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個人感受，不算是影評

有一點浪費吧，這么好的形式，既沒有做得experimental，也沒有做得詩意。沒有看到梵高對于藝術(shù)和生命的熱愛，只有愛慕他的人對他的稱頌。

這幾年印象派被世人追捧得前所未有，過度消費后總有一天會被別的藝術(shù)形態(tài)取代吧。

對于他的癡迷貫穿了整個高中時代，一遍遍翻看畫冊，臨摹《夜間咖啡屋》，第一次翻墻就是為了上維基百科打印《星空》，循環(huán)播放Don McLean的《starry starry night》，來回翻閱阿蘭德波頓的《旅行的意義》里寫他的篇章，在10年世博會時人數(shù)寥寥無幾的荷蘭館里第一次看到他的真跡，高考作文里都寫到了他.. 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他，周邊隨處可見，很容易在博物館或展覽中看到圍滿觀眾的真跡，隨便逮個人最喜歡的畫家不是梵高就是莫奈，那感覺，就像是私藏的明星一炮走紅，老粉絲心里欣慰又暗含醋意。

年少時對于一些事物和人的癡迷，可能終會淡去。老朋友們還會送我有他畫作的周邊 發(fā)給我拍到的真跡 關(guān)于他的新聞書和影，而我漸漸沒有了以往的熱愛。但每一次無意闖進(jìn)一個有他畫作的展廳時，都像是偶遇老友，熟悉又安全，遠(yuǎn)遠(yuǎn)定神看一段時間爾后離開。

幾年前便看到過這部電影的宣傳片，還是很有期待，但沒想到開場第一幕星空流動起來時眼淚差點沖出來，雖然中途幾乎睡著但又被片尾的《starry starry night》翻唱戳到了?？赡芟褚晃簧類圻^的前任，記憶越來越淡但在心里一直有一塊地方是他吧。

在三星和四星之間糾結(jié)了很久，最后憑深厚的感情來對它嚴(yán)格要求，還是三星。

概念偉大，完成度3.8星，故事二星。在概念偉大的強(qiáng)烈情感共鳴下，看到太多電影技術(shù)上不足：

1.影片很明顯能看出是由三種技術(shù)制作的：手繪油畫、真實拍攝加后期油畫效果處理、前兩者結(jié)合（背景是真實油畫、前景是人物實拍摳像加油畫效果處理）。這種技術(shù)首先沒什么問題，不算偷懶，但由于三種風(fēng)格呈現(xiàn)出來的差別太過明顯，導(dǎo)致觀影上的割裂感受很強(qiáng)，以下幾條詳述。

2. 油畫模仿原作部分，筆觸豪放不羈，神還原梵高原作，畫面動起來的時候令人目眩神迷，基本全是風(fēng)景畫，也是預(yù)告片用得最多的鏡頭。而當(dāng)人物和敘事出現(xiàn)的時候，繪畫風(fēng)格就變了，筆觸細(xì)小了很多、光暈變化風(fēng)格完全不同，能看出很明顯演員表演、“油畫效果濾鏡”既視感。這個在所有黑白和彩色的敘事畫面上都能看出來，黑白畫面尤為明顯。第一條所說的第三種手法，明顯能看出背景來自真實手繪、前景人物來自實拍摳像，非常出戲。人類對自身面部表情和身體肌肉的觀察度就很敏銳，我和一起看電影的朋友都從“油畫效果濾鏡”里認(rèn)出了認(rèn)識的演員，觀影過程中不斷在說“這一看就是誰誰誰演的”。

3. 再說這三種風(fēng)格制作，有幾個共同的小毛病。根據(jù)影片整體處理不難看出主創(chuàng)想表達(dá)的梵高式油畫風(fēng)格是貫穿全片的，不是油畫和木炭畫、別的畫相結(jié)合，也不是油畫和真實拍攝相結(jié)合。那么在這個極高的概念和極偉大的致敬下，對油畫風(fēng)格的藝術(shù)處理就顯得不夠精致嚴(yán)謹(jǐn)。我看到了不統(tǒng)一的筆觸、太過隨意沒有標(biāo)準(zhǔn)的筆觸運(yùn)動規(guī)律、最抓眼球的光點閃爍運(yùn)動運(yùn)用得太過隨意，甚至還看到了多次人物摳像的周圍一圈油畫背景上有明顯的處理痕跡。經(jīng)常在同一個布光的場景下，人物或物體身上的筆觸運(yùn)動時有時無、時冷時暖、時粗時細(xì)、時動時靜、摳像痕跡時隱時現(xiàn)，有很多美麗的變化不是因為布光的運(yùn)動或人物動態(tài)造成的，而是純粹的“為了動而動”，在我一個視覺工作者的職業(yè)病眼里簡直是不能忍的亂動！這與梵高作品的偉大 — 目眩的抽象中蘊(yùn)含著真實的具象 — 大相徑庭。

4. 限于要將真實拍攝轉(zhuǎn)換成油畫質(zhì)感的概念，為了能達(dá)到“整一幀都像一幅畫”的效果，導(dǎo)致敘事畫面里的景別非常有限，這讓90分鐘的敘事顯得單調(diào)無力，尤其這故事看得出來還有探秘、探案、懸疑的訴求。每當(dāng)有人物出現(xiàn)的時候，本來就是對白推動劇情了，景別卻又只有兩、三個，令觀眾看得十分疲勞無聊。影片后半部尤為明顯，人物對白一出現(xiàn)景別就變成了情景劇式的三機(jī)位，而對白本身卻又不夠精彩抓人，讓被影片帶動著而期待層層剝繭找到真相的觀眾開始昏昏欲睡。

5. 上面一條的“疲勞感”看到很多短評都提到了。其實敘事的孱弱、技術(shù)的紕漏、濾鏡效果的穿幫這些都不是一個偉大藝術(shù)概念的絆腳石，但卻是一部完整電影的完成度丟分項。試想一下，如果主創(chuàng)大膽放棄“完整電影”的大野心和小算計，把它制作成30分鐘內(nèi)的短片，我們看到的作品該有多驚艷！濃縮了真實油畫的沖擊，減少了濾鏡式效果的割裂和絮叨，敘事緊湊、欲說還休、結(jié)局開放！想想就非常激動。

6. 劇情的拖拉和對于懸疑手法的不合理運(yùn)用很多影評都提過了，我不夠?qū)I(yè)也不贅述了，綜合到上一條里，一切迎刃而解。

7. 站在梵高作品的高度，他不需要世人的憐憫和追思。當(dāng)后世人對他致敬時，創(chuàng)意的大膽和表現(xiàn)手法的顛覆，遠(yuǎn)比現(xiàn)在模仿的畫風(fēng)和好奇寶寶走訪探案的劇情來得更珍貴、更“梵高”。

故作嚴(yán)格地寫了這么多，其實我在影片結(jié)尾Vincent響起的時候也流淚了。作為美術(shù)出身的電影愛好者，情感的敏感和充沛讓我深刻理解梵高、也愿意嚴(yán)肅對待藝術(shù)類作品。

（梵高死后的一些事。與電影無關(guān)。影評寫了又刪了）

每個梵高都需要一個提奧，一個提奧妻子。

當(dāng)提奧的名字不斷出現(xiàn)在梵高傳記中時，提奧的妻子，只有在幾年前出現(xiàn)過在新聞上。新聞內(nèi)容是“最新研究猜測，梵高割耳是受到提奧要結(jié)婚消息的刺激?！昂孟裉釆W老婆的作用，僅此而已。

提奧的兒子給母親約翰娜·波爾嚴(yán)做傳時提到，梵高死后，那些當(dāng)時不值一個錢的畫塞滿屋子。很多人勸她“處理掉”，但她沒有。她開始整理梵高兄弟的信件，將那些沒有時間順序的信件重新編序，尋求出版，翻譯出去。

我承認(rèn)，以前在梵高博物館里，看到介紹里稍微提及過約翰娜做的事情時，我心理陰暗地想：擁有這么多梵高的畫和書信，她一定很有錢吧。唉，我真陰暗。沒辦法，我看的梵高傳記里，她只作為“給提奧生了小孩，兩夫妻一起去看梵高，梵高很開心”的功能性人物出現(xiàn)。我能夠?qū)@樣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有什么想象呢？當(dāng)然是……合理的中國式想象了……

找到她在1892年2月24日的日記，大概意譯了一下：

“今天有兩個畫家——Verkade and Serrurier。再次說法語感覺太好。他們覺得文森特的作品很美，聽到這種贊美太不同尋常了。荷蘭人不太欣賞他的作品。這讓我想起了在巴黎的美好日子。

明晚有個文森特的畫展。我有很高期待。當(dāng)我想到這種欣賞終于來到，就覺得是莫大勝利。這感覺真美。我一定要去那里聽聽人們說什么，他們會有什么態(tài)度——那些曾經(jīng)嘲笑文森特，那他來作樂的人。“

（沒想到今天看電影哭了一場，今晚看約翰娜的日記也忍不住要哭）

“孩子（指她跟提奧的兒子）會判斷他的母親是什么樣的人，想什么，感覺什么。他可以從她的日記，連同他父親跟叔叔的書信，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p>

在5月、6月和9月的日記中，她都不斷提到梵高畫展。她在日記中寫“我要繼續(xù)多翻譯點東西了，我要賺更多的錢?！坝绣X，她才可以養(yǎng)活跟提奧的兒子。有錢，她才可以繼續(xù)推廣梵高的畫。

提奧死后，她寫到“提奧的病之后，這些信就占據(jù)了我生活的大部分。在家里度過第一個孤獨夜晚（應(yīng)該是指提奧死后的第一個夜晚），我就拿出這些信。我知道在里面，我可以重新找到他。悲痛日子的無盡夜晚里，這些是我僅有的安慰。我不是在尋找文森特，我是在找尋提奧。我在每個字里痛飲，我在每行間戳吮。不光用心去讀，還用整個靈魂……我一讀再讀，直到看到文森特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意識到這孤獨藝術(shù)家的偉大和高貴。有時候這讓我很傷心。我記得去年，當(dāng)文森特死那天，我出去很晚。有風(fēng)，下著雨，天很暗。屋子里到處有光，人們圍著桌子。我覺得多么凄涼，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文森特那段時間感受的東西，當(dāng)所有人都離他而去，當(dāng)他覺得‘好像世上再沒有我的地方’。我希望你能體會文森特對我產(chǎn)生的影響。是他讓我重拾內(nèi)心平靜?！?/p>

經(jīng)歷了第二段婚姻，以及第二任丈夫的再次離世，約翰娜還在堅持給梵高辦畫展。盡管有人猛烈批評她，說她根本不懂畫，說她在做一個她不了解的領(lǐng)域的事情。提奧兒子寫到，直到1910年梵高畫作首次在倫敦展出時，人們還在取笑這些作品。而約翰娜還在持續(xù)地整理那些沒有日期的書信。通過里面提到的事件，給書信編號。一開始手寫，后來打印，這些書信后來在1914年首次出版。在約翰娜在世時，出版社提出再版這部書信集，說明賣得還不錯，這讓她非常高興。

以前我想，梵高的作品太過超前于時代，注定只能在身后成名?？戳思s翰娜的日記后，我有了新的感悟：活得夠久就是勝利。（此處應(yīng)at德川家康就）如果梵高活得夠久，也許就能等來約翰娜這雙推手，也許生命就會不一樣。當(dāng)然，假設(shè)只是假設(shè)，梵高不死，提奧也不會痛苦發(fā)病，追隨而去。約翰娜也不會因為思念而反復(fù)讀信，最后讀懂了梵高這個偉大靈魂。不痛苦，不窮苦，不孤獨，梵高還是梵高嗎？這話說出來，總覺得非常殘酷。

真正的藝術(shù)家是值得尊重的，因為他們敏感地將世界的所有痛苦都抗在身上，轉(zhuǎn)化成美的能量，奉獻(xiàn)給這個世界。短命梵高如是，活得長一些的南海十三郎，亦如是。

梵高終于是被后世記住了。而我要紀(jì)念一下提奧的妻子。

如果我的人生有什么悔恨的話，也許是太晚才見到梵高。前幾天剛寫的關(guān)于馬爾克斯的文章提到自己的抑郁癥期間，今天又必須要提到自己這一段混沌的日子。（新片《梵高：永恒之門》的影評。）

我離開英國的之前，在倫敦住了一段時間。游蕩中我走進(jìn)了大英美術(shù)館，在最后的幾個展廳里突然撞見梵高的畫。在靜默的冷色展廳中，《向日葵》如烈日一般輻射出光芒。我從前在書上見過《向日葵》，也在大開本的畫集里見過。然而見到真正的梵高所帶給我的震撼，至今在都在腦海中泛著陣陣余波。畫面上層層疊疊的油彩，厚厚地堆砌起這一束向日葵；越是顏色耀眼明亮的地方，顏料就越發(fā)的厚實，仿佛向日葵爭相在梵高的眼里綻放開來，透出紙面放射出刺破黑暗與孤獨的愉悅光芒。同時，我也能感到梵高的興奮與對溝通交流的渴望，雖然有些瘋狂，但未曾絕望，未曾嘆息。今天這部電影里一個旁人這樣形容梵高："What a lonely person is he that a thieving crow could make his day bright. (他是何等孤獨的一個人，一只偷食（他午飯）的烏鴉也能點亮他的一天。)"

這部電影里引用了梵高寫給弟弟的兩封信，讓人異常觸動。一封來自他最初勵志成為畫家的時候，一封來自他人生的最后時刻。我在這里各翻譯一小段。

Letter 249 最初的一封信

To Theo van Gogh. The Hague, on or about Friday, 21 July 1882.

...

What am I in the eyes of most people? A nonentity or an oddity or a disagreeable person — someone who has and will have no position in society, in short a little lower than the lowest.

在別人眼里我是什么樣的人。我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一個怪異的存在，一個不合群的人——一個在社會里沒有地位，比最卑微者更卑微的存在。

Very well — assuming that everything is indeed like that, then through my work I’d like to show what there is in the heart of such an oddity, such a nobody.

好吧。假設(shè)一切便是如此罷了。但通過我的畫作，我要人們看見我這樣一個卑微的肉體里尚住著一個靈魂。

This is my ambition, which is based less on resentment than on love in spite of everything, based more on a feeling of serenity than on passion.

這是我的野望。它不因憤恨而起，而是因為我愛著，無條件地愛；因為一種隱忍而非激情。

Even though I’m often in a mess, inside me there’s still a calm, pure harmony and music. In the poorest little house, in the filthiest corner, I see paintings or drawings. And my mind turns in that direction as if with an irresistible urge. As time passes, other things are increasingly excluded, and the more they are the faster my eyes see the picturesque. Art demands persistent work, work in spite of everything, and unceasing observation.

也許我總是一團(tuán)糟，但我的心里仍存有平靜，純粹的和弦和樂音。在最破敗的室內(nèi)，最污穢的角落，我依舊看見藝術(shù)和繪畫。而我的思想朝著那方向而去，像無法遏制的沖動。時間流逝，更多的東西被忽視，我便越發(fā)清晰地看見了繪畫。藝術(shù)呼喚不竭的動力，不斷工作，永無停歇的洞見（觀察observation）。

Letter 638 最后的一封信

To Theo van Gogh. Arles, Monday, 9 or Tuesday, 10 July 1888.

...

Just as we take the train to go to Tarascon or Rouen, we take death to go to a star. What’s certainly true in this argument is that while alive, we cannot go to a star, any more than once dead we’d be able to take the train. So it seems to me not impossible that cholera, the stone, consumption, cancer are celestial means of locomotion, just as steamboats, omnibuses and the railway are terrestrial ones.

正如我們坐火車去塔拉斯孔或魯昂，我們乘上死亡而到達(dá)星星之上。無法改變的事實是，活著的我們無法到星星上去，如同死了便趕不上火車一般。所以對我而言，霍亂、亂石、肺癆、癌癥像是天國的運(yùn)輸工具；亦如蒸汽船、小巴、火車是人世間的運(yùn)輸工具。

To die peacefully of old age would be to go there on foot.

平靜的老死好似去天空遠(yuǎn)足一般。

For the moment I’m going to go to bed because it’s late, and I wish you good-night and good luck.

這一刻我便要睡去，因為天色已晚。我祝你晚安和好運(yùn)。

Handshake.

Ever yours,

Vincent

握手。

你永遠(yuǎn)的，

文森特

梵高身邊的人都被他當(dāng)做模特畫過像。在電影里，這些畫像里的人變成了動圖，帶我們走過梵高的一生。

Portrait of Armand Roulin

Portrait of Père Tanguy

Portrait of Adeline Ravoux

Girl in White

首發(fā)于「MOViE木衛(wèi)」 公眾號：moviesss

去年，大銀幕看了皮亞拉的《梵高》。那是一部記錄梵高生命中最后67天的電影，拒絕配樂，也拒絕煽情。

梵高用一個自己認(rèn)為舒服的側(cè)躺姿勢，悄無聲息地死去。

年中，在影展看了一部紀(jì)錄片，《中國梵高》。講深圳大芬村的山寨工作室，臨摹梵高的畫作，做出口貿(mào)易。畫室老板上了癮，為膜拜梵高真跡，踏上了去荷蘭的路程。

年底這部《至愛梵高》，在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就引發(fā)了搶票熱潮，同時也入圍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的大名單。逼格很高，門檻很高，但為了那個梵高，無論如何，都值得一看。

這是一部關(guān)于梵高，卻不太看得到梵高的作品，同時也是一部對梵高作品進(jìn)行再加工，再創(chuàng)作的影片。圍繞《至愛梵高》的科普介紹，已經(jīng)有很多——幾乎是對梵高一生、祖宗后代的回顧介紹，多到會讓你下決心，跟《中國梵高》的老板那樣，去進(jìn)行一次追訪梵高之家的壯游。

《至愛梵高》是個動畫片，卻不是中國觀眾熟悉的那種動畫。準(zhǔn)確說，它是以油畫形式出現(xiàn)的手繪。在幀率上，不像常見的動畫那么平整，圓滑。有些地方很容易看到頻閃，顏色（料）的融和，還有幻燈片切換的迷幻效果，人物與背景，猶如一體。

它的故事，盡管圍繞梵高之死而展開，但并不具備強(qiáng)戲劇的疑云重重，險象環(huán)生。它而更像身邊人一次又一次次，世人無數(shù)次的緬懷與追憶梵高。

“他是我的朋友?！?/p>

“他是我喜愛的一個藝術(shù)家?！?/p>

《至愛梵高》是一個粉絲電影。拼的卻不是流量，而是流動的畫作，從無人不識的《星空》，到最后一幅的《麥田群鴉》。

電影的主角并不是梵高，而是梵高生前好友，郵差約瑟夫的兒子阿爾芒（黃衣男子）。這個人在歷史考證中，除了作為模特出現(xiàn)在畫作里，并沒有與梵高的人生發(fā)生其他交集。

電影以他不了解，也不理解梵高開始，到最后認(rèn)識了這個畫家的內(nèi)心（哪怕只是一部分），象征著完全陌生的世人，終于進(jìn)入并領(lǐng)悟到了梵高的藝術(shù)之美。善良與理解，大概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人類文明還能照耀歷史，不斷向前，催促后來者展開探索永恒追求的信物。

回看自己的成長，從不知藝術(shù)為何物，不認(rèn)識梵高是誰，到對世界懷有敬畏，對先于我們離開的藝術(shù)家保持尊敬。那是一個連言語都是分裂的年代。

我們被教育著，把愛給祖國與集體。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是謊言和騙局，大網(wǎng)直到今天都沒有扯破。

我們揮霍無度著，把愛給青春躁動荷爾蒙，又很快發(fā)現(xiàn)不過是同路人的扶與渡。搞不好的，有人還絆你一腳。

面對梵高，愛是一種無助卻溫暖的力量。觸碰梵高的孤獨，更是人類的存身映照。那個時代的人，不懂也不欣賞他的畫，回到今天，是我們很容易發(fā)自內(nèi)心懷疑著，是否可以被周圍人感知，理解和接納。而觀看一幅畫，與觀看一部電影，本質(zhì)上都是孤獨的。

皮亞拉的電影里，梵高說最難畫的是水，因為水是一直在流動的。梵高的一生，像水流一樣神奇，又像水流一樣平靜。那不僅是生前只賣出一幅畫的悄無聲息，更是一則揭示生前無人識，死后天下知的醒世故事。

藝術(shù)不會孤獨。但藝術(shù)家，卻很可能是永遠(yuǎn)孤獨的那種。畢竟啊，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像你那樣美好。

去世的伊朗導(dǎo)演阿巴斯，留下了一部神奇遺作《24格》，他讓畫家老彼得·勃魯蓋爾的《雪中獵人》，在電影銀幕上流動了起來。阿巴斯解釋說，他一直在想，藝術(shù)家旨在描述一個場景的真實能到什么程度呢。畫家只抓住真實的一個畫面，沒有之前的來路，更沒有之后的去處。在創(chuàng)作那幅畫時，這個世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用《24格》，把自己看到《雪中獵人》時所想象的東西，全部放到了電影里面去。

顯而易見的，《至愛梵高》也是一部讓畫作動起來的電影。流動的形式，包括了嘗試去還原畫作所產(chǎn)生的時空環(huán)境和人物情緒（電影的每一幀都可以看做是梵高的畫）。

更挑戰(zhàn)的是，把這些畫作打包、組合、剪接，投入到梵高的日常生命中。如此龐大的工作量，但靠一個人的力量，是完成不了。所以，《至愛梵高》又可以看做是一部飽含了后世人，全人類對梵高深深的愛的電影。

所以，即便你在電影院不小心睡著了，但在你醒來的那個瞬間。你還是大可相信，有那么一段美麗時光，真切駐留在了梵高的人生里，他們以藝術(shù)的形象流傳了下來，也在眼前的黑暗時空中閃閃發(fā)亮。

（PS.記得在電影院聽片尾曲，看完字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