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電影劇本

導演/[日]新藤兼人
翻譯/許繼軒

毗連厚木市的小鎮(zhèn)——土田町
從空中俯瞰，非常陳舊的住宅擁擠不堪、十分顯眼，就象給大地涂上一層顏色。盡管如此，這里仍有長滿雜樹的丘陵和一片茂密的杉樹林。遠處警笛呼嘯，三輛警車沿著腰帶似的山路，向山崗駛?cè)ァ?br>
曬澤的杉樹林
年輕女子（初子，23歲）的尸體。警車匆匆趕到。發(fā)現(xiàn)者大村吾一在場。

坂井隅江家（一戶農(nóng)家建筑）
警車開到前門，警官跳下車，跑進屋里。不一會兒，隅江（45歲）驚恐萬狀，幾乎不能行走，被警官架著走出，坐進車內(nèi)。

現(xiàn)場
隅江急忙跑來，看到自己孩子的尸體，茫然若失。

龍記汽車修理廠大門
上田宏（19歲）被刑事警察扭住胳臂走出。工長有田（28歲）和數(shù)名工人追出來注視著。宏被塞進警車時，芳子（19歲）奔跑過來，但是車門已被關上。警車開走了。

上田喜平家（農(nóng)家建筑）
喜平（45歲）滿臉緊張，從家里跑出來。后面跟著里子（16歲）、直（10歲）。

大和警察署門口
警車抵達，宏被推下車。喜平趕到，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來，他想要去拉兒子的胳臂，被警官制止。

報紙和周刊雜志
“19歲癡情殺人”
“殺死姐姐，與妹同居”
“19歲的卑鄙青年”

拘留所會客室
隔著鐵絲網(wǎng)，宏和芳子臉緊緊挨著。芳子淚水滿眶，宏臉色蒼白。
宏：“請代我說聲對不起……。拜托了?！?br>芳子：“……我對不起姐姐，……姐姐在那種地方凄慘地死去，……而我卻想同您逃到橫濱去……”

喜平家居室
典型農(nóng)家，剛裝修過門面，舊式廚房經(jīng)過改造比較整潔。鋪地板的房間里，有一張六人用的桌子，喜平和花井老師（28歲）正坐著。里子送上茶來，高中生的里子已是代理主婦。
花井：“我的一個遠房親戚，是個很好的律師，老資格，經(jīng)驗十分豐富。”
喜平：（討價還價地）“可是我們家并不具備這種身份，沒法花大價錢去雇請律師?！?br>花井：“律師一句話，判決就會改變喲?！?br>喜平：“東京有一個年輕的律師非常熱心，他對這個事件很感興趣，要我無論如何交給他去辦。工資什么的全不要，說連交通費也自己掏腰包?！?br>花井：“報酬的事由我來辦，就請您放心吧?！?br>喜平：（放下心來卻不露于色）“老師，我也不認為是宏作的案?！?br>花井：“是這么一回事。所以，才需要一個出色的律師啊。”

菊地律師辦公室
菊地律師和同事共同擁有這個辦公室。在由狹窄屏風隔成的會客室一邊，坐著菊地（48歲）和花井老師。
花井：（非常激動）“上田宏曾經(jīng)是個很好的少年，完全是由于環(huán)境使他變壞的?！?br>菊地：（笑也不笑地板著臉）“你好象特別起勁嘛?！?br>花井：“宏是我的學生，是個好孩子，是從來不出大聲的老實孩子——”
菊地：“可我現(xiàn)在非常忙，日程都排得滿滿的?！?br>花井：“叔叔，這個事件輿論界都很感興趣，對您還是有好處的?！?br>菊池：（露出有興趣的樣子）“好象是鬧得比較厲害喲?！?br>花井：“對，營業(yè)肯定也會有所得的。”
菊地：“學校的老師可不許說這種話?！?br>花井：“厚木周圍的城鎮(zhèn)村莊，總算出現(xiàn)美軍基地的影響來了。當然，當初設基地時圍著基地追權逐利的人和賣淫婦什么的，已徹底改變面目了。可是這流毒，就象滲透到骨子里一樣，現(xiàn)在逐步產(chǎn)生效果了。就說阿宏家吧，以前是務農(nóng)的，現(xiàn)在只是勉強種點蔬菜。他們在等待著土地價格上漲。他父親喜平，老婆死了不到一年，就納附近鶴卷溫泉的藝妓為妾。周圍環(huán)境如此，自然會污染久們。因此，少年如果不變壞才是件怪事哩?！?br>菊地：（笑著）“你們這些老師是不是也有責任呢？”
花井：（認真接受意見）“那當然有責任啊。所以，這次才想請您給以幫助。請叔叔多加關照。報酬能否按實際費用計算，請助一臂之力。我想輿論界什么的也一定會參與。和阿宏同居的芳子已經(jīng)懷孕了?！?br>菊地：“噢，懷孕了?！?br>花井：“叔叔，調(diào)查這個事件是不會吃虧的?！?br>
拘留所會客室
菊地律師用冷靜的眼光看著鐵絲網(wǎng)對面的宏。宏顯得膽怯、不安，回看律師。
菊地：（溫和地）“怎么樣，你還記得是怎樣行刺的嗎？”
宏：（發(fā)呆似地）“啊，怎么也想不起來了?！?br>
橫濱地方法院審判官合議室
谷本審判長（55歲）、野口審判長斷理（33歲）、矢野審判官（25歲）依次走來，通向法庭的門扉打開。審判官總是以這樣的順序出庭。隨著“起立”的喊聲，法庭里所有人站起來。

法庭
三名審判官就席。被告席上坐著上田宏。律師席上是菊地律師。坐在檢察官席上的是岡部檢察官（45歲）。旁聽席上有隅江、芳子、花井老師和喜平。此外，還有神奈川日報記者田淵（35歲）、《女性周刊》記者潼川（30歲）、山岸待子（28歲）和其他人。
谷本：“現(xiàn)在開始對上田宏殺人、遺棄尸體被告事件進行審理。被告人上前來?！?br>宏站起來，走到證人席。他頭發(fā)剪成五寸左右，皮膚蒼白，給人一種寒磣的印象，就象拔掉羽毛的小鳥。芳子死死盯住宏的背影。宏在回答了自己的姓名、年齡、箱貫、住址、職業(yè)后，坐到原來的被告席上。
谷本：“現(xiàn)在開始調(diào)查證據(jù)。檢察官，請首先陳述?！?br>岡部檢察官站起來開始首次陳述。他敘述了宏殺死初子的經(jīng)過：宏和芳子發(fā)生兩性關系以及芳子懷孕的事實被初子發(fā)覺后，初子極力勸說他們?nèi)プ鋈斯ち鳟a(chǎn)，但宏拒絕了。初子便聲言要將此事告訴自己的母親隅江和宏的父親喜平，從而使宏產(chǎn)生了要殺死初子的動機。6月28日，宏買了一把登山刀，準備殺害初子。當日下午遇到外出收帳的初子，因初子請求宏順便用自行車載她去土田町家里，宏便以為是要去告發(fā)她和芳子的事，因而愈加堅定殺死初子的決心。當車行駛到同鎮(zhèn)人大村吾一的杉林時，宏便向初子下了毒手。
（與檢察官陳述有關的影像描寫不斷出現(xiàn)，都是搜查階段的某一鏡頭照片）
岡部：“——宏左手抱住被害者初子的身體，一邊留心不讓血飛濺到白色敞領衫上，一邊在初子左胸部第五肋骨和第六肋骨之間刺下去，6公分深，刺中心臟”，（隅江臉色蒼白、汗流滿面，喜平發(fā)呆的眼光射向空中，花井老師的面頰微微抽搐）“初子因出血過多而致死亡。但是宏還是沒注意到，這時在他褲子左脛骨部分沾上了少量血跡?！?br>
宏的主觀描寫
倒下去曲著身體的初子，她那蒼白的臉，蓬亂的頭發(fā)和張開的眼睛。

法庭
宏如癡如呆一般，望著空中。
岡部：“7月1日，他在橫濱市磯子區(qū)前述龍記汽車廠工作時，發(fā)現(xiàn)褲子上沾有血跡（證據(jù)照片），即在該廠洗臉間洗去。被告人被捕后褲子被沒收，經(jīng)檢驗，其血跡與被害者的B型血型相同。登山刀在犯罪之后返回土田町途中（證據(jù)照片），于曬澤的水洼中洗凈后，插在附近莊稼地里。宏推著自行車，在從曬澤向土田町去的山路上，碰見了杉林所有者大村吾一。大村同宏打了招呼（搜査時在現(xiàn)場的大村照片），宏裝作若無其事，回答說‘到長后町去辦了點事?！?br>宏上身輕輕搖晃，好象要向前倒下去。兩旁看守慌忙扶住他。檢察官中斷說話，眾人視線集中。
谷本審判長：“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宏：（明確地）“不，沒有什么不舒服?！?br>岡部檢察官臉上露出“不要演戲”那種神情，冷靜地注視著。旁聽席上“女性周刊”的記者竊竊私語。
“這是表演給人看的?！?br>“小小年紀，裝得倒不錯?！?br>谷本：（對檢察官）“請繼續(xù)講下去?！?br>檢察官：“第四，關于遺棄尸體的事實。
一、被告人在確認初子氣絕之后（初子尸體的證據(jù)照片），在隱匿罪行的目的之下，他一邊注意不讓血沾上襯衫（證據(jù)照片拖曳似地移動），一邊拉著尸體的腳，拖了大約5公尺遠，然后棄置在離公路約10公尺不到的上述大村吾一的杉林中。
二、他注意到初子的手提包、陽傘、一只涼鞋（證據(jù)照片）掉在路上，也把這些東西都扔進了杉林中。
三、這天夜里天很黑，他從家里拿出鐵鍬，原來打算去埋葬尸體的，因為害怕而沒去干。”
岡部檢察官用眼瞅一下宏，露出“怎么樣”的神色。
宏臉色蒼白，一直低著頭。
岡部：“第五，犯罪后的情況。
一、被告人回到土田町涉川28番地自家住宅后，同平時并沒有什么變化（旁聽席上的喜平），照樣和父親喜平、弟妹們談笑，晚飯也與平時吃得一樣多，之后還看了電視里的歌曲節(jié)目。
二、該夜7時半左右，他在芳子家屋后的竹林中，冒雨同芳子會面。
三、28日這天下午8時半左右，他去長后町丸秀運輸?shù)杲栌幂p型卡車，言語舉止均無變化。
四、被告人自7月1日至7月3日這天被捕為止，在上述龍記汽車修理廠勞動，工作表現(xiàn)良好，舉止中無反常表現(xiàn)?！?br>菊地律師用刺人的眼光看著宏。
岡部：“五、被告人自6月28日夜里至7月3日止的六天里，仍然和芳子在橫濱市磯子區(qū)原333番地公寓光風莊同居，其間在言談中無煩悶苦惱之色，芳子什么也沒察覺出來。
六、3日早上，被告人象往常一樣出勤。上司有田光雄和他談起：‘土田町小酒館的女人被殺了，你的家是在土田吧？聽說原因是有關桃色事件的，犯人還沒有線索嗎？’可是宏的回答是：‘被殺死的是小酒館的女人。我不了解這件事，但是原因并不一定是有關桃色事件的吧?！?br>宏象受到致命一擊似地垂下了頭。
作為證據(jù)的自行車由法警拿出來。宏承認這是他騎的車子。岡部險察官又取出標有證據(jù)號碼的登山刀給宏看，宏也承認是他使用的。岡部打開連衣裙掛起來。
岡部：“這是6月28日初子穿的裙子。這破的地方一定是被告人刺殺時造成的?！?br>宏：“是的，是這樣的?！?br>岡部：（對審判長）“我的陳述完了。”
法警催促著垂頭喪氣的宏返回被告席。接著審判長和檢察官、律師商定了下次公審的順序、提問反問的時間以及公審日期。
谷本：“下次公審日期為7月29日。那么，今天到此為止?！?br>三名審判官起身，走進扉門內(nèi)。
法庭的氣氛稍稍不同。宏站起來，好象方便看守上手銬似地伸出雙手，接著第一次回過頭來朝旁聽席張望。
芳子情不自禁朝前探出身體。宏看到隅江的眼睛，表示歉意地鞠了鞠躬。這時，手銬銬上了。

走廊
記者們蜂擁而出——接著喜平、隅江、芳子、花井老師走來。喜平在隅江面前象表白自已似地，稍稍有點做作。
喜平：“干這種無法無天的事，真可惡！”
隅江：（淚聲）“可憐的初子——”
菊地律師走來。
芳子：（充滿信任的眼光）“先生，您看怎樣？”
菊地：“啊，讓我們出大門吧?！?br>
正門外
喜平、隅江、芳子、花井老師、菊地律師，被記者們團團包圍，拍了許多照片。
以下的質(zhì)問前后重復、飛擲而來。
A：（對隅江）“殺死姐姐初子的男人又是妹妹的愛人，姐姐被殺您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B：（對芳子）“聽說您懷孕了，有幾個月了？”
C：（同樣對芳子）“殺死姐姐的男人的孩子，您也生下他嗎？”
D：（對花井）“在尸體之上要建立結(jié)婚生活的19歲的性道德，您是怎么認為的？”
E：（對喜平）“聽說您在鶴卷溫泉給情人迷住了，遲早要入籍的吧？”
喜平忿然沖出包圍跑出去。

南京町中華料理店的桌子
菊地律師和花井老師喝著啤酒。
花井：“怎么樣，您的推測？”
菊地：“你說‘推測’，還不能這么簡單就知道，嚴重的話會說成是單純殺人?！?br>花井：“這樣就不得不判死刑啰！”
菊地：“當老師的竟這樣無知可是不行的。值得慶幸的是日本的判例對殺人非常寬待。做強盜或是強奸，只要沒抓住就不能判死刑。特別上田宏是19歲的少年。即使認定殺人的話，雖刑不會超過12年?！?br>花井：“可是檢察官說起來好象到現(xiàn)場看過一樣。說什么‘一邊留心不讓血飛濺到敞領衫上，一邊將小刀刺入肋骨間’，對這些可真吃不準啊?！?br>菊地：“岡部檢察官一邊讀著，不也是吃不準嗎？”
花井：“那不是自己寫的嗎？”
菊地：“你說什么‘自己寫的’？關鍵的地方是由搜査檢察官進行調(diào)查，再根據(jù)被告人的供認記錄寫成的?！?br>花井：“有兩個檢察官嗎？”
菊地：“真是糊涂的老師啊，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呢！有去現(xiàn)場搜查和調(diào)查的見證檢察官以及出席公審的檢察官兩個人?！?br>
檢察官辦公室
岡部檢察官在打電話。
岡部：“啊，山崎，我是岡部。上田宏第一次公審剛剛結(jié)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首次陳述。可是關于上田宏的罪行，講到‘不讓血飛濺到敞領衫’時，律師朝我替了一眼。這個，記錄上當然有的，只是上田宏是不是真的這么說了？當然，沒說的話決不會寫上的?？墒沁@里，總覺得多少有點不自然，請您讀一讀看。”

中華料理店門口
菊地和花井走出來。菊地想要叫出租汽車，回頭看看花井。
菊地：“不用說你沒去過初子經(jīng)營的‘米瑤西’酒店啰？”
花井：“非常遺憾……”
菊地：“那里的顧客中出了兩位證人。兩人都是說明宏君有殺人動機的證人。一個是流氓，哎……是叫宮內(nèi)辰造吧，這家伙住在長后。初子被殺那天，在宏之前會過初子。檢察官總歸要叫這個證人，碰頭商量法庭上的證詞的。希望你調(diào)查一下這個男人的情況。”
花井：“這種事，我能勝任嗎？”
菊地：“你把我給拖出來，這點忙總要幫的。法庭作反問時，要破壞對方的有利證詞，引出對自己有利的證詞講給大家聽，沒有預備知識是不行的。其次，還有一個人，是叫多田三郎的工人?！?br>花井記在筆記本上。
菊地：“這個人也經(jīng)常去‘米瑤西’，是厚木市對岸建設中的玻璃廠的工人。還有宏君的家庭，據(jù)說老頭子納妾什么的，以及姐妹的家庭事情等?！?br>
土田町公路（翌日）
花井駕駛著輕便車一馳而去。

喜平家的前門
花井扶著輕便車把手，喜平與此相對，臉漲得通紅，大聲怒吼。
喜平：“納妾不納妾，由我自己決定！請他們放寬心。搞什么東西！那些新聞記者、周刊雜志的家伙，簡直是無賴！事情有沒有都亂寫一氣，我要告他們破壞名譽罪。我，再也不參加審判了！”
花井：“但是，兒子的審判，您作為父親表現(xiàn)如此冷淡，他們會寫得更壞?！?br>喜平：“見他鬼的周刊雜志！我有一個高中生的女兒和上小學的兒子，這樣教育簡直是胡來！”

派出所里面
50歲上下的天野警察，是這個街上的老人了。他請花井老師坐在前面，訥訥而言。
天野：“坂井隅江確實應該是在18歲時生下初子。生下妹妹芳子的第二年，丈夫直次郎因腦溢血，而死去。隅江娘家在寒川擁有許多土地，由于他們的促成，招了一個遠房親戚叫做房次的鰥夫為女婿。這時，初子是15歲。這個男人是個無惡不作的惡棍，他把衣櫥中的東西全部拿走，神不知鬼不覺又把莊稼地都賣掉，后來又同平冢一家咖啡店的女招待逃得無影無蹤。那些日子，初子在美軍基地中的小賣店里做事。有一天晚上，她很晚回家，渾身是泥。好象是遭到三名士兵侮辱，因為對方是美國老爺，根本沒地方去說理。那時候，那個惡棍的后相好女招待，為初子有沒有被強奸而在閑聊中講得不亦樂乎。不久，初子就到新宿去了，好象在小酒館什么地方工作?！?br>
隅江家正門
花井駕著輕便車過來，停下車站在門口。
花井：“有人在家嗎？”
“來了”，一聲響亮的聲音，芳子走了出來。
芳子：“哎呀，是老師。昨天多謝您了。”
花井：“您辛苦了，您母親呢？”
芳子：“在家喲?！保曇舴诺停徟幸唤Y(jié)束，阿宏就被戴上手銬了吧？真刻薄……?！?br>花井：（嚴肅地）“因為殺了人，這是沒有辦法的?！?br>芳子：“話是這么說，可是阿宏究竟殺沒殺人，現(xiàn)在還不知道吧？”
花井：“啊，怎么說呢？大體上是宏君所為吧?！?br>隅江從家里走出來。
隅江：“啊，老師，昨天真多謝了。”
芳子走進家里去。
隅江：“請，請進。”
花井：“在這里談也可以。我受菊地律師委托有點事，”說著走到屋檐下。隅江也快步跟過去。
花井：“關于為宏君辯護的事，想聽聽——想了解一下做母親的復雜的心情?！?br>隅江：“已經(jīng)做了的事無法追回了。芳子肚子里有阿宏的孩子，我也在暗暗祈禱盡可能判輕一些?！?br>花井：“初子的小酒館，那‘米瑤西’的經(jīng)營、狀況怎樣了呢？”
芳子向盤子里沏茶。
芳子：“姐姐儲蓄什么的都沒有，倒有不少負債?！?br>隅江：“你不要多說初子的事情，曾經(jīng)還打算要姐姐給你出墮胎的錢哩?！?br>芳子：“要墮胎的話，錢由阿宏出，阿宏已經(jīng)存了5萬日元。”
隅江：（對花井）“初子是借錢買的那個店。開始她說是在東京賺的錢，我還以為這是真的，誰知出了一張200萬的借據(jù)?！?br>芳子：（憎恨地）“都是宮內(nèi)這個家伙！”
隅江：“酒店連商品帶鋪子一起出兌，賣了300萬，可是因為釆購酒和魚也有負債，現(xiàn)在連一點錢也沒有了。要說這孩子的財產(chǎn)，只有被殺死時手提包中的5000日元，就只有這么點?！?br>花井：“說初子借錢的叫做宮內(nèi)的這個人，就是那天初子去收帳的長后的宮內(nèi)辰造嗎？”
隅江：“嗯，是這個宮內(nèi)。”
芳子：“說姐姐那天去宮內(nèi)那里取帳款，完全是謊言?！?br>花井：“宮內(nèi)這個男人，是初子的什么人呢？”
芳子：“情夫?！?br>花井：“啊？”
隅江：（難以啟齒）“是初子的男人?！?br>芳子：“我想，姐姐是以付贍養(yǎng)費的形式，寫了郅張200萬的借據(jù)的?！?br>
長后町米子雜貨店前面
花井又去找宮內(nèi)辰造，在樓下看到了住在二樓只穿長襯裙的女人京子（23歲），向她打聽可是一無所獲。

建設工地
裝配式房屋宿舍的旁邊，花井找到了多田三郎（23歲）。多田剛下班，周圍都是穿工作服的人，十分嘈雜。
多田：“宮內(nèi)這家伙，是新宿流浪過來的無賴，初子的情夫，整天盤據(jù)在酒館里。因為有那家伙，‘米瑤西’日趨冷落。我很愛初子，雖然一次也沒握過手，還是稍微有點戀慕，她為人爽快、大方。不過，我對誰都沒透露過。這次被喚到警察那里，象被當作犯人一樣，我的心情都給破壞了。那前一天晚上、27日的夜里，我是隔了好久又去的。”
花井：（往筆記本上記錄）“您能給我說一下當時發(fā)生的事嗎？”
多田：“這可不行。我將被喚去作證入。到那個時候再說吧。在這里和在那里說的要符合事實才行。我腦子不好，萬一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會惹人生氣的?！?br>花井：“初子那時在干什么？就請您告訴我這點好嗎？”
多田：“哎——拿出一本小記事冊，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那是從柜臺中取出的。她的記事冊，是這么大小的筆記本?！?br>
菊地律師辦公室
面對前來匯報的花井，菊地突然顯出熱情。
菊地：“唔，記事冊！這應該在被殺死時帶著的手提包中?！?br>
曬澤
宏推著自行車下來。大村吾一（55歲）自下往上登山。慢鏡頭，兩人交錯而過，費了不少時間。
大村的聲音：“擦肩而過時，我同他打招呼：‘到哪里去了？’他說‘到長后町去辦了點事?！?br>
法庭
大村吾一心神不定地站在證人席上。他是三代以前即在土田落戶的老土地，現(xiàn)在是農(nóng)業(yè)、雜貨商兼營點心店。
谷本審判長：“律師，請反問?！?br>菊地站起來。
菊地：“證人剛才說，他在硒澤入口處碰到被告人時，看到被告人臉色不好。不知在此以前有沒有會過被告人？”
大村：“噢，會過多次。從小孩時起他就在那里四處亂跑，經(jīng)常到我店里來買糖果。”
菊地：“不是指小孩時候，這次以前碰到他是什么時侯？”
大村：“這個……，到底什么時候……。”
旁聽席上，這天也是喜平、隅江、芳子、花井老師和記者們在座。
菊地：“這以前的事，是不是怎么也記不起來呢？”
大村：“不管怎樣，因為是同一個鎮(zhèn)上，經(jīng)常會面的……。”
菊地：“就是說，被告人長大之后，就不經(jīng)常碰到了。是這么回事吧？”
大村：“大概是這樣吧?！?br>菊地：“那么被告人平時臉色如何，您并不清楚。因此，您判斷那天在曬澤碰到時他臉色不好，這是沒有根據(jù)的?！?br>岡部檢察官：“我有異議。律師的反問是聽取證人意見的，這里并沒有相關性?！?br>菊地：“這是關系到證人信用性的反問。再進一步，事情就會清楚的?！?br>谷本：“駁回異議。不過反問請不要過于煩瑣?！?br>菊地：“證人和被告人接觸不多，只是認識面孔的關系而已。您是和他打了招呼擦肩而過的？”
大村：“是的?！?br>菊地：“這中間，講了多長時間？”
大村：“大約一分鐘光景吧?！?br>菊地：“你們沒有停腳吧？”
大村：“邊走邊說的。”
菊地：“那么，是不是可以認為一分鐘太長，只有20秒鐘左右呢？”
大村：（汗冒出來）“可能差不多?！?br>菊地：“就這20秒的間隔，他臉色不好、襯衣上沒沾血等，您知道得很清楚啊?！?br>大村求救似地看著檢察官。岡部慌忙掉轉(zhuǎn)視線。
菊地：“被告人沒騎著自行車，是推著走，您有沒有認為這不正常呢？”
大村：“因為是殺人之后，腿在發(fā)抖吧？”
谷本：“請證人注意，只要回答所提問題即行。”
菊地：“證人看到初子尸體時，馬上就知道是初子嗎？”
大村：“不，不是馬上就認出來的，已經(jīng)變得很厲害了?！?br>（初子的臉上開始腐爛，上面生滿了蛆）
大村：“只知道是個女人，我馬上就去派出所報告了。”
菊地：“證人很熟悉被害者嗎？”
大村：“她兒童的時候，經(jīng)常來店里買煎餅什么的?！?br>菊地：“有沒有會過成人的初子呢？”
大村：“嗯”，（躊躇）“從東京回來時常從我店門口過，因為姿態(tài)華麗，所以十分顯眼。”
菊地：“初子在厚木車站前辦的‘米瑤西’，您有沒有去過？”
大村：（用手擦汗）“去過?！?br>菊地：“大概幾次？”
大村：（低聲）“兩次還是三次左右?！?br>菊地：“明確地說！”
大村：“五次左右?！?br>岡部：“我有異議。律師重復不相關的反問，浪費寶貴時間。”
谷本：“律師，您從這個證人這里，究竟想打聽出什么來？這個證人是證明被告人在犯罪時間中在現(xiàn)場的證人?！?br>菊地：“我非常清楚律師所持有的時間，也不想使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掉。這個證人是初子經(jīng)營的‘米瑤西’的?？停瑧擇R上就認出尸體是初子。因為原因是——6月28日，就是說事發(fā)那天，初子應該是同這個證人會晤過，希望能夠作證?！?br>旁聽席上一時人聲四起。
谷本：“檢察官，這樣一件事可以問嗎？”
岡部：“可以問吧?！?br>菊地：“證人最近去‘米瑤西’是什么時候？”
大村：“我一點也記不清了。大概是因為豬飼料的事，去厚木的黃油店商談后回家的時候。是4月底吧?！?br>菊地：“這以后沒再去過嗎？”
大村：“沒去過?！?br>菊地：“為什么不去呢？”
大村：“為什么？也沒有很深的原因。只是因為坂井姐妹辦了個店，經(jīng)常上那兒去，我不愿意讓鎮(zhèn)上的人說我一直圍著姐妹的屁股轉(zhuǎn)，我老婆也會啰嗦個不停的?！?br>記者之間發(fā)出笑聲。大村老頭也象迎合似地笑著。芳子瞪著眼睛。
菊地：“算帳是用現(xiàn)金支付的嗎？”
大村：“嗯……，啊，差不多都付現(xiàn)金——也有過掛賬?！?br>菊地：“到初子死亡時，是不是共欠她4520日元呢？”
大村：“……”（嚇了一跳）
菊地：“非常確實吧，4520日元?！?br>岡部檢察官：“我有異議。這是誘供。這只不過是推定初子借給證人的金額?！?br>菊地：（緊接著）“金額記載在被害者初子手提包中的記事冊上。”
岡部好象突然受到一擊。

檢察官辦公室（數(shù)日前）
菊地走進來，對岡部。
菊地：“被害者帶著的手提包，能讓我稍微看一下嗎？”
岡部：“啊，好的?！保ㄒ贿厪某閷侠锶〕觯罢埐灰页鲂率聦崄韲樆Ｎ覀??！?br>菊地：（笑嘻嘻）“不。哪里，哪里?！?br>從手提包中取出記事冊。

法庭
花井老師眼睛頓放光輝。
菊地：“在征得檢察官的同意之后，我打其請求將記事冊作為辯護方面的物證進行調(diào)查?，F(xiàn)在也請檢察官收下一份副本。”
菊地喚來法警，請他將打字的副本送到檢察官席去。
岡部極端難堪。
菊地：“記事冊寬10公分、長12公分，記著被害者信用貸款的帳目。上面寫道：‘大村吾一，4520日元?！?br>大村：（虛張聲勢）“我不記得我會這樣狂飲?！?br>菊地：“您認識叫做宮內(nèi)辰造的男人嗎？”
大村：“啊，我認識的，初子的情夫。他說我向初子遞送秋波，老愛找碴糾纏。那時，我們兩人在一起喝酒后就分手了。這錢是這酒的賒賬。二瓶二級酒，一點火腿，怎么也不會有4520日元?！?br>菊地：“但是證人曾和初子約好要付款的?！?br>大村：“……”，（露出恐懼）“……”
菊地：“記事冊上寫得很清楚?！?br>大村：（發(fā)呆似地）“是28日，那是……?！?br>菊地：“在哪里？”
大村：“我說給送到店里去，她說因為店要關門……?！?br>菊地：“你們是怎么商量的？”
大村：“她打電話來的。”
菊地：“什么時候？”
大村：“27日?！?br>菊地：“決定在什么地方碰頭？”
大村：“在曬澤……?！?br>旁聽席上議論紛紛。
菊地：“這么說6月28日這一天，為和初子碰頭您去的曬澤啰?！?br>大村：（汗水淌下）“是的?！?br>菊地：“約好幾點碰頭？”
大村：“5點。”
菊地：“這大致是罪行發(fā)生的時間喲。”
大村：“是的。”
菊地：“您是不是見到了初子？”
大村：（慌慌張張）“沒有，沒有。直到后來初子在杉林中找出為止，壓根兒沒見過面。是四天之后，我上山去看自家杉林時才看到的?！?br>菊地：“我的反問到此結(jié)束?！?br>谷本：（等得不耐煩似地）“那么，現(xiàn)在起休庭一小時。下午一時繼續(xù)開庭。”

走廊
大村一到走廊就象吐出忿恨似地。
大村：“媽的，律師這家伙！是和我有仇吧。”

審判官室
谷本、野口、矢野進來。
野口：“那個老頭子，也是圍著初子的男人之一啊?！?br>谷本：“老頭子可夠厲害的，55歲了，和我同歲?！?br>矢野：“以這事件為模特兒，可以寫一部推理小說了。據(jù)現(xiàn)在看，犯人是大村老頭?！?br>
檢察官辦公室
岡部把電話機敲得丁當亂響。
岡部：“再不好好搜査可就麻煩了。大村吾一和被害者初子決定那天在曬澤碰頭的。我們都給律師抓住把柄了。”

法院的食堂
芳子、隅江、喜平進來。在此等候的攝影記者數(shù)人突然打開閃光燈。喜平急忙用雙手捂住臉喊叫起來。
喜平：“有你們這種擅自照人臉的家伙嗎？！這是侵犯基本人權！我砸爛你們的照相機！”
《女性周刊》的山岸待子對著芳子。
待子：“大村吾一同您姐姐是否有種特別關系？”
芳子委屈似地瞪她一眼。
隅江：“我家初子同那個老頭沒有任何關系！”

法院地下室的臨時監(jiān)獄
宏戴著手銬進來，強壯的看守們嚴厲警戒著。宏手銬被解下，別人送來簡易飯菜。

法院前的飯館
菊地和花井喝著飯后的咖啡。
花井：“大村吾一同初子碰頭這件事，您知道得真清楚啊?！?br>菊地：“我這是僥幸猜中的?！?br>花井：“給人的感覺卻是千真萬確的?！?br>菊地：“這么點事也干不了，還當什么律師？”
花井：“檢察官倒肯給您看那個記事冊??？”
菊地：“這里也有竅門。首先，對他笑嘻嘻笑嘻嘻的?！?br>花井：“大村這老頭，真的很可疑嗎？”
菊地：（笑著）“呵，他長著一副好色的面孔?！?br>
臨時監(jiān)獄的單獨房間
在沒有窗戶、微暗的房間里，宏呆呆坐著。
咯當——打動心靈似的開鎖聲。聲音停了，沉重的牢門被打開。法庭開庭了。

法庭
證人席上站著篠崎金（48歲）。她是個寡婦，在連著長后町的千歲村做雜貨商，好象是個很啰嗦的女人。
金：“28日下午4時10分左右，我象往常一樣在售貨時——”

正在售貨的金
初子坐在自行車書包架上。宏騎著車通過雜貨店門口。
金的聲音：“年輕男人身后書包架上乘著年輕女人，好象是一邊爭吵一邊通過店門，尤其是女用陽傘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br>
法庭
岡部檢察官就篠崎金的證詞進行提問。宏緊緊盯住金的背影。菊地律師站起來進行反問。
菊地：“您不戴眼鏡，視力也很好嗎？”
金：“剛剛有點老光眼，但是報紙不戴眼鏡能夠閱讀。”
菊地：“那么，初子被殺事件也讀過啰?！?br>金：“那當然，地方版上詳詳細細地刊登著?！?br>菊地：“這個您是沒戴眼鏡閱讀的嗎？”
金：（終于沒留神）“我是戴眼鏡讀的?！?br>菊地：“剛才您不是才說過‘不戴眼鏡讀報’的嗎？”
金：（發(fā)怒）“不戴眼鏡的時侯我只看標題！”
旁聽席上記者們發(fā)出笑聲。法官們也情不自禁地微笑，只有檢察官沒有笑。
金：“我是鄉(xiāng)下佬，復雜的事情我弄不懂，標題已經(jīng)是許許多多了。”
谷本：“請證人回答僅僅向您提問的問題?！?br>旁聽席上的記者潼川，同邊上的山岸待子小聲說話。
潼川：“這個老太婆，和鎮(zhèn)上的消防團長是情人關系?！?br>谷本：“旁聽席請肅靜。”
菊地：“這是7月3日也就是發(fā)現(xiàn)初子尸體第二天的報紙，”展示報紙，“上面刊載著初子的照片。這也是不戴眼鏡看的嗎？”
金：“當然是的。她的照片即使隔開一間房子遠，我也能知道?！?br>菊地：“這時，您是否馬上明白：這是28日路過的那個女子呢？”
金：（稍微猶豫一下）“雖然沒有馬上明白是同一個人，可是當時覺得非常相似?！?br>菊地：“坐在自行車后面的女子，是朝哪一個方向坐的？就是說坐在自行車的右側(cè)還是左側(cè)呢？”
金：（扭轉(zhuǎn)身體看著捕捉印象）“腳是伸在左側(cè)?！?br>
證詞的再現(xiàn)
畫面上朝后邊方向的初子。
菊地的聲音：“您說的左側(cè)，是指前進方向的左側(cè)嗎？”
金的聲音：“是的?！?br>菊地：“您的家是在長后町通往土田町道路的北側(cè)，就是右側(cè)對嗎？”

法庭
宏注視著菊地律師。
菊地：“這就是說，初子應該是背對著您通過店門口的。怪不得您臉看得這么清楚啊。您是不是看了報紙說被告人自行車帶著初子，才好象感到是看見這兩個人呢？”
金：“不，不是這么回事。是警察方面拿了宏和初子的照片來問我，這兩個人28日有沒有經(jīng)過你們店門口，我這才想起來的?！?br>菊地：“是這樣啊，是經(jīng)警察說了之后才想起來的。我原來還以為是您主動報告的呢?！?br>邊說邊看著岡部檢察官。岡部臉朝著天花板。
金：“誰會特意去講那種事情，我可是非常忙的呀。”口中自言自語，“誰知道被拖到這種地方，遭這份罪。下次可再也不干了！”
菊地：“自行車通過您的店門口，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金：“從來沒有算過，我不知道?！?br>谷本：“請證人照直回答?！?br>菊地：“最長二秒鐘吧？這么點時間兩個人在吵架嗎？”
金：（大聲）“是這樣看見的?！?br>菊地：“看見的？聲音不是應該聽到的嗎？所謂吵架，指兩個以上的人用語言相爭。在這一秒鐘最長二秒鐘的時間里，兩個人語言你來我往的能聽得到嗎？”
岡部：“提出異議。律師的反問就警察的搜查給人以不當?shù)耐茰y和非難的印象，這在法庭上是不妥當?shù)摹！?br>谷本：“律師想說的是不是這個證人看見的并不是被告人他們？”
菊地：“不，并不想這么說?！?br>谷本：“這樣的話，您是不是有點啰嗦呢？”
菊地：“證人看見的可能是被告人。只是兩人是否爭吵這一點很重要，我想考證一下?！?br>金：（因興奮而臉色通紅）“兩人確實是爭吵了。”
菊地：“我認為證人的證詞并沒有越出猜測的范圍，所以這個證人沒有作證詞的資格?！?br>岡部：“關于這一點，如果您希望的話，檢察官方面也不打算堅持。倒不如說兩個人可能是一邊談笑一邊通過的，可能是說些甜言蜜語，一邊對初子很好一邊帶往現(xiàn)場去的。”
宏想要辯解似地話到喉嚨口停住了。
岡部：“不管怎么講，檢察官證實的犯罪事實無法改變！”

走廊
金極度憤慨地走出來，對著坐在椅子上不認識的人。
金：“什么呀！張三李四都那么傲慢無禮！把我當成誰了？跑出來一天要損失1900日元喲?！?br>
法庭
證人席上站著宮內(nèi)辰造（33歲），初子的情夫。剪著短短的頭發(fā)，給人以精悍的印象。在回答了谷本審判長關于姓名、年齡、職業(yè)的提問后，岡部檢察官站起來。
岡部：“您和坂井初子是什么關系？”
宮內(nèi)：“所謂肉體關系?！?br>宏低頭現(xiàn)出痛苦的眼神。芳子用激烈的眼光盯著證人。
岡部：“請簡單說一下從什么時候起開始有關系的？”
宮內(nèi)：“我和初子是昭和48年8月在新宿的酒巴認識的?！保ㄓ帽痴b的語調(diào)）“此后，初子回到故鄉(xiāng)土田町，在厚木辦起‘米瑤西’酒店，一段時間沒有會面。后來我也到厚木，住在叫做豬熊秀吉的朋友家里，又重新與她和好起來。哎——曾經(jīng)與她商談過經(jīng)營及其他事情，也曾受委托看管過店什么的。有時還去顧客那里催收帳款，從未做過威脅、恐嚇別人的事?！?br>旁聽席上大村吾一發(fā)出“唔、唔”的呻吟聲。
岡部：“那么您對大村吾一也沒有恐嚇過，說‘快還債’之類的話啰?！?br>宮內(nèi)：“是的，我做夢也不會說那種話?！?br>大村：（無法自制而喊叫）“撒謊！”
谷本：“旁聽席請安靜?！?br>菊地：“……?！保ㄎ⑿Γ?br>岡部：“6月20日夜里，事件發(fā)生前八天，您在‘米瑤西’嗎？”

米瑤西酒店中
宮內(nèi)在里間一席半房間里飲著酒。
宮內(nèi)的聲音：“我正在里間飲酒時，宏和芳子一起進來了?！?br>宏和芳子進來，初子從柜臺中迎出來。
宮內(nèi)的聲音：“我從初子那里知道，芳子已經(jīng)懷孕，勸她打胎，可她不答應。”

法庭
宮內(nèi)：“那天晚上，我聽說是初子叫他們兩人來的。她說：‘不肯打胎比較麻煩，要好好勸說一次?！€說：‘母親隅江、宏的父親喜平都不知道，如果再不聽勸的話，就去告訴他們?！€說了：‘妊娠一定要制止，可愛的妹妹決不能和那種前途未卜的男人在一起——’”
菊地：“提出異議。到現(xiàn)在為止的證詞全部都是傳聞。我認為應該限制提問?！?br>岡部：（沉著地）“證人只不過是陳述自己的直接經(jīng)驗，因此傳聞法則的適用不能接受?！?br>菊地：“但是證詞的一部分，例如堅決拒絕墮胎這一事實已是傳聞的傳聞，對被告人明顯十分不利，我請求從記錄中除去?！?br>谷本：“即使如律師的主張那樣，現(xiàn)在不過是說明到6月20日的事實經(jīng)過，不妨再稍微聽一下，怎么樣？”
宮內(nèi)看看三個人表面上很溫和，而內(nèi)心卻隱藏著尖銳的潛臺詞，有點發(fā)呆，稍帶不安地聽著。被告席上的宏、旁聽席上有關人士也同樣如此。感興趣的是記者們。
谷本：“駁回異議。證人請繼續(xù)作證詞?！?br>岡部：“被告人和芳子走進店后，坐在什么地方呢？”

米瑤西酒店
宮內(nèi)敘述，人物做動作。
宮內(nèi)的聲音：“兩個人沿著柜臺并排坐下——同我相隔3公尺左右的距離。他們嘁嘁喳喳低聲說一會以后，宏幾乎大叫起來：‘為什么這樣不信任我？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對此，初子好象笑了起來。宏又說：‘那種事情，我可不答應！’初子稍微朝我這里瞥了一下，遞了一下眼神。這眼神好象在說：‘喏，因為這樣，可麻煩了?！?br>
法庭
宮內(nèi)：“我馬上知道了，‘啊，是那件事啊。’”
岡部：“所謂那件事？”
宮內(nèi)：“是指宏如果不同意打胎，就要去告訴他父親?！?br>岡部：“‘喏，因為這樣，可麻煩了’，接下來怎么樣？”
宮內(nèi)：（配以動作和聲色）“初子給兩個人沏了茶，說：‘好了好了，用不著那么生氣?！甲诱f：‘姐姐，我想把孩子生下來?！踝佑脩z憫的眼神看著芳子，一邊說：‘算了吧，你現(xiàn)在還不懂。照我說的去做吧。’然后她又對宏說：‘哎，您也不要這樣頭腦發(fā)昏。再慢慢考慮一下吧。’這時，宏站了起來，說：‘行了，再也不要姐姐操心了?；厝ィ厝?！’”
宏抬起臉，看著一處——。

宏的主觀描寫
初子用激烈的聲音“等等！”說著，從柜臺里出來。宏回過頭來。
宏：“怎么？再做這種奇怪的事情，我可真的不答應了?！?br>初子：“不答應您又準備怎么樣？”
芳子插進兩人之中，要把宏推出門去。
初子：（激動）“宏！您，真的要讓她生下孩子嗎？”
宏想要說些什么。芳子推宏出去。

法庭
宮內(nèi)：“當時我想‘真危險哪。’”
岡部：“所謂‘真危險哪’是什么意思？”
宮內(nèi)：“厚木那里有些地方，常有小流氓打架，宏說‘不答應’時的神態(tài)，和那種年輕人的神態(tài)十分相似?！?br>宏發(fā)出不成聲的“啊！”的呻吟。
岡部：“就是說可以得出‘我殺掉你’這種意思啰？”
菊地：“提出異議。我認為這是關于犯罪事實的重大并且危害的誘供。”
谷本：“承認異議。檢察官，可不能這樣提問。”
岡部：（說了想說的話那種滿足感）“不管怎么說，初子和被告人曾經(jīng)激烈爭吵，您是都看見了?！?br>宮內(nèi)：“初子接著又說：‘時間越長，打胎越加困難，快點去做?！?br>岡部：“我的提問完了?！?br>谷本：“律師，請您反問?！?br>菊地：“證人是昭和48年8月在新宿的‘阿扎米’酒巴和被害者認識的，請說一下當時的情況?！?br>宮內(nèi)：“我是作為一個普通客人，常去酒巴期間和初子關系密切起來的。后來就在大久保初子的公寓里開始同居了?！?br>菊地：“那是什么時候？”
宮內(nèi)：“昭和48年10月左右。”
菊地：“8月認識，10月就同居了，是嗎？”
宮內(nèi)：“初子說想這么干的?！?br>宮內(nèi)感覺到隅江的視線。
菊地：“這時侯您的職業(yè)是什么？”
宮內(nèi)：“無業(yè)。”
菊地：“就是說和現(xiàn)在一樣？”
宮內(nèi)：“是這樣的。”
菊地：“那么說，您是依靠初子在酒巴間做女招待的收入生活的啰？”
宮內(nèi)：（自尊心受到傷害）“無業(yè)又怎么啦，我可是個男子漢！不管怎樣我總會去湊錢的，說什么我靠女人養(yǎng)活！”
菊地：“也就是說，正如您向大村吾一所做的那祥，從初子的客人那里去討債什么的，是這樣的嗎？”
岡部：“提出異議。律師的反問與本案件犯罪事實關系不大，而且過于傷害證人的名譽?！?br>谷本：“承認異議?！?br>菊地：“被害者初子在昭和50年4月回到土田町的父母家里，從6月起在厚木開了‘米瑤西’酒店，這之前大約兩年時間，你們是在一起同居啊？”
宮內(nèi)：“是這樣的。”
菊地：“一直在一起嗎？”
宮內(nèi)：“是的?！?br>菊地：“真的是這樣嗎？不說實話可不行喲?！?br>宮內(nèi)：“中途曾有一段時間不在一起。”
菊地：“所謂一段時間有多久？”
宮內(nèi)：“一年左右?！?br>菊地：“離開的這一年中，您在什么地方呢？”
岡部：“提出異議。這是與案件無關，破壞證人名譽的提問?！?br>旁聽席上的大村吾一，對著邊上的花井老師的耳朵。
大村：“在什么地方？”
花井：“監(jiān)、獄、里?！?br>潼川記者也對著《女性周刊》的記者待子小聲說著：“是監(jiān)獄，監(jiān)獄?！?br>菊地：“我只是問和初子分開的時候他人在什么地方，和證人的名譽并沒有什么關系?！?br>岡部：（加強語氣）“這是浪費時間?！?br>谷本：（興味索然的語氣）“承認異議?！?br>矢野在便條紙上寫著：“是到監(jiān)獄里去了，明確地說清楚不行嗎？”
野口一瞥之后，寫給他看：“講證人這種事情，就要構(gòu)成披壞名譽罪?！?br>菊地：“您在初子回土田町的時候，就和初子同居了嗎？”
宮內(nèi)：“那時沒有?！?br>菊地：“那么說是在初子開辦‘米瑤西’后，您隨后跟來的啰？”
宮內(nèi)：“因為有朋友在這里，所以我才來的?！?br>菊地：“可是，您會到初子了嗎？”
宮內(nèi)：“當然會到了?！?br>菊地：“然后你們恢復舊好了？”
宮內(nèi)：“因為是我的女人嘛！”
菊地：“可是證人在今年4月，即本案件犯罪兩個月前，卻從厚木搬遷到長后町。這是為什么呢？”
宮內(nèi)：“還是稍微有點原因啊?！?br>菊地：“還是有點原因是指什么？”
宮內(nèi)：“和初子發(fā)生了一點糾紛。”
岡部：（激動地）“我提出異議。本檢察官剛剛曾幾度提出異議，法院均予以承認，可是律師卻一點兒也不想改正?！?br>菊地：（也很激動）“我的意見是該證人和被害者初子之間糾纏不清的事情，與本案件犯罪構(gòu)成有重大關聯(lián)?！?br>谷本：“我認為法院也想稍微聽一下。檢察官，您意見如何？”
岡部：“律師為替被告人辯護，搜集了許多情況這是極其自然的，對法院想發(fā)現(xiàn)事件真相的熱忱本檢察官也深表敬意，可是老問一些沒有關系的事實，關于證人名譽的提問是否過多一些了?！?br>谷本：“檢察官所說確實不錯，可是法院更想多了解一些這個證人同被害者初子的關系。”
旁聽一席上的潼川記者鼓起掌來。
谷本：“如果侮辱本庭，那么就請退出。”
菊地律師接著就6月28日下午2時半到3時半，初子在宮內(nèi)的房間里一事進行提問。宮內(nèi)先是撒謊，說是兩個人在一起喝啤酒，后來卻不得不說出在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菊地：“請您回答：28日下午2時半，初子到您家去的時候，在您房間里的是一個女人？”
宮內(nèi)：（下決心）“是的?！?br>菊地：“這女人就是在初子死后和您同居的女人吧？”
宮內(nèi)：（顯然十分頹喪）“是的?！?br>菊地：“那一天，這個女人和初子、您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請您說一下?！?br>
宮內(nèi)的房間
穿著睡衣的京子和只穿褲叉的宮內(nèi)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在玩紙牌。房間的角落里，被子疊成兩折放著。西陽猛照在窗子上。
宮內(nèi)的聲音：“京子這天從早上就到我這里來玩”，（房間里的情形并不象從早上來的）“櫻井京子是這個女人的名字——啤酒是京子定購、從隔壁酒店取來的，我們正喝著的時候，初子來了。”
初子打開進口的扉門，默默地站著。

法庭
菊地：“初子到您這兒來，是不是事先約好的？”
宮內(nèi)：“不，是突然來的?！?br>菊地：“為了什么事？”
宮內(nèi)：“我想是來告訴會見大村否一這件事的?！?br>旁聽席上的大村老頭驚慌起來。
菊地：“就是說，這一天她專為來告訴您，現(xiàn)在要去曬澤同大村吾一會面、去討還欠賬的啰？”
宮內(nèi)：（發(fā)音不清）“是的?！?br>菊地：“是專為告訴您這件事來的嗎？根據(jù)您在檢察廳的供述書，初子是來催討欠賬，并付給她3350日元，這是說謊啰？”
宮內(nèi)：“啊、是的。錢是目的，是要錢來的?！?br>菊地：“究竟是為了什么，請說清楚。”
宮內(nèi)：“是要錢來的?！?br>菊地：“您和初子經(jīng)常發(fā)生肉體關系，欠賬什么的難道不是馬馬虎虎的嗎？”
宮內(nèi)：“沒有這回事。初子對錢是算得很精的。關系歸關系，欠賬歸欠賬?！?br>菊地：“可是，聽說您在處理‘米瑤西’酒店時，拿出初子從您送里借去200萬日元的借據(jù)，問她遺屬索還……”

芳子的想像
擺出借據(jù)的宮內(nèi)。顫巍巍的隅江。母親背后臉色蒼白的芳子。

法庭
菊地：“這樣的話，您就還在借錢給初子。那么又談何支付欠債呢？”
宮內(nèi)：“那是那，這是這，不一樣的?！?br>菊地：“為什么不一樣呢？”
宮內(nèi)：“那還是以前以前講好的，賣店時湊錢還給我?！?br>菊地：“真不可思議啊。200萬可是一筆大錢。這么多錢是什么時候從您手里交給初子的呢？”
宮內(nèi)：“初子從東京回到土田町時，作為將來開店的資金和我通融的?！?br>菊地：“但是那個時候，您正在進行一年零六個月不能回來的旅行啊，又怎能送錢給她呢？”
宮內(nèi)：“……”（窮于回答）
菊地：“這是遺屬保存的借據(jù)?！保闷鸾钃?jù)）“初子寫這借據(jù)是4月18日，這是您搬到長后町前二天的日期。”
宮內(nèi)：“我想酒店如果要賣的話，就把錢要回來……”
菊地：（尖銳）“不許撒謊！是不之作為贍養(yǎng)費領取的？”
宮內(nèi)：（還擊）“沒有的事！從女人那里領取什么贍養(yǎng)費，我宮內(nèi)辰造還不至于這么淪落！”
菊地：“您和櫻井京子正在喝啤酒的時候，初子進來了，她說了什么沒有呢？”
宮內(nèi)：“因為她說了討還3350日元，我就馬上給了她。我說：‘喂，來一杯吧’，她就說：‘謝謝，我正渴著呢’，一口氣喝了一杯啤酒，又說：‘啊，我現(xiàn)在必須要到大村老頭那兒去了’，然后就回去了。”
菊地：“櫻井京子和您是怎樣關系的一個人，初子當然知道吧？”
宮內(nèi)：“這是知道的。可是初子是個受人歧視的女人，是不會說蠢話的那種女人?！?br>菊地：“喝一杯啤酒需要化一小時時間嗎？”
宮內(nèi)：“15分鐘左右吧?！?br>菊地：“但是檢察廳向您調(diào)査時，您卻說2時半到，3時半左右回去的。究竟哪一種說法正確呢？”
宮內(nèi)：“仔細考慮一下，15分祌的說法是正確的。”
菊地：“初子離開您家，經(jīng)過丸秀運輸?shù)昵懊妗?時30分過一點來到丸秀運輸?shù)觊T前，碰上了被告人宏。從您家到丸秀運輸?shù)昃嚯x僅50公尺不到。如果在您那里只有15分鐘的話，就變成60公尺不到的路程需要走45分鐘。”
宮內(nèi)：“初子到什么地方、怎么走，那可不是我的責任?！?br>菊地：“本律師的反問因時間關系，暫時到此結(jié)束，我認為這個證人以后可以作為辯護方面的證人，這一點想提請各位諒解?！?br>
走廊
宮內(nèi)感到松了一口氣，花井追上來。
花井：“宮內(nèi)，您回家嗎？”
宮內(nèi)：（嚇了一跳）“哎？還有、什么嗎？”
花井：“接下來還有證人出庭喲。去聽一聽怎么樣？因為可供您作參考?！?br>宮內(nèi)：（看到不是法院方面的人安下心來，盛氣凌人地）“你是什么人？”
花井：“土田中學的教師?！?br>宮內(nèi)：“是你啊，到我這兒來作過密探的?！?br>花井：“您不在，櫻井京子在家?！?br>宮內(nèi)：（威嚇）“有白天也有黑夜，你要當心點！老師要象老師，去做做小孩的護身符吧?！?br>花井：“有人在說，是不是您殺死了初子？”
宮內(nèi)：“什么，我？！這種混賬話！”
早就來到旁邊一直等著的《女性周刊》的山岸待子。
待子：“這個，想稍微向您打聽一下……”
宮內(nèi)十分恐怖！快步跑開。

地方法院的正門
宮內(nèi)倉惶逃出。

橫濱車站月臺
宮內(nèi)跑上階梯。這里是擁擠的人群。宮內(nèi)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走到月臺盡頭松一口氣。對面月臺上也是擁擠不堪。宮內(nèi)總算定下心來。

新宿的酒巴
一群醉客讓女招待坐在自己膝上，抱住胡鬧。初子被一個中年男人纏住，想要躲開，可那男人怎么也不放手。他一邊吻初子脖頸，一邊將手伸向初子大腿。初子露出明顯厭惡的臉色，推開男人站起來。那男人扒往她裙子的一角，直掖到屁股。初子幾乎哭出來，盡力掙脫，而客人卻愈發(fā)來勁。突然出現(xiàn)宮內(nèi)的背影。宮內(nèi)將客人的手從裙子上甩開。客人“哎呀！”一聲，抓住宮內(nèi)的前胸。宮內(nèi)把對方打倒。這男人跌倒在這群人中。同伙們一起氣勢洶洶地站起來，圍住宮內(nèi)。宮內(nèi)干凈利落地收拾這一伙人。

通向歌舞伎町的人行橫道（白天）
過馬路的初子對和她擦肩而過的男人露出“啊”的臉色，轉(zhuǎn)過身來追上去，在他面前停下。這個男人是宮內(nèi)。

初子的公寓
窗外暮色沉沉，小胡同里屋頂重疊。
初子和宮內(nèi)在破舊的床上，赤裸著身子盡情縱欲……

窗外下著雨（早晨）
宮內(nèi)在狹窄的廚房里燒醬湯，嘗著味道。初子俯臥在床上，歪著脖子看著。宮內(nèi)回過頭來，露出“真好吃”的神色。初子銜著從枕邊取來的香煙，用打火機點著站起來。宮內(nèi)高高興興地往飯桌上準備早飯。

歌舞伎町的后胡同（夜里）
宮內(nèi)和兩個男人在一起交鋒。初子臉色鐵青，屏住呼吸，小心觀戰(zhàn)。只見宮內(nèi)和對手都握著刀，雙雙發(fā)紅了的眼睛，都象野獸般地喘息。突然間一片混戰(zhàn)。宮內(nèi)刺中對方。另外一個人逃走了。

藤澤車站
宮內(nèi)朝東海道線向小田快車的月臺走去。這里見到的宮內(nèi)顯得格外無精打采，如同孤獨之影。

米瑤西酒店（夜里）
宮內(nèi)提著包袱進來，初子感到很意外。店里除了宏以外沒有其他客人，宮內(nèi)目光尖銳地看著宏，宏忙避開眼光。

二樓初子房間
臨時木板房，天花板低矮的六席房間。房內(nèi)亂七八糟，但籠罩較女人的氣味。初子和宮內(nèi)隔著劣質(zhì)的桌子相對而坐。桌上放著威士忌酒瓶和兩只酒杯，還有小吃的柿子糕。
宮內(nèi)：（飲酒）“剛剛那個小家伙是干什么的？”
初子：“是顧客?！?br>宮內(nèi)：“顧客我知道，他是哪種類型的顧客？”
初子：“住在附近街上，是常來的顧客?！?br>宮內(nèi)：“我從今天起就住在這里，行不行？”
初子默不作聲飲著酒，吃柿子糕。
宮內(nèi)：“行不行呢？”
初子：“我不是沒說我不愿意嗎？”
宮內(nèi)：“我吃了一年半官司，可全是為了你?！?br>初子：“要是您不刺傷別人……”
宮內(nèi)：“你被傻瓜混蛋握著手，遭受侮辱，我是忍無可忍了?！?br>初子：“你們，是同伙吧……”
宮內(nèi)：“可是，我是愛你的呀！我決不允許侮辱你的家伙！因為我愛你，所以才刺殺了同伙?！?br>威士忌瓶已空。桌子旁邊，房間里鋪滿了褥子。在這里，宮內(nèi)這個男人和初子這個女人，想要吞掉對方似地情火中燒……電燈通明，照著這一切。

米瑤西酒店
關店后，照明燈一半已熄滅。角落的椅子上坐著初子和宮內(nèi)。宮內(nèi)眼睛因妒嫉、發(fā)怒而變得混濁不清。
宮內(nèi)：“你們，在我到這里來時已經(jīng)有了關系。畜生、那個小家伙！”
說著，站起來。初子也條件反射似地站起來。
初子：“已經(jīng)、什么關系也沒有了。請您不要打阿宏?！?br>宮內(nèi)：“我在監(jiān)獄里蹲了一年半，一邊想你，一邊拼命忍耐。可是你是怎么搞的，一年半時間也熬不過來！”
初子：“您讓我說完以后，隨您怎么處置——我沒想到您還會回來?！?br>
初子房間（夜里）
宮內(nèi)上穿無袖運動衫，下穿短褲，盤腿坐著。他前面，初子穿著睡衣屈膝坐著。兩人之間是長時間爭執(zhí)后的沉默。
宮內(nèi)：“好，分手吧。這代價，沒什么可不行?！?br>初子：“這酒店給您?！?br>宮內(nèi)：“這種破爛店，可真沒辦法。給錢吧，200萬?！?br>初子：“就這樣吧?！?br>宮內(nèi)：“哎喲、哎喲，你還真大方?！?br>初子：“我給您立字據(jù)?！?br>宮內(nèi)：“你想和宏重新和好，那可辦不到。因為宏和芳子已經(jīng)搞上了，你想以自已換你妹妹嗎？”
初子：“這和宏沒有關系?！?br>宮內(nèi)：“現(xiàn)在起，你怎么辦？”
初子：“我打算離開這城鎮(zhèn)。我對一切都感到厭惡?！?br>宮內(nèi)：“初子，我們一起走吧。200萬什么的我不要。”
初子：（嘟噥）“因為想和您分手才出走的?！?br>宮內(nèi)：“我竟這樣使你討厭嗎？早晚纏著我不放，發(fā)出哭哭泣泣聲音的是哪個家伙？”
初子：“您不是和叫京子的女人勾搭上了嗎？您去叫她哭泣吧！我給您200萬，趕快滾出去！”
宮內(nèi)：（馬上哀求）“初子，我是喜歡你的。我不能和你分開?！?br>說完，握住初子的手。初子甩開手站起來。宮內(nèi)糾纏不休。初子跑出去。宮內(nèi)起身追。

法庭
證人席上站著富岡秀次郎（19歲）。他和宏是在大和自行車工廠認識的。秀次郎退職后，因和宏比較談得來，所以還經(jīng)常往來。6月28日下午3點半左右，宏來找秀次郎商借輕型卡車時，初子正好經(jīng)過這里。她滿懷親愛之情和宏打招呼，宏隨口敷衍，然后輕聲要秀次郎不要告訴初子關于借車的事。初子提出要宏順便用自行車帶她去曬澤，宏推辭不掉，只好就帶她走了。檢察官就這些情況作了調(diào)查。
秀次郎：“這天夜里8時半左右，如前所約，宏來取車了?！?br>岡部：“有沒有異常表現(xiàn)呢？”
秀次郎：“沒有?！?br>岡部/：“有沒有心中苦惱那種跡象呢？”
秀次郎：“宏天性是喜怒哀樂不大露在臉上的?！?br>菊地律師開始反問。
菊地：“當初子說讓她乘自行車時，被告人是很為難的樣子嗎？”
秀次郎：“不，怎么說呢，關系很好的樣子。”
菊地：“被告人到您家的時候是幾點鐘？”
秀次郎：“剛過3點。”
菊地：“也就是說，初子經(jīng)過您家20分鐘或者30分鐘以前啰？”
秀次郎：“是的?！?br>菊地：“宏這天去您店以前，在您店附近的福田屋刀具店買了一把登山刀，您看見宏隨身帶著嗎？”
秀次郎：“沒看見?！?br>菊地：“如果放在褲子口袋里，應該是看不見的?？墒侨绻旁谝r衣口袋里的話，您應該是知道的?！?br>秀次郎：“他襯衣口袋里放著洗衣鉗?！?br>宏點頭。洗衣鉗一詞，引起大家注意。
菊地：“是洗衣鉗？不是登山刀嗎？”
秀次郎：“是鋁制的，一打左右，夾著厚紙，插在胸袋里?！?br>福田屋刀具店店主清川民藏（43歲）站在證人席上。菊地律師仔細詢問了6月28日下午2時半左右，宏在他店里買小刀和洗衣鉗的情況。洗衣鉗吊在進門的地方，小刀裝在容器里。宏先買了小刀，又買了洗衣鉗。
菊地：“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宏一開始就決定買洗衣鉗，進到店里之后看見了登山刀，左看右看后才決定買下的呢？”
民藏：“啊，怎么說呢？”
菊地：“我想聽聽您的意見。登山刀是帶螺絲錐和剪刀、小鋸的萬能刀，是不是可以認為被告人為了在新的家庭里使用，才買的洗衣鉗和登山刀的呢？”
民藏：“如果這樣說，也可以這樣認為吧?！?br>菊地：“我的提問完了?！?br>審判長：“檢察官，請進行詰問?！?br>岡部站起來。他問民藏，宏先買登山刀，再買洗衣鉗，是否故意這么做的。岡部認為宏買登山刀為目的，買洗衣鉗是偽裝掩飾。法庭里鐘已指向3時45分。
岡部：（用申斥的口氣）“難道他不是為了加強不是為買登山刀而來的印象，才又買的洗衣鉗嗎？”
民藏：“……”（難以回答）
菊地：“提出異議。已經(jīng)快近閉庭時間了，再提出異議，各位可能會認為浪費寶貴時間。關于是不是偽裝掩飾，這只是檢察官自己的推理，我想申述意見還是放到以后，屆時再詳細論述吧。將自己的意見強加給證人，搞亂證人的判斷，只能使證人失掉信譽吧?！?br>岡部：（強硬）“謝謝您的忠告。最初征詢證人意見的不是律師嗎？與此同樣，本檢察官也不過是聽聽意見罷了?！?br>谷本：“哎，請等一下。法庭不是檢察官和律師論戰(zhàn)的場所。法院想了解所有的情況，也想聽聽這位證人的意見。異議予以駁回?！?br>法庭里掉下一根針也能聽得見響聲，變得鴉雀無聲。
岡部：“他買洗衣鉗，是為了掩蓋使用登山刀作兇器的意圖而作的偽裝工作，您難道看不出來嗎？”
民藏：（反抗似地，清楚地）“這個人買洗衣鉗，是為了掩飾買殺人用的登山刀這一點，我看不出來?！?br>岡部：“噢，能如此斷言倒不錯啊！可是剛剛您回答我的提問時，猶豫不決，回答不上來啊?！?br>民藏：“我認真考慮后，感到越來越清楚的。這個人在我店里買洗衣鉗和登山刀時的態(tài)度，決不是準備現(xiàn)在起要去殺人這一種態(tài)度，我確信這一點?！?br>岡部：“既然如此，您最初為什么沒有說出來？這樣，就變成您在檢察廳的證詞是在撒謊了?！?br>民藏：“只是到現(xiàn)在，我才慢慢想起來的。”
岡部：“事情真相不是在事件剛發(fā)生時檢察官面前的記錄上，而是在三個月后的現(xiàn)在才回想起來，有這種道理嗎？在檢察廳您為什么想不起來呢？”
民藏：“您問為什么，我只是據(jù)實直言而已?！?br>
檢察官辦公室
岡部檢察官要土田町派出所天野警察告訴芳子，請她第二天上午10點去檢察廳。芳子立即趕去告訴花井老師，他們又打電話告訴給菊地律師。菊地要芳子“不利的情況要保持沉默，此外隨便怎么說都可以?！睂繖z察官和在法庭里判若兩人，態(tài)度很溫和，芳子覺得很奇怪。
岡部：“您姐姐高中一年級時停了學，在厚木基地的小賣店里做事的吧？”
芳子：“是的?！?br>岡部：“是一年級停學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吧？”
芳子：“不，是因為基地縮小后停學的，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br>
隅江家門口（夏夜）
吉普車到達，初子被推出來，跌倒在地。吉普車沒停下，以驚人速度開跑了，車上坐著三名美國兵。初子光著腳丫，想站起來，又倒下去。隅江（38歲）、芳子（12歲）從家里快步跑出。
隅江：“初子，怎么啦？”
初子搖搖晃晃站起來。她連衣裙上沾滿了泥，嘴唇破了，血從大腿上往下流。
隅江：“初子?！?br>初子又要倒下去，隅江趕快緊緊抱著初子，芳子害怕地看著。
隅江：“初子，發(fā)生什么事了？”
后父房次（45歲）敞衣袒胸，默默地注視著。

檢察廳正門
芳子走出來。外面一個人也沒有。陽光燦爛耀眼。

隅江家（夏季白晝）
初子拿著手提包走出房間，隅江緊緊追出來。
隅江：“初子，不能不走嗎？”
初子不作聲，穿著鞋子。芳子從房間進口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房次身著農(nóng)裝，在房間里一聲不吭地看著。
隅江：“您留在家里吧，到東京什么的去干什么呀！”
初子使勁回頭瞪房次。房次因她嚴峻的目光而畏縮。
隅江：“啊，初子，留下吧?！?br>初子掙脫母親的手走出去。

海鷗成群，啼叫飛舞
芳子佇靠在陡岸上。

隅江家（夏季白晝）
初子進來，她已變成幾乎認不出來的“女人”了。
初子：（明快）“媽媽，我回來了?！?br>隅江走出來，她和芳子正吃著午飯。
隅江：“啊，初子……”
眼淚已經(jīng)流出來。芳子在廚房里，喜出望外。
隅江：“我正和芳子吃午飯。沒什么菜，快，請吃吧。”
初子：“還是家里好啊。我買了點禮物，也有給阿芳的?！?br>
米瑤西酒店初子的房間（夏日上午）
剛起床的初子，睡衣只扣著一粒胸扣，嘴里銜著香煙。她面前，芳子端瑞正正坐著。睡鋪疊成兩折，好不容易才空出兩個人的地方。
芳子：（拼命）“我，喜歡阿宏！”
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