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文森特的《白鼬》（2015），老戲骨法布萊斯·魯奇尼出演的法庭庭長拉辛，比我想象的要好。這老頭出演的影片巨多，有種標簽印跡，想不貼也難，有點兒神經(jīng)質(zhì)，有點兒賣萌，還有點兒常常不置可否，典型的法式神經(jīng)綜合癥。

《白鼬》中，作為一個二十多年的資深法官拉辛，法庭上，他總是繞著白鼬樣的圍脖，被人冠稱“二位數(shù)庭長”，意思是說經(jīng)他審判的案子，被告人的刑期都沒有少于十年，夠狠的這老家伙。可這次似乎有點不同以往，在圣奧梅爾法庭上，被告馬歇爾·貝克林是一個27歲的小伙，有踢死其7月女嬰的嫌疑，更何況他是自首。

但在法庭中，被告卻矢口否認，任憑問什么，他反正只有一句“我沒有踢梅里莎”，透著骨子里的堅定。他的妻子作證時也說沒看到老公有這種行為，有時孩子哭個不停，有點不耐煩總是會有的。但鄰居們作證大多都說。這一家經(jīng)常吵個不休，噼啪作響。鄰居們倒跟著起哄似的。

被告馬歇爾·貝克林，1986年12月24日生于阿爾勒，3歲時父親因建筑意外去世。他同母異父小他9歲的弟弟作證時，動情地說他跟我的親哥哥一樣，他愛每一個人，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傻事。反觀被告，則一臉的茫然，他把不準自己的結(jié)果到底如何。

被同事屢屢嘲笑的拉辛，自感這個案子很是棘手，這幾天又患流感，耐不住，時不時得反常的休庭，上一下洗手間。跟妻子的離婚事基本敲定，二人見了面還跟沒事一樣，普通朋友一樣打招呼。誰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赡苓B他自己都捏不準。

但更撓頭的是，這起案子的其中一個陪審員，竟是他六年前患病住院時的主治女醫(yī)生迪特·洛倫森·科特萊。45歲的她，來自哥本哈根，在法國也生活了二十多年。她離異后，帶著兩個孩子。女兒也很懂事，總希望媽媽有個好歸宿。拉辛住院時便愛上了她，但從沒明確表態(tài)。這次，他便利用休庭機會，約她出來到咖啡廳聊聊。

似乎迪特對于他的大膽表白并無太多驚喜，猶疑不定，也屬正常。女性總會含蓄些?；蛘哒f她還需要靜觀其變，至少要等這個案子終結(jié)。畢竟大家關(guān)心的是這個馬歇爾到底判幾年，或者干脆無罪釋放。沒有找到可靠性的證據(jù)。連法醫(yī)都說，嬰兒她頭上出血，有可能是他踢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碰到了什么，這很難下絕對的結(jié)論。拉辛再厲害，也要費一番思量，至少得傾聽各方申訴意見，自然就包括迪特的看法。

為此，拉辛特意點名讓迪特發(fā)言。知性的迪特微笑平靜地問被告妻子你生第二胎時，順利嗎？對方回答順利。那孩子見過他父親嗎？對方搖頭。庭上誰也沒想到，作為一個陪審員會問這樣看似與案子不相關(guān)，卻異常切入人心的溫暖話題。陪審員七嘴八舌，打破了一種沉悶碎碎念的氣氛，他們的激辯，對于拉辛法官的審理，至少有參考因素。

比如，有的說被告妻子杰西卡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兇手，只因為有了身孕，其夫遂代之自首。拉辛也認為并無確切的證據(jù)證明就是被告所為，審理也只是憑一份小小的證詞，也許永遠不知道真相，但可通過審判此案，讓世人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這才是最為重要的。

最終，拉辛在法庭上罕有的宣布被告無罪，當庭釋放。這對于這位聲名不佳的法官來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一個審理刑事案件從沒少于二位數(shù)的法官，這次卻溫柔地釋放了被告，這一切不能不說是出于愛情的魅力。這的確顯現(xiàn)了法式浪漫的融入與調(diào)和。

白鼬，又稱鼬獾，哺乳動物，像貓而小，尾巴長，毛棕灰色，腹部白色，生活在樹林中和巖石間，也叫猸子。以此為片名，不只是形似，其隱喻顯然有著多變的寓意。如同拉辛的審案判決，以及他跟迪特輾轉(zhuǎn)多年又重臨的愛情。

后來，拉辛向迪特坦誠，那時住院時，你給我打嗎啡，感到你那么漂亮，我就已愛上了你，可命運之手，之后又安排我們永不相見，因此，下次再開庭時，我希望你作為陪審員，永遠地注視著我，我需要你的注視。潛臺詞無非就是說這會給我極大的信心。

再次開庭，拉辛依舊繞著白鼬樣的圍脖。幸好，迪特來了。他莊重宣誓：“將認真審查對拉盧洼卡瑪拉和格林斯基等人的指控，排除憎恨惡念，排除恐懼、愛戴，要記住被告人是假定清白的，任何疑問將本著對被告人有利的原則來處理，你們會根據(jù)自己的良知和判斷，來形成最終的裁決，堅守公正、正直和堅定的原則，與你們自由和誠實的人格相一致，你們的辯論要對外界保密，即使本案審理也不得外露。”

這段臺詞我之所以全部摘錄，一個是覺得這段臺詞非常有溫度有力量，另外，還在于拉辛宣誓時不停地注視著臺下并未選上陪審員的迪特。起先，他還以為迪特已隨其它人員離開，沒想到她走出去又返回來了，這讓拉辛喜出望外。迪特同樣對他抱以深情凝視，并慢慢脫下藍色外套，一股爽心的白色自由感頓時透亮起來。

片中的鏡頭有點兒給人添堵，每每二人同時入畫面時，必有一個背影，一個臉部。這是有意為之，還是礙于技術(shù)原因，不得而知。小制作并非有統(tǒng)一的拍攝模式，歸根結(jié)底，還是與導演本身的創(chuàng)作風格相關(guān)。片中插曲也不省心，尤其是表現(xiàn)迪特起伏的情感時，穿插的幾曲子情意款款，似乎法國影片這樣去刻意表現(xiàn)一段情感的傳統(tǒng)方式，還真的不多。

另一個有意味的是，陪審員來自不同種族不同區(qū)域不同職業(yè)，男女老少皆有，休庭時，他們齊聚一起侃侃而談，有時爭得面紅耳赤，有時說個笑話逗個樂，煞是有趣，這顯現(xiàn)一個多種族多信仰的融合。但從細微處，我們還是看到了某種對立及不可調(diào)和。這本就是一個利弊叢生又難以權(quán)衡的新世界。

如同美國槍擊案，為何以前極少，這十幾年多了，原因就在于從世界各地的新移民多了，帶著不同成長的印跡、信仰及思想，融入不了美國文化，久郁之下，稍一觸發(fā)，槍擊案就不可避免，這是美國那些反對控槍人士所看不到的新問題，他們習慣帶著固化的一成不變的觀點看待新問題。這是槍擊悲劇一再重復的根本癥結(jié)之所在。一句話，世界變了，人心變了。

當然，最在意的還是影片的法庭場面，為被告辯護的律師好像總是游離分心的樣子。還有習畫的法律專業(yè)女生在畫畫，拉辛跟他的法庭成員，包括他的女助手寶琳娜都有點兒格格不入的距離感，不說退避三舍，也是見面愁的那種?？梢哉f，如此不厭其煩地全方位呈現(xiàn)一個真實法庭的情境影片，還真不多見，其細致之處有時真讓人有點兒咋舌。看似拖沓，自有另一番用意。

201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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