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你見過死亡的顏色嗎?
吉它是一種簡單的樂器,但在尼爾揚的手中它變成了一桿槍,冒著藍煙的槍。在多年前我從魚市一般臟亂不堪的卡口攤上覓得《DEAD MEN》的原聲時并不知道賈木許是何許人也,當時只是從老尼爾蒼老的和弦和精準的失真中發(fā)現(xiàn)了槍一般點射的樂音所帶來的快感。
今天這個暗沉沉的毫無詩意的下午,我欣喜若狂地打電話給SICKIEE,告訴他《DEAD MEN》已到貨,然后把自己關在屋里飽餐一頓,主菜是寓言、詩歌,副菜是音樂、西部風光和JONNY DEPP,再來點迷幻劑做點心就更好了。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在幾個世紀前寫過:就這樣去感謝上帝、教士和國王,謝他們用我們的苦難造就了天堂。他這么一說就把自己那些簡單卻寓意深刻的歌謠弄成了搖滾樂了不是,要知道做為鄉(xiāng)下木雕匠的他那時還遠不被認為是文化精英分子,至多也就一農(nóng)民出身的小資罷了,可到底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最美麗的詞句和意象,這個人同時也熱愛尼爾揚那瘋馬似的自由和迷亂的精神探求,他本意是執(zhí)著蒼涼狂放的流浪漢文學,卻不幸墮落成為電影工業(yè)的攔路石。那種藐視一切的垮掉心態(tài)促使他過于深入到宿命、抗爭和尋根的童話中去,赤身裸體面色蒼白的賈木許是無法僅僅用電影這一根標尺去衡量的,《三個藍月亮》放到一半我的朋友們就沉沉睡去,《夜的世界》被一個寫小說的朋友評價為手法老套、寓意簡單。而這部《DEAD MEN》呢?我更喜歡它的另一個譯名----《你見過死亡的顏色嗎?》
生和死,黑與白,槍手與女人,煙和骷髏,鮮花與馬蹄,印第安人與河流,海洋與彼岸天堂,這一切你想不把它當成古龍筆下的傳奇故事都難,這樣天天被這些意象折磨想要多活幾年也難,所以古龍識趣地仙去了,留下瘦弱的JONNY DEPP獨自踏上西行列車,這個懷揣一張聘書的克利夫蘭小伙子來到邊境小鎮(zhèn),一個充滿了兇殺、暴力和奇談怪事的人間地獄,迅即卷入男女糾紛,自衛(wèi)中失手殺人,被通緝追殺于叢林蠻荒,如果不是遇到那個未卜先知的印第安人,這只是一個精彩的美國式的歷險故事罷了,可賈木許卻給它嫁接上了類似《艾麗絲漫游仙境》般的絕妙的后半部,在導演的文學藍本中,現(xiàn)世的貪婪人群要通過贖罪和受苦來超度,是一定要過那座印第安橋的,更何況片中主角化身為威廉布萊克,被印第安人認定是一個前世的離魂異客呢。
我不可能留住這故事,在夏天焦灼的日光中它象一個幻影,在四處流蕩,賈木許用尼爾揚冥想意味的吉它和神秘的河岸與叢林為電影營造了一個朦朧的無限遠的彼岸,尋找靈魂出口的命題在印第安人往威廉布萊克臉上畫符時、在木筏劃過兩岸不知死期的牲畜時、在一個個殺手和兇徒成為DEAD MEN之時、在威廉布萊克躺在一葉獨木舟(諾亞方舟?)中漂往無邊際的大海中時,變深刻和令人動容。死亡的顏色如許繽紛誘人,如谷中湖泊和夢中故鄉(xiāng),厭倦殺戮和被殺戮的人或動物,厭倦迷失和尋找的旅人,去點上一支煙吧,就象電影中無論弱者或強人們都在找的那種。
賈木許的電影有時誠實的象一個老土的西部故事,有時又奇峰突起,迷幻而多意,甚至充滿奇異的幽默和諷刺。許多在常人看來不可能的事在他的電影中卻一再荒謬地出現(xiàn),比如威廉殺查理是因為本能,而查理被這個都不太會拿槍的人連開數(shù)槍打死是因為一時激怒下錯殺死心上人而產(chǎn)生的驚恐,而如果不是因為那女人對查理說出“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這樣的話查理本已打算開門走掉去自我排遣一下傷心就算了。再如那個印第安人的名字居然就叫做“沒有人”,害得威廉找他時對著荒野大叫“沒有人”,印第安人無意中亂開槍居然也可以打中歹徒。在威廉自認為是布萊克轉(zhuǎn)世后他無所顧忌大搖大擺地走向已拿槍描準他的警察,警察卻因為他的肆無忌憚而忘了開槍,這時他從一個弱者搖身變?yōu)樯駱屖职褜骋灰粨魯馈.斈愦嫘囊此绾闻c最厲害的殺手王一決高下之際故事卻安排他身負重傷乘舟仙渡,留下岸上印第安人與殺手王兩敗俱傷,槍聲象是為他送行時的人間喪鐘。
在拍攝上賈木許力求樸實平白,盡量不用任何絢目的快移和詩意盎然的廣角搖移和長鏡,很多主觀鏡頭中的泥土、木符、鬼臉和全身披掛的印第安人、威廉鬼氣迷離的臉、刺向天空的怪木樹椏等都不是刻意夸張,卻也一個個催人潛應。
好了,現(xiàn)在誰來告訴我,IGGY POP這個可愛的老變態(tài)在里面演的是那一個???
2 ) 威廉·布萊克的朝圣之路
當印地安人在影片最后將彌留之際的威廉·布萊克推上小舟
他通過死亡的儀式在印地安人的圣地步入遠離世俗的神圣世界
3 ) 步向死亡的旅程——《DEAD MAN》
“It is preferable not to travel with a dead man.”——Henrl Michaux
“最好別與死人同行”——亨利·米修
死亡的意象從一開始就緊緊攫住這部電影。
開往西部的火車上,來自克里夫蘭的威廉·布萊克(約翰尼·德普 飾)看上去有些孤獨,隨著窗外景色的變換,樹林、隧道、荒涼……車廂里的人們也換了好幾撥,從西服革履的紳士逐漸換成了粗俗的獵人,他們甚至對著窗外砰砰的射擊,威廉·布萊克也越來越緊張,只好緊緊抱著自己的行李箱以尋求少許的安全感。顯然,這是個長而危險的旅程。
“Machine Town,那可是終點站。”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不相信任何紙上寫的東西?!?br>“看看窗外,就象在船上看著星空,猜測為什么一切移動,而船是靜止的”
——火車司機這么對他說。
威廉·布萊克到達Machine Town,他走過街道,白色的陽光使他的臉看上去更加沒有血色——街上泥濘骯臟,人們衣衫襤褸,路的兩旁是棺材鋪子和散落的牛骨骷髏,連搖籃里的嬰兒都不哭泣,而妓女和嫖客就在街邊口交——迪金森金屬工廠就在街道的盡頭,威廉·布萊克就是要去那里當會計師。
可是他被趕了出來。他遲到了一個月,無論是他的行為還是他的裝束都遭到了人們的嘲笑,他還被迪金森金屬工廠的老板用槍指著腦袋?!磥磉@里的人喜歡用槍,暴力使問題變得簡單直接——他沮喪的來到了鎮(zhèn)上的小酒館,故事才開始么?他遇見了賣花女郎,一夜情,女郎的男友闖了進來,子彈穿過女郎的胸膛嵌在了威廉·布萊克的胸口,他又殺了那男子,騎了他的馬,然后匆匆逃離。
當他醒來的時候,一名印第安男子Nobody正試圖幫他挖出這顆心臟旁邊的子彈,可是太深了——這注定威廉·布萊克活不長。當知道了他的姓名,Nobody固執(zhí)的認為他不僅就是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并且應該是一個dead man,也不再稱呼他為“愚蠢的白人”。而是激動不已的吟著威廉·布萊克的詩:
Every Night & every Morn
Some to Misery are Born.
Every Night & every Morn
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Endless Night.
“每個夜晚,每個清晨,有些人注定痛苦。
每個夜晚,每個清晨,有些人注定快樂。
有些人注定快樂,有些人注定承受無盡黑夜。”
但是,更大的問題在于,威廉·布萊克殺的男子是迪金森老板的兒子,他騎走的馬還是迪金森老板最喜歡的馬,迪金森老板不僅雇了三個殺手殺他——一個小小年紀就殺了14個人、一個喋喋不休、一個竟吃了自己的父母!——還廣發(fā)告示追捕他。于是,一場追逐與逃亡開始了。
滿口詩話語言、被自己族群驅(qū)逐的Nobody成了步向死亡的威廉·布萊克的引領者。事實上,威廉·布萊克并不知道該去向何方,而Nobody也是一個流浪者。
當威廉·布萊克說自己餓了,Nobody 卻說“探索夢境就是巨大的祝福,威廉·布萊克,要做到這樣,就必須經(jīng)歷無水無糧的時刻”;
當威廉·布萊克找不到眼鏡,卻發(fā)現(xiàn)Nobody正在把它戴在了鼻梁上,說“沒有它或許你會看的更清楚”。
…………
在這部黑白調(diào)子的電影里,人們沒有安全感,從不互相親近,他們通常都帶著懷疑的目光,大部分人擁有槍支,這樣自然而然就擁有了某種獲得安全的權(quán)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消除不信任感,他們什么也不尊重,人們戲劇化的互相攻擊,然后戲劇化的死亡。就連殺手們,沉溺的也是自相殘殺。胸口嵌著子彈的威廉·布萊克,這個膽小怯懦的會計師,一開始就注定要死亡,但他仍然成長成為面不改色的殺手,學會了還擊,在追逐殺戮中挖掘出自己的另一面,學會保全自己生命的最后時刻。
我們和威廉·布萊克一樣,只有一個終點,但通常我們不面對它,也不思考它,仿佛它從不存在也永遠不會到來。在這部賈木許1995年的電影里,威廉·布萊克成為某種隱喻,整部電影充斥著詩化的死亡和荒涼的氣息,威廉·布萊克一邊步向死亡,一邊思考生命的真正含義——有些人注定痛苦……有些人注定快樂……有些人注定承受無盡黑夜——是這樣的么?
電影里的鏡頭,常常變幻成半死的威廉·布萊克的狀態(tài),微微晃動的、無奈的指向周圍的景色和蒼白的天空。電影的末了,Nobody把威廉·布萊克帶到印第安的營地,最后一個殺手跟蹤而來,河流的兩岸,連覓食的鹿都看上去頹廢而沒有生命力。Nobody把已經(jīng)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威廉·布萊克放上小船推向河中,對他說:“這個世界人們不會再想起你?!睍嫀熗げ既R克與詩人威廉·布萊克終于真正重合,他離開河岸,遠遠看到,在最后的殺戮中,人們爭相死亡。
Neil Young的音樂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xiàn),約翰尼·德普的表演十分自然妥帖。當然,這絕對不是一部令人高興的電影,它時時散發(fā)著死亡、腐敗和潮濕的味道。但這是一部令人思考和值得重看的電影。
假如有人說,電影首先是愉悅大眾的,那這個人一定不了解電影。
電影開頭引用的詩句“最好別與死人同行”來自法國詩人亨利·米修(1899-1984),他是一位離群索居的超現(xiàn)實主義者,還是一位畫家。他曾經(jīng)寫道:釣在鉤上的魚無比地想念水,無比地想念,這難道不是很自然嗎?
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他還是一位水彩畫家、版畫家。他還曾經(jīng)寫過:
一花一世界,
一沙一天堂,
掌中握無限,
霎那成永恒。
——《天真的預言》(Auguries of Innocence),1863
2004-7-4北京朝南居
4 ) 《離魂異客》:一幅隱喻的構(gòu)圖
對于像我這樣神經(jīng)粗糙的人來說,電影最容易被忽略的細節(jié)常常在片頭。尤其是那些通過前后呼應的隱喻但又不是嚴密的結(jié)構(gòu)來表達的電影——例如賈木許的這部《dead man》的。
讀了一些網(wǎng)上的影評,回頭看了第二遍,才注意到原來以為冗長的片頭暗藏玄機——泛美鐵路的列車上,窗外的景色開始變成森林,有被拋棄的破馬車,接著是高聳入云的落基山、荒涼的大盆地戈壁、然后是稍露翠色的山丘?;疖嚿献畛醯某丝投际切匚臓栄拧⒁轮皿w的城市人;然后換成裝扮一般的鄉(xiāng)村人,開始用異樣的目光打量這位穿著量身定做粗格子花呢三件套的年輕人——長發(fā)、金絲邊眼鏡、拘謹中流露著不安全感、貌似還涂著唇膏;最后,干脆滿屋子都是面色發(fā)紅、不修邊幅如吉卜賽人的家伙,手里還握著槍,隨時等著從小睡中驚醒過來打野牛。
打野牛的槍聲,然后就是那段廣為稱道的Neil Young的電吉他“dead man solo”,跳出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Johnny Depp,之后是那個用白色枯骨擺成的片名《dead man》——槍聲似乎就是對標題的暗示。
對于“dead man”,這個題目。中文譯名各不相同,有直呼《死人》的,也許因為這兩個音節(jié)念起來力度不夠,所以不常見;有電影字幕中翻譯的“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我覺得意思超出了電影的內(nèi)容,不太適合;有“死囚漫步”,音節(jié)夠了,符合中國人翻譯電影片名的習慣,不過“囚”字也超出了電影的內(nèi)容,而且漫步二字容易被沒看過片子的人誤解為有“悠閑”的意味,大概翻譯的人把它和另一部電影“Dead Man Walking”混淆起來了;最喜歡的是“離魂異客”,一來是覺得意思很到位,至少是符合我自己對電影的感覺,二來賈木許還有部電影叫《天堂異客(Stranger Than Paradise)》,似乎有對照的味道。
在開頭中,那個滿臉煙灰的train fireman(居然有燒木頭的火車!)跟威廉?布萊克說:“當你在火車上,看著窗外是否會讓你想起在船上的感覺?那晚上夜深人靜,你躺在床上看著天空,水就在你身旁流過,和那些風景一樣,你就會想:為何這些景物在移動,而船卻是靜止的?”這分明就是在暗示結(jié)尾命若懸絲的布萊克被放進獨木舟隨波逐流。
賈木許的片子只看過兩部,同樣用了很多前后照應的部分。在《神秘列車》里面,同樣的場景出現(xiàn)在三段故事中:城郊圍墻邊、旅店、旅館窗外的高架列車、旅店年輕黑人服務生戴墨鏡、槍聲、火柴(match)以及貓王,這些場景把《神秘列車》的三個故事在時間和情節(jié)上貫穿起來。而在《離魂異客》中,這種手法的應用似乎只是出于隱喻的目的。
例如剛才提到的火車和船的類比,威廉?布萊克活著乘火車來,死時隨獨木舟去,在開頭已有暗示;威廉?布萊克和中彈身亡的鹿躺在一起,擺出相同的姿勢,似乎也暗示主角在劫難逃。片中還有零零碎碎的這樣的照應,甚至可以說,這部電影的主要內(nèi)容就是由這種照應構(gòu)成的隱喻來完成的。
可以有各種方式來解讀隱喻的細節(jié)。
譬如在我的理解中:Mili Avital所扮演的女配角蒂爾被酒吧的醉漢推倒在門外的爛泥地里,似乎有美好之物在這座骯臟的小鎮(zhèn)遭到踐踏的暗示。有影評曰:威廉?布萊克殺死的一對雙胞胎警察,尸體是一模一樣的側(cè)臉姿勢,一個頭下樹枝形成光芒的形象,一個則沒有,正好印證了威廉?布萊克的詩句: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Endless Night。此人真是目光如炬!同樣,對于Nobody反復問的那句“你有煙草嗎?”,也是眾說紛紜,有的說煙草的隱喻是生命力,有的說是使人面于空虛的精神之物,大同小異。有的影評注意到Nobody拿走威廉?布萊克的眼鏡,并說“沒有它你看得更清楚”,除去眼鏡涂上印第安臉紋的布萊克精神抖擻,一改之前怯懦的表現(xiàn),接連射殺兩個笨警。
在構(gòu)成全片的線索方面,也有類似的隱喻。例如:本片自始至終充滿著對白人入侵印第安人領地的描述,既有燒毀的印第安村莊,也有白人神父對Nobody的歧視,還有Nobody對自己苦難身世的描述——自幼被販賣到歐洲,逃回部落又因西方的教育被族人排斥。(Nobody對身世的描述和對自己名字的由來,讓我想起了薩義德的回憶錄《格格不入》。)
這條線索還貫穿著對白人的嘲諷:白人“愚蠢”、自私、混亂、血腥、破壞,連他們的牧師都如此道貌岸然;印第安人反倒熱愛文學藝術(shù)、浪漫、生活安詳。這條線索本身就可以作為被解讀的一種隱喻。甚至剛才說過的蒂爾被酒吧的醉漢推倒在門外的爛泥地里的細節(jié)也可以被想象成這個大的隱喻的一部分。
隱喻本身因該怎么解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發(fā)現(xiàn)隱喻,而隱喻的內(nèi)涵未必是闡釋本身能表達清楚的。蘇珊?桑塔格在《反對闡釋》一文中表達過類似的意思。我想說的是:對于一個好的寓言文本,隱喻本身既可以被創(chuàng)作者生產(chǎn)出來,也可以被閱讀者創(chuàng)造出來?!妒ソ?jīng)》就是這樣一種文本。
卡夫卡開創(chuàng)的那種文學傳統(tǒng),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從創(chuàng)作伊始就是為了給閱讀者提供作為想象而不是理解對象的文本。他們提供的不是已完成的作品,而是七巧板;不是一個世界,而是進入一個世界的入口。《離魂異客》應當也是這個傳統(tǒng)之后的產(chǎn)物。賈木許自己評論這部電影時說:“片子似乎在探討一種幻覺,一種游離在邊緣的幻覺?!耸朗且粋€充滿想象和幻象的世界,我的作品也如這世界一樣充滿想象與幻象?!睂λ挠霸u,絕大部分正是對于各種隱喻的發(fā)現(xiàn)和揣度。創(chuàng)作者失去了對文本的控制;作者和讀者之間在玩捉迷藏的游戲——既不想讓尋找的人發(fā)現(xiàn),又不想他離自己太遠。既要靠慮隱喻的內(nèi)容和可供想象的空間,又要關心作者對故事的控制。
在隱喻式的作品中,最忌諱的就是作者自己把內(nèi)容一語道破,或者反復強調(diào)一個本已得到足夠表達的意思。想想后生們在《伊索寓言》每片的末尾加上的解說有多不倫不類就知道了;《我們》內(nèi)涵比奧威爾的《一九八四》深刻得多,但是在名氣上總是屈尊其后,我私下比較覺得,原因在于扎米亞金在書中寫了過多自作聰明的解釋。
《離魂異客》中也有類似的敗筆,例如:威廉?布萊克殺死的一對雙胞胎警察中有一個頭倒在木柴炭火中,看起來像神像的樣子,這個鏡頭停留了夠長,我覺得已經(jīng)足夠讓人聯(lián)想到這方面了;如果賈木許如果擔心觀眾沒意識到這個象征,大不了在兩個殺手路過時再重復一下,完全沒必要借殺手之口道出。這樣的問題在《神秘列車》里也有出現(xiàn)——同一個槍聲在兩個場景中出現(xiàn),然而兩個場景中的人物都問:“槍聲?”,至少有一句是多余的。觀眾已經(jīng)看出,電影卻要再強調(diào)一遍,這種感覺就像胃里的東西翻上來再吞回去。
二零零六年十月
5 ) 一些幫助理解的細節(jié)
1、 William blake 父母雙亡,處理后事之后選擇到西部的一個小鎮(zhèn)的一份工作。 這是受當時的西部開發(fā)的鼓動影響。
2、長途火車,一次次醒來,身邊人的模樣打扮都越來越接近蠻荒野蠻,是西部和文明世界的對比,也是越來越深入西部深處,深入西部的真實。
3、小鎮(zhèn)名叫 莫信鎮(zhèn),英文Machine,是機器的意思。白人把機器帶到西部,開發(fā)這里的資源。
4、William 要求找老板說清楚工作的事情,這是文明社會的意識,但是所有人都嘲笑他,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這里的資本家,是無信、暴虐、不可講道理的。
5、William的工作沒搞定,身上只有一點錢了,他的決定不是去找個住的地方,而是買一瓶酒。說明他的內(nèi)心其實很抑郁、崩潰,而不是一個帶著希望在這里扎根立足生存下去的小伙子,他已經(jīng)在抗拒這里了。
6、賣花女人被壯漢推出酒館,說你做妓女的時候才能進來。說明西部的世界,把美好的東西,作賤成丑陋,容不下美好的存在。
7、賣花女人沒錢,用紙做花,她夢想著有一天有錢了,可以用布做花,可以灑上香水。 工廠老板的兒子聲稱很愛她,卻讓她這么貧窮落魄,受人白眼。賣花女人寧愿為一夜情的William擋槍。 這些都說明,工廠老板的兒子其實是在小鎮(zhèn)里欺男霸女,用了很多手段強迫賣花女就范,而不是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副深情的樣子,這些都在背景里沒有講。
8、胖子以為Willam blake是他曾經(jīng)讀到的詩人,是因為在胖子眼里,這個世界的白人就那么一群,白人都長得很像,所以覺得叫一個名字的,必定是同一個人。他說小時候被抓去,到了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人們遷移的速度那么快。 他是覺得美洲的白人只是一個到處遷徙的部落而已。
9、胖子吃了神給的食物,就是可以有幻覺的草藥后,看到William的樣子是一副骷髏,就知道,William死志已生,他還活著, 只不過是靈魂還在彷徨,不知歸處。 從這里開始,是主題的正式展開,一個死人,尋找靈魂的歸處。
10、胖子是曾經(jīng)與白人打過交道的印第安,背負著種種自己的命運。這個在德普的電影《獨行俠》里講得更淺白易懂。他們是那些被白人影響了的印第安,有自己的思考和命運,沒有被部落完全接納,但仍然心在部落。
11、途中遇到的3個人,在野外生活,是在西部開發(fā)里淪落為強盜的人群。
差不多了,大概有這些細節(jié)的了解,背景的交代,就只需要去感覺這個電影就夠了,它就是來震動人的內(nèi)心感覺的。
6 ) 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Endless Night.
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Endless Night.
在看這部片子前,我早就喜歡這首曲子。看了這部片子才知道這出自詩人william blake.
Jim Jarmusch的片子早之前我看過<破碎之花>,人生寂寥。但覺得也就那樣。<Dead man>才是真正好到激發(fā)懶漢寫影評的不寫就難以平靜的好片。
首先嗷嗷直叫的是music by neil young!在這部基本是隱喻體的西部黑白電影里面,誰能把那些時空、文化、宗教、粗糲男人以及種種抒發(fā)出來。真的就是neil young老爺子最當仁不讓。木吉他一撥,質(zhì)感蒼涼,說不出的空曠。即使獨奏,也是一盤好菜!這個是片子最吸引我的地方。
再者,讓我覺得非常贊的是我們溫柔淳厚的印第安兄弟nobody。我真的是從心里認為印第安是個非常神秘、智慧、先知甚至浪漫的種族。那么個原始的部落,用他們的文化締造者一切,原始的生命力。所以nobody不停的稱呼"stupid white man",一點也不為過。很多很多非常隱喻的話也是nobody說出來的,就像個來自古代文明的使者,來超度在這個荒唐殘忍暴力世界的受害者Johnny Depp,我始終覺得nobody哥是有大智慧的,從容坦蕩才情,一個沒法被理解的種族的特有的魅力。
Johnny Depp,開始唯唯諾諾的小男人,迫于生計變賣家產(chǎn)只身來到西部荒涼的城鎮(zhèn)。開始那個感覺就是恐慌和挫敗。一切轉(zhuǎn)折在和賣花姑娘的一夜情,誰說大師交待事情很緩慢,在我看來,有些情節(jié)他真的給的分毫不累贅。長鏡頭長鏡頭,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的,這個就是感覺,只能意會了。后來Johnny Depp在nobody的指引下慢慢變得從容起來。所以nobody說話在我看來非常有意境,比如說偉大的食物對你已沒用,你必須水米不進,凈化你的靈魂。后來nobody離開。johnny如靈魂附體般牛逼起來,所作的一切正如nobody預言“william blake你將用槍寫你的詩”。我們都知道johnny不是那個詩人william blake,那又怎樣?.智者是知道你會變成他,在這種雞飛蛋打兔子咬人文明交火生靈涂炭一些美好像紙花被丟在泥沼里的時刻。fight like a living legend!從開始johnny的穿戴像個考究的雜技團的小丑,到后來,爺兒臉上涂著鮮血披著裘貉,那完全是兩種境界?。?!
我愛精神恍惚的長鏡頭。片子一再的特寫某些廢墟,圖騰,窒息般的雜草,詭異的樹杈,隨處可見的骷髏,這些都太美啦!夠荒涼夠神秘夠爺兒們!印第安的深刻,不是白人殖民者能連根拔起的。我非常有幸能在這樣一部西部片里見識到類似于英格曼.伯格曼才能表達的宗教感。
我覺得這片子也很喜感的。片頭,三個殺手在礦工大佬辦公室一起拔槍瞄準大佬畫像的鏡頭,狠搞。中間nobody看著johnny的臉,黑暗中漸變骷髏的影像。比較美的地方是johnny和那只死掉的小鹿躺在雪地上。太美太美了?。?!上空盤旋的是蒼穹阿.
最后johnny depp躺在一彎松木小船里,飄向水天交界處,所以靈魂來和去的地方。天地何所在,飄飄一葉舟。
Some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 Some are Born to Endless Night.你有柔軟頭發(fā),美好皮膚,you are Born to sweet delight又怎樣?現(xiàn)實就是兩者的mix版 .Jim Jarmusch把死亡描繪的太令人向往了。
配樂是牛逼的,主題是庸俗的
垂死旅人奏鳴曲。與印第安人走天涯,詩意散漫又驚心動魄的逃亡冒險。野蠻兇殘的白人映照文雅淳樸的印第安人,真正的文明屬于印第安人。Crispin Glover和Johnny Depp在《愛麗絲漫游仙境》前的合作,俊俏清秀的Depp演這角色再合適不過了!黑幕轉(zhuǎn)場頻繁,轟鳴作響、簡單雋永的純電吉他搖滾配樂穿梭全片,余音繞梁。(和《蘭心大劇院》組成連續(xù)在電影院看兩部現(xiàn)代黑白片)[10.17看的]
西部、野蠻、煙草、騙子、小偷、小麋鹿、金屬彈、白人、印第安人、詩、上帝、獨木舟、花馬、紙玫瑰、吃人、水牛、非利士人、靈魂、心臟、熊、血、豆子、圣經(jīng)、黑人、水洼、懸賞、美金、酒、眼鏡、禮帽、烏鴉、會計、骷髏、縫紉機、資本家、皮革、逃犯、大海、部落、圖騰、獵人、克利夫蘭、霰彈槍、手槍、死人、話語石、泰迪熊、篝火......一部堆砌堆砌著眾多意象的美國西部片,也帶有濃厚的公路片風格。在沒有規(guī)則和法制的西部,野蠻和殺戮讓來自“文明”的懦弱白人成長,最終漂流向象征著靈魂歸屬的大海,印第安人“Nobody”執(zhí)著于將讓一個“已死之人”的靈魂漂渡,神秘學和宗教意味極其強烈。此外聯(lián)想起去年幾乎是同一時間看的《Pates》,似乎賈木許很喜歡引用詩人和詩,他本人的電影風格也像極了詩。配樂很贊。春日影展3/10。
可折疊的、可延展的、奇形怪狀又滴水不漏的世界觀。賈木許的電影一半是向外創(chuàng)造,一半是向內(nèi)改造。白人茹毛飲血,印第安人腹有詩書,人物與周遭的格格不入引發(fā)影片的裂變,卻又在自我修復與擁抱他人中彌合了裂痕,形成真正圓融而透明的新世界。Neil Young的電吉他太騷氣了,在孤舟中死,在海面上死,伴著槍聲死,懷著舊夢死。
影像之詩
(8.2/10)1、片名翻譯得很好,把握住了影片情緒,片名出自片中人物關于“死人”的對話,但比起直譯的“死人”更有代入感,有種“孤魂野鬼”的孤離感。2、賈木許用西部片的外殼,講述一個亡命之徒的逃亡與見聞,依稀有很強的公路片影子。德普對角色的把握非常好,一個懦弱的闖入者,被驅(qū)逐的對象,與混血印第安人是相互映射的個體。3、重復相似性的電吉他配樂,代入感漸次加強,黑屏轉(zhuǎn)場,詩意化的對白,觀感如《天堂陌影》相似,賈木許的內(nèi)在情緒依舊是孤獨的、思索無果的被拋離、被擠兌的失意靈魂。一直在尋找歸宿,永遠渴望著、追尋著,但遙遙無期的遠方又是疲乏且未知的。
“上帝會讓你的靈魂下地獄的”,“他已經(jīng)這么做了”
這也太牛逼了,當年戛納一個獎也沒撈到真的很不科學?。?!絕對是一部影史地位可以比肩《不可饒恕》的經(jīng)典之作,幾乎從一開始就完全反類型,甚至比反類型走得更遠,無論是賣花女、三個殺手還是Nobody,都短暫出現(xiàn)然后消失,既無法使情節(jié)完整也無法構(gòu)成任何橋段,粗暴打斷我們對西部的想象,敘事幾乎降到最低限。在反復的正反打和觀看中,我們能看到的是西部片中從來未曾出現(xiàn)過的一系列影像:油膩、骯臟、原始、野蠻(的白人)、頹廢、迷幻(的印第安人)。也正是在這樣的視線中,我們不得不驚呼,難道西部這個空間,不就該是屬于賈木許的嗎,不也正是他作者性的完美呈現(xiàn)嗎?以死亡之軀歸于自然的威廉·布萊克,不也在無意之間真正回歸了原住民而非殖民者的價值嗎?不也正是這樣的電影,才能被我們稱為真正“西部片”嗎?
文藝大悶片!還好第一次看賈木許的電影不是這部,德普再水嫩也不能掩蓋這片悶的事實,尼爾揚撥弄兩下電吉他的配樂簡直悶上加悶。這片據(jù)說飽含隱喻,對于我來說還是太艱澀了,消受無能!好片是好片,俺還是更心水賈木許加老湯的組合!
整個電影給我的感覺是低開高走——一開始可能跟不上他奇怪的剪輯,但慢慢地進入情緒里,尤其結(jié)尾,真是太棒了。德普演得好哎!最后一個人靈魂慢慢飄走的感覺演出來了。相比漂亮的黑白攝影,尼爾揚的電吉他原聲顯得更加奪人耳目,效果竟然跟戈達爾的片有得拼!
真的睡過去了,隔天補上,還是沒看懂。于是找說明書去了。
看的時候還不知道賈木許是誰,迷的是強尼戴普,現(xiàn)在我卻成了賈木許的影迷
電影伴隨著宿命論以及虛無縹緲的迷幻主義色彩。JohnnyDepp這個剛出場畏畏縮縮的傻不愣騰的二愣子,當他把眼鏡摘掉添上他那標志性的迷人的小胡子時,他完全變成了一個冷酷又安靜令人著迷意亂的家伙。還有OST是大名頂頂?shù)膎eil young只用一首歌曲就貫徹整部電影,而且那么的耐聽。電影的基調(diào)很美,黑白色
通常劇情片都會有一個因為所以來推動劇情前進,本片就很無厘頭的沒有那么多緣由。會覺得很多事情都是莫名其妙,比如為什么depp能突然就變成一個神射手,為什么印第安人要三番兩次搭救他等等,太多疑問了??此坪芤庾R流,導演卻若即若離地埋下各種隱喻內(nèi)涵,一個看似奇幻的冒險其實是一首詩一個寓言
又見跑龍?zhí)讗酆谜連uckcherry主唱Josh Todd
“You William Black?”“Yes,I am.Do you know my poetry?”算是我看過約翰尼德普最帥的一部電影。伴隨著幾聲電吉他的震動,兩聲槍響過后,兩個雙胞胎光頭應聲倒地。而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全片幾乎每個角色都被命運所連接,最后卻都難逃一死,像是宿命一般滾動著。正如男主William一樣,從踏上這趟火車起,就已經(jīng)是一個離魂異客了。
注意以下:1.賈木許的冷幽默,臺詞的玄妙和暗喻,更是無厘頭;2.片段式敘事法,開頭搭火車乘客的變化最為明顯;3.德普的角色定位,一場尋找who AM I的旅程,NOBODY的寓意;4.反西部片,悼念西部時代,印第安與白人身份的混淆與對換;5.攝影有獨一無二的死亡氣息,且充滿自戀的詩意。
其實我對配樂耿耿于懷,覺得不就是那一種樂器而已,有什么很好的地方,聽一會兒就煩了...德普臉上的兩道閃電非常帥哈~
一段死者與烏有之人的西部異色旅程,終結(jié)于正邪湮滅與海天漂泊中,仿若溯回前世的一場漫長而悠遠的迷夢。| 布雷克:有些人注定快樂,有些人注定承受無盡黑夜??ǚ蚩?amp;但丁之息,黑場(同[天堂陌影])+窗景與乘客的野化流轉(zhuǎn)。透胸卡心之彈,買不到的煙草。涂閃電與順眼鏡,神腐和爆頭,尼爾楊。(9.5/10)
好像可以直接這么說 如果喜歡了賈木許的一部片子 那么會接二連三地被他的表達吸引 畢竟他也是個只拍了一部電影的導演//賈木許的調(diào)子總有點裝腔作勢 但在我看來這種是可愛的//關于死亡 關于存在 關于意義//這個中文譯名實在是妙 說是恰如其分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