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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

劇情片法國 / 德國2012

主演:馬修·阿馬立克  朗貝爾·維爾森  米歇爾·皮科利  薩賓·阿澤瑪  伊波利特·吉拉爾多  皮埃爾·阿迪提  安妮·康斯金尼  

導演:阿倫·雷乃

 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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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1-15 21:37

詳細劇情

本部影片重新譜寫經(jīng)典之作《歐律狄刻》,演繹了一出“戲中戲”的好戲。編著《歐律狄刻》的劇作家安托萬(德尼·波達利德斯 Denis Podalydès飾)過世,召集了多年前曾出演過不同版本《歐律狄克》的老友到家中重聚。生前,他錄制了一段聲明,讓這些好友欣賞一部由年輕人重新排演的《歐律狄克》。眾人在觀影中,不禁想起當年出演此劇時的情景。安托萬在大家的感動中現(xiàn)身,可好戲還在后頭,“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
  本片改編自法國著名劇作家讓·阿努伊的希臘神話題材戲劇《歐律狄刻》,將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愛情故事搬上現(xiàn)代舞臺,賦予全新劇情,向原作致敬。影片更啟用阿倫·雷乃御用班底,曾和雷乃在《瘋草》一片中有過合作的編劇洛朗·埃爾比埃與雷乃一同完成了影片劇本的改寫工作,女演員薩賓·阿澤瑪更是與導演合作九次之多。91歲高齡的雷乃寶刀未老,攜新作征戰(zhàn)戛納,入圍第65屆戛納國際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金棕櫚獎。

 長篇影評

 1 ) 高超的玩弄觀眾的感情——非貶義的結(jié)語

 電影作為造夢的機器,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操縱觀眾的感情。只有入了戲,才能真的感覺像在做夢。所以高超的玩弄觀眾的感情,并不是一個貶義的評價。如果說戲劇天然的具有布萊希特所說的隔離效應(yīng),那么電影則是天然的消除了這一隔離。

本片一定程度上探討了這一問題。一群演員觀賞錄像中自己曾經(jīng)主演過的戲劇,而觀眾的角度則是客觀的“看別人在看戲”,這一方面讓觀眾很難就錄像中的戲劇入戲,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的就“演員看電影”這事入戲。導演時不時的切換錄像和“演員看電影”,也讓觀眾時不時的具有一種偷窺視角的優(yōu)越感——原來別人看電影看入戲了是這樣子啊。

等到演員看入戲了開始表演的時候,觀眾也不由自主的被演員的表演所吸引而入戲了。但是導演并不會讓這種“入戲”長時間的存在,而是通過兩種方式來提醒觀眾隔離的存在:一方面通過和錄像的對比;另一方面則是演員本身的年紀裝扮已經(jīng)不適合錄像中的故事了,盡管表演爐火純青,依然是一種奇怪的對立,這種沖突時時刻刻存在,提醒著觀眾這是在演戲。

所以每當觀眾投入的入戲的時候,這兩種方式就會跳出來提醒觀眾——這是戲劇,這是在表演。

從另一個角度說,觀眾平時多多少少會因和自己的經(jīng)歷結(jié)合而入戲,本片演員們的入戲更是基于此。于是觀眾得以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到自己入戲時候的狀態(tài),多多少少是有點奇怪的一個狀態(tài)。

導演很高明的用劇場與電影兩種表現(xiàn)手法操縱觀眾的情緒,讓觀眾的感情時而抽離時而投入。單一劇場化的場景與大特寫相結(jié)合,電影化的蒙太奇手法切換錄像與不同演員的表演,成為了產(chǎn)生隔離感的工具,是一個很高明的手法。

除此之外,電影還探討了衰老,死亡,回憶,古希臘悲劇的套用,電影與現(xiàn)實的同步……等等,作為一部論文電影,承載非常豐富。演員卡司很強大,估計只有雷乃這樣的大師才能運用這樣強大的卡司啊。

說到關(guān)于電影與現(xiàn)實的嵌套,推薦紐約提喻法,妙筆生花。關(guān)于人物的移情或曰人投入的感情對象,推薦希區(qū)柯克的迷魂記。關(guān)于論文電影,推薦原樣復刻,神圣車行。

 2 ) 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 Vous n'avez encore rien vu, 2012

這是九十多歲高齡的導演阿倫?雷乃拍出的電影,它進入了戛納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展映時獲得了廣泛的好評,卻也可以算是顆粒無收。對這部電影的評價普遍不高,大多是因為人們一見導演大名便開始撇嘴,厲害一點兒的便開始討論結(jié)構(gòu)、倒騰影史,希望從這些老東西里尋出解讀電影的蛛絲馬跡。戲、戲中戲、戲中戲中戲,各種解釋就這樣解釋著,但就是解釋不到影片本身,想來不僅是緣木求魚,也是逼界一大奇觀了。其實人們往往對大師沒什么耐心,不關(guān)心大師在敘述一件什么樣的事情,人們只關(guān)心一個能創(chuàng)新的大師這回是否又創(chuàng)新了,一個懂色彩的大師這回是否更絢爛了,于是大師就真真被遺忘了。
電影的確與眾不同。之前談?wù)撈痣娪翱偸窍矚g從故事入手,而這次不得不從它的結(jié)構(gòu)入手,因為如果要擯棄結(jié)構(gòu),對于本片的理解可能就會僅僅停留在表面上。想要搞清楚本片到底說了一件(或者是幾件)什么事情,就必須搞清楚它是如何講述整個故事的。不過需要說明的是,對于結(jié)構(gòu)的闡釋應(yīng)該為劇情服務(wù),如果把結(jié)構(gòu)抽離出來,用結(jié)構(gòu)的眼光把這部電影簡單化,甚至是把導演和編劇的構(gòu)思和意圖簡單化,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影片主體的故事就是俄耳甫斯的愛情悲劇。無論是本作中的《歐律狄刻》,還是諸如《奧爾菲》等改編,故事被一遍遍翻新、一遍遍解構(gòu),又被一遍遍搬上舞臺,只要演員還在,永遠還是那么扣人心弦:俄耳甫斯與歐律狄刻一見鐘情,但卻兩次見到其情人,歐律狄刻痛苦離去,卻在途中遭遇車禍意外死亡。俄耳甫斯痛心疾首,與旁觀者死神達成協(xié)定將其救出,條件是天亮之前不能面對面見到歐律狄刻。然而在等待天亮時,俄耳甫斯不能忍受內(nèi)心對歐律狄刻不忠的懷疑的煎熬,回過頭去,導致歐律狄刻永赴地獄。在臨走之前,歐律狄刻說出了事情的真相:為了不讓自己劇團可憐的老頭被趕走,她不得不和團長成為情人。然而為時已晚,俄耳甫斯只能遺恨終生。旁觀者再次出現(xiàn),力勸俄耳甫斯赴死。為了再次見到歐律狄刻,俄耳甫斯選擇了自殺。兩人最終在城外的樹林當中相見,再不分離。
電影當中表演這一出劇目的共有三組主演,依年齡來看是老中青三代。年齡最老的一組主演了幾乎全部內(nèi)容,中年與青年兩組貫穿始終,互為補充;另一方面,年輕一組又和老、中兩組區(qū)別開來,形成了屏幕里和屏幕外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式和層次。話劇一開場,便是年輕演員們在工廠當中推著汽油桶,拉著只有一根弦的“小提琴”。屋子僅僅用立著的門代替,一個巨大的鐘擺在所有布景之間穿梭表明時間的流動。而在另外兩組表演之中,演員們則在咖啡廳喝火車站當中行走?,F(xiàn)實和虛幻的互相交替,極大地豐富了整出戲劇的厚度,我所說的厚度,既是時間上的概念,也是情感上的概念,因為無論是什么年齡,什么年代,在什么地方,說著什么樣的語言,臉上有什么表情,表達或者不表達,愛都在心中。時間跨度拉開,表達方式多樣化極大地豐富了“愛”的內(nèi)涵,也就是我所說的厚度。
然而還沒有這樣了事。在片中,劇作家安托萬去世,請求曾經(jīng)在《歐律狄刻》當中扮演過角色的所有演員來到自己的別墅中執(zhí)行他的遺囑,也就是通過影像資料評價一個年輕劇團對這部作品的演繹。出人意料的是,在劇團排練錄像放映完后,安托萬走出側(cè)門告訴大家,將大家聚在一起是想證明各位是否仍然還愛著他。作家和演員終于相擁在一起,故事本可以圓滿收場,但卻還沒有結(jié)束。當天,安托萬投河自盡。
這個故事看上去似乎簡單甚至有點兒荒誕,好像僅僅是一層外殼將《歐律狄刻》包裹起來形成了戲中戲,但其實卻比這復雜許多。在影片開頭,安托萬的管家提到劇作家安托萬如果熱愛某個地方,他就會在那里買一座房子。不久,他又提到安托萬愛上了比他小二十五歲的姑娘。在姑娘離他而去之后,他再也不為她們買房子,并且精神狀況從此大不如前。由此可見,買房其實并不是安托萬平日的一種癖好,他是為曾經(jīng)的情人們買房,最后所有這些房子都變成了他或成功或失敗的愛情的見證。《歐律狄刻》第一任女主演第一個到達安托萬的居所;在管家向她敘述了安托萬最后的日子之后,女主演意味深長地對管家說,安托萬唯一值得相信的地方就是他的品味。我想這句話除了對安托萬作為劇作家所特有的戲劇性特質(zhì)的描述之外,恐怕對他的個人生活也有一定的暗示。在影片結(jié)尾我們發(fā)現(xiàn),《歐律狄刻》的第三任女主角驅(qū)車前來吊唁安托萬,而她事實上也正是離安托萬而去的那個女人。由此看來,安托萬把所有人召集過來評價年輕劇團的表演、希望再次上演《歐律狄刻》,直到最后跳河而亡,其實都是因情所致。安托萬作為《歐律狄刻》的寫作者,很大程度上是將自己拆分成了其中的所有角色,然后用自己真實的生活一一加以詮釋。他會像俄耳甫斯似的將眾人招來,希望以此來檢驗大家是否還愛他,證明自己懷疑的多余;他也會化身自己生活中的歐律狄刻,擁有眾多情人卻只有一個真愛;他是劇中的死神,窺探著周圍所發(fā)生的一切,預(yù)知結(jié)果并引人投向死亡;他甚至也是劇中歐律狄刻的情人馬蒂亞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的離開而臥軌自殺——當然,他選擇了沒有痛苦的那種方式。寶刀喂血,他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歐律狄刻》,解釋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所有思想。
大結(jié)構(gòu)套著小結(jié)構(gòu),小結(jié)構(gòu)當中又存在著諸多層次,這些看起來無比繁復的結(jié)構(gòu)緊緊咬合起來,在阿倫?雷乃的鏡頭之下變得無比感人。結(jié)構(gòu)主義對本片的解讀數(shù)不勝數(shù),但實際上我們還是會不可救藥地沉浸在《歐律狄刻》凄美的故事當中。我想這也就是這部電影的魅力所在。
好戲到此為止了嗎?可能確實已經(jīng)完了,但我又隱約覺得它并未結(jié)束。如果老演員會被小演員感動,安托萬會成為所有演員的俄耳甫斯,那么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九十一歲的阿倫又處在什么樣的位置上呢?
所以我寧愿相信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好戲還在后面。歐律狄刻和俄耳甫斯終于在樹林相見,并且永遠不分開,天上群星閃爍,影片戛然而止,片尾響起音樂——
When I was seventeen…
一句唱罷,淚流滿面。那年我十七歲,這里藏著阿倫多少歲月,多少愛,多少辛酸?九十一歲的阿倫?雷乃在這部電影中用上了自己一輩子所積攢下來的御用演員,這些演員見證著這個導演的成長,這個導演的成功,到現(xiàn)在,他們或許也見證著這個導演的衰老,這個導演的存在。記得去年展映時節(jié),阿倫顫顫巍巍地步入戛納電影節(jié),顫顫巍巍地答記者問,顫顫巍巍地離開會場,看著一旁座無虛席的知名導演的新片發(fā)布會,而這邊自己堂下的記者卻寥寥無幾。
It was a very good year.
潮流確實已經(jīng)遠去了,但我還是相信酒是越老越醇,越醇越香。但如果有一天,老酒也要盡了,如果有一天,那個巨大的鐘擺又被死神握在手中,那些美好虛幻的印象在腦中逐漸消亡,除了遠在天邊的敬重和欽佩,這位老者還會得到在這世上應(yīng)得的愛戀嗎?到此為止,《歐律狄刻》算是真正結(jié)束,然而我希望好戲永遠不要停止,希望它們還在后面。

 3 ) 電影致意戲劇

電影致意戲劇
[好戲還在后頭]Vous N'avez Encore Rien Vu
    2012年5月,即將年滿90歲的法國左岸派電影大師阿倫·雷乃帶著自己的新作《好戲還在后頭》再次亮相戛納。從2003年的《嚴禁嘴對嘴》,2006年的《心之歸屬》,2009年的《瘋草》一直到2012年的這部新作,雷乃以三年一部作品的勻速挑戰(zhàn)著自己一頭蒼老的白發(fā)。當世人都以為他已脫離時代之時,這部新作的片名卻直白的說出了雷乃內(nèi)心的臺詞,“你們看到的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好戲還在后頭”。在這部新片中,雷乃也做到了將電影和其古老祖先戲劇,以極其自由的形式結(jié)合,創(chuàng)造了又一部如《去年在馬里昂巴》般復雜的結(jié)構(gòu)游戲。

悲劇從神話開始
    俄爾普斯和歐律狄刻的愛情是希臘神話中最感人的一段故事之一。相傳俄爾普斯是太陽神阿波羅與藝術(shù)之神卡利俄帕的兒子,亦是當世最偉大的琴手,曾用自己的琴手幫助伊阿宋奪得金羊毛。俄爾普斯的妻子歐律狄刻也是當世最美麗的女人之一,她生性活潑,喜歡在自然間嬉戲。一日,歐律狄刻被毒蛇咬傷,一命嗚呼。俄爾普斯悲痛欲絕,他舍身前往地府,用琴聲感動了冥河的船夫,馴服了守護冥界的三頭犬,來到冥王面前。冥王同意俄爾普斯可以帶著歐律狄刻離開,前提是他離開冥界以前,不能看愛人一眼,否則歐律狄刻將永遠不能回到人間。俄爾普斯答應(yīng)了冥王的要求,卻經(jīng)不住歐律狄刻對其冷遇的不滿。在最后關(guān)頭下意識的擁抱了歐律狄刻,頓時一切功虧一簣,只能一人返回人間。
    1941年,法國作家讓·阿努伊從這則古老的希臘神話中獲得靈感,遵循著希臘悲劇傳統(tǒng),將其改編成戲劇《歐律狄刻》。70多年后,阿努伊的《歐律狄刻》又被雷乃改編成電影《好戲還在后頭》的主線情節(jié),一則偉大的神話穿越千年通過戲劇變成了一部帶著靈感的電影。在阿努伊和雷乃改編的故事中,過往的神話被放到了現(xiàn)代的法國。小提琴手俄爾普斯在火車站與父親一起等車時偶遇了演員歐律狄刻,二人一見鐘情,決定私奔。他們拋下一切,卻并沒有預(yù)料到現(xiàn)代人的愛情早已不似神話時代一般單純無暇。為了躲避權(quán)高位重的舊情人,歐律狄刻在旅館丟下俄爾普斯慌忙離開,不幸車禍生亡。俄爾普斯在死神的幫助下前往冥界,也并非目的單純的愛情。在象征冥界的夜晚車站,俄爾普斯質(zhì)問歐律狄刻是否對他有所隱瞞,并出于報復在日出前看了她一眼。最終結(jié)局依舊相同,俄爾普斯一人回到車站,和父親乘車離去。

電影由戲劇發(fā)散
    對于雷乃來說,將一部戲劇改編成電影,并非簡單復述已成型的故事那么簡單。這位擅長形式的新浪潮大師,僅僅借用了《歐律狄刻》的外殼,內(nèi)核卻依然是百分百的雷乃電影。雷乃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戲劇和電影本質(zhì)上的不同之處,雖然二者均是由故事出發(fā),但戲劇植根于劇本,布景和表演在每一次的演出中都獨一無二有所不同,電影植根于影像,一旦成型,便意味著有了絕對準確而不可修改的藝術(shù)表現(xiàn)。用電影展現(xiàn)戲劇,如何將戲劇在形式和表演上的多變呈現(xiàn)于銀幕,便是本片最重要的議題。
    由于《歐律狄刻》的真正作者讓·阿努伊早在1987年逝世,雷乃為了完成他的電影便虛構(gòu)了一位風流卻總是被女人所傷的劇作家安托萬,將《歐律狄刻》安插在他的筆下,從某種程度上也隱含了對阿努伊不朽創(chuàng)作的致敬。整部電影從安托萬的遺囑開始,他的律師給曾經(jīng)出演過各個不同版本《歐律狄刻》戲劇的演員打去電話,希望他們可以前往安托萬的家宅,聽讀遺囑。這些演員在片中都使用了真名(他們是否在現(xiàn)實中曾出演過《歐律狄刻》則不得而知),包括兩位扮演過俄爾普斯的演員皮埃爾·阿迪提和朗貝爾·維爾森,兩位扮演過歐律狄刻的演員薩賓·阿澤瑪和安妮·康斯金尼。老戲骨米歇爾·皮寇利飾演俄爾普斯的父親,當紅影星馬修·阿馬立克飾演死神。老演員們匯聚一室,律師播放了安托萬生前所錄制的一段話。原來安托萬在生前收到了一盤錄像,是一家青年劇團排練《歐律狄刻》,他希望這些老搭檔,能在觀看錄像的同時提出一些意見,確認這出老戲在當代是否還有自己生存的空間。
    錄像中,年輕人扮演著老戲骨們曾經(jīng)扮演過的角色,勾起了在座者的表演記憶。他們從簡單的跟念臺詞,到隨后肆無忌憚的當場表演。很快放映室也變成了一個多個舞臺相互組合的戲劇試驗場。俄爾普斯和歐律狄刻由老中青三代完全不同的演員出演,雷乃也使用了平行剪輯甚至是分屏的手法,將不同的時空總領(lǐng)至一處。在巴黎周邊塞納-圣德尼省的攝影棚里,雷乃搭設(shè)了安托萬家的布景,并借助綠幕技術(shù),在其中塑造出截然不同的數(shù)個舞臺空間。不同的演員,演出完全相同的劇目。皮寇利和阿瑪力克作為兩重空間中的定量在不同的兩版《歐律狄刻》中飾演相同的角色,由此也將較為松散的數(shù)個部分串聯(lián)起來。在短短一部電影中,雷乃卻帶著觀眾感受了戲劇不同版本和不同演員的差異魅力。在表演的重復和推進中,我們也慢慢進入了《歐律狄刻》的故事,跟隨雷乃完成了電影的戲劇式體驗。

好戲遠未結(jié)束
   隨著演出落幕,錄像播完,演員們也進入了表演欲的高潮。此時,安托萬從幕布后走來,欣慰的看著他一生心血鑄造的偉大演出。在發(fā)現(xiàn)他并未死去后,眾人也欣喜如狂,甚至喜極而泣。但安托萬卻并沒有撒謊,幾天之后,便在森林中投河自殺。在安托萬的葬禮上,演員們再次齊聚,但此時卻多了一位陌生的少女,她悄悄來到安托萬的葬禮,卻遠遠躲著安托萬的朋友。通過雷乃在開頭對于安托萬屢次被情人傷害的暗示,影迷也自然聯(lián)想到她其實便是安托萬的愛人之一,甚至安托萬也可能是為情自殺。但一切已無法驗證,在電影和戲劇之外,生活在另一處發(fā)芽,我們對于片中人物的了解,也僅僅是其藝術(shù)的一面。好戲結(jié)束,生活也許在剛剛開始。在全片最后,雷乃用一個由大變小倒著出現(xiàn)的“Fin”(完)作為結(jié)束,再一次暗示觀眾,屬于他的時代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原載于《數(shù)碼娛樂DVD導刊》2013年6月-7月刊)

 4 ) 未來很難面對,比面對未來更難的,是面對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

有人給《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這部電影起了一個在我看來更為貼切的名字:《你們就算看完了也等于沒看》。

確實,盡管影片的開頭(鈴聲依次響起,十好幾個接聽電話的男男女女,被告知前往某地,聽取“某人”的遺囑……)非常引人入勝,但真要耐心看完這部“多人分飾同角,戲中戲中戲”的“舞臺劇”電影,如果你對希臘神話中“俄狄浦斯和歐律狄刻”的愛情悲劇毫無了解的話,就必然會出現(xiàn)“新片名”預(yù)言的結(jié)局。

顯然,電影導演不會簡單地“重復”這則故事(圖二),畢竟那是神的傳說,雖唯美,但也太過單調(diào)。而我們?nèi)祟惖母星槭澜?愛情生活可是要復雜得多的多的多。

于是,如何解讀俄狄浦斯最后那導致兩人陰陽永隔的“回頭”這一行為的內(nèi)在動機,成了各路藝術(shù)家(比如畫家)發(fā)揮各自想象力和表現(xiàn)力的舞臺:

他是故意的?他是無意的?他想確認身后是不是自己的妻子?他對未來兩人的感情沒有把握?他不肯原諒對方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

有興趣——并且有耐心,就來看看這位90高齡的名導為觀眾朋友提供的解讀吧!

順帶說一句,除這部,女同電影《燃燒女子的肖像》也有涉及同樣的話題。

 5 ) 《好戲還在后頭》:關(guān)于生與死的四重敘事

原文地址:http://www.qh505.com/blog/post/5210.html

豆瓣的片名:“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來自于“死去”的安托尼“現(xiàn)身”之后說的一句話,他導演的最新戲劇在那一句“時間到了”之后落幕,于是,“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終于在一起了”。但這不是結(jié)束,就像時間被重置了,舞臺演出如幻影一般被帷幕拉攏,而新的故事又將展開。當時間重新開始,故事繼續(xù)發(fā)展,比“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更貼切表達的應(yīng)該是另一個片名:好戲還在后頭,You Ain't Seen Nothin' Yet,正是這種看見而不看見,正是這種對舞臺時間的取消而重置了可能,使得好戲還將在另一個維度、另一種可能里展開。

但是,在好戲開始之前,是不是已經(jīng)上演的故事都可以歸零,當安托尼出現(xiàn),走向曾經(jīng)在他的劇中演出過的幾代演員的時候,他的微笑去除了他“死亡”帶給大家的傷痛,“醫(yī)生說我從來沒有如此接近死亡,但是我想看看你們是不是一樣愛著我,《歐律狄刻》是不是還可以一直演下去?”當人們破題為笑,當人們鼓掌歡迎安托尼“重生”,就意味著他們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我們還愛著你,《歐律狄刻》還要一直演下去——一直演下去,就是為新的戲劇提供了繼續(xù)的可能,那么好戲自然還在后面。

而其實,從《歐律狄刻》這個文本的演繹歷史來看,似乎一直沒有終結(jié),作為一種“戲中戲”結(jié)構(gòu),雷乃似乎就是在闡述好戲不斷的理念。從單純文本意義來說,《歐律狄刻》其實構(gòu)筑了四重文本。一個是古希臘的經(jīng)典故事,它在歷史意義上是之后戲劇的源頭,也是雷乃電影的主體;第二個文本則是法國著名作家讓-阿努伊對這個希臘神話題材改編而成的戲劇《歐律狄刻》;第三個文本就是安托尼作為導演又重新演繹了讓-阿努伊的戲劇,而且通過不同時期幾代戲劇人的努力,使這個戲劇長盛不衰,演員們對戲劇濃烈的感情也使得這個戲劇變成了經(jīng)典;第四個文本則是雷乃導演的這個電影,雖然《歐律狄刻》的戲劇只是其中一條線索,但是在重新演繹中又繼續(xù)讓其成為一部“好戲”。

古希臘神話傳說、讓-阿努伊的戲劇、安托尼的劇作和雷乃的電影,讓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生活在四個文本里,使他們的故事得到了某種延續(xù),但是這四個文本并非呈現(xiàn)一種單一的發(fā)展軌跡,從元故事到戲中戲,其實是一種再現(xiàn),一種改寫。古希臘神話故事里的俄耳甫斯是著名的詩人和歌手,他愛上了生性活潑的歐律狄刻,但是在一次嬉戲中,歐律狄刻被一條毒蛇咬傷,最后一命嗚呼,俄耳甫斯聽到噩耗后痛不欲生,為了見到自己心愛的妻子,他舍身進入到了地獄,希望把歐律狄刻帶回家。死神被他所感動,便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但是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在走出地獄之前決不能回頭。俄耳甫斯帶著妻子走上了重返人間的道路,出了死關(guān),穿過幽谷、渡過死河,沿途一片陰森。終于看到了人間的微光,他們就要離開昏暗的地府重返光明的樂土了!但是就在那時,歐律狄刻似乎抱怨俄耳甫斯對自己的冷遇,而俄耳甫斯也忘記了死神的約定,終于回頭看了一眼歐律狄刻,突然,一切像夢幻一樣消失,歐律狄刻再一次回到了死神那里,而歷盡艱辛的俄耳甫斯失去了最愛的人,終于在隱居色雷斯的巖洞中終老,最后凄慘死去。

這是古希臘傳說中的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的故事,“回頭”注解了這場生死離別的真正悲劇,而這也成為另外文本闡述的關(guān)鍵詞,不能回頭意味著只能向前,只能在時間的河流中向前,只能看見當下的生活和展現(xiàn)的未來,也就是忘記過去,消除記憶。而在安托尼的戲劇中,這一個主題是不斷被強調(diào)的。安托尼不僅對古希臘傳說進行了改寫,也對讓-阿努伊的經(jīng)典戲劇進行了改寫。將故事的時代背景從古希臘換成了現(xiàn)代,這是一種改寫,于是有了他們相遇的咖啡館,有了俄耳甫斯離開父親的火車站,有了和歐律狄刻重見的餐廳,有了他們在一起的那家旅館,當然也有了土倫的車禍,有了槽罐車。這是一種移植,除了對時間某種機械式的改寫之外,其實并不是一種重寫,而文本重寫的意義主要在兩重敘事結(jié)構(gòu)上,一個是安托尼的劇作,另一個則是劇作和電影之間的互文。

安托尼是讓自己“死亡”的方式才重新拉開了這幕戲劇的序幕,他讓管家給在自己戲劇中出演過的演員打電話,告訴他們自己逝世的消息,并讓他們重聚在一起,聽取相關(guān)的遺囑,然后參加他的葬禮。而他如此設(shè)計的目的是讓所有人重溫故事,重新走進自己的記憶。所有人被邀請到安托尼的那所漂亮房子里,然后管家打開了墻上的大屏幕,里面播映的是白鴿劇團新排演的《歐律狄刻》,安托尼雖然已經(jīng)“逝世”,但是他通過屏幕上提前錄好的影像而得以“重現(xiàn)”,他叫出了在場每個人的名字,說起了他們的角色,同時也提出了此行的目的:“謝謝你們接受我的邀請,你們都演出過這出戲劇,我想讓你們對劇中的演員做一個評判?!币簿褪钦f,那些演員都是作為觀眾,以旁觀者的身份來審視最新一版的戲劇。

隨著新版戲劇的上演,改寫其實已經(jīng)開始了:場景發(fā)生了變化,一間空空的倉庫豎立著幾個油桶,一個金黃色的球如傅科擺在那里擺動,歐律狄刻穿著白色的衣服,俄耳甫斯正在拉著小提琴,但他手上只有一根線——這是對于場景的改寫,之后的故事發(fā)展幾乎都在這里發(fā)生,既是咖啡館也是馬賽的旅館,既是人間也是地獄。不變的空間、抽象的場景,使得這出新戲更具有顛覆性,甚至還有那個黑人扮演著死神,似乎一切都指向了符號化。但是隨著新劇的上演,底下曾經(jīng)的觀眾慢慢進入到了劇情了,他們甚至走進了故事,成為站在舞臺上的演員,從而在舊的舞臺和新的故事結(jié)合里演繹了一幕錯綜復雜的戲劇。

起先大家都坐在沙發(fā)上,認真看著劇中人物的演出,之后有人開始議論,而當歐律狄刻問:“這里有人在拉小提琴嗎?”坐在那里的女演員薩賓娜也念出了同樣的臺詞,而當歐律狄刻對母親說“沒什么,媽媽”的時候,薩賓娜不僅說著同樣的臺詞,也站了起來,而隨著薩賓娜的融入,曾經(jīng)扮演過俄耳甫斯的皮埃爾也跟著進入到劇情中,一方面屏幕上還在演繹新版的劇作,另一方面屏幕下曾經(jīng)的演員開始進入角色,而隨著這種代入感的增強,屏幕的演出完全移植到了底下,在那一刻,薩賓娜就是歐律狄刻,皮埃爾就是俄耳甫斯。

是以現(xiàn)在的方式走進過去,這不僅是對劇情的改寫,也是對時間的改寫,而這個時間軸從來不是單向的,一方面,底下的演員是不同版本劇作中的演員,薩賓娜和皮埃爾是最早的歐律狄刻和俄耳甫斯,安妮和朗貝爾是第二版的歐律狄刻和俄耳甫斯,再加上正在播映的最新版歐律狄刻和俄耳甫斯,也就是在演繹的意義上,構(gòu)成了老中青三代,他們屬于劇本時間,但是當故事在三個版本中穿插,時間在三代人中交錯,其實時間并不只是屬于劇本演繹的文本時間,三代人其實代表著時間的三種形態(tài):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甚至就是一種時間,而這個時間軸線無疑會引出和主題有關(guān)的核心:記憶。另一方面,三個戲劇也并不是獨立的,當屏幕上劇團里的樊尚和紅衣女子接吻的時候,管家站起來對他們說到:“你們必須離開?!倍泻图t衣女子顯得有些不高興,甚至提出了質(zhì)疑,雖然最后他們離開了,但是屏幕內(nèi)外的對話卻發(fā)生了,也就是說,演員和觀眾戲劇性地處在同一空間、同一時間里,那么,這部新劇到底是提前錄制好的,還是正在排演的?或者說,在打破舞臺上下隔閡的結(jié)構(gòu)中,時間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質(zhì)變,如果按照這個邏輯推理,此前出現(xiàn)在屏幕中的安托尼也是在同一時間和空間里,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死去。

一條隱秘的線索,在還沒有被揭開之前,時間就已經(jīng)取消了它的物理意義,加上不同版本的交錯,互文模式的產(chǎn)生,實際上對文本的改寫完全是對于時間的改寫。而時間在戲劇里就是一個重要線索,甚至完成了對自身的解構(gòu)。歐律狄刻在一天之內(nèi)愛上了拉小提琴的俄耳甫斯,而俄耳甫斯也深愛著歐律狄刻,但他們分別告別母親和父親,私奔前往馬賽的時候,愛情卻遭遇了極大的考驗,甚至變成了懷疑。歐律狄刻一再表示自己不會再離開俄耳甫斯,但是卻總是不放心他:“我愛上了,你卻想著另外的女孩。”同樣的懷疑也在俄耳甫斯那里,他知道了有個叫馬蒂耶斯的情人,而且在他們私奔去馬賽的火車站,馬蒂耶斯撞火車自殺,“但是我只愛你?!睔W律狄刻這樣說。但是這如誓言一樣的承諾并沒有使得俄耳甫斯完全打消顧慮,旅館里不斷敲門進來的服務(wù)員,在俄耳甫斯下樓時給了歐律狄刻一封信;在歐律狄刻出去買東西的時候,那個叫杜拉克的經(jīng)紀人又來找俄耳甫斯,還說歐律狄刻是自己的情人,而且她已經(jīng)離開去了火車站。當俄耳甫斯趕去火車站找歐律狄刻的時候,噩耗傳來,歐律狄刻乘坐去往土倫的汽車與油罐車發(fā)生車禍,車上的人只有一個人死去,她就是歐律狄刻。

兩個人的愛情最后以死亡的方式被分離,而這這不過是一種表象,在他們一起的時候,懷疑主義占據(jù)了對話的主要內(nèi)容,而所有的懷疑都指向一個問題:如何確?,F(xiàn)在的安全。歐律狄刻常說的一句話是:“我是多么信任別人,又如此害怕受到傷害?!彼槐橐槐檎f是馬蒂亞斯喜歡自己而自己只愛俄耳甫斯,她解釋說為了幫助劇團的監(jiān)制才成為杜拉克的情人,但是這些過去都沒能讓她安全的走向和俄耳甫斯在一起的現(xiàn)在,“我們沒有彼此錯過,現(xiàn)在我們有了對彼此的回憶?!彼麄兊膼坶_始于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點,從現(xiàn)在延伸會儲存記憶,但是過去的記憶如何清除?俄耳甫斯的擔憂和懷疑似乎就在于過去無法抹除的記憶,在他看來,你說的話甚至沒有說出口想要說的話都留在嘴里,你做過的事情都留在手上,也就是說,在記憶里的時間是無法抹除的,所以在馬賽的旅館里,當歐律狄刻聽他說,這里曾經(jīng)住過很多情侶,他們擠滿了房間,他們都沒有離開——床上也是滿滿的人,這一切對于歐律狄刻來說,太過于恐怖,他們的愛被置于所有人不滅的記憶中,甚至被所有人觀看,那么還有什么是屬于自己的時間?

所以她逃避,所以她逃離,而當油罐車將她帶入死亡的時候,對于俄耳甫斯來說,卻制造了痛苦的記憶,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死神以年輕人的身份出現(xiàn)了,他告訴俄耳甫斯的是:“我?guī)愕剿劳鲋T,只有死亡才是我們的朋友?!睔W律狄刻之死完成了生命的過程,生與死在她身上變成了一個封閉的系統(tǒng),這是自然之死,但是當死神打開死亡之門,但死神說死亡才是朋友的時候,其實又將時間帶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就是復生的狀態(tài):“我可以讓歐律狄刻回到你身邊,但是幸福止于今日,她在昨日之地等你——只有天亮了你們才能自由?!焙凸畔ED傳說一樣,死神的條件也只有一個:不能回頭看歐律狄刻。俄耳甫斯答應(yīng)了,盡管他認為即使歐律狄刻死去時面目全非,在他看來也是完美的,但是在內(nèi)心來說,他卻一直無法擺脫記憶對于他的困擾:“我必須問清每一件事?!?/p>

終于相見,是生者和死者的對話,當俄耳甫斯再一次問她的時候,歐律狄刻說:“太難了,要把一切解釋清楚,太難了?!本拖袼?jīng)在馬賽的旅館里夢中說的那句話一樣,一切太難了。太難是語言之困,更是時間之困:為什么她曾經(jīng)有過情人?為什么會收到那封神秘的信?為什么一個人離開去了土倫?當他們在一次見面時,歐律狄刻說:“我太想活著了,但是我不會回去,我害怕,你把我看得那么美,道德和品行上都很美,但是我沒有……我羞愧難當……”終于在俄耳甫斯想要要抱她而轉(zhuǎn)身的時候,一道光線亮起,歐律狄刻終于被永隔在了人間之外。

這對于俄耳甫斯來說一定是最悲痛的,但是死神再次光臨,讓他和父親一起回去,“人生多么美好啊!”而且死神說出了最擊中俄耳甫斯內(nèi)心世界的那句話:“你不會對歐律狄刻有欲望,而你就是想要出軌的那個人?!币簿褪钦f,俄耳甫斯不斷的懷疑,是因為自己害怕,是因為自己不忠,“生活不會給你歐律狄刻,我可以給你,但是真實的歐律狄刻?!庇谑撬郎裰赶蛄送饷娴慕值?,告訴他走向那陰暗的樹林,歐律狄刻就在那里,“別讓她等著!”于是,俄耳甫斯沿著死神的方向走向了樹林,“時間到了!”在9點敲響的時候,字幕出現(xiàn):“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終于在一起了?!?/p>

于是落幕。時間到了,就是讓俄耳甫斯進入了新的死亡中,而這種死亡剛好和歐律狄刻的重生構(gòu)成了一種反向關(guān)系:歐律狄刻為了能和俄耳甫斯在一起而走向了返回人間的路,而因為懷疑而回頭看了一眼歐律狄刻的俄耳甫斯又將自己推向了死亡,當最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愛消除了時間的印記,去除了記憶中的懷疑?9點的鐘聲,屏幕上的傅科擺,似乎都在重啟時間。這是從生到死再到復生再到復死的時間結(jié)構(gòu),是關(guān)于生與死的四重敘事——四重敘事對應(yīng)于是個文本,似乎就在闡述一種消除了時間隔閡的永恒性,無論是神話故事還是戲劇演出,無論是老年版的戲劇,還是第二代、第三代的演員,他們都在同一條路上前行,就像愛情。

但是,這種四重敘事,并不僅僅在戲劇里,為什么不同版本的戲劇里,那個扮演死神的馬修卻是同一個人?為什么在雷乃這部電影里,薩賓娜、皮埃爾、安妮、朗貝爾以及所有被安托尼邀請來的人都用了真名?不禁打破了不同版本戲劇之間的隔閡,也打破了戲劇和電影之間的距離,而唯獨作為演員的安托尼才是雷乃電影的主角,甚至這四重敘事就是他對于愛情、記憶的個人演繹。不同版本的戲劇是安托尼導演的,讓這些戲劇重新上演,就是為了追憶這個曾經(jīng)活著的導演,這是生的過程,但是當他“逝世”,許多人才聚集在一起,這是一次死。當戲劇在屏幕上上演,當安托尼隔著屏幕說話,以及最后走出來和大家握手,希望這部戲一直演下去,這是“復生”。

但是,好戲還在后頭,當大家散去之后,穿過樹林,夜晚平靜的湖水中響起了墜落的聲音,第二天的報紙頭條報道了安托尼的死訊,這是復死——為什么對戲劇充滿了感情的安托尼要選擇真正的死亡?因為這出關(guān)于《歐律狄刻》真正的主角只有兩個人:自己和那個女人。當大家得到噩耗走進安托尼的公寓,管家對他們說:“安托尼喜歡漂亮的房子,買房是他的一大嗜好。”而這個嗜好只因為一個女人,一個小他25歲的女人,當那個女人離他而去的時候,安托尼開始與世隔絕,像是一種死亡的體驗。而其實那個女人就在新劇《歐律狄刻》中扮演歐律狄刻,當這一出戲劇重新演出,只不過是劇中的歐律狄刻,當安托尼在眾人面前播放,并不是讓大家評判演技,而是緬懷一種逝去,而最終隨著戲劇的落幕,他也必然像俄耳甫斯那樣,追隨著充滿懷疑的愛,充滿著自身的傷痛走向了死亡,于是真正的死亡讓他永遠在死亡里和離開的歐律狄刻在一起,就像劇中的俄耳甫斯,進入了自己“時間到了”的終極人生里。

從生到死,從復生到復死,生與死的四重敘事在四個文本里演繹,在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關(guān)于時間,關(guān)于記憶,關(guān)于永恒,也許真的只有在最后的死亡里成為不變的主題,就像從不更換演員的死神,死亡才是我們的朋友,而每一個被書寫的文本,都是在詮釋無法逃離的死亡,是愛情之死,信任之死,記憶之死,因為,“當人們走過這座橋的時候,幽靈便來找他們。”

 6 ) 既然表述太難,那就換種方式講故事

- Vous n'avez encore rien vu
  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

-我什么都沒看見,只看見了一個俄耳浦斯。是的,一個。

 當然,老雷奈還是雷奈,魔咒一般的語言,搓圓捏扁的形式如同把戲。

“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的敘事結(jié)構(gòu)是斷層式的,影片的開頭劇作家安托萬的死耗被告知他的一眾朋友,于是大家遵循安托萬的遺囑聚集到了他在貝永的處所(城堡)。幾分鐘內(nèi)連續(xù)出場的人物實際上用的都是演員本名。從一開始雷奈就打算告訴你,這不是人物關(guān)系那么簡單。在貝永的古堡中,遺囑的執(zhí)行人與薩賓·阿澤瑪展開了一段對話:每次在安托萬那些幸或不幸的愛情冒險之后,他都會多一處凡爾賽的旅館、貝妮格的城堡、戛納的別墅……并且他買房的嗜好如野草日益瘋長。緊接著便是安托萬的遺愿——最新一版的現(xiàn)代劇《歐律狄克》出現(xiàn)在了眾人眼前。到這里敘事就終止了。

 別在乎什么“戲中戲”的說法。在整個《歐律狄克》的時間中(影片大部分的時間中)演員對《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沒有發(fā)揮角色作用,之所以用真實姓名入鏡的原因就在這里。而此時,你們見到的就是那出根據(jù)希臘神話中俄耳浦斯和歐律狄克的愛情故事所改編的四幕現(xiàn)代劇——

 盡管這里出現(xiàn)了三對俄耳浦斯和歐律狄克,不過鏡頭還是基本保持了線性剪輯。因此那些偶爾出現(xiàn)的對比鏡頭才讓我們意識到了問題:歐律狄克可以是青春無辜的,可以是脆弱敏感的,也可以是一頭紅發(fā)神經(jīng)質(zhì)的薩賓·阿澤瑪,她出現(xiàn)在不同年齡,不同神采的任何女人身上。那么俄耳浦斯呢?

 在這中間,扮演歐律狄克的薩賓·阿澤瑪重復地說著:要把一個人的意思完整地告知另一個人,這太難了,表述太難了。這也是雷奈一直以來所深刻討論的語言問題,所以,既然表述太難,那就換一個方式講故事。

 如同我們熟知的那個故事:俄耳甫斯在情人歐律狄克死后得到了冥王的允許將歐律狄克引回陽間,但是期間不能轉(zhuǎn)過頭去看她一眼。不知情的歐律狄克誤解了俄耳甫斯,而最后俄耳甫斯不忍情人的傷心還是轉(zhuǎn)頭看了她。在神話里,表述的困難似乎是由“合理的誤會”引起的,因為人們愿意相信故事中的那些情節(jié),才使一切看起來美好。

 愛與死亡,是嗎?一切藝術(shù)形式與生活的實質(zhì),是嗎?雷奈又回歸故事了,而且用了幾乎一整部片子的時間去“演”這出《歐律狄克》,何其大的伏筆。在最后的十幾分鐘里,敘事才接著進行:安托萬的死亡與遺囑其實是他為了將眾人召集:我想看看我的戲劇還有必要演下去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而安托萬的確是將它演了下去,“死亡是幸福的,它就安心地躺在你手心?!倍藭r的“歐律狄克”也就是片中那個扮演年輕的歐律狄克的演員。我們見到的不算什么!

 我們見到的是一個現(xiàn)代俄耳浦斯用一生重演了他自己創(chuàng)作的戲劇。音樂與戲劇,生命與現(xiàn)實,愛情與死亡,永恒與生活,還有虛構(gòu)與觀眾,這些也都是希臘神話中那個俄耳浦斯的問題,讓·考克多用夢境塑造了一個奧菲斯,而在雷奈的故事里,他成了活生生的人。要相信,我們看見的,只是一個被這些問題所困擾的俄耳浦斯,他是天真的人,也是天真的藝術(shù)家。他從接觸到那雙唇的一開始就變得焦慮痛苦,因為他知道那樣的愛是不可能永恒的……

 所以我們看到的是什么?不用大量情節(jié)鋪排,也不用那些暗示性的鏡頭語言,在《歐律狄克》里,有影片所中斷的故事內(nèi)容的一切。我看見的俄耳浦斯在神話中,在戲劇中,同樣在電影中,也在永恒的時間中。
 
 

 短評

對生死的淡然和向永恒的致敬。這樣一部透著濃重輪回氣息的作品出自一位九十歲導演之手好是讓人感慨……

3分鐘前
  • BLTEmpan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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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乃的電影總愛跟回憶纏在一起。這片對大的魅力還是形式,在結(jié)構(gòu)上的花樣,不同的人演繹相同的情節(jié)。代入感處理的很好,從一開始的銀幕拓展到觀影室,再走出房間更多的布景,層層推進,接受起來也更好。分屏用的也很有趣,尤其是最后的四屏,讓回憶與現(xiàn)實交織。演員更迭,戲劇的魅力卻是永存的

4分鐘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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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把我們禁錮在組成時間的最小單位之中,漣漪不是愛的痕跡,死亡里沒有愛

6分鐘前
  • 冰山李
  • 力薦

這玩意兒比《去年在馬里昂巴德》妥協(xié)多了,所以看著也舒服很多。不過還是老雷乃一貫的內(nèi)容和風格,印象和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嚴格意義上講不能叫做戲中戲吧(你要非得說,那也是戲中戲中戲中戲)。爆點總在最后五分鐘,我想這就是雷乃為自己畫出的場景。P.S.評分都不上7.0呢…我能說看懂雷乃真的很高興么

11分鐘前
  • 圓圓(二次圓)
  • 力薦

#HKIFF# 阿倫·雷乃重述經(jīng)典,其實是由經(jīng)典講述自身被演繹的、重復曝光般的疊加記憶。布景極簡,舞臺劇式的,電影的跌宕全部交由這一大堆法國實力派演員來控制。

12分鐘前
  • btr
  • 力薦

英語字幕影響我理解,但是有趣的是代入感,不知道帶入的是片中導演的那個角色還是導演本身,有點意思

15分鐘前
  • 笑子
  • 還行

21世紀的作品仍延續(xù)去年在馬里昂巴德、穆麗愛和廣島之戀的創(chuàng)作,戲劇十足的開場,戲中人點評戲中戲,分屏,運用各式極端的創(chuàng)作元素。耄耋之年的雷奈再繼續(xù)為電影理論豐富靈感,這算是一種輪回嗎?

18分鐘前
  • [Dele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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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頭也沒什么好戲。

22分鐘前
  • 荔枝超人
  • 還行

戲劇的魅力,感情充沛的要溢出銀幕了?!拔覀兊谝惶斓幕貞浻肋h有這個討厭的人”,90歲的雷乃談死亡才能重逢。#法國大師展@宛平劇院

24分鐘前
  • 船續(x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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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0。乃爺對電影本質(zhì)的探索無可匹敵,強而有力的形式感將敘事上的沉悶節(jié)氣一掃而空!希臘式悲情、分屏、多重戲中戲,現(xiàn)實與劇作中的百感交集,影像回戀過去,文學電影的最高極限大概不過如此。

27分鐘前
  • 火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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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主義極致。分屏推進,調(diào)皮雙子座導演的操作。熒幕內(nèi)外三代演員同構(gòu)一出與時俱變的古典戲,打破舞臺劇維度,角色在虛實真假(想象)的場景布局間穿梭游離。死亡兩次反轉(zhuǎn),敘事中光陰的逝去,仿若步步闡述對藝術(shù)生命無止境的追求。好戲還在后頭。

30分鐘前
  • 迷宮中的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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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很迷人,有如雷乃以往的片子。2012年法語電影真是大年啊,我的十佳前四大概都是法語電影,而且無論這部還是歐容和卡拉克斯,在結(jié)構(gòu)上都玩出了花樣,也不約而同都是戲中戲,nice.

34分鐘前
  • 盲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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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俄耳甫斯的希臘神話改編到如此中產(chǎn)階級瓊瑤劇的形式也真不容易,好在現(xiàn)代戲劇戲中戲的形式還算可愛,多少也喚起了近些年來一些戲劇體驗的回憶。只有平庸無趣才能獲得幸福美滿的愛情,這種害人不淺的文藝調(diào)調(diào)還能繼續(xù)唱多少年呢?

36分鐘前
  • kyle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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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即內(nèi)容,戲劇的魅力通過電影毫無違和感地得以彰顯。雷乃寶刀不老,秒殺神圣車行??上瘴彩盏奶珣Z了。4星半。

37分鐘前
  • 易老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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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之魂。這一作也滿是遺作感,雷乃自己有心要這么拍吧。

41分鐘前
  • 鬼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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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100 明確的電影本體,借由希臘神話戲劇文本,創(chuàng)造戲劇-電影、銀幕-觀眾、導演-演員、演員-角色等多層關(guān)系,有開場有謝幕,有上世紀電影對演員/角色spotlighting的方式,也有各種分屏的形式和數(shù)字電影時代的大量特效,除了舞臺內(nèi)的空間在跳轉(zhuǎn),似乎時間也是開放的,仿佛濃縮了一段電影發(fā)展的歷史,謝幕之后電影仍未完全封閉,電影仍在向前發(fā)展,正如“你們見到的還不算什么”,這次呈現(xiàn)給觀眾的依然是雷乃式的時、空迷宮。墻,只是最不重要的罷了。電影仍然保持著下一次的排演、復現(xiàn)或變奏,就像那個不會停止規(guī)律擺動的鐘擺,也是以一定的能量維持著生命,這個生命是電影的,也是電影人的,只要它還在動,生命就依然可能在以某種方式被維持著。#2014/04/27 #2021/05/20

43分鐘前
  • Pinc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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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神叨叨,就一綠茶婊的故事。

46分鐘前
  • 寒狐傳媒
  • 還行

D+/ 給出了一種用角色及其程式(不同的姿勢、聲音在敘述之流中的相互擾動)來定義“人物”的方法(這難道是近乎戲曲了嗎?)。但沒有覺得完成度特別好。

49分鐘前
  • 寒枝雀靜
  • 還行

#這都沒拿最佳導演#用極強的形式感指涉了很多電影文化,比如先設(shè)置銀幕又取消銀幕來展現(xiàn)觀看行為的主客體關(guān)系和電影與現(xiàn)實的關(guān)系,沿用《馬里昂巴德》中雜耍式的超時空對接來探討電影構(gòu)建時空的可能及對逝去時代的懷戀;主題上則任然延續(xù)了在過去與現(xiàn)在的時間維度上表現(xiàn)愛與死亡。

52分鐘前
  • Bressong
  • 推薦

又見雷乃神作。如果這是他的最后一部電影也不意外……總覺著老爺子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影片打通舞臺時空和電影時空,并在“表演”這一元素上做了頗為先鋒的解構(gòu)。本片簡直是六十年代那些最牛逼的藝術(shù)片的重現(xiàn)。2013個人十佳(或許是第一?)#第三屆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有望展映。#2013個人十佳#

53分鐘前
  • 胤祥
  • 力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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