云急逝。巨人般的參天古樹迅速向后退去。

就連巉巖怪石也在風雪中飛滑過去。

所有這一切,都急速向后閃去,它們像說明明華那顆焦急萬分的心。

明華攀越峭壁,走過山谷。

枯木雜草像蜘蛛網(wǎng)似的攔在路上,背囊和槍都被樹枝掛住了,許久才把它們解開。

此時已日落西山。明華心急如焚,但道路卻偏偏險惡莫測,齊肩高的枯樹,又擋住了去路。

穿過山谷,又翻過一座山嶺。

草棚找不到了。明華茫然,遲疑片刻后,又邁開了腳步,急急爬上巖壁。

她登上一座勉強能看到草棚的山頂,氣吁吁地朝下望去,她也顧不得喘口氣,就端起了槍,連滾帶爬地跑下了山。這時,山上的積雪也跟著大堆大堆地塌了下來。明華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像個石頭人似的呆立在那兒。

泉水扒開了!

火坑搞壞了!

草棚也被打得稀爛。

哲洙不見了。

明華跌坐到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哲沬!”她呼喚著,并從夢中驚醒過來。

“哲洙!”

她又茫然若失地叫了一聲。

明華想到夢中的情景,急忙收拾好行裝,匆匆起步往回走。

走到草棚附近,她停了下來,先躲到巖石后面,察看草棚四周。

用枯樹偽裝好了的泉水。

火坑上蓋著寬寬的石板。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動的跡象。

就連偽裝好了的草棚也安然無恙。

明平把匣槍裝入套內(nèi),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悄悄地朝草棚走去,并注意周圍的動靜。里面好像也沒有什么異樣的跡象,就把背囊卸在外面,走到泉邊去冼個臉,當她看到水中映出了一張搞得烏七八糟的臉時,不覺噗哧一笑。她對著水中自己的面孔說道:

“明華!你急壞了吧!這都是因為看到過那該死的鬼子飛機,才做了這樣一場惡夢。你看,這張臉,哲洙見了會擔心的,得洗干凈才是。”

明華洗完臉,還理了理頭發(fā)。

哲洙躺在草棚里,見有人聲,就把兩手放在耳后注意地聽著。

明華拿著冼干凈了的草根和陳年枯葉走了進來。

“肚子餓了吧!今天我到較遠的地方去了,所以回來晚了?!?/p>

明華見哲洙身旁的飯碗仍然放著未動,不覺一怔。

“為什么還不吃中飯?”

哲洙不語。

“是不好吃嗎?”

哲洙仍不回答,眼睛只望著草棚頂。

明華不知原委,打量了他一陣。

“怎么啦!是因為我回來晚了,生氣了嗎?(笑)從明天開始,我早些回來好了。”

“明華嬸嬸!最近您都吃些什么?”

哲洙突然說出了這作的話。

對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問題,明畢感到有些驚慌。

“我么?跟你一樣,吃同樣的東西唄!”

“糧食沒有了吧!”

“糧食為什么沒有了,你看這個,今天我又弄到了這么多的松球、松皮和蕨菜。還挖到了很好的藥,把這個搗碎、敷上,腿一定能好起來?!?/p>

“同志們留下的糧食,全讓我一個人吃光了吧!您最近摘來的松子也都叫我吃了……嬸嬸!您為什么要這樣呢?”

說著,把身后的飯碗端了出來,這是一婉明畢為了煮來吃而用水泡著的陳年干葉和草根。

明華把碗移到一旁,正色道:

“別為我擔心,要知道,我比你結(jié)實得多?!?/p>

“我是個沒廉恥的家伙,嬸嬸!讓您吃那樣的東西,請原諒吧!我……”

“哲洙!(明華嚴厲地打斷他的話頭)你以為我是為了聽你說聲謝謝才留下來的嗎?聯(lián)隊長同志要我留下來,是為了讓我叫別人恭維一番嗎?黨把我留在這里,為的是讓我救護革命同志,這是我的革命任務!”

明華這一番義正詞嚴的話,說得哲沫無言以對。

“明華嬸嬸!”

哲洙趴在她旁邊,嗚嗚地哭了起來。

明華無言地望著他。

沉默。

明華端坐在那兒,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哲誅。少頃,她漸漸冷靜下來,一面撫摸著哲洙亂蓬蓬的頭發(fā),一面溫柔地開導他說:

“同志們不久就會回來的,你也該爭取早一天起來,到那時,不是又能威風凜凜地上陣大干一場嗎?來!快吃吧!你若不吃,你不能搞革命,我也不能搞革命了。你看!連金達萊都戰(zhàn)勝了嚴寒,盛開了!革命家不戰(zhàn)勝疾病,能行嗎!”

放在他倆之間的那一小碗粥,誰也沒有碰一下。

它總照原樣擺在那兒,持續(xù)很久。

明華旁白:

“愈往下,這樣的事總是一再發(fā)生。的確,現(xiàn)在我們能吃的東西,僅僅只有深藏在雪地里的草根和松球罷了?!?/p>

樹梢上掛著一彎我們熟悉的新月。明華繼續(xù)旁白:

“就這樣渡過了無數(shù)個焦慮不安的白天和黑夜,與同志們離別的那天,也是這么個新月初升的晚上。雖然我這是第二次看到那彎新月,但隊伍卻還沒有回來?!?/p>

明華望著月亮出了一會兒神,然后給火坑添上火,裝了些木炭走了進去。

點亮松明子。在石頭上搗著草根,搗碎后,把它們鋪到白樺樹皮上折好,抬頭望了望哲洙。

哲洙正在睡覺。

明華把松球放到火爐上烤,并把松仁一個個剝了出來。

空松球滿地都是。

夜?jié)u漸深了。

明華干了好一陣,不覺打起盹來,她竭力振作精神干活。

要做的事還多著哩!

明華睏得睜不開眼,就走到外面去,用雪擦擦臉。

這樣反復擦過好幾次后,又走進去繼續(xù)干活。

哲洙醒了,并回過頭來張望。

“別再干了,睡吧!”

“一直沒有睡著嗎?”

“睡了,做夢做醒的?!?/p>

“哲洙!你真會做夢。”

“我夢見同志們背了許多糧食來?!?/p>

“是嗎?”

“還有,聯(lián)隊長同志一面發(fā)軍衣,一面告訴我們:金日成將軍說這是你們的份,叫捎來的?!?/p>

“金日成將軍?!……”

“據(jù)說將軍邊發(fā)衣服,邊叮囑說:他們的軍裝可能破爛不堪了,拿去給他們穿上,并把他們帶來。我聽了,緊抱著那件衣服,跟嬸嬸一道,哭著,哭著,就醒過來了。”

“你可真做了個好夢啦!金日成將軍可能正在為我們擔心呢。”

他們的心像飛到了將軍身旁,兩人的視線都一致轉(zhuǎn)向前方,沉浸在深思中。

“嬸嬸見過將軍吧?”

“見過,我跟隨著他,在一個部隊里戰(zhàn)斗過,(撫摸哲洙蓋著的防水篷布)你知道這是誰給的嗎?這是金日成將軍給的?!?/p>

“是嗎?這個嗎?”

哲洙的眼晴睜得圓圓的。

“將軍邊遞給我邊說:這是普天堡戰(zhàn)斗中繳獲的?!?/p>

“?。。〒崦浪癫迹┰瓉磉@樣,現(xiàn)在卻讓我蓋著,要是早知道的話,興許我的病已經(jīng)好了?!?/p>

“是嗎?(微笑)那我錯了……來,換藥吧!”(解開繃帶換上新的藥。)

“?。∥疑w著將軍給的東西(興奮),真的,得趕快把病治好才行。”

“那可不!得趕快治才好。”

“您給我講講將軍的故事吧!”

“先從哪兒講起呢?”

“將軍個子挺高吧!”

“對!個子很高,說起話來總是笑咪咪的,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情景現(xiàn)在還活生生地浮現(xiàn)在我眼前,那時他對我說的話,至今還在我的耳邊?!?/p>

“他都說了些什么?”

明華像讓往事在眼前重演一遍,沉思默想著。

她整理了一下記憶,就把金將軍的話背了出來:

“同志們這期間沖破困難,進行斗爭,都很辛苦,大概身體和精神都很疲惓了吧!但必須知道這么個事實:同志們雖然累了,可是,與此同時,大家相應地得到了鍛煉,我們一定要珍惜這點。這是因為:將來,我們?yōu)榱巳〉酶蟮膭倮?,達到我們的目的,還需要克服更大的困難和障礙。

“對于我們來說,首先應具有堅持到底的意志和百折不撓的革命精神,這種革命精神是很不容易培養(yǎng)起來的。它要在倒下去,爬起來,再倒下去,又再爬起來的斗爭過程中,才能培養(yǎng)出來。

“所以,如果我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的話,一定得鬧革命,解放我們的祖國。革命一成功,我們就可以建設自己的生活。哪里還有比解放祖國的革命事業(yè)更令人高興,更光榮的事呢?在革命的道路上,死去是光榮的,活著也是光榮的?!?/p>

哲洙凝視著一個地方,心里銘記住將軍的話。

明華重又干起活來,并接著說:

“從我第一次見到金將軍,聽到他的話那天開始,我明確地意識到了為使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革命者,我將來所應該做的工作?!?/p>

松明子忽明忽暗。

外面,風雪呼嘯。

明華換上根新松明子。

“現(xiàn)在,將軍在哪里呢?”

“大概他今天又打敗了敵人,正在這樣的山中休息著呢,盡管夜已深了,但他還沒有睡覺,正在一面來回給隊員蓋被子,一面考慮著祖國和革命事業(yè)……”

“我什么時候能見到將軍呢!”

“現(xiàn)在先要安心把病冶好,等聯(lián)隊回來后,再跟他們一道出發(fā),到時就能見到的?!?/p>

“要是去見金日成將軍,我現(xiàn)在也能走??!聯(lián)隊長同志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不來呢?都已經(jīng)一個月了……”

“回來的路上,他們要對付敵人,還得設法弄到糧食,這就可能耽誤時日。同志們一定比我們更著急?!?/p>

對著眨眨閃閃的松明子,他們沉思著。

在枯木成堆、雜草叢生的山坳里,槍聲嘶叫著。

硝煙隨風飄動。

荊棘叢在火中燃燒。

透過硝煙,可以看見鬼子橫七豎八地倒在雪地上。

山坳低洼處也滿是“討伐隊”鬼子的尸體。峭壁頂端巖石空隙處的游擊隊員們,正在斗志昂揚地戰(zhàn)斗著。

他們是不久前離開敦化樹林的聯(lián)隊長和他的戰(zhàn)友們。

張皇失措的日宼,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

槍聲慢慢停了下來,硝煙也在漸漸消散。

曾像死了似的倒在巖石下面的一名日軍,想以巖璧作掩護向山谷那邊逃去。但一顆子彈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他的尸體滾下了險峻的峭壁,這家伙是“討伐隊”的最后一個。

聯(lián)隊長回過頭來,望著同志們微笑。

靜寂。只有硝煙在峻嶺上空飄動。

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群烏鴉,黑壓壓的一大片,像要遮蓋住整個山坳。

鬼子東倒西歪的尸體,狼藉不堪。

群鴉搧動著翅膀。

聯(lián)隊長和樸同志并肩而立。

“烏鴉可高興啦?!?/p>

聯(lián)隊長接著樸同志的話說:

“嗯!該死的鬼子,在這迢迢千里的異國他鄉(xiāng),你們成了烏鴉的吃食啦!……??!天不早了,去整頓一下隊伍吧!”

說著,一面收拾好自己的武器。

在那沒有路的峻嶺上,聯(lián)隊踏著深雪前進。

密林里,暮色蒼茫。

隊員們冒著風雪,撥開齊頭高的雜草和荊棘,走進了叢林里。

迎風搖晃的密林,活象一片起伏不定的黑色波濤。

聯(lián)隊要深入到這座密林里去尋找秘密宿營地。

密林里,秘密宿營地被火燒光了,眼前是一片廢墟。

聯(lián)隊在這兒停了下來。

相互沉默無語。

無法知道總隊的去向。

再往前的路,應該朝哪個方向?!

有的隊員用手摸了摸被火熏焦了的柱子和炕面,想看個究竟。

聯(lián)隊長沉重地站著。少頃,他打破了沉默:

“大概離開這兒多久了?”

“炕面底下都結(jié)冰了。”

重又沉默起來。

“我們沒有按指定的日期到達。錯誤在我們這方面。樸同志,就在這兒扎下帳篷,先派人到司令部通訊處去聯(lián)系一下吧!”

“是!”

一彎新月,升上了密林的上空。

篝火熊熊地燃燒著。隊員們圍著它休息,唱起了游擊隊的歌。這歌聲響徹整個密林,傳向四方。

聯(lián)隊長和樸同志單獨站在一起,望著月亮說:

“我們離開敦化的時候,也像今兒個一樣,天上掛著一鉤新月?!?/p>

“是?。《家呀?jīng)一個月了?!?/p>

“原約十天就回去的?!?/p>

大概是想起了留下的戰(zhàn)友,心里感到難過還是怎么的,兩人一時都沉默無語。

游擊隊雄壯的歌聲,向叢林深處傳去。

樸同志一個人自言由語道:

“連糧食也斷了,不知能不能平安無事地堅持下來?”

聯(lián)隊長沉思良久,然后說:

“能豎持!一定能堅持下來,但肯定是相當困難的。他們等呀等的,可能等苦了,我們得趕快找到總隊?!?/p>

“秘密宿營地成了這個樣子,總隊是不是安全地離開了這兒呢?……”

聯(lián)隊長和樸同志陷入了深思。過了一會兒,他們擁動腳步,照料同志們是否蓋好了被子,那些唱歌的隊員們已進入夢鄉(xiāng)了。

新月西斜。

彎彎的新月慢慢變圓了。

這是一輪明月。它高掛在敦化密林的上空。

密林里,草棚浴在月光里。

明華給火坑添上鋸成一段段的圓木頭。

白煙裊裊,朝叢林深處飄去。

大概是春天快來了,那狂呼怒號的大風雪現(xiàn)在也靜了下來。

明華坐在火坑旁望著月亮。月色明凈皎潔。

月光里,她的面孔是笑盈盈的。

如此明月,可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過的。

面對著這么明亮的月兒,她的心不禁飛到了故鄉(xiāng)。

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以前在家鄉(xiāng)跟大家一道唱過的那支歌:

藍天,白銀河,

白船彎彎兒,

不掛帆來

不用篙,

只帶白兔一只

和桂樹一棵。

飄呀飄,

向西方,

穿過銀河,

飄過云兒國。

過了云兒國,

還上哪兒?

遠方星星閃閃爍爍,

那是要去的場所,

星星是燈塔,

快把路兒來探索。

隨著歌聲,明華眼前展現(xiàn)出了故鄉(xiāng)的風景。

美麗的故鄉(xiāng)。

小時候,明華拿著筐子和小朋友一道,在向陽的出玻上挖山藥。她慢慢長大了,跟媽媽一道拿著木棒,一上一下地舂米。木棒很重。她們的手打起了泡。這是一樁很費勁的活兒。

可憐的媽媽。

吃飯的時候,媽媽總是讓給家里人吃,自己坐在灶坑旁,不聲不響地餓著肚子。

明華把飯留下,用裙子蓋著拿來,放到母親面前。

媽媽楞楞地注視著她,難過地把小明華摟到懷里,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媽媽眼里流出了成串的淚珠,它打濕了明華的雙頰。

生活是這樣地艱難而又心酸。

明華做姑娘的時候,拖著一條黑油油的辮子,跟姑娘們一道去汲水。晚上,她坐在織布機上,一直織到月兒偏西。

故鄉(xiāng)雖是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但人們不可能在這兒好好地生活下去。

一群手提包袱的姑娘,踏著墊腳石渡過江去。穿西裝的人攔住送行的親人,緊跟在姑娘們的后面。父母兄弟眼睜睜地望著姑娘們離去。他們的眼淚已經(jīng)干了,剩下的只有心痛如絞。

明華沒有像這樣被賣出去。

但是,她也和家里的人一道頂著包袱,在夕陽西斜的時候,越過山嶺,離開了家鄉(xiāng)。

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當媽媽了。走在前頭,不時在山頂上停下腳步,回頭盼顧故鄉(xiāng)的人,是她的丈夫。

《半月歌》繼續(xù)傳來。

他們淚流滿面地越過了山嶺。

明月當空,密林浴著月色,像大海一樣,浩瀚無際。

《半月歌》還沒有停下來。

明華坐在火坑跟前,一直沉浸在回憶中。

圓圓的月兒又缺了。

彎彎的下弦月遙掛西天,天亮了。

密林重又起伏不定地動蕩著。

大風雪起。

明華登上高地警戒。

她步子沉重,面色蒼白。登上高地后,又在身旁的白樺樹上刻了一刀。

這棵樹已經(jīng)刻下許多刀了。明華爬上巖石警戒著。

她的眼晴并沒有失去生氣,仍然目光炯炯地監(jiān)視著遠方的敵人。

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敵情。明華把眼光移向?qū)γ妫H坏赝筷牪痪们霸竭^的那座山嶺。

可是,不知她看見了什么還是怎么的,她那望著遠力的雙眼,射出了明亮的光芒,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同志們!”

果然,在對面那風雪彌漫的山嶺上,只見紅旗迎風招展,一支長拉的隊伍,正朝這邊走來。

音樂聲起——熟悉的游擊隊進行曲。

明華猶如身在夢境,滿臉喜色。

“同志們!”

明華高喊著,爬下巖壁,向峭壁那邊跑去。

進行曲大合唱。歌聲雄壯,嘹亮。

明華萬分欣喜的面孔。

“同志們!”

明華滾下雪坡,滾到山中腰,徑直向山下跑去。

明華突然停了下來。

她感到一陣虛乏,精神有些恍惚。

她擦了擦眼晴,定晴再看,那么鮮明地飄揚著的紅旗和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都不知去向了,山頂上,仍然是北風呼呼,大雪紛飛。

明華扶著樹,迷迷瞪瞪地朝空中望去,這樣望了許久,一陣暈眩,她趕緊抱住樹,把頭靠在樹上。

“我這是怎么啦!這是怎么回事啦!倒下去是不行的,不能扔下哲洙倒下去?!?/p>

明華吃力地爬上了山梁。她艱難地一步挨著一步走,但終于戰(zhàn)勝不了暈眩,一頭栽倒在雪地上,眼前是天旋地轉(zhuǎn),密林翻騰。她想掙扎著爬起來。

草棚附近,哲洙抓住白樺樹,想盡量站起來。

前額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抱住樹,這才好不容易地站了起來。他想松開手站著試一試,但腿使不上勁,摔倒在雪地上。

哲洙焦慮地撫摸著傷口,喘息著。

他抓把雪潤了潤嗓子,重又使出全身力氣,想努力站起來。

明華拖著疲倦的兩條腿,在密林深處輾轉(zhuǎn)徘徊。

她從雪地上揀起一個松球。

是一個空的,她失望地扔掉,嘆了一口氣。

明華在山坳里,山坡上,探索,尋找。

一只小松鼠在巖石縫里剝著松球。

明華跑過去趕走松鼠,揀起松球。

松子全剝光了,只剩下一個空殼。

明華十分疲憊地挨著樹往前走去。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陣,看來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就靠著巖石坐下休息,并借此避避風雪。揀起掉在身旁的松球看了看,又扔了出去。

她嘆了口氣,思索著。

背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收獲。

風聲呼嘯,大雪茫茫。

明華情緒低落,像石頭似的一動也不動。這時候,她的眼前出現(xiàn)了聯(lián)隊長的身影笑貌,耳邊響起他的聲音:

“明華同志!你是金日成將軍親自培養(yǎng)出來派到咱們部隊來的,不管有多大閑難,相信你一定能戰(zhàn)勝它。

“要時刻把金將軍的話銘記在心頭:共產(chǎn)主義者不管遇到了怎樣的困難,都必須活著堅持革命到底!”

明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呆呆地坐著,就倏地一下站了起來。

她把皮帶再系緊些,然后移動腳步,望著高聳的果松樹枝走去。

一陣暈眩襲來,只見合抱大樹歪例了,密林也在亂翻筋斗。她靠到樹上,想努力定定神。

草棚前,哲洙使盡了勁站起來,他想往前邁一步,但卻摔倒了。

他翻動了一下身子,在苦惱。

“成殘廢了……革命者成了殘廢,還能下什么?”

密林里,巖石上,明華刨開齊頭深的積雪,從中挖出草根,并揀到了許多松球。

這是一場忘卻疲勞的斗爭。

明華坐在巖石上休息,一只山鷹在高空展翅盤旋。

明華微微含笑的雙眼,隨著在蒼空劃圈飛翔的山鷹轉(zhuǎn)動著。

“山鷹??!大概你看見過我們聯(lián)隊在什么地方吧!要是遇見了他們,請給捎個信吧!就說哲洙的病已經(jīng)好了許多,我們在這兒沒有任何擔心事,正在等著他們呢?!?/p>

山鷹繞著圓圈飛了一陣,就朝那邊天空遠遠飛去。

明華目送山鷹離去。突然,她的視線被一個地方吸引住了。

在高高的樹枝上,稀稀落落地掛著三個松球。

明華的眼晴閃爍著光茫,提起杖竿,朝樹下走去。這棵樹斜斜地生長在陡峭的懸崖上。

明華站在險峻的懸崖上用仗竿揮打著。一個松球掉到懸崖底下很深的坑里去了。

杖竿夠不著,明華就搖搖晃晃地跨上一步,打另一個松球。

最后一個松球,掛在很高的樹技上。

杖竿怎么也夠不著。

明華遲疑了片刻,就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歪斜著的果松。

下面是數(shù)丈深的懸崖,她舉起杖竿試了一下,還是夠不著,明華又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去。

風嗚嗚地吼叫著。

明華鎮(zhèn)定了一下,然后舉起杖竿,朝松球打去。

轉(zhuǎn)眼間,明華從懸崖上摔了下來。雪也跟著崩倒了,塌下的雪往懸崖底下的坑里一個勁兒地傾瀉著。明華終于掉進了深坑,并被雪埋上了。雪繼續(xù)不斷地往坑里塌,明花被雪埋得看不見了。只有風從坑面掠過,沒有任何動靜。我們的眼睛不可能從那兒移開,就連松鼠也像滿有感情地,在枝頭眼巴巴地俯視著明華掉進去的那個坑。

令人心焦的時刻在溜過去。

狂風把積雪刮往坑里。時間在流去。半晌,我們一直注視著的那個坑上面的雪才動了起來,明華拼命地往外掙扎,終于爬出來了。

她頂著風雪,抓緊樹根攀著巖石爬著。

一步挨一步地??

 短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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