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高加索俘虜》電影劇本
《高加索俘虜》電影劇本
俄羅斯“商隊”公司與美國“普勒達克辛”公司1996年出品
編?。喊⒗锓颉ぐ⒗镆?、謝爾蓋·鮑德洛夫、鮑里斯·吉爾列爾
導演:謝爾蓋·鮑德洛夫
主演:奧列格·梅恩什柯夫、小謝爾蓋·鮑得洛夫
獲獎:獲1996年俄羅斯“塔夫爾”電影節(jié)大獎,兩個男主演獲最佳男演員獎;獲1996年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國際影評聯合會獎及觀眾喜愛的影片獎;獲1997年美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提名。
編譯:戴光晰
題圖:周錚
學校。早晨。教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伊凡·席林的頭發(fā)理得短短的腦袋從門縫里探了進來,他要去參軍了。他朝教室里的一個什么人擠了擠眼睛,一個8歲左右的紅頭發(fā)小男孩也對他擠了一下眼。伊凡的媽媽背向著他坐著,她是低年級的教師尼娜·葉果羅夫娜。她正在給學生們朗讀托爾斯泰的短篇小說《高加索俘虜》中的一個片斷。伊凡望著媽媽。
伊凡:“媽媽?!?br>尼娜·葉果羅夫娜轉過身來,見到了兒子,她停止了朗讀,急沖沖地朝他走去。她擁抱伊凡,親吻他,把他的臉擁在自己的胸前。伊凡也擁抱媽媽。
伊凡:“我要走了,媽媽?!?br>媽媽:“你來信,凡涅契卡(伊凡的昵稱)!來信……”
全教室的人都靜了下來,望著他們。
伊凡馱著背包在學校的走廊上走著,隨后在學校的院子里穿行,他回頭一望,只見媽媽和孩子們都趴伏在窗口……他們在他身后招手。
早上在集合點,一位醫(yī)生正在進行體檢。
醫(yī)生:“閉上右眼!”
席林右手拿著一塊黑色的硬紙板擋住了一只眼睛。
醫(yī)生:“你能看見哪一行?”
席林:“能看到最后一行?!?br>醫(yī)生(對護士):“你給他檢查一下眼底,斯薇塔?!?br>一個年輕的護士彎身向著席林,從一面小鏡子里反射出來的光令人目眩。鏡頭移開了,隨后我們看到席林光著身子坐著。
護士:“他一切都正常?!?br>醫(yī)生坐在桌旁吃夾肉面包片,他邊吃邊在健康情況證明表上寫上大大的、有點傾斜的字:“正?!薄?br>席林拿著自己的證明表格來到走廊上。等待檢查的應征入伍的小伙子們興高采烈地嬉笑著,排在隊列中你推我搡地鬧著,并試圖開一些幼稚的玩笑去刁難護士們。一位外科醫(yī)生在排成行的小伙子們的隊列前走過去。他迅速而熟練地把一只手伸入每一個小伙子的兩腿中間。他來到席林身旁。
醫(yī)生:“站直了,別動。”
席林:“好癢癢啊……”
大伙兒都笑了。席林也和大家一起哈哈大笑。醫(yī)生在證明表上例行公事地寫上:“合格”。
鐵路樞紐站上堵滿了軍用列車。車站建筑物旁邊的一條死岔線上,在警察站崗的混凝土墩后面,有好幾十節(jié)車廂。唯一的一條還能通行的路被一輛列車占去了。昨天的應征入伍者、今天的士兵正從車上下來,下到鐵軌間的小路上。
從車上被趕下來的人中間有高加索的俘虜們,他們從車上跳了下來。在一片破爛的迷彩服中間,一件普通的黑色男西服顯得很突出。西服的主人扎拉赫馬特的臉上滿是血污,他沮喪地瞇縫著視力很微弱的眼睛,遲疑地在從車上往下跳,絆了一下,滑倒在碎石小路上。
席林反身從車廂的臺階上下來。自動槍的可折疊的槍托發(fā)出“當當”的響聲。席林把皮帶拽緊,調整了一下沉重的背包,轉過了身去。在押送隊的裝甲車上還綁著一張臺球桌。幾個士兵把捆臺球桌的繩索解開,把桌子從裝甲車上卸下來。馬斯洛夫少校在一旁看著卸貨。
一名守衛(wèi)懶洋洋地走到滑倒在地的扎拉赫馬特身邊,踹了他一腳,想讓他站起來。扎拉赫馬特自己也想站起來,但他的兩只手被緊緊地用電話繩反綁在背后。席林向他走近一步,他向這個俘虜彎下身去要幫助他站起來。守衛(wèi)驚訝得瞪著眼睛,隨即用手背打了席林一記耳光。席林的船形帽掉到了腳邊。但席林還是在拽這個俘虜,守衛(wèi)用靴子踢打席林的手。馬斯洛夫少校愛惜地在撫摸臺球桌上的那層呢子。
少校(對守衛(wèi)):“行了!干什么老和這個小伙子過不去???”
少校吸了一口氣離開了臺球桌,他彎身撿起船形帽,把它遞給了席林。席林揉了揉眼睛。
少校(對席林):“你還不明白是在干什么嗎?”
守衛(wèi)拎著扎拉赫馬特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他推搡這個俘虜,用槍托打他的背。但扎拉赫馬特還是頻頻回過頭來望著席林。
晚上。在車站上。那張臺球桌被放置在倉庫棚里,少校把一根臺球桿拿在背后,正準備打出去。車站的那間小屋子里播放著歌曲《光著腳的童年》,歌聲響徹車站。
席林在兩個崗哨之間,即燃油倉庫和車輛停放場之間來回巡邏著。迎面朝他走來的又是那個衛(wèi)兵。
倉庫的破損的窗子上,粗糙地攔上了小樹條。俘虜們把臉緊貼在小樹條上望著窗外。席林走到墻邊站住了。扎拉赫馬特把腦門頂在小樹條上注視著席林。
扎拉赫馬特:“噯!請我抽支煙吧!”
席林沒有回答,他知道這是不允許的。那個衛(wèi)兵走到席林身邊,掏出一包煙,他把最后一支煙拿了出來,把空紙包揉成一團,扔進窗子里去。窗內響起了一片非俄羅斯語的罵聲。衛(wèi)兵也回罵著。
衛(wèi)兵:“真是厚顏無恥,狗崽子!是不是我還得去跑一趟商店?給你去買煙,買香檳酒……”
里亞波洛夫準尉乘坐的“嗄斯”牌吉普車駛進了車站區(qū)的大門。亮著前燈的汽車在倉庫邊上行駛著。
扎拉赫馬特:“喂,把音樂掐了吧!我……我一整夜都要唱歌,我不讓任何人睡覺!”
他唱起了歌,大伙兒跟著他唱,他們拍打著墻,把盆碗敲得叮當響。
里亞波洛夫停住了車,手中拿著一瓶伏特加從車上鉆了出來,他朝臺球桌走去。
里亞波洛夫:“誰贏了?少校同志?!?br>少校:“我。”
里亞波洛夫把一瓶伏特加和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開始斟酒。
里亞波洛夫(對少校):“為您干一杯。”
馬斯洛夫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杯子和里亞波洛夫碰了杯,但他皺著眉沒有喝,他嫌這里太鬧。馬斯洛夫從墻上的釘子上取下自動槍,連連地向倉庫屋頂上的煙筒射擊。彈跳的子彈發(fā)出唿哨聲,碎鐵片到處亂飛。最終安靜了下來,只有《光著腳的童年》的最后一段歌聲還在回蕩。
里亞波洛夫:“安靜的天使飛逝了。”
馬斯洛夫:“我喜歡安靜。”
他們喝著酒。
早晨。車站上,兩名士兵向裝甲車跑去。席林急急忙忙地寫完一封信,把它交給了衛(wèi)兵,又去追趕伙伴們。
一名機械師鉆進了裝甲車的艙口,裝甲車旁有三個士兵排成了隊列。他們中間有席林。這三個人全是新兵,所以里亞波洛夫仔細地檢查了他們的裝備、武器、外形。
里亞波洛夫:“總之,我們的任務是給車站信號所的小伙子們送來水和糧食,還有……小伙子們還等待著什么?你說說,列兵席林?!”
席林:“炮彈?!?br>里亞波洛夫:“小伙子們等待著自己心愛的姑娘的來信?!?br>裝甲車的馬達響了起來,臉帶笑容的機械師的頭從艙口鉆了出來。里亞波洛夫要用說話的聲音蓋過喧鬧聲。
里亞波洛夫:“這條路線是游游逛逛的。但我們的工作將是認認真真的。翻過山路之后,射擊會更頻繁,炮彈的隆隆聲會更響,火光也會更閃亮。大家都明白了嗎?”
新兵們:“明白了。”
他們回答得不太整齊。
峭壁的山脊離天空有一段距離。天空一下子就顯得很高,它離開了大地,夜間的黑暗曾使天和地連成一片。風卷著云朵,把裝甲車揚起的滾滾塵土吹散了。由于東西裝得像山那樣高,超載使馬達費勁地發(fā)出“轟隆、轟隆”的聲音,車輪碾碎了路上的石塊并把碎石拋入深谷。
亞歷山大·里亞波洛夫準尉手持狙擊槍站在裝甲車上。席林握著自動槍從艙口探出身子來。他們的任務是掩護車身,使其免受有可能來自后面的襲擊。裝甲車在山路上越爬越高。席林望著遠處閃閃發(fā)光、厚厚的積雪,把臉對著早晨不太熱的太陽。
里亞波洛夫:“喂,你在賣哈欠嗎?小伙子?!?br>席林驚醒了過來,他緊握住槍管。
席林:“你說什么?”
裝甲車撥開了降落到山上的一片片云彩,向一片嚴密的白色帷幕靠近。
里亞波洛夫:“給你!,爬到這兒來!”
席林從艙口爬了出來,里亞波洛夫把自己的槍塞給了他。
里亞波洛夫:“拿著!”
席林:“好重啊!”
里亞波洛夫拿出一盒鞋油,他在自己的靴子上把鞋油和泥巴摻和在一起,隨即往臉上抹。席林撫摸著槍托上的一道凹進去的砍痕。里亞波洛夫拿走了他手中的槍。讓他也抹油污。
里亞波洛夫:“你也抹吧!”
席林:“您像個印度的酋長,準尉同志。”
席林把手掌放在嘴邊,像印度人那樣地喊了一聲,他的胳膊肘轉到了身子的側面,伸進了裝甲背心里。席林從準尉的靴子上取了一點油泥,聞了一下,接著就往臉頰上抹。里亞波洛夫把一塊迷彩方巾纏在頭上,舉起槍準備射擊。
里亞波洛夫:“從右邊射擊。”
右邊是懸崖,等待來自懸崖那邊的襲擊是愚蠢的。席林把弄臟的手指在褲子上擦擦,把自動槍架在大腿上。裝甲車開進了一片潮濕的霧氣中。
席林:“好冷啊,夏天過去了?!?br>里亞波洛夫:“住嘴!”
巨齒樣的尖石從霧中迎向裝甲車,但幾乎又立即消失了,道路的上空懸掛著巨大的礫巖石和黃棕色的含膠植物。裝甲車爬過一個埡口,開始向下滑行。馬達聲稍稍變得平穩(wěn),車身也不那么搖晃了,席林把剛才拐彎時抓住扶手的那只手抽了回來。突然霧中有一些人擋住了路,這些人是婦女、孩子,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頭上纏著白布的老頭,他是伊斯蘭教的宗教法官。裝甲車猛一下剎住了車,車輪滑向峭壁。婦女和孩子們都站著不動。
席林很費勁地才在裝甲車上站住了,但他的肚子已貼在自動槍上。里亞波洛夫朝著人群射擊,一個女人捂著肚子跪倒在地,她哀嚎著。里亞波洛夫用槍托敲打著裝甲車的艙口。
里亞波洛夫:“把車開過去壓他們!”
駕駛員想要朝后退,但已經晚了,從峭壁上掉下來的巨石使裝甲車無法改變方向。婦女和孩子們一起倒在地上,躲在他們身后的男人們奔向裝甲車。他們用自動槍展開狙擊戰(zhàn),擲手榴彈去毀損裝甲車側面的艙口。
席林從裝甲車上往下跳,他踩空了一腳。子彈打得席林腳邊的塵土飛揚了起來。里亞波洛夫推了席林一把,席林滾到了斜坡下。彈片把自動槍的槍托打裂了,里亞波洛夫摔倒在地,他滾到車輪旁,對準一個紅胡子的男人射擊,但晚了一步,連發(fā)的機槍子彈只是把斜坡上的一堆垃圾打塌了。
里亞波洛夫(大聲地喊):“再補你一槍!”
斜坡被打得歪倒了。一個男人被子彈打得血肉橫飛,另一個男人尖聲喊叫著,抽動著被打斷的腿。一個中士從打裂的艙口鉆了出來。他呼吸困難,張大著嘴吸著空氣,耳朵里還流著血。他把槍推到一塊石頭上,試著瞄準目標。
里亞波洛夫(大聲地喊):“把槍栓拉開!”
但中士已來不及回答了,一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咽喉,他仰天倒下。
射來的一顆子彈在里亞波洛夫身邊蹦跳,另一顆子彈在路上的車轍旁唿哨,并留下了痕跡。里亞波洛夫明白:子彈是從什么地方射來的。他把背緊緊靠在車輪上,蹲著,上好刺刀,緩緩地把肺里的煙渣子呼出來,隨后又急速地挺直身子,把滿滿的子彈夾放在礫石之間的一塊高起來的地方。
一顆手榴彈在離里亞波洛夫幾米遠的地方爆炸。里亞波洛夫摔倒了,他聽到了碎彈片的像輕輕的二重唱般的聲音。
一個男人擊毀了裝甲車的艙口,打死了機槍手。
里亞波洛夫把下巴貼在地面上,用胸部朝著敵人爬過去。又一顆手榴彈在近處爆炸,燒傷了他的臉。里亞波洛夫爬到路邊,把臉隱藏在大葉子的植物后面,換上一發(fā)子彈夾,跳了起來,他看到一些黑綽綽的人影也迎著他急速地站了起來。里亞波洛夫向人群開槍射擊,用刺刀刺向他們,用槍托打他們,他跳到一個被打死的敵人背上,剛來得及向前邁出一步,就摔倒在含膠植物的葉叢中了。一片喉音很重的喊聲使戰(zhàn)斗的聲音中止了。
被打爛的裝甲車周圍的大地在燃燒,煙塵滾滾。裝甲車上以及裝甲車周圍的一大片地方都橫著士兵和莊稼漢的尸體。一個女人撫著被打死的丈夫的尸體在痛哭,但大多數人在宗教法官的指揮下正在趕到他們跟前的大車上裝運沒有遭到毀壞的東西和武器。
莊稼漢中唯一活下來的只有那個紅胡子的男人。大家把受傷的紅胡子平放在大車上,趕車的人拍打了一下驢子,車身搖晃了一下,紅胡子睜開眼睛,他提出一個請求。
紅胡子:“把我的身子抬起來一點!”
大伙兒幫他欠起了身子。他環(huán)顧一下戰(zhàn)場,滿意地微笑了。
紅胡子:“啊,太好了!”
他看看那輛裝甲車,但他的目光很快就模糊了。這位莊稼漢的指揮者側身躺下,嘴里嘟嘟噥噥的,像是在唱歌,又像是拖長著聲調在說話。他的聲音時而提高,時而低成細語。人們把莊稼漢們的尸體抬上大車,蒙上粗席。幾個婦女在裝甲車上翻騰著,她們把機槍、馬達、夜間照明用的裝置都拆卸了下來。一套必不可少的工具散放在裝甲車上。
突然人們發(fā)現在埡口那里揚起了一片滾滾的塵埃,這是阿勃杜爾—穆拉特策馬趕來。但人們不知道是他,他們驚恐地仔細看著騎馬奔馳而來的人。宗教法官拿起了自動槍。
阿勃杜爾—穆拉特下了馬。
宗教法官:“我的敬愛的人,您這是從哪兒來啊?為什么不憐惜您的馬?”
阿勃杜爾:“我從馬赫凱特來。我有重要的事情?!?br>宗教法官點點頭,人們不再害怕了。宗教法官走到一輛大車旁,挪動著車上的武器。阿勃杜爾—穆拉特看著那些被打死的士兵們。
阿勃杜爾:“你們沒有抓來俘虜?”
婦女們搬運著拆卸下來的馬達。幾輛大車順著逐漸下傾的路遠去了。
宗教法官:“沒有,我們覺得把俘虜抓到家里來,危險!”
阿勃杜爾:“可我需要俄國人?!?br>宗教法官:“在裝甲車上一個小戰(zhàn)士還哭了,有一些小伙子被打死了!但可能,有人還活著。你能找到有活著的,就抓來吧?!?br>阿杜勃爾—穆拉特從馬褡子里取出一把槍,朝裝甲車走去。車上躺著一個死去的小伙子,身上還壓著炸碎的鐵塊。他的被割斷的咽喉里的血還沒有干涸。機槍手和駕駛員的尸體妨礙阿勃杜爾—穆拉特轉動車上的機件,于是他把他們的尸體扔到了道路上。
阿勃杜爾—穆拉特從裝甲車里鉆了出來,他俯身向著駕駛員,隨后又俯身向著機槍手……他抻開他們的眼皮,摸摸他們的脖子,確信他們兩人都已死了。隨后他費力地走到路邊,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發(fā)現了被折斷的含膠植物的枝葉,于是他就走下斜坡去。從灌木叢中伸著一只被碎石蓋住一半的胳膊。阿勃杜爾—穆拉特拽拽這只胳膊,把它拉向自己,摸摸它,揉揉它,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他用匕首砍掉枝葉,把席林拖到道路上。可以聽到席林微微地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阿勃杜爾—穆拉特把他嘴邊的污泥清除掉,把他的舌頭拽出來。席林哼哼著。阿勃杜爾—穆拉特把他身上的裝甲背心脫了下來,用短鞭把他的兩只手捆綁起來,按按他的脈,用手腕試試他的體溫,于是……嘟嘟噥噥地罵了起來。
最后一輛大車也走了。婦女們都離開了,哭聲停止。
阿勃杜爾—穆拉特順著路邊走去。他見到了手榴彈的彈坑,彈片砸斷的樹干,子彈打下來的樹枝,沾滿血污的襤褸衣衫……里亞波洛夫靠著深谷邊沿的一棵枯樹坐著。他胸前流淌著一大灘深褐色的污漬,頭毫無生氣地低垂著,但手中緊緊地握著刺刀。阿勃杜爾—穆拉特踩在干樹枝上走著。聽到響聲,里亞波洛夫站了起來,冒著掉下深谷的危險,撲向阿勃杜爾—穆拉特。阿勃杜爾—穆拉特立即拿起了槍。里亞波洛夫把刺刀舉在他頭上,阿勃杜爾—穆拉特使勁地用槍把刺刀打落。他張開稍稍彎曲的雙臂撲向里亞波洛夫,一轉身,一把抱住了里亞波洛夫,把他扔到了路邊。
里亞波洛夫毫不動彈地躺著,耳朵里往外流著血。阿勃杜爾—穆拉特摸摸他脖子上的血管……又罵了起來。隨后他把里亞波洛夫馱在背上,把他帶到了道路上,在這里他見到了宗教法官。
阿勃杜爾:“我兒子進了俄羅斯人的監(jiān)獄。我想用俘虜去換他?!?br>宗教法官理解地點點頭。緊接著他拽著上衣的翻袖邊,從腰帶上取下佩刀,遞給阿勃杜爾—穆拉特。
宗教法官:“你把翻邊割下來,可憐可憐那匹馬,給它包扎一下?!?br>阿勃杜爾:“哪匹啊?”
宗教法官指指席林。
阿勃杜爾—穆拉特用頭指了指里亞波洛夫。
阿勃杜爾:“那要是這個要死了呢?”
宗教法官笑了笑。
宗教法官:“他們兩個都要死了?!?br>時而是一條大狗,時而是一頭母狼齜著白色的犬牙懶洋洋地邁著大步走著上坡路,弄得山麓上的碎石翻滾起來。
宗教法官:“它們吃慣了可口的肉了?!?br>阿勃杜爾—穆拉特把兩個俘虜搭在馬鞍上,用繩子捆住,把繩子的頭纏在韁繩上。
宗教法官:“別老是在大路上走,快拐到樹林里去,直升飛機不久就會飛來了?!?br>
阿勃杜爾—穆拉特離開通向馬赫凱特的車道,改走陡峭的小路進了山。席林哼哼著,想要動彈動彈,但阿勃杜爾—穆拉特在途中把那根和捆綁兩個俘虜的繩纏在一起的韁繩拉得更緊了。
馬每行走一步,里亞波洛夫的腦袋就搖晃一下。他的腦門碰傷了,血污凝結在眉毛上,里亞波洛夫失去了知覺。
阿勃杜爾—穆拉特讓馬涉水過河。馬走起來很費勁,它老是停滯在岸邊不肯往前,但阿勃杜爾—穆拉特用短鞭子抽它,并用力拽住韁繩,終于把它引進了樹林里……幾架飛得很低的直升飛機從他們的上空掠過去了,由于樹木茂密,他們沒有被發(fā)現。
阿勃杜爾—穆拉特又來到了道路上。他趕著馬拐了一個彎,在峽谷的那一邊,展現出了一個村子,這就是馬赫凱特村。一片房屋的上空冒著燒干糞塊的濃濃的炊煙。在剛剛開始的黃昏時分,伊斯蘭教士召喚教徒去做禮拜的高昂的歌聲漸漸地輕了下來。村子里一片安詳的氣氛,沒見到什么人。
一幢面臨深谷的房屋的一扇窗戶敞開著。一個13歲左右的小姑娘從窗口望著道路,她是阿勃杜爾—穆拉特的女兒吉娜。吉娜發(fā)現了爸爸,她仔細一看,明白了:馬上馱著人,她看見了滿是血污的俘虜……于是就拍著手掌笑了。阿勃杜爾—穆拉特把馬引到一條有遮棚的街上,血滴到了馬鞭上。
阿勃杜爾—穆拉特總算到了家,他的家是一幢在高高的石頭欄圍后面的兩層樓房。雇工——少數民族諾蓋人哈桑和吉娜在敞開的門口等著他。哈桑把馬牽到院子里,用絆繩把它絆住,解開捆著俘虜的皮帶。吉娜拿來臉盆,從瓦罐里把水倒在爸爸的手上。哈桑要給里亞波洛夫戴上鐐銬。
阿勃杜爾:“戴這還早呢!”
阿勃杜爾—穆拉特制止了哈桑。
哈桑在里亞波洛夫身上搜索了一番,他把一些證件、一副淫穢的紙牌、一些錢、一把長長的金屬梳子都扔到了地上。阿勃杜爾—穆拉特拿走了證件,把其它東西都還了回去。他想了一會兒,又把那把梳子折斷了,把半截扔到了欄圍外。
哈桑打開了板棚的門,把一個鐵爐子拿了進去。
晚上板棚里的爐子點上了火。躺在板床上的席林和里亞波洛夫在譫妄中輾轉難眠。床頭的油燈碟子里的火花一閃一閃地跳動著。
吉娜幫助巫醫(yī)在一個木碗里把新的積雪和青草摻和在一起。巫醫(yī)把瓦罐里的啤酒倒在這草藥上并依次把蛇皮、圓錐形貝殼和一些樹枝子放了進去。隨后她打開一塊粗麻布,取出一根肥羊尾放在席林的胸口。巫醫(yī)喃喃地祈禱了一會兒,把幾枚釘子和大頭針扎在羊尾上。
阿勃杜爾—穆拉特走了進來,他俯身向著里亞波洛夫。受傷的里亞波洛夫的嘴歪斜著,像是在微笑,但嘴唇是麻木發(fā)僵的。
巫醫(yī):“他再也沒有時間了?!?br>巫醫(yī)把幾個蠟燭頭扔進爐子上的小鍋里。
阿勃杜爾—穆拉特讓里亞波洛夫俯臥在板床上,巫醫(yī)把溶化開的蠟澆在他的背上。
阿勃杜爾:“怎么樣?”
巫醫(yī)把里亞波洛夫的眼皮往上翻,讓他的頭朝著油燈的亮光,仔細地看著他的渾濁的眼睛。
巫醫(yī):“他已沒有生命的氣息了?!?br>里亞波洛夫的唇邊出現了鮮血。阿勃杜爾—穆拉特掰開他的牙齒,把幾個藥片塞進了他嘴里。
阿勃杜爾:“哎,你可別死!我需要你活著?!?br>巫醫(yī)用一個長長的玻璃漏斗把木碗里的草藥灌到里亞波洛夫的嘴里。里亞波洛夫發(fā)出嘶啞的聲音,嗓子眼里有什么東西哽住了,他把藥片吐了出來。
阿勃杜爾:“吃??!”
阿勃杜爾—穆拉特把藥片給里亞波洛夫塞了回去。他把里亞波洛夫的頭抬高了一些,用手掌捂住他的嘴。
吉娜似乎在等待著某種可怕的事情,她唱著拖長聲的單音節(jié)的歌。后來她忍受不住了,閉上了眼睛。
夜里阿勃杜爾—穆拉特在自己家里祈禱。
阿勃杜爾:“多少人從我的生活中離去了!很多人是我所愛的,也有一些人我不太喜歡。和一些人生活在一起像兄弟般地和睦,而和另一些人生活在一起卻充滿了敵意。我請求,讓這兩個不信神的俄羅斯人活下去吧!我別無他求了,請不必感到奇怪!”
清晨。阿勃杜爾—穆拉特家的院子里空無一人,從這里可以望得見整個山村。
關著兩個俘虜的板棚上著鎖。板棚的一面墻就立在陡峭的懸崖的邊上。板棚的墻上跳動著燈碟的火花的反光。半滅的爐子里閃爍著藍色的火星。里亞波洛夫在板床上稍稍欠起了身子,他想環(huán)顧一下四周,但他的頭很難轉動,他皺起了眉。
里亞波洛夫俯身向著躺在他身邊的席林,拽拽他的頭發(fā),注視著他的臉。
里亞波洛夫:“該起床了,這里沒有別人了嗎?”
席林搖搖頭。
里亞波洛夫:“讓這些傻瓜走運了。”
席林在板床上翻著身,想躺得舒服一些,他對里亞波洛夫微笑了一下。
里亞波洛夫:“交戰(zhàn)時你開槍了沒有?”
席林:“想開,沒開成?!?br>里亞波洛夫:“我們戰(zhàn)斗得不好,席林,唉,我們打得不好!”
席林點點頭。里亞波洛夫在口袋里摸索著,他掏出來的只有半截梳子。他望著席林的蒼白的臉。
里亞波洛夫:“想嘔吐吧?”
席林點點頭。
里亞波洛夫:“你是腦震蕩……這里的味兒太難聞,像是有一頭大象死在這里似的……”
里亞波洛夫走到門旁,使勁地用腳踢門,他彎下了腰,由于疼痛,一口氣在胸口憋住了。哈桑打開了板棚的門,他高興地嚷嚷著去叫主人去了。阿勃杜爾—穆拉特急急忙忙地從住屋來到了板棚里。他見到兩個俘虜能站起來了,也很高興。
阿勃杜爾:“啊,好樣兒的!,哈桑,快去拿鐐銬來?!?br>哈桑把鐐銬弄得轟隆響。阿勃杜爾—穆拉特向兩個俘虜發(fā)出了命令。
阿勃杜爾:“你們快到院子里去。”
里亞波洛夫罵了起來。
里亞波洛夫:“你把人都榨干了!”
阿勃杜爾—穆拉特笑著捶打里亞波洛夫的胸部,里亞波洛夫跌倒在板床上。席林想要推開阿勃杜爾—穆拉特,他抓住阿勃杜爾的脖子,但由于乏力和疼痛,他也摔倒了,倒在地上抽搐著。
阿勃杜爾—穆拉特:“想打架,這么說,你們都活了?!?br>哈桑拿來了鐐銬,給兩個俘虜銬上了。吉娜站在門旁看著,她拽著頭巾上的穗子。
由于疼痛席林的眼前一片黑,他只感覺到作為護身符的銀扣鉤的彎彎曲曲的閃光在晃動。席林還看到兩個歡樂的小孔——這是一個小動物的凝視的目光。
吉娜:“俄羅斯人身上流的是豬血?!?br>阿勃杜爾:“你快去給他們拿水來。”
阿勃杜爾—穆拉特邊說邊走出板棚去。哈桑把鑰匙給了他。吉娜拿起瓦罐,用積著雨水的大圓桶里的水把瓦罐灌滿了。阿勃杜爾—穆拉特從門孔里望著兩個俘虜。吉娜把瓦罐拿進板棚。她迅速地看了俘虜們一眼就走出去了。
阿勃杜爾:“把血跡洗干凈了!”
阿勃杜爾—穆拉特從門孔里對他們下著命令。
哈桑上好了門閂。
回到住房,阿勃杜爾—穆拉特把鐐銬的鑰匙放進廚房用的擱架上的一個罐子里。
在板棚內里亞波洛夫向席林提出一個請求。
里亞波洛夫:“幫我倒一下水?!?br>席林把罐里的水倒在里亞波洛夫準備接水的掌心窩里。里亞波洛夫洗干凈臉上的傷口,向席林轉過身來。
里亞波洛夫:“我看起來怎么樣?”
席林:“挺英勇的,準尉同志?!?br>里亞波洛夫:“你叫什么名字?”
席林:“伊凡?!?br>里亞波洛夫:“我們兩個一起落難了,瓦尼亞(伊凡的昵稱)。所以在這里我就不是準尉同志,而只不過是薩沙(亞歷山大的昵稱)·里亞波洛夫?!?br>里亞波洛夫向席林伸出一只手去,席林握了一下他的手。
伊凡的媽媽站在學校教室的黑板旁。她手中拿著兒子的一封信,大聲地讀道:
“媽媽,我在高加索服役。這里一邊是海,另一邊是山。我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格外為我擔心。你的聽話的、愛你的兒子伊凡。”
媽媽幸福地微笑著望著全班同學。
媽媽:“就這么些。瞧這么短的一封信。”
馬赫凱特山村周圍的山巒。夕陽西下。一只雄鷹憑借白晝最后的光亮,喧噪著振翅飛往高處。它翱翔著,閃亮的羽翼上反射出黃昏時分天空的火一樣的紅光,在山下看,這只鷹像是紅色的。
板棚的門突然敞開了。哈桑走了進來,他把兩個俘虜推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站著兩個老頭,他們是這個村鎮(zhèn)的首領哈德席—瓦基立和卡茲伊—穆哈麥德。阿勃杜爾—穆拉特陰沉著臉,他顯然不喜歡這兩位客人的到來。
里亞波洛夫(對兩位首領):“你們好!”
卡茲伊—穆哈麥德:“你們好!戰(zhàn)士們,你們?yōu)槭裁匆蛭覀兊娜松鋼???br>里亞波洛夫:“我就是要向他們射擊?!?br>哈德席—瓦基立的眼睛通紅,他大聲地發(fā)出含混不清的聲音,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杖,想用手杖去打里亞波洛夫,但哈桑立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這個俘虜,替他挨了打。席林從老頭子手中奪過手杖,想戳在地上把它折斷,但未能立即如愿,哈桑把手杖還給了哈德席—瓦基立。吉娜正在用攪拌棒把牛奶攪勻,她邊攪邊望著席林。阿勃杜爾—穆拉特向哈桑使了一個眼色,哈桑馬上把兩個俘虜推回到板棚里。哈德席—瓦基立生氣了。
哈德席:“為什么要把俄羅斯人帶到山村里來,阿勃杜爾?”
阿勃杜爾:“兩位可尊敬的人,你們請進屋去吧?!?br>阿勃杜爾—穆拉特邀請著他們,于是兩位老人登上階梯到了二層樓。
阿勃杜爾家的一個鄰居——韃靼女人菲留扎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家院的蒲凳上把纏繞著的毛線團解開,她邊干活邊從樓上看清了剛才在阿勃杜爾家的院子里發(fā)生的事情。
兩位客人在阿勃杜爾屋子里的軟墊上坐了下來。
阿勃杜爾:“我有什么辦法呢?我兒子在烏茲洛瓦亞被抓進監(jiān)獄了。我兒子扎拉赫馬特在那里的市場上賣肉,沒有干任何反對政權的事情。為什么要抓他,真弄不明白??伤麤]有真正的罪名??!”
哈德席:“哦,很遺憾,他沒有真正的罪名。要是扎拉赫馬特殺了俄羅斯人,你現在會覺得不那么冤枉了?!?br>阿勃杜爾:“我到烏茲洛瓦亞去了,我請求衛(wèi)戍司令讓我花錢贖我的兒子。衛(wèi)戍司令不讓贖。他那里已簽訂了很多需要交換俘虜的協(xié)定?!?br>阿勃杜爾—穆拉特也弄到了一些交換俘虜的協(xié)定。
阿勃杜爾:“我下決心要弄到俄羅斯俘虜,拿他們去交換?!?br>哈德席:“你受騙了,不能相信他們的?!?br>阿勃杜爾:“交換的地點定在達格達山埡口。那里離村莊很遠,從那里可以很快地逃離?!?br>卡茲伊—穆哈麥德:“達格達,是個好地方,那里很難打埋伏。而且直升飛機也不能飛得很低?!?br>吉娜從爐膛里拿出來一些餅,她端來放在桌子上。
哈德席:“這兩個俘虜回到了烏茲洛瓦亞,會議論我們,會說到我們對他們的仇恨。我們干脆就先刺瞎他們的眼睛,割掉他們的舌頭,反正俄羅斯人是會派空降部隊到我們這兒來的。”
阿勃杜爾:“如果他們想要對我進行報復,那就讓他們報復好了。我已經活到這個歲數了,我不怕。”
哈德席:“如果敵人的一幢房子著火燒了起來,那我就想把他們的整座村莊都燒掉。要是你把這兩個俘虜殺了,你心里會覺得好受一些。”
夜里,里亞波洛夫在板棚里用半截梳子在墻上劃來劃去。
席林:“他們會殺我們嗎?”
里亞波洛夫:“不會吧……他們又何必老遠地把我們帶到這兒來呢?”
席林:“那會拿我們去交換?!”
里亞波洛夫:“拿我去交換是毫無疑問的。要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我亞歷山大·里亞波洛夫那樣把他們打垮的話,那他們這些山上早就空了,沒有人了,就像用吸塵器吸過那樣?!?br>席林:“那會拿我去交換嗎?”
里亞波洛夫:“拿你去交換有什么意義?為了換你,我們的人就得釋放他們的一個高技能的騎手,對不對?那這個騎手休整一下之后又會走上征途來砍殺我們的人。拿你交換又有什么好處呢?”
席林:“我也能學會戰(zhàn)斗的?!?br>里亞波洛夫:“你現在想到這點已經太晚了?!?br>吉娜在門縫里窺視著兩個俘虜。
席林:“那他們會拿我怎么辦呢?”
里亞波洛夫用半截梳子在自己的咽喉部位劃著并模仿著祈禱。席林想要說什么,但卻說不出來,他嗓子發(fā)干。他突然拿起瓦罐喝水。
席林:“薩沙……你回去以后別說我在連隊里的情況。讓媽媽永遠別知道了。”
里亞波洛夫:“好吧,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們這兩個俘虜都會拿去交換的。但我現在就得警告你,你和你的睪丸可得拜拜了?!?br>席林(用尖細的嗓音):“拜拜!拜拜!”
里亞波洛夫:“我不是開玩笑。他們在任何情況下都會把所有的俘虜都閹割了,他們的風俗習慣是這樣的。你和姑娘睡過覺嗎?”
席林(在撒謊):“一般來說嘛……睡過?!?br>里亞波洛夫:“嗯,那你就不用太擔憂了?!?br>在阿勃杜爾的住屋里,哈桑端進來一盤肉。
卡茲伊—穆哈麥德:“今年天氣不怎么好,麥子需要打,糧食會發(fā)潮,牲口還得提前從歇夏的地方趕走。”
卡茲伊—穆哈麥德:“別放走這兩個俄國人,阿勃杜爾—穆拉特?!?br>阿勃杜爾—穆拉特從墻上取下一枝槍來。
阿勃杜爾:“我有一枝好槍。山埡口那里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安安穩(wěn)穩(wěn)地射擊。我會瞄準他們的?!?br>卡茲伊—穆哈麥德:“你花了多少錢把這兩個俄國人弄來的?”
阿勃杜爾:“我自己找到他們的,他們當時幾乎都快死了?!?br>卡茲伊—穆哈麥德從阿勃杜爾—穆拉特手中把槍拿了過來,兩次用刀在槍托上劃著。
卡茲伊—穆哈麥德:“我們即將認為他們又該是死人了。”
黎明時院子里備好了馬,準備上路了。阿勃杜爾—穆拉特把槍放進馬褡子里。槍托上隱約地顯出新的砍痕。
里亞波洛夫的頭被包上了麻袋布。哈桑在他的脖子上套上了繩索,把他的兩只手綁在背后。席林暫時還是自由的。他看著吉娜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正想對她笑一笑,但哈桑把一個口袋套到了他頭上,并且,熟練地,一下子就把繩索給綁上了。吉娜從兩個俘虜身邊走過去,她走到父親身邊,把一面小鏡子交給了他。阿勃杜爾—穆拉特把小鏡子包在一塊手帕里,塞到了懷中。
馬赫凱特山村的郊區(qū)。早晨。風把黑色山坡上的塵土卷了起來又撒落在深谷里。哈桑緊緊地拉著韁繩。在上坡的時候馬走得很費勁,用皮帶捆在馬的臀部的兩個俘虜發(fā)出嘶啞的聲音。阿勃杜爾—穆拉特緊跟在馬的后面,他看了一下表。
哈桑在山路上停了下來,他用絆繩把馬絆住,隨后就解開并拿下皮帶,把兩個俘虜放到了地上。阿勃杜爾—穆拉特取出槍,他穿過一個小樹林,朝著高聳在周圍地區(qū)之上的峭壁走去。
席林咳嗽著,他向哈桑提出一個請求。
席林:“把口袋摘下來吧,哈桑。”
哈桑瞧著離去的阿勃杜爾—穆拉特。
里亞波洛夫(大聲地嚷嚷):“你怎么啦,成傻瓜了嗎?想拿尸體去交換???我們馬上就會憋死的?!?br>阿勃杜爾—穆拉特藏身在峭壁的后面。哈桑急急忙忙地松開繩索,拿掉麻袋布,并表示和解地、“哞、哞”地說了些含混不清的話。
達格達的山埡口。阿勃杜爾—穆拉特爬到峭壁的邊沿,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見守在山口的部隊。阿勃杜爾—穆拉特挪開幾塊擋住他視野的石頭,用匕首砍掉一叢小灌木,做好射擊的準備。此時,哈桑把馬帶到了小樹林里,把兩個俘虜拽到峽谷里嘩嘩流著的溪水旁。
里亞波洛夫:“一個月以前我在城里認識了一個姑娘。我們一起到了她家里,喝了香檳酒。我已經戴上了避孕套……她突然撲通一聲躺倒睡著了。我想叫醒她,但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睡得死死的。我叫來了她的鄰居,他們說她有昏睡的毛病。”
里亞波洛夫沉默不語了。
席林:“那后來怎么樣了呢?”
里亞波洛夫:“我摘下避孕套,回部隊了?!?br>席林:“那么,她睡醒了嗎?”
里亞波洛夫:“是啊,我自己也在想這個問題呢。有時候這種人會睡得很久的?!?br>席林:“那你晚上到她家去一次,去看看她醒了沒有?”
里亞波洛夫:“今天來不及了,偵察機關還得審問我們,隨后,我想,司令部的首長要來,然后會把我們送到特別委員或軍事委員那里去……”
席林:“那么,你明天去吧?!?br>里亞波洛夫:“也許,明天能去?!?br>席林:“你怎么想的,他們會讓我們去休假嗎?”
里亞波洛夫:“憑我們立了什么功績啊,你這問題提得多有意思?。俊?br>席林:“我們要在匯報中寫道:我們5個男子漢被抓去當了俘虜。應該給你頒發(fā)勛章,賞賜我回家去?!?br>里亞波洛夫:“那其余的人都到哪兒去了呢?”
席林思索了一會兒。
席林:“都跑了……”
里亞波洛夫笑了。
里亞波洛夫:“那寫5個還太少。我們就寫10個。10個都跑了!”
席林也笑了。
席林:“我們愿意寫幾個就寫幾個!”
在山埡口鉆出了幾輛裝甲車。裝甲車停在峭壁之上的一塊地方。一架直升飛機高高地盤旋在山埡口的上面,懸掛在平坦地段的上空。從直升飛機上下來幾個空降人員。從裝甲車上也鉆出來幾個士兵。有一個人朝前走去,他把自動槍的通條插在道路上的地雷形狀的坑里。其余的人都擠靠在山巖旁??战等藛T占領了一塊凌駕于山口之上的陣地。從裝甲車的車身里走出來一個頭上蒙著口袋的俘虜,但不知為什么他的雙手還是自由的。衛(wèi)戍司令馬斯洛夫從了望塔上注視著這名俘虜,他對俘虜發(fā)出了命令。
馬斯洛夫:“把兩只手放到背后去!”
俘虜:“是!”
俘虜整理了一下蒙在頭上的口袋,把兩只手放到了背后。
馬斯洛夫:“你向前走20步。只要一聽到槍聲,你就躺倒,滾向山巖,然后一點都別動。向右滾,別搞錯了。要不你會摔下去使小鳥受驚的!”
戰(zhàn)士們哈哈大笑。馬斯洛夫看了一下表。
馬斯洛夫:“還有一個小時。別松勁兒!”
阿勃杜爾—穆拉特向下俯視,望著那名俘虜。
俘虜(問馬斯洛夫):“要是他們真的也抓到了你們的俘虜呢?”
馬斯洛夫:“奧斯曼沒有抓到過俘虜?!?br>俘虜:“少校同志,要是不是奧斯曼抓的呢?”
馬斯洛夫:“我們別說話了,小伙子。”
阿勃杜爾—穆拉特從懷中拿出小鏡子,他把包在外面的手帕打開。
哈桑望著峭壁。峭壁上陽光的反光很快就不再閃耀了。哈桑嘴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哞、哞”的聲音,他拿出刀來,朝兩個俘虜奔跑過去,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他站住了,看到兩個俘虜臉上的神情很平靜,他就把刀子藏了起來,并轉過身去,忙著去解開馬的絆繩。
在馬赫凱特山村的郊區(qū)的山路上,哈桑緊緊地拉著韁繩。被綁在馬的臀部的兩個俘虜喘息著,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在阿勃杜爾—穆拉特家的院子里,哈桑把兩個俘虜推進了板棚。這令人厭惡的板棚里,一切都還是老樣子。
里亞波洛夫:“我還以為只有阿勃杜爾—穆拉特這些人才這么狡滑,原來衛(wèi)戍司令馬斯洛夫也一樣,他這條凍僵的狗,等我們回去以后,我得給他點厲害瞧瞧。”
哈桑打開大門,讓隨后回來的阿勃杜爾—穆拉特進了院子。
阿勃杜爾:“把他們殺了嗎?”
哈桑發(fā)出“哞、哞”的含混不清的聲音,朝板棚的方向揮動了一下手。
阿勃杜爾:“他們甚至都沒有把我的兒子帶來?!?br>他鋪開一塊小地毯,開始祈禱。
席林從板棚的門縫里望著院子里的情形。
席林:“現在他們會把我們怎么樣呢?”
里亞波洛夫:“不知道?,F在他們會殺了我們?!?br>阿勃杜爾—穆拉特走進了板棚。
阿勃杜爾:“現在你們給自己的媽媽寫信。她們會來的,會親自去和衛(wèi)戍司令談判。要是衛(wèi)戍司令再?;^,你們的媽媽們會掐死他的?!?br>里亞波洛夫啐了一口吐沫。
里亞波洛夫:“我不打算寫信?!?br>阿勃杜爾—穆拉特拔出刀來,不料他的手表碰到了柱子,但他無暇顧及,忙著把刀架在里亞波洛夫的脖子上。
阿勃杜爾:“你要是不寫,我發(fā)誓殺了你?!?br>阿勃杜爾—穆拉特拿開了刀,望著碰碎的手表,接著又轉而望著兩個俘虜。
阿勃杜爾:“站起來!”
席林和里亞波洛夫站了起來。
伊斯蘭教士在喊教徒們去做禮拜。馬赫凱特山村的院落和小巷都彌漫著煙霧。席林和里亞波洛夫把紙鋪在石板上在寫信。
阿勃杜爾—穆拉特望著表,抖動了一下胳膊,把表摘了下來,扔在石墻角下。
吉娜站在樓梯上望著席林。席林在揮筆疾書,不知為什么他邊寫邊微笑著,他掀掉一頁,又接著寫……
里亞波洛夫卻一共只寫了幾行字,他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阿勃杜爾:“把信拿過來?!?br>席林和里亞波洛夫把信給了阿勃杜爾—穆拉特。
阿勃杜爾(問里亞波洛夫):“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里亞波洛夫:“爸爸是將軍,媽媽是演員?!?br>阿勃杜爾:“這是什么地址啊?他們住在哪兒?。俊?br>里亞波洛夫:“在荒僻的北方?!?br>阿勃杜爾:“路上要走很久嗎……”
阿勃杜爾—穆拉特用詢問的目光望著席林。
席林:“父親去世了,母親是教員。”
阿勃杜爾—穆拉特注視著席林。
阿勃杜爾:“你母親會乘飛機來的。
阿勃杜爾—穆拉特轉過身去。
阿勃杜爾:“哈桑!板棚該裝修裝修了。你把他們兩個帶去,讓他們去搬運些石頭來。”
阿勃杜爾—穆拉特走出了門去。
席林彎下身去撿阿勃杜爾那只碰碎的表,把它塞進了口袋里。
阿勃杜爾—穆拉特把他的帶邊斗的摩托車推到了街上。寡婦菲留扎從石墻后探出頭來喊他。
菲留扎:“鄰居!你到城里給我買點火柴來?!?br>阿勃杜爾—穆拉特點點頭。
菲留扎:“阿勃杜爾,你家里需要有一個女人。你女兒長大了,她老是一個人,性情很孤僻?!?br>阿勃杜爾—穆拉特沒有回答她。
菲留扎:“你拿那兩個俄羅斯俘虜怎么辦?還能關他們多久?。磕氵@樣把女兒一個人留在家里,說不定會出什么事兒呢!”
阿勃杜爾—穆拉特在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用他的短鞭子猛抽了一下。鞭子抽在石墻上的部位,恰恰就是剛才菲留扎伸出腦袋的地方。
阿勃杜爾:“蠢貨!”
菲留扎:“死去的巴蒂瑪特嫁到你家來的時候,才是個蠢貨呢!”
菲留扎又探出頭來說了一句。
馬赫凱特山村的村郊。吉娜用瓦罐去提水。路上兩個男孩在玩轉陀螺的游戲,他們邊玩邊聊天。
男孩甲:“她常來提水。當然是給俄羅斯人送水羅。他們又吃,又喝,又洗,可她就給他們提水?!?br>男孩乙:“她給他們煮湯喝,不停地給他們干活……她受他們的騙了……”
男孩甲:“她是想要嫁給俄國人吧?!?br>吉娜在他們身邊走過去。她沒有看那兩個男孩一眼,只是瞧著小路上的白石塊,腳下的石塊隨著她的步子的節(jié)拍晃動著。
一個小男孩朝吉娜的背上扔了一個石頭子兒。瓦罐里的水灑到了小路上。吉娜站住了,把瓦罐放在地上,走到小男孩跟前,把他推倒在地,揍了他幾下。小男孩哭喊了起來。
小男孩:“放開我吧!,你這樣做會后悔的!我會去告訴我哥哥的!”
吉娜默默地走了。
馬赫凱特山村的村郊。石塊順著峭壁滾落到了谷底,滾向小溪旁。席林和里亞波洛夫用馭架在搬運石頭,哈桑肩上扛著槍在他們后頭走著。路上有兩頭犍牛套著一輛車。兩個俘虜把石頭裝上了車。
里亞波洛夫:“哈桑,讓咱們歇一會兒吧!”
哈桑點點頭。席林坐了下來,他打開阿勃杜爾—穆拉特的那只摔壞的表,用一根針修理起表來了。里亞波洛夫感興趣地向哈桑提出了一個問題。
里亞波洛夫:“我覺得很奇怪,哈桑,你不是聾子,怎么說起話來`哞、哞'地說不清?!?br>哈桑微笑了一下,又“哞”了一聲,突然張大了嘴給他們看被割過的舌頭。
里亞波洛夫:“那睪丸還完整的吧?”
哈桑的嗓子眼里咕嘟地響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笑容,激動地點點頭。
里亞波洛夫:“席林,要是讓你選,你愿意割睪丸還是割舌頭?”
席林手上拿著表,遲遲不回答里亞波洛夫的問題。
里亞波洛夫:“哈桑,他還沒拿定主意呢!”
兩個俘虜又一次抬著馭架到小溪邊上去搬運石頭。
在板棚里,兩個俘虜的周圍是板棚的高高的墻,可以看到墻上有不少用木板填堵著的窟窿。
席林:“薩沙,我在想,媽媽收到了信,下一步會怎么樣呢?”
里亞波洛夫抬起頭仔細地在琢磨板棚上面的那面斜坡。
里亞波洛夫:“用鑿子。要是讓這面斜坡稍稍朝右脫離開板棚,那就能看到山坡上那條要仔細辨認才能看出來的小路……”
席林猜出了里亞波洛夫在琢磨什么。
席林:“夜里什么也不會被人看見,我們來拆毀這面斜坡頂。只是我們得先摘除這副鐐銬?!?br>里亞波洛夫表示親切地在席林的肚子上捶了一下。哈桑望著里亞波洛夫,他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
里亞波洛夫:“在高加索,一個士兵要遵守三條規(guī)則:不要朝后退;不要和開動著的機動車一起跑;要見好就收?!?br>
峽谷對面的那面山坡不太陡,是個慢坡,坡上有梯田。在一塊梯田上有一個養(yǎng)蜂場。哈德席—瓦基立在那里忙碌著。
里亞波洛夫和席林把經過砍削的鵝卵石放到馭架上。席林走向小溪,撩起水洗臉,忽然,他看到了一個老頭。這是哈德席—瓦基立,他發(fā)出嘶啞的聲音,轉身向一旁走去,他撫摸著臉,突然,他握住了一支老獵槍,舉起來射擊。子彈從礫石上飛了過去,削掉了樹皮。席林已臥倒在礫石后面,他看到被子彈打斷的樹枝如何在他的頭頂上搖晃。他看了一下被他修好的表,看到秒針在表盤上走著。
阿勃杜爾—穆拉特乘摩托向城里馳去……他已靠近老城門,那里有崗哨。
在集市上一個士兵搖搖擺擺地向一個做小買賣的男孩走去。他不避諱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槍來遞給男孩,那個男童攤販給了他兩瓶伏特加酒。
馬赫凱特山村村郊的田野。吉娜把瓦罐等飲食放在兩個俘虜跟前,自己盤腿坐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地方,她把身子彎成:肩膀還在膝蓋之下,她坐著看兩個俘虜在吃喝。
哈桑用鐵絲在修理一個籃子,但他主要地還是在監(jiān)視兩個俘虜。
席林撿起了一段鐵絲。
席林:“吉娜,那個老頭為什么要朝我們開槍?”
吉娜:“他不喜歡俄羅斯人?!?br>里亞波洛夫:“你們大家都不喜歡我們?!?br>吉娜:“他的兩個兒子是阿訇,他們都死了,現在已經在天堂里了。第三個兒子在為俄羅斯人效勞。他是烏茲洛瓦亞的警察。哈德席—瓦基立已經給他挖好了墳墓?!?br>席林:“可是還沒有人給我們挖好了墳墓吧?”
吉娜被引得發(fā)笑了。席林和里亞波洛夫也哈哈大笑起來。甚至連哈桑也微笑了。
烏茲洛瓦亞的郵局。阿勃杜爾—穆拉特俯身向著窗口,他把信件送給郵局女職工。
阿勃杜爾:“信要很久才寄到嗎?”
女職工:“10來天?!?br>阿勃杜爾:“最好更快一些?!?br>女職工:“那你就打電報吧?!?br>阿勃杜爾:“不行,電報的字他們一點都看不懂的?!?br>阿勃杜爾—穆拉特把信投到了郵局門前的郵筒里。郵筒旁邊掛著海報:一個微笑著的小提琴手和一個用大大的字母寫著的名字:克雷辛。一個行人在海報面前停住了腳步,他念著海報上的字。
行人(對阿勃杜爾):“比賽的得獎者……克雷辛。俄羅斯人常常有這樣一些可笑的名字。后來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名字對他們很不尊敬??死仔?!一個人應該在姓氏中響徹著他祖先的名字??煽死仔恋囊馑际抢鲜?。這么說來,他的父親是老鼠?我能尊敬這樣的人嗎?”
又是郵局。阿勃杜爾—穆拉特走近窗口。
阿勃杜爾:“尊敬的女士,你們什么時候從郵筒里取出信來?”
女職工揮了一下手。
女職工:“你去問那一位吧?!?br>一個胖胖的小伙子正在把郵包從郵局里搬運出來裝到一輛“莫斯科人”牌的客貨兩用車上。阿勃杜爾—穆拉特把錢遞到他跟前。
阿勃杜爾:“那邊,你那個郵筒都滿了。”
小伙子伸手去接錢,但阿勃杜爾—穆拉特沒給他,他只是招呼小伙子跟著自己走到街上。小伙子拿著郵袋到了郵筒旁,把郵筒里的信都取了出來裝進郵袋。阿勃杜爾—穆拉特看著小伙子把郵袋放到了汽車上。
在車站上,馬斯洛夫從火車的棄置的車廂門內走了出來。一個護送人員從瓦罐里給他倒水,他用肥皂洗著手。
在用格柵攔著的窗戶上反射出了落日的余輝。
在一間不大的教室里孩子們靜靜地坐著。桌子上,在女教師——席林的媽媽面前放著一封信。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見女郵遞員正走出學校,騎上了自行車。席林的媽媽用手把信捋平,臉上展出了笑容。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孩向她提出了請求。
男孩:“尼娜·葉果洛芙娜,念一下吧,看伊凡寫了些什么。”
席林的媽媽喘了一口氣,孩子們齊聲喊了起來。
孩子們:“念吧!請念吧!”
席林的媽媽拆開信封,展開信,用眼睛掃視了一遍,她呆住了,喘不過氣來了。孩子們默默地望著女教師。教室里非常安靜。只是遠遠地,從斜坡那邊,傳來了女郵遞員的舊自行車嘩啦啦的響聲。
幾匹小馬駒在馬赫凱特村郊的田野上玩耍。彼此咬著,鬧著。
兩個俘虜和哈桑在翻土,耕耘梯田,他們把田野上的石塊撿走,修理好牧場的圍墻。席林彎下身去撿起了一段舊鐵絲,一塊薄板,一枚生銹的釘子……兩個俘虜坐下來休息。席林把那段鐵絲擰成了彈簧,把薄板劈成細條,用石塊把釘子敲直……吉娜來了,她把裝著水的瓦罐和吃的東西放在兩個俘虜跟前。
里亞波洛夫:“謝謝?!?br>兩個俘虜狼吞虎咽地吃起餅來。
席林:“謝謝你,吉娜,這餅是你自己烤的嗎?”
吉娜笑了笑。里亞波洛夫滿意地吃著。
席林:“是誰割了你們哈桑的舌頭?”
吉娜:“俄羅斯人?!?br>里亞波洛夫:“誰還能割人的舌頭??!”
吉娜:“哈桑的老婆跟著一個地質學家跑了。哈桑去找她。他只是想當面啐她一口就走??伤业搅怂院?,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殺了。后來他在西伯利亞鋸了7年木材。在那里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說了一些多余的話?!?br>席林:“他是你們的親戚嗎?”
吉娜:“他老婆莎法是我姐姐。哈桑離開西伯利亞之后就來到我們的山村。爸爸讓他和我們一起過?!?br>席林喝完了瓦罐里的最后幾滴水,拍拍肚子,翻著白眼,傻乎乎地仰臥在地。吉娜笑了。
在馬赫凱特村的街上,阿勃杜爾—穆拉特在和卡茲伊—穆哈麥德說話。
卡茲伊:“阿勃杜爾,這兩個俘虜你關了很久啦?!?br>阿勃杜爾:“你自己知道,我在等他們的媽媽來這里?!?br>卡茲伊:“大家都對你不滿意啦?!?br>
里亞波洛夫和席林在哈桑的押送下離開田野走上歸途。
里亞波洛夫:“瓦尼亞,我們應該逃走。”
席林:“再等一等吧……很快會來信的?!?br>里亞波洛夫沉思著。
里亞波洛夫:“你以后還想回到這里來嗎?”
席林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周圍的色彩一點都不單調乏味。山上令人賞心悅目的鮮花盛開著,遠處耀眼的雪花在閃閃發(fā)光。席林吸了一口新鮮沁人的空氣。
席林:“永遠不回來了?!?br>里亞波洛夫:“現在我們是破衣爛衫,臟兮兮的,腳上還戴著鐐銬。你想想,等我們再回來的時候,穿著新的迷彩服,腳上是越野鞋,你手上拿著火焰噴射器之類的武器,我也是最新式的武器裝備。我們從大門走進來,人們會像歡迎老朋友那樣地歡迎我們。我希望,阿勃杜爾和哈桑,不用再留著他們了。而那個小姑娘會請我們進屋去。我們兩個人還沒有進過他們的屋呢,瓦尼亞!”
席林:“我不想殺死阿勃杜爾和哈桑。”
里亞波洛夫:“必須這樣做,瓦尼亞,這是戰(zhàn)爭?!?br>
晚上。板棚的正中放著兩桶熱水。里亞波洛夫用一束擰著的麥秸在給席林擦背。
席林:“媽媽收到信了,已經動身來了?!?br>里亞波洛夫:“也許,是在來的路上了?!?br>席林:“我4歲的時候從幼兒園逃跑了出來,跌到了一個枯井里。全村的人都行動了起來,到處去找我,但還是媽媽找到了我。”
里亞波洛夫把瓦罐里的水澆在席林的背上,現在該輪到席林給他擦背了。
席林:“媽媽把我從枯井里拉了出來,后來她哭了整整一天。我媽媽的感情是非常脆弱的。你媽媽怎么樣?”
里亞波洛夫:“我沒有媽媽。我是在保育院長大的。
席林:“那你給誰寫信?”
里亞波洛夫:“一個廚娘。她20年前就死了。她在洗東西的時候滑倒了,頭碰在水池子上,所以就死了?!?br>席林:“你怎么不說話了?薩沙!”
里亞波洛夫:“我不是已經說完了嗎?”
晚上,席林和里亞波洛夫看著孩子們在街上玩兒。男孩子們,甚至最小的男孩子也都帶著武器,小姑娘們穿著成人式樣的衣服。吉娜和兩個俘虜坐在一起羨慕地觀看著孩子們在玩兒。
一個男孩是“媒人”,他站在一圈人的中間準備唱歌。另一個人在吹嗩吶,還有一個人是“未婚夫”,他騎著一根竿子,模仿著馬跑步的動作。
未婚夫:“我從很遠的地方騎馬來的,想請你們給我一頭小羊羔?!?br>小姑娘們:“我們是窮人,我們根本沒有牲畜,這里發(fā)生了一場很大的瘟疫?!?br>未婚夫:“那我想請你們給我一條狗吧?!?br>小姑娘們:“現在生活不比從前,從早飯到晚飯,東西都吃得光光的,沒有什么殘羹剩飯。狗也餓死了!”
未婚夫:“既然是這樣的情況,那就給一個未婚妻吧!”
小姑娘們:“我們還稍稍有些破爛東西可以作陪嫁。但首先我們想知道有關你的情況。”
菲留扎:“你們還真有時間玩兒呢!”
“媒人”:“借給你一匹馬吧,當然,沒有任何馬具。馬鞍也咯吱咯吱地響,馬刀也是別人的,取代鞭子的是一條繩子。看來,技術高的騎手也不在乎這些。哦!他從馬上掉了下來。誰嫁給他?當然,沒有人。那他就只好回家去了。”
吉娜跳了出來,她跑到孩子們跟前。
吉娜:“我嫁給他!”
小姑娘們:“那你有什么財富作陪嫁呢?”
吉娜從頭巾上拽下一個扣鉤來。
吉娜:“我有這個飾物和板棚里的兩個俄羅斯俘虜?!?br>小姑娘們:“三條道路上都揚起了灰塵,清澈的小溪里可以看得見溪底的石頭,一只瘦老鼠拖著一條尾巴!”
小姑娘們推推搡搡地推著吉娜,吉娜回到了原先呆著的地方,她看著孩子們如何繼續(xù)玩下去。
席林:“他們沒有把你娶走???”
吉娜搖搖頭。席林把一只手放在背后,他遞給吉娜一只拴在繩子上的木制的鳥,樣子很滑稽。
響起了歡樂的嗩吶聲。席林看著吉娜,看著她胸前銀質的項圈在閃閃發(fā)光。吉娜牽動席林送給她的那個玩意兒的繩子,那只木制的鳥就揮動起了翅膀,像是在飛。
吉娜(輕聲地):“謝謝?!?br>
夜里,里亞波洛夫在板棚里拆毀已經腐朽的頂棚,牲口的干糞末、樹枝、粘土塊都灑落在他頭上。
里亞波洛夫:“來幫一下忙!”
席林把里亞波洛夫往上托,里亞波洛夫鉆進了頂棚的窟窿……他的手上馬上就拽下了一塊糞土做成的灰泥。
里亞波洛夫:“是糞土建成的!”
席林:“我們到那兒去干什么啊?”
里亞波洛夫已經鉆進了窟窿,所以他沒有回答席林。院子里,狗已經離開了狗窩,它穿過院子,躺在板棚的門口。里亞波洛夫從窟窿里鉆了出去,席林把燈碟遞給了他,自己也跟著他爬了出去。鉆出窟窿,他們爬進了一個小貯藏室,那里沒有窗戶,一扇包著鐵皮的門上著鎖。席林用燈碟照了一下墻和拱形的石天花板……小貯藏室的一部分地方堆放著籃子和箱子。里亞波洛夫用腳踹一只箱子,響起了叮當的玻璃的聲音。
里亞波洛夫:“白的意味著沒有勇氣去干,紅的就是干得徒勞無益,伏特加酒就是在心里直接瞄準?!?br>里亞波洛夫這是在占卜。
席林悲觀失望地把肩膀靠在門上。
席林:“別干了。今天我們失敗了?!?br>夜里,吉娜在自己的屋里,她站在敞開著的窗口傾聽著:深邃的谷底的潺潺而流的溪水沖擊著石塊。
吉娜:“祖先??!拯救我們吧,別讓我們受到驚擾和不幸!拯救扎拉赫馬特吧!讓其它所有的事情都保持現在的原狀吧!”
阿勃杜爾—穆拉特走了進來,他從吉娜手中奪過席林做的那只木鳥,把它扔到了深谷里。
席林和里亞波洛夫躺在小貯藏室里,他們把空籃子枕在頭下面。里亞波洛夫拿起眼前的一個瓶子,用牙咬掉了用破布做的瓶塞,喝了幾口。
里亞波洛夫:“一個真正的狙擊手是能讓時間停止的。”
席林翻著白眼,從嘴里伸出了舌頭。
席林:“永遠停止嗎?”
里亞波洛夫搖搖頭。
里亞波洛夫:“我坐在陣地上5個小時一動也不動。眼睛流淚了,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還有腿了,腿都腫脹了。突然在300米以外的地方有一頂帽子閃了一下。僅僅是閃了一下,我就已經知道那將是一具尸體。我已經聞到了死亡的氣息。我知道,在子彈沖向這具尸體之前半秒鐘,我的槍似乎自動地射擊了一下?!?br>席林:“我也想學會射擊?!?br>里亞波洛夫:“要學會射擊需要天才?!?br>席林:“你打仗已打了很久了嗎?”
里亞波洛夫:“很久了。開始是為了錢,后來是因為習慣了。我真不知道,要是沒有戰(zhàn)爭我怎么活。瓦尼亞,因為戰(zhàn)爭是這么回事兒……”
里亞波洛夫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
里亞波洛夫:“有一次,我們3個人去檢查一個山洞。那里當地的人都在集市上做買賣,他們還建起了一個倉庫,存放商品。長話短說吧,就在那一次,我們碰到了一個小伙子。他腰上插著刀、手榴彈,手上拿著槍。但他說他不是打仗的,是到樹林里去抓野山羊,然后殺了,把肉拿到市場上去賣。像是說的實話。當時很多山村都沒有人住,牲口也都跑散了……我現在想起來,他說的是實話。他的名字叫茹法爾。他向我們談了他父母,他姐姐的情況。我們甚至邊抽煙,邊笑話他。突然,有敵情,整整一隊人馬要來了。我們必須逃跑,躲藏起來。那么,把這個茹法爾往哪兒放呢?把他帶走,不行,到時候他一聲嚷嚷,我們馬上就會有殺身之禍。放走他也不行??傊?,他已經猜到了我的心思,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直望著我的眼睛。而我,把刀插進了他的咽喉?!?br>席林:“我就不能這樣做?!?br>里亞波洛夫:“可我就能這樣做?!?br>席林:“薩沙,你有家嗎?”
里亞波洛夫:“我的哥哥和姐姐,一個是酒鬼,一個喋喋不休地好嘟噥!”
夜里,哈桑在院子里發(fā)現狗躺在板棚門口,于是他就注意地傾聽著。
里亞波洛夫把已經打開的那個瓶子扔到了一邊。
里亞波洛夫:“我走,是為了錢,我來,是服從命令。在戰(zhàn)斗中射擊,是為了活命。向往著新的戰(zhàn)斗,是為了替犧牲的伙伴們報仇?!?br>哈桑打開了包著鐵皮的那扇門。
里亞波洛夫:“哈桑,這里像個蛇洞!你聞啊聞的,聞出了酒味,自己也想喝一點,是嗎?”
哈桑發(fā)出了“哞、哞”的聲音。
席林:“他們不喝酒的,他們的習俗不允許他們喝酒。”
里亞波洛夫:“那他們釀這些酒是給誰喝的啊?”
哈桑“哞、哞”地嚷嚷著,拽著里亞波洛夫的袖子,把他往門口拽,但并不是很堅持的。
里亞波洛夫:“哈桑,和我們一起喝酒吧!”
哈桑搖搖頭。
席林:“喝吧,要不我們生氣啦!”
哈桑抓起瓶子,大口大口地喝了幾口,然后,清了一下嗓子。他大聲地吧嗒著嘴,翻著白眼,努力地想描繪出他的滿意的感覺。
清晨,3個醉鬼從小貯藏室滾到了平坦的屋頂上。從屋頂上可以看到整個村莊。
席林(唱道):“我愛你,生活……”
哈桑激動地發(fā)出“哞、哞”的聲音,他做了一個向上撲騰的動作,又倒下了。
里亞波洛夫(隨著唱):“我越來越愛你了!”
席林:“我疲憊地干完工作歸來……”
吉娜從窗口注視著他們。
吉娜(贊嘆地):“嘖!嘖!嘖!”
里亞波洛夫(模仿地):““嘖!嘖!嘖!”
里亞波洛夫試著在屋頂的邊緣跳舞,但鐐銬妨礙著他。哈桑輕輕地用手掌拍出節(jié)奏來。他們一起跳著舞,又跌倒在地,但沒有立即站起來。
里亞波洛夫(唱道):“勝利的日子聞到了火藥味!”
從鄰近的幾幢房子里傳來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阿勃杜爾—穆拉特來到了院子里,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席林也在笑,他從口袋里掏出已修好的表,把它交還給了阿勃杜爾—穆拉特。
席林的媽媽乘坐在公共汽車上,她望著車窗口。公共汽車沿著城市,沿著海邊的道路行駛著。
馬斯洛夫少校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不停地說著話,悲觀失望地做著手勢,笑著,對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的一封信和一張揉皺的地圖指指點點。
馬斯洛夫:“這是一些匪徒!一星期以前我們是想安排交換俘虜的。我?guī)チ艘粋€排,兩輛裝甲車,還得到了一架直升飛機的協(xié)助??墒窃趺礃幽兀克麄兏揪蜎]有出現,因為他們不敢襲擊我們。他們來了沒有呢?來了。但他們不想交換俘虜!他們想從埋伏的地點朝我們開槍!可是他們看見了我們的兩輛坦克,看見了協(xié)助我們的直升飛機……哈!哈!哈!而您建議……哈!哈!哈!從我這兒要走這個囚徒,和他挽著胳膊去散步……
在車站上,扎拉赫馬特在粉刷停放著的車廂,馬斯洛夫的辦公室就在那節(jié)車廂里。玻璃叮叮當當地響了,辦公室里像是有什么很重的東西倒
2 ) 還沒看……為了這一段想看。
——“盡管這是一部相當‘干凈’的影片——看不到多少血跡,但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影片真切地傳達著死亡迫近的壓力。戰(zhàn)爭不是浪漫故事的背景,不是制造愛人相遇機會的契機,不是一場冒險,而是你必須面對,甚至無法別過頭去不看的處境。沒有任何浪漫可言,有的只是黑色幽默。死亡很近,草率得令人難以接受,一聲槍響就結束了。高加索依然那么美,電影的第一個鏡頭就是冷峻聳立,滿是巖礫的高加索的山??墒?,當觀眾接連不斷地目睹暴行之后,大自然的美只能讓人稍做喘息。多數時候,它無動于衷沉默無言的美能讓人痛覺存在的荒謬。”
3 ) Prisoner of the Mountains
原文附圖:
http://shawxx.spaces.live.com/blog/cns!C75C78C8E80335DE!3030.entry左邊兒這孩子竟然是影片大導演的兒子,而且就是east - west里的sasha。
這部電影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好像太輕描淡寫不夠過癮,可是又差不多就該如此否則我怕不愿承受。
我腦海中一直閃過那個殘酷的video,車臣人割下俄羅斯士兵的頭,讓我永遠后悔沒有抵制住好奇心。
影片中每每“不合時宜”地響起斯拉夫女人的告別,那么雄壯而熟悉的旋律配著相對陌生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和幽默的講述,輕描淡寫得讓我嫉妒。
oleg就不能演個好結局的?每次不是死了就是落單……
電影拍攝于1996年,講的是一個俄羅斯小軍官和一個新兵在高加索被俘,戰(zhàn)友都在交戰(zhàn)中死了。俘虜他們的abdul只是想用俄羅斯士兵和俄軍交換他被關在監(jiān)獄里的兒子,一個很簡單的故事。當地人都仇視俄羅斯人,不滿abdul把他們留在這兒這么久。abdul喪妻,和小女兒、啞巴大女婿hasan一起住。如果不是小女兒將給兩個戰(zhàn)俘聽,根本想不到hasan是誰,還以為是管家之類的。abdul的大女兒跟別人跑了,hasan找到并殺了她,被關進西伯利亞的監(jiān)獄,因為是話癆,被割下了舌頭。
之前看的電影介紹起了意外作用,介紹說得其實挺俗套的,什么俘虜和俘虜他們的人的女兒漸生情愫之類的,但是現實……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而且好就好在這兒。abdul的小女兒依我看年齡不過15歲上下,她說明年就要嫁人了,他們那兒結婚早。她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幾乎還是小孩兒的輪廓,但是挺有主意,而且表現出一種和年齡不符的冷漠——可以這么說嗎?似乎不太合適,并不是那種漠不關心或者習以為常,只是一種對所生活的環(huán)境非常接受的態(tài)度,但實際上她非常善良跟可愛。突然覺得像更成熟的千尋。
當她和新兵說我們不能結婚(這似乎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友善的承諾:之前小女兒和伙伴兒做游戲,大概是娶新娘之類的,當時沒人愿意取她,因為她的嫁妝是兩個大兵- -,新兵就說以后我娶你)時,言外之意就是我們是敵人,俄羅斯人和高加索人是敵人,她清楚得很,可是這話從她口中說出并不覺得悲哀,相反在死亡威脅下這個承諾很幽默。
俄軍一開始不相信abdul俘虜了他們的人,所以沒用他兒子來交換而是用士兵假扮,結果被識破。abdul令兩個俘虜給家里寫信,讓家人去找俄軍指揮官。oleg的角色比較搞笑,他演的小軍官一亮相就是個酒鬼形象- -,他對新兵也挺惡劣的,不過心眼兒并不壞。新兵沒有殺過人,膽兒又小,老被oleg嘲笑。新兵的媽媽接到信后果然去了高加索,孤兒oleg的信卻是寫給一個15年前就死了的女廚師,反正這家伙就喜歡酒和女的,玩世不恭的樣子……
等待媽媽的日子里,倆人逃跑了一次,還殺了看守他們并且追上他們的hasan和一個拿槍的牧羊人,結果被捉了回去。自此二人便分開了,高加索人問誰殺了牧羊人,oleg勇于承認,被帶走時留下一個揮了下手的背影,后來被割斷了喉嚨。新兵被抓回abdul家,夜晚的時候oleg的游魂兒出現和他告別,問他愿不愿意同去,他說還是算了吧……
結果abdul村子里一個人弄出了亂子,他的大兒子、二兒子都死了,小兒子給俄軍做事兒等于成了叛徒,他跑去打死了兒子,監(jiān)獄里的高加索人趁亂逃跑,abdul的兒子逃跑時被打死了。一下子,世界都安靜了,新兵的媽媽看到這一切,心知兒子回不來了,指揮官也只能安慰她會讓高加索人付出代價。沉默的abdul本來就瘦削的臉好像一下子陷了進去,他帶著兒子的尸體回家。
這邊廂小女兒很冷靜地告訴新兵,我哥哥死了,你只能活一晚了。新兵求小女兒放了他,還說會娶她。于是出現了前面提到的那幕我們不能結婚,她是那么嚴肅,她什么都明白,我不為她悲哀,不由得佩服;可是一轉眼,她就去父親房間翻腳鐐的鑰匙,放新兵出來前說了句,答應我別再殺人了,就好像說家長囑咐孩子不要吃太多糖免得蛀牙一樣堅定而容易,她是那么認真,她真是都明白,我喜歡這種清醒的旁觀者。
這是abdul拿著槍來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把新兵攆到老遠的山上,小女兒跟了一段兒,在半路坐下來望著他們上山。新兵曾問她為何眼里充滿憂傷,她說如果十天后你媽媽不來,我爸爸就要殺了你們。這時,她眼里又有相似的憂傷,但是依然沉靜,始終看不出她情緒的波動。在山上,abdul命令新兵往前走別回頭,同時端起了槍。新兵背對著槍口顫抖,槍聲響了,oleg的游魂兒出來說回頭看看啊。新兵顫抖著扭過頭,卻見abdul蹣跚地往回走。我想從他的顴骨在兒子死后突然塌陷開始,沉默就戰(zhàn)勝了復仇的欲望,他沒必要做無意義的事兒。
畫外音,幸存下來的新兵時常會夢到這些他愛的和再也見不到的人,我想前者顯然是指abdul的小女兒,oleg或許是二者之間?除了被俘前的短暫交戰(zhàn)和逃跑這兩處比較緊張,大部分時間都是一種舒緩的敘述,以至有時嫌沉悶,有點兒像布谷鳥和星星敢死隊那種用一種旁觀的角度和輕松的方式講述戰(zhàn)爭故事。整體感覺就是你不會熱烈擁抱它,因為它太冷靜;但是也不會嫌厭它,因為它很幽默。
4 ) 凝視的影像
2004年9月3日的俄羅斯北奧斯梯共和國一家學校。開學的第一天就突遇慘劇,一千多個小孩子經歷了一場噩夢,結果死了好幾百人,多為天真無辜的孩子。據說又與車臣的黑寡婦有關,而指使者又是些什么人呢,他們采取毫無人性的手段,企圖達到他們政治目標,顯然很殘忍。
看過幾部反映車臣那個地方的電影,其中一部是《高加索俘虜》(又譯《大山的囚徒》),另一部是《車臣老兵》。給你印象深的是根據托爾斯泰短篇小說改編的《高加索俘虜》。兩部片子同由一個男演員參與演出。你想俄羅斯還是有正直有良知的電影人,他們在《高加索俘虜》里給我們再現了一些真實可信的東西,諸如一些仇恨的種子是怎樣萌芽的,當然還有微妙的愛意被扼殺在萌芽中。
片子拍得很美,感受到高加索當然包括車臣一帶,那種美是建立在巍峨的山川、冷峻的巖石上的。那里的美,如雄鷹盤桓在高嶺之上的碧藍天空,還有那里真正善良的人民。那個一心想救出俄羅斯大兵的車臣女孩,她長著一雙略帶羞澀又漂亮的眼睛,總是讓你想起人性中善良和光彩的部分。
有時候仇恨是人為的歷史沉積的結果,有獨裁者和不當制度諸原因,而前人種下苦果,只能由他們的子孫去痛苦的承擔這些罪過。所以,消滅彼此仇恨比消滅敵人更難。人,有時就是難得去為對方想想。所謂換位思考,于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國家,都比想象的要難,一旦仇恨的火焰燃燒,誰還能讓它熄滅呢。
人與人之間、國與國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宗教與宗教之間,都要彼此信任彼此理解和包容。《小鞋子》曾在美國創(chuàng)下可觀的票房,而這樣一部伊朗小成本影片,為何能激起美國人的感動。因為《小鞋子》里小兄妹所表達的感情,在美國那里也有,小兄妹所遭受的痛苦與快樂,在美國孩子那里也有,所有苦難都是與人民有關。而電影《天堂的顏色》、《萬籟俱寂》,則讓人感受到盲人命運的共有艱辛和堅韌,這無疑是人性中最為華美的樂章。很佩服伊朗電影人的努力,他們讓世人更多的了解了一個真實的伊朗,他們總是能在那種環(huán)境下,創(chuàng)作出撼人心魄的作品。
《萬籟俱寂》的導演莫森?馬克馬巴夫,則給我們呈現出伊朗式的“命運交響曲”,雖然他們用的是鍋碗瓢盆,伴隨著可愛動人的小女孩的翩翩起舞,齊整的打擊樂節(jié)奏,漸漸升華為整個伊朗人民的“命運交響曲”。莫森?馬克馬巴夫,是公認的伊朗電影大師,相信他的《坎大哈》和《騎單車的人》,都給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把關注的目光同時投向多苦多難的阿富汗人。可喜的是他的小女兒也傳承了他的藝術細胞和道德良知,拍出了《蘋果》等電影。
庫爾德人哥巴第導演的《醉馬時刻》,則讓我們感受一個邊緣民族的悲痛和苦難,有誰真正關心和理解過他們的人民,他們?yōu)榱松妫淌芰嗽鯓拥目嚯y和不幸。
《小巴舒》的導演巴林?沙比,則讓你理解到伊朗各民族之間的包容,一個被戰(zhàn)火摧毀了家園的小孩子,從兩伊邊境坐車誤闖到伊土邊境,一位善良的女人收留了小巴舒,盡管兩人語言不通、習俗不同,卻因為人性中所飽含的美好,而建立了信任和真摯的情感。
你敬仰的電影大師阿巴斯拍出那么具有哲學意味的如《櫻桃的滋味》等電影,雖然緩慢的節(jié)奏,冗長的對白,讓人不免有點窒息,但他對故事結構的精確把握和巧妙建構,仍是別人難以逾越的高峰,而由他編劇并由他的學生潘希納導演的《白氣球》,則被你認為是伊朗電影中難得的悠悠細膩之作。
電影是多元的藝術,較年輕的馬基德,則深諳人性的同一性,他結合伊朗和西方電影元素,拍出如《繼父》、《巴倫》、《小鞋子》、《天堂的顏色》等感人影片,他并不是為了迎合西方人,而是要拍出好看的電影,讓西方人愿意走進電影院,去了解一個真實的伊朗。這才有了《小鞋子》、《天堂的顏色》,在美國引起轟動的原因。
每當看到伊朗電影,想起伊朗電影,你總是為伊朗的電影而觸動,那是對比之下無法釋懷的東西。一部好的電影所具有的力量,比一顆核彈,來得更為及時、合理和更有爆發(fā)力,也更能激發(fā)內心的震撼力和彼此的關懷。
只有傻瓜整天想著刺刀見紅,那只能是為他們的子孫制造更多的不幸和災難。因而生產出的電影,并不只是一個工業(yè)品,則更多的呈現出多元文明和人性的闡釋,由此可以說,好的電影附屬了人類的靈魂、真誠和關注、預言之種種詩性的表達。
2004、10、7
通常他們會把敵人的尸體拿去喂豺,但我會把你埋了。
俄羅斯版《鬼子來了》,電影用大量空鏡展現高加索地區(qū)的自然之美,反襯出車臣戰(zhàn)爭的荒謬。喜歡電影最后的長鏡頭:飛機被拉得很近,從上方幾乎占據整個銀幕,讓人感到威勢的壓迫;士兵在下方,小小的人影,然后飛機從他頭上掠過,對他的呼喊和動作毫無反應,越飛越遠,最后只剩下他孤零零地立在田野,這一刻個體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面前的渺小無力感被瞬間放大。
小謝爾蓋·波德洛夫檢查的時候好好看誒,怎么把自己兒子拍出農民臉,有個導演爸爸自己原本應該也能當好導演的,好喜歡他啊,這次跟緬??品蛞黄鸫顟騸其實并沒有很美國,節(jié)奏和人物間的情感處理還是很舒服的,后半部分好難過啊。最后我以為飛機是去炸村莊的,但不管是不是也沒拍出來
俄羅斯版的“鬼子來了”……不,“毛子來了”。結尾升華主題,也很好哭。希望俄羅斯和北高加索的昨天,不會成為中國和XXX的明天。
寫實的原生態(tài)電影,兩個民族的悲哀,互相不信任就是悲劇的開始。
我緬——不老傳奇。電影舉重若輕留白充分后勁十足。既有俄軍的愚蠢無能,也有高加索山區(qū)秀美風光,普通人能和諧相處甚至說跨文化談情說愛,但是作為文化主體和社會分子則要相互攻擊屠殺,絕對是當年的神作,現在誰再拍這種現代世界原住民沖突的電影普京還不直接給你撕拉撕拉的啦。
一聲嘆息。女孩是善良的。男孩也是??墒?,誰也救不了誰。
電影也許相比起現實總是更加童話,也會更加溫柔,有時候懷有這些幻夢從來不是什么壞事,相反能激勵一個人更好地前進。日久生情總是必然,可是無論是虛幻還是真實的牢籠,都無法真正困住一顆想自由的心,那種來自人內心深處的渴望,足以抵抗一切現實的黑暗。在這片廣袤蕭條的荒地上,我就如同一只螞蟻般茍活著,又像是浮云一般完全不知歸處,也許唯有生活才能給我真正的審判和答案了。
結尾,俄國人的飛機來了,新兵在曠野里呼喊無力,Abdul走遠消失在山中不見蹤影。死去的Oleg不斷地回來,又浮現起村里人的面容,“常夢見那些他愛的卻再也見不到的人”……還是太喜歡小謝爾蓋靦腆的溫柔。
輕描淡寫的敘述,有很多留白,但不妨礙醞釀傷感。車臣農民的形象比較豐滿甚至有點可愛,如果當初沒看過割頭視頻的話大概我就覺得他們是山的那邊海的那邊一群愛憎分明飽受壓迫的老實人了,然后就覺得俄軍特別傻逼。當然世界還是比較復雜的,描述不了。
愛情、戰(zhàn)爭與人性。偏遠,荒涼的山坡、帶有濃郁地方色彩的配樂。真實自然的演技、有點冷幽默、沒有以往戰(zhàn)爭題材的那種沉重和壓迫感,以獨特的視覺諷刺戰(zhàn)爭的荒謬和給人們帶來的痛苦。“我想我在夢中見到他們,所有我愛過,但不會再見到我的人。他們也不會來見我?!?/p>
一望無際的壯闊山境,兩個種族之間的仇恨,加上出色的演技,柔揚悅耳的配樂……構成了這部觸動人心的佳作;跟殘酷血腥的Chistilishche相比,是另一種治愈性的極端。
本是個應該出彩的故事,又有著極佳的背景,但導演拍片的節(jié)奏有些問題,未將故事講述好,有些偏散亂,將精彩的故事,講述得如此的平淡無奇。
寫劇情簡介的人真有功底
生死 文化 戰(zhàn)爭 婚姻 都是如此輕描淡寫
討厭結尾, 竟然把丫的給放了, 還以為不是割頭就是割小JJ的,
俄國鬼子來了。沒人有時間修表,這個世界怎么了?
戰(zhàn)爭與個體!
雙主角。體現了個體在戰(zhàn)爭面前,反不反戰(zhàn)的無助感,能否活下來完全隨緣。戰(zhàn)爭是政治的延續(xù),多數人被少數人決定命運,荒謬的悲劇不斷重演。 8.2/537 短評129條 %84/14/2?!綢MDb7.5/4500 北美票房79萬美元,全球票房91.28萬美元】
此片雖然節(jié)奏有點緩慢,但大體還是配得上4分的。節(jié)奏緩慢嘛,文藝片有半數不就這個調調。此片雖然冷門,我一看到“高加索”三個字便很上頭。老爹看世界的方式是靠飛機,而我是靠電影。此片也不負所望,高加索的風光、戰(zhàn)爭、風俗徐徐展開。此所描述的對象是車臣,嚴格來說不算國家。嚴格地說,這片大陸板塊對撞擠壓出的巨大褶皺——高加索有著三個國家。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三者完全是不同語系(不僅是是語族)不同宗教。分別是高加索語系、東正教;印歐語系、基督教之亞美尼亞正教(基督早期流派,亞美尼亞是第一個立基督為國教的國家);阿爾泰語系、伊斯蘭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