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今已矣 繁華夢醒矣
第一遍看《海上花》時還在上大一,聽了幾節(jié)張愛玲的課,便是急急地想把張譯注的《海上花列傳》和侯孝賢的這本電影看了去。彼時對侯知之甚少,閱歷也淺,除了昏昏欲睡、對幾位主角的滬白產(chǎn)生別扭之外,未曾看出個名堂來。
事隔多年后,對張的熱衷早已過去,再次萌生想看《海上花》的念頭也是因為剛看完的金宇澄的《繁花》,一樣的傳統(tǒng)話本的敘事模式,一樣的滬語對白,連名字似乎也是出自對“海上花”的解構(gòu)。
非線性的敘事模式,《海上花》是一幅幅鋪開的傳統(tǒng)國畫,一張圓臺面,數(shù)雙乃至十多雙筷子,一桌酒,人多且雜,一并在背景里流過去,這便是侯孝賢講故事的方式。
《海上花》的接受程度想來并不高,對于本不通中文的外國人來說,也許華美服飾和昏暗色彩調(diào)配可以滿足他們對東方的神秘想象。但對于大多數(shù)不能接受侯孝賢電影表達(dá)方式的人來說,就像我初看時的感受,美則美矣,失于沉悶。動輒十幾二十分鐘的長鏡頭對話全靠平搖推進(jìn)。兩個小時的滬語對白,大部分主角的念白還不甚標(biāo)準(zhǔn),中間夾雜粵語,然而若是換成國語也就失去韓子云原著精髓的獨特所在。如果對原著不夠熟悉,劇情甚至也都不知所云,無非就是恩客狎妓、倌人爭風(fēng)、錢利交易、贖身嫁人的戲碼。
然而這些都不妨礙《海上花》成為經(jīng)典?;椟S柔焦的煤油燈光,琵琶弦子撥響兩三聲,評彈聲起,吳音婉轉(zhuǎn),嚦嚦如鶯簧聲,家長里短的喧嘩與騷動,猜拳喝酒的喝令聲浪,點燃鴉片煙火裊裊,翡翠頭面精致叮當(dāng),凡此種種均將所有看似無意義的情節(jié)揉碎了碾開去鋪陳在舊時代的影像時光里,值得一次又一次地細(xì)細(xì)品味。
侯孝賢碎片化又留白極多的敘事模式,無法用系統(tǒng)的方式來言說。此地便借了史料,不成系統(tǒng)地說開去。
片頭慢慢淡入三行字:
十九世紀(jì)末
上海英租界的高等妓院區(qū)
當(dāng)時的人叫它“長三書寓”
這邊相當(dāng)于背景介紹。十九世紀(jì)末的英租界,事實上已經(jīng)是英美合并成立的公共租界,無論外面的華屆換成什么政權(quán),租界總是作為孤島獨立存在而不受影響。上海租界孤島的獨立性也投射在妓院內(nèi)部。此地便是一個獨立于外界存在的島中之島,是與世隔絕的社交場所,老爺少爺們吃酒劃圈,抽鴉片,談生意,倌人們爭風(fēng)吃醋,拼頭面,姘戲子,外面發(fā)生什么似乎與里面的人毫無干系。第三場酒席是唯一一處與外界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眾人被一陣喧鬧聲驚去,得知只是捉賭,便訕訕歸來。又得知是有人跌死,紛紛覺得新鮮前往觀看,無聊至此可見一斑。
妓院也分三六九等。19世紀(jì)后半葉,會彈唱、善說白的妓稱書寓,專門接待當(dāng)?shù)匚娜藢W(xué)士,通常也稱她們?yōu)椤跋壬?,也就是通俗所理解的賣藝不賣身。及至20年代,書寓已全部融入長三等級。長三不及書寓品格高尚,對狎客多有求必應(yīng),服飾豪華,擅長筵席賭局的應(yīng)酬,周旋于富商達(dá)貴之間——這便是《海上花列傳》 中女性角色的群像。
高等妓女的身份解讀:口音與等級
長三妓院中最多酥軟的吳語,即使是上海本地的土娼,也會強(qiáng)效蘇白,至少用蘇州口音裝點門面,冒充蘇州幫,一般蘇州出身的倌人被視為最高等。劉嘉玲的角色周雙珠就是典型的一例,周雙珠本就是個薛寶釵一般玲瓏剔透的人物,為人滴水不漏,周旋于老鴇、姐妹、恩客、雙玉相好等以眾人等之中,在書寓身份地位不低,在達(dá)官貴人中也有著不可忽視的話語權(quán)。劉嘉玲的蘇州籍貫在此處大占優(yōu)勢,在幾位主角中滬語講得相對地道,還夾帶一點蘇白韻味,和雙珠這個八面玲瓏的能干人物嚴(yán)絲密縫地重合了。
有錢的廣州人移居上海,以做生意為主,形成粵幫,粵妓的地位也相應(yīng)提高。此處沈小紅與相好三四年的王子富(梁朝偉)獨處時才說粵語,由此推測她出身可能也是廣東。沈小紅的扮演者是日本人羽田美智子,也是最讓我困惑的選角色。滬語、粵語都需要配音,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隔閡畏縮,想要表達(dá)出這個角色的敏感多情也是差得太遠(yuǎn)去。
蘇北口音的張蕙貞雖然也是滬白,但能聽出一些蘇北口音。蘇北幫在上海職業(yè)結(jié)構(gòu)所處在底層地位,大多是碼頭工人拉黃包車和剃頭匠,于是蘇北出身的妓女身份也不高,因此張蕙貞初始也被嘲笑為“野雞”,被王子富的老相好所看大不起。
在這部戲里,真正用口音撐起臺面的是周雙珠的恩客洪善卿和黃翠鳳的鴇母黃二娘。洪善卿大抵是個跑“中間人”的角色,爺叔級別的上海話腔調(diào)十足,言談舉止間有上海人的市井氣,圓滑氣,小聰明。而黃二娘則是一口純純的蘇白,狎其的酥軟嗲氣,扮演者潘迪華是《阿飛正傳》里的交際花姆媽,也是《花樣年華》里的女房東,擅長演舊時上海灘女人角色的她,再次出演這類貪婪、精明又涼薄的角色可謂是不再話下。
叫局與出局
召喚妓女到妓院以外的場合曰“叫局”,一幫官吏或文人若不召妓作陪,簡直不可能在任何社交場合聚首
于是就有了片中四出極其精彩的酒席群戲,情節(jié)的幾處重要的線索也在幾次酒席中得到銜接。
第一場酒席:畫面從黑暗中亮起。一群男男女女衣著富貴,猜拳劃酒令,閑談歡場趣事。王子富身邊坐著周雙珠,王開始只是笑,同眾人一同喝酒看劃拳,突然變了臉色中途離去。狎客之一道出王子富與沈小紅、張蕙貞之間的感情糾葛之原委。
第二場:王子富身邊坐著沈小紅,經(jīng)歷了張蕙貞事件,二人剛剛和好,如膠似漆。周雙珠坐在洪善卿身側(cè),不緊不慢雍容有度。作為小先生的雙玉也出來做局,被安排在初入歡場的朱五少爺身邊,當(dāng)下雙玉就對年輕羞澀的朱淑人一見傾心,著急擋酒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第三場:由張蕙貞產(chǎn)生的不合越來越多,沈小紅與王子富的矛盾也漸漸深化。這次王帶著張蕙貞來坐局,但面上顯然有些落寞寡歡,酒后便跌跌撞撞去找了沈小紅,卻不想撞破沈與別人的奸情,因此大為光火,砸光所有東西,憤然離去。這也成為他決定納張蕙貞為妾的導(dǎo)火索。
第四場:這局酒席為慶祝王子富高升廣東而設(shè),然王卻并沒有因此感到歡喜。在洪善卿和姨娘的閑言碎語時透露,張蕙貞也姘上了別人,使得王子富出手打了她,納妾的事再也沒有下文。此時王子富身邊的倌人換成了已經(jīng)開臉的雙玉(雙玉的發(fā)型說明她已經(jīng)不是清倌,應(yīng)合前處雙珠提到時候為她點大蠟燭的說法)。雙玉與朱淑人的一段少年恩怨,則是另一段逸事。
歡場里的男男女女,真情假意,利益交錯,較之現(xiàn)實更為透明,有關(guān)風(fēng)月,有關(guān)感情,在片中明白人眼里便是笑談。
最后扯遠(yuǎn)了去說,最高檔的長三妓院薈萃于公共租界的四馬路(現(xiàn)福州路),和寶善街(現(xiàn)廣東路)的弄堂街場。有意思的是,解放后,福州路上的書寓被大小不一的書店,林林總總的文具店所取代。80、90年代記憶中的福州路是書城、外文書店、古籍書店、藝術(shù)書店、各種教參教輔、私營書店,還有宣紙、硯臺、毛筆、古玩的文具鋪子的集中地。一轉(zhuǎn)眼到現(xiàn)在小店全都破敗關(guān)門,改開了咖啡店奶茶鋪,幾乎要認(rèn)不出原先的樣貌來,這是后話。
2 ) 沈小紅和王蓮生
黑屏轉(zhuǎn)場,每場長鏡頭到底,鏡頭如沉鐘游走,遮遮擋擋,搖搖晃晃,人吃飯、劃拳、抽煙、說話,話里包含了前前后后的所有情節(jié)線索——這拍出來的電影像極了舞臺劇,勝在場景更精更細(xì),有些還帶著更開闊的縱深和轉(zhuǎn)角。
沈小紅當(dāng)著洪老爺?shù)拿娼o王蓮生耍性子那一場,人在屋里,攝像機(jī)隔著敞開的門板在屋外,左右前后移動,畫幅里總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面積被門擋著。好像那本來是兩人的私事,無意與外人看到的,只是觀眾僥幸才得以窺見。所以也好像是更赤裸的內(nèi)心,看到沈小紅如何性情乖戾,王蓮生又如何被她吃定,你來我往的嗔罵中兩人的心理地位如何變換。再轉(zhuǎn)場時,小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了,門板也重新閃在了鏡頭后面,又是笑靨如花,又是相敬如賓了。然而你窺見過內(nèi)心,你就懂了這表面的和平。是倌人與客人,卻哪里只是買賣關(guān)系。
這王老爺應(yīng)該是個相當(dāng)不乏權(quán)勢的角色吧,看后來眾人做局賀他回廣東高升,像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按說會猜他在煙花場所是最擅長片葉不沾身的,可偏偏是他最走心、最動情。和沈小紅初識不久,兩人關(guān)系升溫害她折損了幾個舊客,他就放出話來:“他們不來就不來好了,我一個人替你撐場面”,要替她還倆,要還清債就娶她過門。后來沈小紅姘戲子被他酒后闖來,起了疑心后,像個孩子突然發(fā)現(xiàn)迷了路一樣四處去捉奸,最后竟然趴在地上從門縫往臥房里看——這群人雖是身在妓院雖是把酒言歡,像這樣的失態(tài)仍然是太不顧一切了。砸了屋子,至少也比這更陽剛一些。
我覺得他是真愛沈小紅。但沈小紅可能并不敢真愛他,本來性格也有缺陷,他并不能控制得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張蕙貞只是他在沈小紅身上期望而不得的溫順,是影子、是備胎、是籌碼。他所有的悶悶不樂和喜笑顏開,都是為沈小紅這情所困。
而沈小紅呢,看似是自視更高,其實是自輕來的。You accept what you think you deserve. 她也許根本無法相信王蓮生會有真情,常使性子來試探,是不是我這樣過分了你還依然寵著我,像個孩子專撿大人不許的事情來做。
在我眼中他們兩個是主角。黃翠鳳的精明利落,周雙珠的圓滑老道,也都是一出好戲。這劇本真是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3 ) 編劇是不合格的
除了幾個名字,大致的情節(jié),這部電影和原小說還有多大關(guān)系?
原著小說的生活氣息濃厚,熱熱鬧鬧,眾多人物入鏡出鏡,夜夜笙歌,醉生夢死。電影壓縮了人物,壓縮了場景,故事的豐富性被大幅度削弱。結(jié)構(gòu)上,把群像戲改成了沈小紅, 黃翠鳳,與周雙珠的三條線,又不鋪開了寫,情節(jié)處理得比原書更隱晦,通過色調(diào),鏡頭,緩慢的動作營造出跟小說完全相悖的冷清氛圍,簡直將一盆麻辣香鍋做成了一小碟壽司拼盤。原著的著眼點從社會官場縮小至小街曲巷 ,電影邁的步子更大,從妓院轉(zhuǎn)向于集中在二,三個高等妓女,視野更后退更狹窄。
劇本碎片化地選取幾個場景交代下情節(jié),演員啞劇似地擺pose,沈小紅, 黃翠鳳,周雙珠三個人經(jīng)常像在演獨角戲,尤其是沈小紅。除了虛得不能再虛的氣氛,幾個清倌人與畫面中出現(xiàn)的精美服飾,古香古色的道具一樣,美則美矣,讓人過目即忘,除了概念性的展示,她們的過去現(xiàn)在未來是怎樣,她們在人生中的位置際遇乃至困局真的有打動觀眾嗎?
沈小紅潑辣大膽,包養(yǎng)戲子,能當(dāng)眾拳翻張蕙貞的前上海頭牌,電影楞是拍成了捧心西施,一臉自憐自戀,我見猶憐的深閨怨婦。哪怕是把李漱芳硬套在沈小紅身上,跟戲子私通的前因后果不應(yīng)該多交代一點嗎,不然通過什么抓手同情,理解,或痛恨沈小紅呢??傊饪措娪俺尸F(xiàn),沈小紅這個人面貌非常模糊。再何況日本投資方塞進(jìn)來不合適的日本女演員。
黃翠鳳的故事,要展現(xiàn)她的手腕應(yīng)該選羅子富被她折服的談話,她吞鴉片反抗老鴇,她利用羅子富贖身的場景,劇本一概沒有,只有她訓(xùn)其他倌人的對話,流水賬的贖身流程,除了牙尖嘴利,很有主見,性格更深層次的東西體現(xiàn)在哪里?
周雙珠的部分,又是個背景板一樣的人物,幾盆花放在一起,除了能看出顏色高度花蕾大小怎么樣,能分辨出各自屬于什么目科組系種嗎?
最后插入更年輕的周雙玉的故事,意在跟前輩有經(jīng)驗的倌人對比,雖然前面在周雙珠的對白中鋪墊了一點,但是仍然很突兀。
王蓮生改得毫無性格可言,他的懦弱好騙任人拿捏幾乎沒有體現(xiàn),跟沈小紅的糾纏,與張蕙貞的關(guān)系全靠幾句別人的對白。任何人來演都沒有差別。
洪善卿這么重要的線索性的人物,除了像個居委會老媽子,他給王蓮生辦事,在幾家妓院調(diào)停斡旋,各種勾兌手段和收益一概抹去不提,洪老板慘遭編劇毒手,淪為背景板。
眾人吃酒劃拳的幾場戲,除了簡略交代出局的場面,情節(jié)上幾乎沒有任何作用,再次淪為電影背景板。至于說這些嫖客們(男人)是妓院 ,倌人(女人)背后的陰影,命運的實際主宰者,這種設(shè)定放在任何兩性故事中都成立,于這部電影而言有什么特殊性呢。
海上花列傳這樣的故事比美劇精品比如mad men更豐富,適合大陸的導(dǎo)演比如郭寶昌來拍。改成這樣變成了花樣年華,最好的時光,已經(jīng)跟原著沒什么大關(guān)系了。
剛巧看到王安憶的采訪,回憶負(fù)責(zé)美工的阿城說,沒有用的東西要多,沒用的東西多了,就有氣氛了。所以這部電影不注重情節(jié)是有意為之,追求風(fēng)格美而不是故事邏輯。評論里一邊倒的夢囈般的影評倒是很配合阿成和朱天文的心思,跟一貫以來大眾對所謂海派風(fēng)情的想象不謀而合。
4 ) 海上怨女錄
拍出這樣一本片子,不能說功勞全無,侯至少讓人管窺了上海妓家,然憑他的想象力,拍半生緣那個時代還勉強(qiáng),再往前,就有了隔膜。
本來電影出彩靠的就是角色之間的相互激發(fā)------昆曲里單單兩個人,道具極端精簡,一桌一椅里有無盡乾坤。而侯舍本逐末先去投資服裝家具,還宣傳“得來不易“,好教人去驚嘆那全堂紅木和大鑲大滾,因此經(jīng)費吃緊,外景石庫門影子也不曾瞧見,演員只好在八仙桌和煙榻的空隙里為難地走動,點點燭光聊勝于無,又不是遠(yuǎn)古洞穴------精美的保險燈在原著插圖里張張掛著,說到賴二公子糾纏孫素蘭時,”掛上十盞,房間里又亮又熱,不獨眼睛幾乎照花,且逼得人人頭腦發(fā)燒,額角出汗“;體現(xiàn)意境不假,構(gòu)圖光線也美,但沒必要把異國的寒酸之風(fēng)生搬硬套到海上繁華夢里,人人都像“黃昏清兵衛(wèi)“,面孔都看不出,嫖什么?配樂也不敢恭維,慢而哀的調(diào)子里還夾著平安朝的笙,嗚嗚地考驗著聽覺,若李漱芳陶玉甫這對苦侶能現(xiàn)身劇中,倒也契情合景,然而通篇講的都是欺詐背叛,為何不能用評彈和“一班小堂名”來營造更真切熱鬧貼近人心的氛圍呢?
當(dāng)時蘇妓吃香,五方雜處的女子爭相標(biāo)榜蘇州制造,所以“海上花“全本都用蘇白,僅少量官話,行為描寫淡而少,全靠對白來體現(xiàn)性格,但蘇州話太費唇舌,所以侯導(dǎo)體貼地讓步為上海話,還是不行,加上長鏡頭不間斷的折磨,人人都講得慢而吃力,語言上的死記硬背僵化了神態(tài)舉止,于是本來拿起琵琶就能唱的嗓子變得如鯁在喉,劉嘉玲是蘇州人,上海話卻不地道,這個雙珠總是像太夫人一般正經(jīng)惟坐通煙斗,長三再怎么有家庭氣氛,也不至于嚴(yán)肅成這樣,她在飯桌上結(jié)結(jié)巴巴,松散的一篇訓(xùn)話完全沒有說服力,也不知雙玉為何要點頭,而雙玉雙寶似乎是點綴------“真正一對玉人“,總穿著白衣說廣東味的話。
李嘉欣鼻音甚濃,在這群遲鈍的人中間稍帶點火氣的人也只有她,然而還是個貴婦,帶點西洋風(fēng),教訓(xùn)諸金花時簡直是臺詞接龍,平和得叫人失望,本來可以顯出她性格的“阿是教耐姆媽去吃屎“改成了相對較長且音調(diào)不準(zhǔn)的“吃西北風(fēng)”,文雅有余,潑辣不足,諸金花的過場不是不必要,可以凸顯翠鳳從前的烈性,可還是因為語言關(guān)把本能輕松點明緣故的幾句話給省了,最后連她發(fā)怒拍斷臂釧都省了,黃二姐無端聳上來說“哪來的晦氣”。潘迪華是個異數(shù),精明活躍還講蘇白!特別是同翠鳳斗嘴蒙蔽羅子富時,一句“耐實概照應(yīng)我噶“讓人著實佩服笑倒。
羽田美智子的確又美又有智,幽幽一口上海話比同樣從頭學(xué)起的梁朝偉不知好多少(或許配音?),他看著似乎深沉,實際根本講不出來,他去請罪,沈小紅和大阿金兩個絮絮叨叨諷刺他,他因為內(nèi)疚而不響倒還正常,然而一路下去,大家吃酒時他也沒聲音,張蕙貞買了鐲子給他看,他放下筷子,無聲地翕動一下就傳給洪善卿,仿佛得了失語癥,以至于沈小紅也不得不講起廣東話,這才引得他抱住她,不然簡直不能交流。行為的重復(fù)性在劇中因為語言的匱乏經(jīng)常存在,比如片首宴席上勸酒者說了幾十遍“吃老酒”,全靠中途一個笑話作調(diào)劑才看得下去;大阿金作為蓮生和小紅之間唯一運動的物體,永遠(yuǎn)在絞毛巾;多數(shù)演員一直低頭在想下句臺詞怎樣講。
朱天文似乎是胡張二人的影子,落入他們的泥沼再也沒爬出來,這樣草率改出的效果好似折子戲,碰巧原著線索又縱橫交錯,缺了哪個交代都不行。沈小紅怒打張蕙貞,連蓮生也掐出血來,但他還是愛她,他跟她的感情不是張蕙貞能比的,這樣一大段激烈的情節(jié)僅僅作為“前略”,之后四平八穩(wěn)的姘戲子就沒多大意思了,仿佛是普通三角戀愛,王蓮生也看著像個懦夫。主角們各個都脫離本位,或柔或剛的風(fēng)塵外表下,都掩藏著或幽怨或淡泊的善良之心,仿佛那大段大段的周旋謀算都是“不得已”,若真是如此,還不如叫鴇母去買批清倌人,歌舞訓(xùn)練后賣到大家去當(dāng)老婆,何苦天天掛著牌子迎客。其實長三的境況比諸金花這樣的幺二要好得多,有的時候她不滿意客人,她還懶得出去,而普通觀眾還以為她們都是野雞翻身,自然會同情她們的辛苦,然而長三里的確是女人掌大權(quán),唯一目的是要把客人敲得一個子不剩,原著開篇里就寫出著書的目的是為了勸戒。而這本電影只拍出前兩層,“詐”只字未提。
5 ) 海上花開
清末的上海,長三堂子里的官人和恩客們的暗沉沉、慢吞吞、灰撲撲的生活。要的是錢,是面子,尋求的一點溫暖,一點刺激。
除此之外,沒別的了。王蓮生想要求得一點真心,最后失了面子,傷了心。
精明的黃翠鳳一切都算計得妥妥帖帖,周雙珠總是個局外人的樣子,閑閑的,淡淡的,做著和事老。沈小紅是最有清代所欣賞的那種楚楚可憐的美的女人,于是總有點“作”,拿著腔調(diào),別別扭扭的,不肯用心做生意,一邊王蓮生鬧著小脾氣一邊姘著戲子。最后下場也不好。張慧貞是王蓮生失意于沈小紅的替代品,貌似一副賢淑模樣,令王蓮生生出在她身上尋求安慰的希望。但是她也不過是要錢,掙面子,做的表面文章。
雙玉要和五少爺同聲共死,果然動了真情嗎?周雙珠看得清楚,一點柔情之后,只是損害了的虛榮心。
日子還是這樣過。酒席、小菜、牌局、茶水,鴉片煙。灰撲撲暗沉沉的。想要溫暖,想要快樂,不敢陷得太深,用了真心。
6 ) 海上花
昏昏沉沉中,我又被點亮??磥硖焓呛谙聛砹耍乙驳眯蚜?。
不知今天是誰做花頭。必不是王蓮生。王蓮生做花頭,現(xiàn)也是只能做到張惠貞那里,斷然不能再到薈芳里。去了便是自討沒趣,沈小紅是不可能不給臉子的。她的脾氣。可去了張惠貞那里,沈小紅保不齊再打過去,王蓮生便真是沒臉了。
怕又是洪老爺做花頭,我便不得安生。
我整個白天都在睡,白天之于我,了無趣味。日頭曬進(jìn)來,明晃晃。姨娘和大姐飄來飄去,行云流水,走路少有聲音。周雙珠坐在靠背椅上抽水煙,低頭抬手,都不著痕跡,卻又牽絲扯線。白天,洪善卿不常來,想必參店生意忙。若雙玉、雙寶不生是非,一切安靜,我能聽到別的弄堂里,娘姨們在聊天,她們傳閑話,罵小大姐,講究倌人。不睡時,我就看著在周遭飄著的細(xì)小顆粒,有塵、有絮,它們零零落落,翩翩不肯落下去,在天光里明明暗暗??山K究是要往下沉,不能總是站在浪尖上,它們有的會落在我身上,也是不著痕跡,卻又牽絲扯線。有時候,大姐會進(jìn)來,拿抹布來擦擦我的琉璃油壺和玻璃罩,或來填油。
我喜歡我的玻璃燈罩,長長地直沖上去,在下端彎出美麗的弧度。因為長,立在桌子上,有遺世獨立之感。就像倌人們,筆挺的背,挺上去,連脖子也長了些,下巴抬得恰到好處,也遺世獨立了,顯得清白,但也透出孤獨。清白是不一定的,孤獨倒是真。
沈小紅我是見過的,洪老板做局,常拿我去桌上,擺在盤碗之間。我看到她,坐在王蓮生側(cè)后,身體稍前傾,頭或者稍微側(cè)一側(cè),簪子上的墜子微微擺著。蒼白消瘦的臉,自有生冷的美感,倒是絲毫看不出竟有那等脾氣。
她是有姘頭的。只聽娘姨跟雙珠提了那么一句,不知是在王蓮生有了張慧貞之前還是之后。雙珠沒接話,這是雙珠的聰明處,除了雙玉、雙寶,她很少議論其他倌人。她聽了,只抽了兩口水煙,拍拍落在身上的香灰。
天色暗下來,我越發(fā)顯得亮。周圍一片暖黃的光,如蛋黃里的混沌,粘稠得和不開。人的呼吸也困難了,姨娘大姐也閑了,洪老爺還沒來,雙珠的屋子里,有曠古的靜。
雙寶來,擺了兩句閑話。雙珠三言兩語打發(fā)了。雙寶不上道,學(xué)不會雙珠的伶俐聰明,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是聰明的。洪老爺?shù)降讈砹耍裉鞗]人做花頭,打了會兒茶圍。也無甚話,一個水煙壺遞來遞去。點煙的香拿在雙珠手里,吹一吹,火星大了大。對于倌人們,待客,便像這吹香,力道小了,火星子出不來,大了,竄出火苗,總是要甩滅。對于這些客,也是如此。王蓮生不懂,沈小紅也不懂,用力過猛,吃起醋來。打上門去,憑什么打上門去。想必是王蓮生許了她什么,沈小紅也當(dāng)了真。
我跟了雙珠這么久,冷眼旁觀,略懂一二。
有時候,洪善卿就在這里要飯來吃,兩人對坐,氣定神閑。我立在圓桌中間,看熱氣飄上來,緩慢地升上去,不見了。我聽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碗筷碰撞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音。夫妻般,過著細(xì)水長流的日子。雙珠要的只是這樣的時刻,那種夫妻舉案齊眉的時刻,凝固的,成了畫兒了。我照著他們的臉,我發(fā)現(xiàn),要是無我,他們只剩頭頂繡花燈籠投下的光,大喇喇打下來,眼眶鼻翼下都出現(xiàn)陰影,惡煞般。我一照,照得雙珠的臉像細(xì)致的蛋黃打出來;洪老爺?shù)陌櫦y,也平了些。沒有光,書寓里便是無底洞,唯獨望得見沉淪的日子。
洪老爺說,黃翠鳳要贖身了。果然要贖了。她也有鋒芒,跟沈小紅一樣,但她比沈小紅有大魄力,也更活得現(xiàn)世一些。她和雙珠,點頭的交情。在一次局上見過,互點了頭,便都不對看了。想是怕看久了,成了眼中釘。只那一眼,就讓我火光一抖。雙珠道,早聽到娘姨說了。只這一句,接下便無話。她自己倒也提過遲早要贖身嫁人,但是不是這個洪善卿,要等著看。洪老爺老了,也沒提過娶她。此時要是趁機(jī)追話過去,撲個空,頂多尷尬,要是撞了墻,直接心灰。
雙玉就心灰了。淑人要娶親,娶得不是她。她要兩人一起吞鴉片。成了笑柄。說也奇怪,其他書寓的倌人,都不曾記得自己也曾年少,有過把話當(dāng)話的年紀(jì),只顧嘲笑。想必心里會想一想,不好表露?嗯,大致如此罷。是慣了,倌人不能表露。沈小紅表露得過了,喜怒哀樂,拿出來晾曬。
洪老爺離開,沒過夜。雙珠要睡下,我便也睡下。就這么,我不知陪了雙珠幾年。我自然不是她的愛物,不及那水煙壺。但也因少有被把玩的麻煩,得以旁觀世事。我肚子里的傳奇不少,堆堆疊疊,忘了人,只剩下故事。
后來聽說,王蓮生兩個都沒要,獨自去廣東上任去了。
雙玉也被打發(fā)嫁人了。一鬧,倒好了。只是聽說,相公是堂里的??停ゲ黄饡?。沈小紅不肯嫁王蓮生,或許也是這原因么?嫁過去,王蓮生還是要來書寓。她是要他的人,不是名分,這樣想來,倒是驚天的真愛。聽說她依然抽鴉片,陪新客一起抽。
洪老爺還是常做花頭,吃酒劃拳,如此無聊卻都能哈哈大笑。有時候,桌上除了我,還有多枝燭臺。蠟燭的火苗跳啊跳。讓我心慌。它們會哭,留下通紅滾燙的淚。我冷漠地望過去。我是洋油燈,洋油燈沒有淚,不會哭。我只是慢慢熬著肚子里的油,慢慢熬著手頭的日子,我是化作煙的,悄無聲息往上飄。于是,我能俯瞰那些圍坐桌旁的人,也能看到坐在外面一圈的倌人們。飄得更高些,我便能看到更多的倌人,她們或在屋里呆坐著,或躺在煙榻上抽鴉片,或?qū)χR子看啊看,或訓(xùn)斥著小丫頭……
她們都像我燈罩下永遠(yuǎn)跳不出去的火苗。
據(jù)說,很久以后,出現(xiàn)了一種叫電燈的燈。亮得很。
四個字:氣定神閑。青樓女子如是,侯孝賢亦然。
#重看#眉梢眼角均是微妙輕觸的機(jī)鋒心事,話中有話,余味留白盡在畫框外,好一幅徐緩舒展的人間百態(tài)圖,美得令人沉醉?;杞鸢涤窭锬痰呐f時光精魂,推杯換盞中暗含的中國世俗社會的倫理秩序,一切都是人情世故的較量,一切都是人際關(guān)系的均衡擺平,出局架勢與臺面文章的拿捏與今日何異,進(jìn)退拉扯皆做足文章,這種被日?;膬x式感已滲入無分年代的生活況味。幾組人物構(gòu)建了人際相處的普世模式,尊卑長幼,堂子內(nèi)外,情感的焚毀,絲絲點點的計較,均是人生永恒的光景。
簡直看不下去,爛的要死的上海話,酒桌上臺詞永遠(yuǎn)是吃老酒,倌人一個個都矯情得很,又不是演瓊瑤劇??腿司蜁ㄥX,低聲下氣,跟簡介說得完全不一樣,不知道哪里的權(quán)力與性。場景就在一家妓院,還是陰暗沉悶。無法想象男人來這種妓院全都是談一場生死相許的戀愛
更像舞臺劇,談話當(dāng)然是重點,但吃飯和抽煙一直貫穿其中當(dāng)引子。人的欲望像每個人拿在手上點水煙的紙火,起起滅滅。一盤一盤男女關(guān)系則是餐桌上的杯盤碗碟,開了收收了開。
真的是有那種時代下的煙火氣,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那里的人們。少即是多,無即是有的哲學(xué)和手法運用的恰到好處,一個場景,一個鏡頭,一場戲,戲外的東西全靠觀眾去想象,所有的人都困在那一個地方中。王老爺和小紅以及蕙貞的糾葛,雙珠的旁觀,雙玉的節(jié)烈,最喜歡的翠鳳的明白。青樓煙火,戲如人生。
寧愿暫時不是一個上海人,看的時候或許還好受點兒。什么破發(fā)音,一個比一個破。劉嘉玲明顯有蘇州腔,倒不錯,流利閑定。李嘉欣過得去,畢竟都是大段臺詞,記住就不容易了,伊能靜、梁朝偉和日本演員的滬語,簡直是不堪入耳,還不如找替身呢。越來越皺眉頭梁朝偉的演技不知為何,光靠幽怨眼神,我也可以
千紅一窟孽海花,萬艷同悲青樓夢。張愛玲——“她們是繡在屏風(fēng)上的鳥——悒郁的紫色緞子屏風(fēng)上,織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給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fēng)上……
哇,真是太漂亮了...完美的時代復(fù)刻!全片都是室內(nèi)中景,對話雖然瑣碎,卻寫得細(xì)致,一點一點把人物形象拼起來,而且吳儂軟語太耐聽了,一點不覺得長。攝影機(jī)的距離剛剛好仿佛讓觀眾置于場景當(dāng)中,多一人,少一人,對話都是如此,煙照抽,飯照吃。果真沒錯,這真的是“在清朝”??!
汗,一點沒覺得悶,反而由衷的喜歡。差不多一場景一鏡頭,搖來搖去的,真是牛逼。整個片子呈現(xiàn)的氣質(zhì)就是綿里針,表面上看無論是鏡頭、配樂、人物對白,動作都是輕輕柔柔、緩緩的感覺,內(nèi)里卻暗藏機(jī)鋒,人物關(guān)系的對立也非常明顯,各種隱藏著的矛盾,這氣場,這味道,真是精彩。
千紅一窟孽?;ǎf艷同悲青樓夢。幾個演員的演技都好贊??!梁朝偉是真帥?。⒓瘟岷屠罴涡酪餐耆请娪澳?!
侯導(dǎo)捨棄了以往跳接的手法,但長鏡頭卻是更長了,這時候淡出/淡入這種以往未見於侯導(dǎo)片中的手法,成了片段與片段連接的方式,就像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夢。畫面從全黑到油燈的一點亮燈心,又漸漸亮起來,抑或是變暗更暗,只剩一點燈心在黑暗中沉沉睡去,緩緩張眼又緩緩閉眼,像個老靈魂見證著那一段故事。
以開場八分鐘的吃老酒長鏡為基調(diào),全場由一系列室內(nèi)單場景長鏡聯(lián)系組合(將侯式的日常長鏡用到了極致),加上吳語對白,混和了一種舞臺劇和紀(jì)錄片的感覺。梁朝偉內(nèi)心戲粵語獨白那段讓人突然覺得是王家衛(wèi)附體了。
有朋友反映沒看懂。按照儒家倫理,舊時士大夫是不同妻子講愛情的。高等妓院,說白了就是這些人花錢去買愛情的地方。妓女和恩客間,會產(chǎn)生感情,不像現(xiàn)在那些會所脫褲子就上。但感情的維系,必須得靠金錢。換句話說,戀愛,是當(dāng)時上流人士才消費得起的奢侈品。
倌人等良人枯等歲月,恩客陪先生涼薄人生。溫柔鄉(xiāng)許下山盟海誓,一道死倒是不敢了。外面跳樓追出去看,抓賭來了卻毫不在意。有人是黃浦江剛釣上來的魚,被虛情分食朵頤;有人是城隍廟新買來的簪,被假愛刺出鮮血。繡服上陳年老苔的綠,血色鮮唇的紅,和著一屋子男男女女,困在這妓館里,到死也出不去。
我還是很奇跡般的全程看完了純上海話對白的長片,那種絮叨跟瑣碎也透著股讓人心癢癢的精致,即便他不是一副風(fēng)月場所浮世繪,也絕對有著江南之地的市井氣質(zhì)
纖濃簡古,至味淡泊,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
看了小說再看這電影,不得不感慨,即使是調(diào)度力強(qiáng)大的侯孝賢,也無法還原韓子云小說的原味,此間的糾結(jié)與多線敘述沒有展現(xiàn)其魅力。朱天文編劇的能力也無法在這部電影中發(fā)揮,幾乎照搬了張愛玲白話版的所有精彩段落。演員一會兒吳語,一會兒似憋壞了,抓狂般飆出一段粵語,實在煞風(fēng)景。所以,這是一部老外喜歡的電影,因為那些昏暗燈光下的彈唱和鴉片煙,就已經(jīng)足夠吸引他們了。
很心虛,當(dāng)有人問我你看到什么了,我?guī)缀趸卮鸩怀鰜?。但這片子太美了,就像藝術(shù)家的良心。
上海灘風(fēng)月場群像,古韻十足,余味悠長。侯孝賢的一場一鏡,舉重若輕的調(diào)度。這回不再遠(yuǎn)觀,而是以中近景長鏡頭為主,攝影機(jī)的搖移流動亦極為迷人。敘事打破了情節(jié)劇的傳統(tǒng)框架,散而不亂,緩而不悶。角色間的談笑風(fēng)生大都笑里藏刀,暗潮起伏。人情世故,勾心斗角,悵怨癡癡,盡在其中。(8.5/10)
舞臺劇質(zhì)感。長鏡頭捕抓、燭光室景和淡入淡出幕景顯得如夢似幻,這是侯孝賢和朱天文想象中的上海腔調(diào)。劉嘉玲還好點,梁朝偉和李嘉欣就顯得不自然了,尤其崩出那一口蹩腳的上海話。上海人精于計算,在這里是言不由衷、工于心計、奢靡陰郁,逢場作戲三昧俱。各“花”各心孽海情天,這里便有了點紅樓一夢的況味。有意思的是,對于上海,李安、侯孝賢、王家衛(wèi)、關(guān)錦鵬、許安華等港臺導(dǎo)演總是乘機(jī)裝飾,借機(jī)做樣,有時顯得不古不今,不中不西。而上海本都的謝晉卻放眼神州大地,吳貽弓《城南舊事》卻拍出了地道的京韻。對于此片還是要看原著啊。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