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這個碟。盜版碟的封面介紹到：“捷克電影大師蘭提塞?維拉席作品，捷克電影史百大佳片票選第一名，全球百萬影迷簽名請愿首度發(fā)行DVD版本”?？梢娖鋮柡?。不過，不知道是因為音軌的問題，還是有意為之，聽起來好像是單聲道的，完全沒有遠近層次，根本不知道誰在說話。剛開始看的時候很是費勁，慢慢才好些。

所以，在看之前，請先看看內(nèi)容介紹，反正看這個電影的快感，完全不是來自故事情節(jié)呢！沒有興趣或者反對劇透的，請主動跳到兩段以后。

第一部“禁斷之狼”，說的是在“封建時代”，克茲里克家族的米克拉斯和亞當在路上打劫了一個德國主教，主教的父親卻逃去了向國王匯報，國王派人準備攻打家族。于是克茲里克派米克拉斯去跟相鄰拉扎的城邦聯(lián)合。拉扎拒絕聯(lián)合，還毆打了米克拉斯。拉扎的女兒瑪科塔愛上了米克拉斯。克茲里克家族出兵滅了拉扎的城邦，瑪科塔也被米克拉斯路擄走，成了他的妻子。因為米克拉斯以得到瑪科塔為條件放走了拉扎，所以被驅(qū)逐出了家族。

第二部“迷途之羊”，米克拉斯的另一個孩子亞當，因為跟妹妹亞歷山德拉戀愛被砍斷了一只手，被國王的軍隊俘虜后，因為想要報復，所以帶著國王的軍隊到了克茲里克駐扎的山林中，雙方展開大戰(zhàn)，克茲里克被俘虜，哈努主教卻因為愛上了亞歷山德拉無法自拔，流落在外尋找失散的亞歷山德拉，最后卻被亞歷山德拉砸死。被驅(qū)逐出家族的米克拉斯得知父親被俘虜后，把妻子送回到拉扎那兒，孤身前往城市中救人，結(jié)果被打死。瑪科塔從修女虛偽的講道中逃了出來，在米克拉斯死前來到他身邊，舉行了最后的婚禮。最后，瑪科塔撫養(yǎng)著遺腹子和亞歷山德拉的兒子，克茲里克開枝散葉。

我覺得，一個電影厲害，是因為它能形成自己獨特的表達系統(tǒng)。就這個電影而言，最重要的表達就是人物的精神化。對，這是一個史詩巨片，但完全不像很多史詩片一樣，有黑壓壓的人群和沒玩沒了的沖鋒陷陣，當然也不會有在街頭走來走去的群眾演員，人物比較簡單，沒有什么枝蔓。就像電影結(jié)尾時的字幕上說的那樣：男主角米克拉斯的孩子們，健康長大，但“他們的靈魂深處，愛和理智與殘忍疑惑的斗爭卻時常上演著”。

整個片子也是圍繞這樣理性、狂熱、信仰、欲望和疑惑的斗爭展開的，既是一個神話的史詩片，也是一個內(nèi)心的史詩片。就像結(jié)構(gòu)主義者眼中的神話一樣，每個人物都是一個象征性的存在：王子、他的助手和他的情人，等等。被家族驅(qū)趕，卻仍然深深地淪陷在家族血液中的男主角米克拉斯，是內(nèi)心沖動狂熱的代表，愛恨都很簡單而單純。而女主角瑪科塔則經(jīng)歷著從宗教的信仰中解脫，找到愛的信仰的過程，是神話傳說中的非宗教邏輯。米克拉斯的妹妹亞歷山德拉是個聽從欲望呼喚的女人，心中只有狂熱的愛欲，甚至與哥哥發(fā)生關(guān)系，最后，她舉起石頭砸死了熱戀著她的哈努主教……

與這種精神化的人物構(gòu)成相應的，是演員表演的舞臺化，肢體語言稍顯夸張，讓特寫也帶上神秘的內(nèi)心世界。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聽不懂捷克語，但從對白和旁白的語氣語調(diào)中，能感覺到一種文學化的莊重。所以，字幕也翻譯得相當文學化，從全片的風格來看，應該確實是這樣的。正像影片一開始的旁白所說：“為什么要講這個故事呢？沒有什么原因，抑或只為了優(yōu)美的詩句，是游走的回聲的召喚，是源于古老精髓扎根現(xiàn)實中的事實……”恩，向翻譯組致敬！

同樣，自然也成為了一種精神化的存在?！秮y世英豪》的場景，雖然有基督教的教堂和修女、教士出現(xiàn)，也說了德國和薩克森貴族等等，估計是在中世紀吧，但看起來就像是沒有時代沒有地點的洪荒年代。無論是曠野、沼澤、山林還是城堡，都給人一種超越現(xiàn)實的精神存在之感。第一部中沒有邊際的雪野，能看到枯死的葦草和草中的野狼，地平線在畫面上部，天高地闊，有著神話的莊重與粗獷。第二部中的山林，不事雕琢，顯得丑陋而神秘，人在理性狂熱和欲望中斗爭，自然也是如此。結(jié)尾處的沼澤，部落的女人和老人們在其中捕魚，場景給人“地母”的印象，生命從此而起，整個家族和部落也會從這里開枝散葉。還有兩處簡陋的城堡，雖然在劇中人嘴里，都是“固若金湯”，但實際上不過是堆砌起來的土墻和籬笆，很容易就被長驅(qū)直入了。但這樣的群居，這樣有“八子九女”的大家族，也正是人類文明的開始。

在精神化的人物和精神化的場景之后，就是精神化的電影表達。我個人覺得，這個片子在主觀鏡頭和客觀鏡頭之間，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大到讓人一眼就能分出屬于電影基調(diào)的粗礪的未加雕琢的客觀精神的自然和屬于人物內(nèi)心投射的修飾過的主觀精神的自然。比如女主角被擄，仰躺在馬拉著的雪橇上給的完全仰視的場景；同樣的還有哈努主教死前眼中復仇女神一樣的亞歷山德拉。還有很多充滿了象征以為的表達方式，比如開始一段戲中，拉扎訴說自己的女兒多么純潔，少女的胸部中飛出美麗的鴿子，鴿群飛過教堂的天空；還有結(jié)尾處陽光透過森林照在孤單的雄鹿身上，指引著瑪科塔行動的雄鹿，似乎就是丈夫愛與力量的象征。不用說，對于這樣一部儉樸莊重的電影，只有高反差的黑白，才是它的色彩了，難以想像這些人物穿著艷麗的服裝走來走去……

可憐亂世無英豪:<亂世英豪>,維拉奇與"捷克電影新浪潮"40年祭

 

 本文關(guān)于維拉奇和<亂世英豪>的原始資料出自wallflower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中歐電影/the cinema of central Europe>和2005年出版的<捷克斯洛伐克新浪潮/the czechoslovak new wave >中相關(guān)章節(jié),翻譯不周,如有錯漏之處還請見諒

 

   (文中出現(xiàn)的外國人名只在第一次出現(xiàn)時標明原名)

 

 

    “從山巒的藍黑色的邊緣下/火紅色、燦爛的旭日剛升起/世間萬物都從夢中醒來/無不興高采烈，得意洋洋”


20世紀60年代的捷克,雖然人民并不享有廣泛的言論自由,但是相比東歐共產(chǎn)主義陣營的其他國家而言政治空氣相對寬松,文藝界更是空前活躍,大大小小的民間"欄桿劇場"里,先鋒戲劇活動層出不窮,出現(xiàn)了瓦茨拉夫.哈韋爾(vaclav havel)等荒誕劇的明星;小說界非意識化創(chuàng)作理念流

行,"五月詩派"的米蘭.昆德拉,巴維爾.科赫特等青年才俊在獨立文學刊物上發(fā)表了大量作品,其余諸如試驗默劇,抽象畫派等藝術(shù)嘗試也是不斷

涌現(xiàn).而在電影界,順著50年代伊里.維斯和眾多前輩在三大電影節(jié)頻頻獲獎的氣勢和英國自由電影,法國電影新浪潮的鼓勵,從60年到68年,捷克有將近60位新銳導演推出了自己的影片,平均年產(chǎn)劇情片40部,史稱"捷克電影新浪潮".這其中公認為杰作的有米洛斯.福爾曼(Milos Forman)熟練運用非職業(yè)演員和真實電影技巧的<黑彼得>與<消防員的舞會>,女導演維拉.希蒂諾娃(Vera Chytilova)充滿無政府主義傾向的的激進之作<雛菊>,"內(nèi)心現(xiàn)實主義"電影代表作,伊萬.帕塞爾(Ivan Passer)的<內(nèi)心深處的光明/逝水年華>(這是他在捷克拍攝的唯一一部長片),渲染夢幻詩意影像,朱里.亞庫比斯科(Juraj Jakubisko)的<基督時代>,艾瓦爾德.朔爾姆(Evald Schorm )激烈批判社會主義社會"空洞理想"的<平日的勇氣>,亞羅米爾.伊雷什(Jaromil Jires)模仿法國新浪潮敘事技巧的<第一聲叫喊>,以及走晦澀隱喻路線,揚.涅麥茨(Jan Nemec)的<夜間的寶石>和帕維爾.尤拉切克(Jurczak)的<一個可悲的形象>.電影老將卡達卡和克洛斯(Jan Kadar and Elmar Klos) 以及亞斯尼(vojtech jasny),伊里.維斯(jiri.weiss)等人也推出了一部部創(chuàng)新之作.這批作品的普遍傾向包括:大量改編文學經(jīng)典,近乎偏執(zhí)的追求環(huán)境氣氛和現(xiàn)實細節(jié)真實可信,同時卻又卻又頗為矛盾的追求導演個人的主觀意識,愛好怪誕,詼諧和漫畫的風格,或者是隱喻和比喻.由于其清新自由的特點,這一時期的捷克電影席卷了莫斯科電影節(jié)和卡羅維發(fā)利電影節(jié).1963年,集合了希蒂諾娃,門澤爾,伊雷什,朔爾姆以及涅麥茲五位新浪潮導演,改編自捷克"新小說"作家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處女作的薈萃片<水底的珍珠/perlicka na dne>上映.繼亞斯尼的<魔法師的貓>獲得1964年嘎納電影節(jié)評委會特別獎后,卡達爾和科洛斯的<大街上的商店>以及伊日.門澤爾(Jirí Menzel)的<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又接連獲得了1966年和1968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這一東歐小國隨即在世界影壇名聲大震,風頭一時無兩.(客觀來說,即使是這一時期的捷克電影,光以得獎而論還是不如以透恩卡為首的一批捷克木偶動畫導演歷年在三大電影節(jié)獲的獎項多)

 

 

1968年4月4日,美國偉大的黑人民權(quán)戰(zhàn)士馬丁.路德.金博士被刺殺,舉世悲慟,而他的葬禮4月8日正好與第40屆奧斯卡獎頒獎日重合,為了表示敬重,主辦方?jīng)Q定將頒獎禮推后到4月10日舉行.但這一消息多半不會令憑借長片處女作<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就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伊日.門澤爾產(chǎn)生絲毫不快,不僅是因為得獎的喜悅和對金博士的尊重,更多的恐怕還是因為和美國民權(quán)斗爭受挫相反,他的祖國--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剛剛迎來了一個百花齊放的自由之春.

 

 

1968年1月,堅持走改革路線的阿.杜布切克被捷克共產(chǎn)黨中央全會選為了新的第一書記.就在4月10日門澤爾<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被宣布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前幾天,杜布切克在捷共黨會議上建議撤銷一系列以前制定的壓抑文化自由的規(guī)定,并特別要求取消因為1967年出版的<玩笑>而對作家米蘭.昆德拉所下的黨紀處分.4月6日,在杜布切克的推動下,捷共中央全會通過了推行改革的<行動綱領(lǐng)>,預示著捷克斯洛伐克政治民主新時期的到來,史稱"布拉格之春",<綱領(lǐng)>中專門提到雖然仍需加以引導,但是"必須保證藝術(shù)作品免受政府檢查的干擾".一時間捷克各社會階層歡欣鼓舞,電影界人士尤其新浪潮導演們更是激動萬分,"黨的一把手把話都說絕了,我們還顧忌什么?"(昆德拉畢業(yè)于電影系,當時本身在電影學院也有教學職務),于是大把大把以前堆在灰塵密布的角落里,因為通不過文化部門審查而被槍斃的優(yōu)秀劇本被翻找出來,在自由之手四處揮動的這一年,它們幾乎全部都被拍成了電影.

 

但是,這批由捷克最具活力的青年電影人拍攝完成,飽含他們掙脫枷鎖后盡情釋放的熱情與才華的作品,最后幾乎全部都只能在灰暗的角落里發(fā)霉,然后,被遺忘.

 

對于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我將暫且不表,悲劇的真相還是出現(xiàn)得越晚越好,不是么?.現(xiàn)在我們將目光稍稍拉回以前,回到50年代末的捷克,來看看我們這篇文章的真正主角,弗蘭提謝克.維拉奇(frantisek vlacil)


                

            

 

                 “燦爛得如此蒼白、蒼白得如此燦爛”

  

    

 

 

相對這一時期捷克其他的新銳電影導演,弗蘭提謝克.維拉奇堪稱異數(shù),他不像大多數(shù)新銳導演一樣出身于享有盛譽的布拉格電影學院(famu),通

常不被看作是新浪潮運動的一員.而且他和他的作品直到八十年代在捷克電影史里地位都很低,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在西德電影史學家戈雷格爾1978年完成的<世界電影史.1960年以來>的捷克篇里半個字也沒被提到的人,卻在1998年卡羅維發(fā)利電影節(jié)上獲得了終身成就獎,同年,在捷克影評人協(xié)會的一次調(diào)查統(tǒng)計中,他的作品<亂世英豪/瑪珂塔.拉薩諾娃>(<marketa lazarova>)被選為捷克影史百大名片第一名!

 

弗蘭提謝克.維拉奇1924年出生,青年時代在捷克第二大城市布爾諾學習美學和藝術(shù),畢業(yè)后進入布爾諾大眾科學制片廠拍攝木偶片和記錄片,并為捷克軍隊電影制片廠拍攝了近30部科教片.(說實話真想看看他這一時期拍攝的木偶片..)在從影之初,他就展現(xiàn)出了對視覺影像極端迷戀的特

點,偏好拍攝具有華麗的畫面元素的作品.他從未拍過"社會主義寫實風格"的電影,而是著眼于人文歷史等可以從更廣泛角度進行解讀的題材.1957年他因富有詩意的記錄片<玻璃天空/glass skies>首次得到了國際關(guān)注并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獲了個小獎.1960年他的首部故事片<白鴿/the white dove>再次在威尼斯為他和他的攝影師讓.庫里克(Jan Curik) 贏得了獎項.本片講述了一只鴿子在飛往布拉格的途中被一個小男孩的氣槍擊中,但是又被住在附近的藝術(shù)家所救,然后男孩與藝術(shù)家一起幫助它重返旅程的故事.普適的人文主題使其突破國界的限制獲得了一定聲譽.教科書式的理論很難解釋這部建立在富于聯(lián)想性的剪輯之上的電影如此成功的原因.佐.畢卡特(Zoe Bicat)認為攝影師庫里克極富抒情性的攝影傳達了"一種通過詩性的聯(lián)想營造出的意境,一種比以往任何東歐電影更具現(xiàn)代性的特征."


維拉奇爾的第二部作品<惡魔的陷阱/the devil'strap>(1961)是他第一部歷史題材電影,背景設定在"反宗教改革運動"(counter

reformation)時期,講述一個懂得自然,溶洞和水源的知識,經(jīng)常思考超然玄妙的問題的磨坊主,被耶穌會士們誣陷說他和魔鬼訂立了契約.很顯然,片中的歷史成為了反映現(xiàn)實的平行之鏡.這部電影延續(xù)了維拉奇爾對"詩意電影"的偏好,并擁有強力的嚴謹結(jié)構(gòu)和細膩敏感的愛情段落.

 

1965年他完成了第三部作品<marketa lazarova>,改編自捷克作家萬楚拉(vladislav vancura)1931年發(fā)表的小說.萬楚拉是捷克文學界的領(lǐng)袖之一,是20世紀初期捷克幾乎所有試驗藝術(shù)運動的成員,而且還是捷克前衛(wèi)藝術(shù)團體"山菊花(Devetsil)"的第一任主席,捷克斯洛伐克電影協(xié)會主席,以及一位高產(chǎn)的電影編劇(可惜幾乎所有本子都沒真正拍成過電影),他在30年代執(zhí)導和聯(lián)合執(zhí)導了五部故事片.他的作品總是試圖為電影注入新的技法,在1933年的<在太陽一邊/on the sunnyside>(膠片已遺失)和1934年的<不忠實的瑪麗卡/faithless marijka>中針對聲音和蒙太奇等元素做了許多嘗試.(<不忠實的瑪麗卡>的配樂是著名波希米亞作曲家,捷克小提琴泰斗伯胡斯拉夫.馬爾蒂努/bohuslav martinu創(chuàng)作生涯中唯一一部電影配樂)萬楚拉的小說通常極富詩意并包含許多文體試驗,這為電影改編帶來了難以逾越的困難,但是“捷克新浪潮電影”運動的旗手門澤爾還是成功地將兩部萬楚拉的小說:<舊日終結(jié)/The End of Old Times>(1989)和<反復無常的夏天/Capricious Summer>(1967)搬上了銀幕.(1942年萬楚拉被德國蓋世太保逮捕后殺害)在捷克新浪潮電影的名片中,可能只有赫拉巴爾的小說被改編的比他更多,但后者總是直接參與劇本創(chuàng)作的.

 

 

維拉奇努力研究那個年代的社會形態(tài),用古老的方式制作充當?shù)谰叩奈淦骱娃r(nóng)具,甚至逼迫演員們在預定的拍攝地點"體驗生活"將近兩年.盡管實際上誰都不了解古老代人的行為模式,但他還是希望通過演員的眼睛,動作和情緒真實展現(xiàn)出一個久遠的世界.在學生時代,維拉奇曾將愛森斯坦的<戰(zhàn)艦波將金號>一幀幀草繪出來,如此的細致與耐心同樣能在他為本片做的鉅細靡遺的分鏡頭草圖中看到.很顯然他對歷史的看法和好萊塢式的浪漫娛樂史觀完全不同,但是與奧塔卡·瓦夫拉(Otakar Vavra,著名導演,1963年后任布拉格電影學院教授,早年參加"左翼陣線",屬于受當局信任的"老同志",南斯拉夫大導演庫斯圖里卡的恩師)1954-56年拍攝的<胡斯黨三部曲/hussite trilogy>(揚.胡斯,15世紀要求宗教改革的新教傳教士,后被提天主教會燒死,他的信徒們之后掀起了長達十八年的宗教戰(zhàn)爭)相比,把解讀歷史當作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工具同樣不合他的口味,倒是更符合捷克新浪潮電影一貫注重細節(jié)真實和還原社會氛圍的習慣.

 

 

故事圍繞一系列短小的戲劇性場景展開,導演將他們構(gòu)造得如同羅馬式小說的章節(jié)和古典音樂的樂章,.最終完成的作品恰似一部"電影歌劇",維

拉奇曾表示本片最終的結(jié)構(gòu)就如同亞納切克(20世紀杰出的捷克民族音樂家)1926年的<sinfonietta>一般嚴整封閉.全片可分為兩個大的部分:"禁忌之狼 "和"迷途羔羊/祭品".在第一部分我們認識了地方貴族庫茲里克兄弟(kozlik),米庫拉斯和亞當,他們對一個德國貴族老克里斯坦和他的隨從發(fā)動了無情的攻擊.然后與他們敵對的拉薩(lazar)家族的首領(lǐng)老拉薩出現(xiàn)了,一個奸詐諂媚的老頭.貴族的兒子小克里斯坦被庫茲里克兄弟帶回了營地.雖然表現(xiàn)得非常模糊晰,從連串充滿象征意味的閃回中我們可以看到米庫拉斯的妹妹亞麗山德拉曾和自己的小哥哥亞當做愛,而此時她對小克里斯坦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為了懲罰庫茲里克家族的劫掠行徑皇家公布了對他們家族的追剿令,皇家衛(wèi)隊長官"啤酒"(pivo)本來逮捕了前來試探的老庫茲里克,卻讓他僥幸逃脫了.隨即米庫拉斯去找拉薩以求共同對抗衛(wèi)隊,卻被他們大肆羞辱毆打一番,這一切都被拉薩之女,虔誠的天主教徒瑪珂塔.拉薩諾娃看在眼里.為了報復,庫茲里克家族襲擊了拉薩家族并擄走了瑪珂塔,米庫拉斯隨后在森林里的隱蔽處強奸了她.

 

在第二部分"祭品"中.憨厚的僧侶貝納德,成了越來越復雜各條情節(jié)線的連接者,庫茲里克家族和皇家衛(wèi)隊之間爆發(fā)了殘酷的戰(zhàn)斗,亞當死于士兵

之手.電影的最后部分,亞麗山德拉殺死了瘋掉的小克里斯坦,米庫拉斯和瑪珂塔的關(guān)系則逐漸成長為真正的愛情.瑪珂塔回到家中,卻被父親趕出

家門,無處可去的她進了一家修道院,但在即將正式成為修女前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她一直虔誠信仰的地方竟是如此虛偽.聽說米庫拉斯被抓進了監(jiān)獄后,瑪珂塔趕到他的身邊,在米庫拉斯死去前成為了他的妻子........

 

 

本片中維拉奇的敘事技巧是高度反傳統(tǒng)的,相比那些成規(guī)老調(diào)的"故事情節(jié)",他顯然對角色的主觀意識和精神空間更感興趣.除了在各段設置小標題--用于簡要說明后續(xù)的情節(jié),或者提供一點幫助理解的線索--之外,還運用了展現(xiàn)敘述者對事件的個人看法和大段獨白等當時不多見的敘事手段,潛藏的戲劇沖突經(jīng)常和許多看似孤立的情節(jié)重疊糾纏在一起,閃回和現(xiàn)實的界限變得模糊,從傳統(tǒng)角度來看理應重視的情節(jié)點---米庫拉斯和瑪珂塔關(guān)系的轉(zhuǎn)變--卻并沒成為敘事中心,通觀全片二人居然僅有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對話.戰(zhàn)斗場景和動作編排支離破碎亂作一團,其調(diào)度方式幾乎完全服從于戰(zhàn)斗者的心理狀態(tài).維拉奇把影片的每一幀都構(gòu)造得極富沖擊性而對畫面整體的混亂趨勢則采取了放任態(tài)度.他運用主觀鏡頭和大特寫鏡頭,在鏡頭內(nèi)構(gòu)造相互對抗或?qū)φ盏囊曈X元素,盡管各個段落的銜接非常緊密,攝影機運動還是幾乎一刻未停.片中皮維歐和拉薩站在一起的場景,前者幾乎完全不在鏡頭內(nèi),只能聽到不斷響起的說話聲.雖然全片勉強維持了兩條完整的故事線:國王/地方貴族以及基督教/異教的沖突,但是想按慣例從片中找到一個揭示主題思想的段落卻是難于登天,這不全怪導演采取了反傳統(tǒng)的敘事方法,更主要還是因為他遵從什克洛夫斯基（Viktor Shklovsky）的"陌生化"理論,刻意為觀眾制造出了許多理解障礙,何況大多數(shù)觀眾感受情緒與影像的能力早就在洪水般平庸死板的電影包圍中退化了.影評人埃莫若.蒙菲(emory menefee )和歐內(nèi)斯特·卡倫巴赫 (ernest callenbach )在<電影季刊>中說:這部電影最開始就像它所要展現(xiàn)的怪異文化一般撲朔迷離."雖然導演廣泛運用深度空間和景深鏡頭以求盡量發(fā)揮本片立體聲寬銀幕史詩大片的視聽魅力,并利用精巧的場面調(diào)度給觀眾帶來了不同尋常的體驗,但它本質(zhì)上還是一部擁有反傳統(tǒng)結(jié)構(gòu)和獨特敘事技巧的先鋒電影(盡管沒有法國的戈達爾或者匈牙利的楊索的作品那么激進).

 

萬楚拉的原作和電影版相比有了很大不同.一篇原本不長的文章被改造成了--雖然是以不同的方式---與黑澤明的<七武士>和塔科夫斯基的<安德列.盧布廖夫>等名作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宏大史詩.與萬楚拉原作小說中年代設定非常模糊相反,本片的歷史背景明確限定在13世紀中期,布拉格電影學院教授澤登納.斯卡帕娃(zdena skapova)認為維拉奇通過敘事的多重性把一座有大量情節(jié)隱藏在表面之下的冰山重構(gòu)成了相對完整但卻沒有喪失其復雜性的故事,是一種很好的改編手法.維拉奇爾對畫面表現(xiàn)力的偏好---這完全依賴于導演的經(jīng)驗----實際上通過"詩意"這一紐帶與萬楚拉對文字情感力量的偏好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從維拉奇的前三部作品可以看出,他并不喜歡像許多新浪潮電影那樣直接批判共產(chǎn)主義政策,更加對一些新浪潮導演詼諧中透出辛辣的黑色喜劇風格不屑一顧,但他對社會狀況絕對不是沒有自己的思考,而是喜歡以更加富有技巧,讓人難以料想的方式將其展現(xiàn)出來.<亂世英豪>看似無關(guān)現(xiàn)實,但實際上對社會主義教條進行了隱諱的諷刺.在1969年與antonin j.liehm(捷克流亡作家兼影評人,<The Most Important Art – Soviet and Eastern European Film After 1945>的作者)的訪談中維拉奇針對<戰(zhàn)國英豪>想要表達的主題說:最近一段時間我覺得社會主義事業(yè)實際上已經(jīng)停滯不前了,大堆禁止質(zhì)疑的教條和原則已經(jīng)把它變成了一種宗教.如果你輕輕戳它一下,你就成了異教徒.我覺得我的電影中的歷史故事是揭露現(xiàn)實社會問題的最好辦法."黨派僵化成了宗教,這可以說是這一時期捷克文藝界對共產(chǎn)主義的普遍看法,而維拉奇顯然是在說自己在片子結(jié)尾讓女主角揭發(fā)基督教的虛偽面目就是在諷刺現(xiàn)在的共產(chǎn)黨,無論如何,可能在很多人眼里,這種批判未免太過縹緲了一點.

 

 

作為一部"電影歌劇",優(yōu)秀的配樂是不可或缺的,參與了眾多捷克斯洛伐克電影配樂,因與名導喬拉.赫茲(juraj.herz)和揚.史云梅耶的合作而聲名遠揚的作曲家澤登克.里斯卡(zdenek liska)正是承擔這一任務的絕佳人選,(他之前和維拉奇合作了<白鴿>)片中他嘗試了電子樂和木琴之類音色悠揚的樂器,甚至發(fā)明了一些新式樂器,曲調(diào)則更傾向于早期的教堂音樂.本片的攝影監(jiān)督是貝德里茲.巴特卡(Bedrich Batka),他的其他作品還包括喬拉.赫茲(Juraj Herz,新浪潮派,黑色經(jīng)典<焚尸人>的導演)1967年的<癌之兆/the sign of cancer>以及伊里.維斯(捷克電影老將,代表作<狼的陷阱>)1965年的<陰涼中90度/ninety degrees in the shade>.在2003年的一次訪談中他說拍攝本片時維拉奇對他的工作相當挑剔.出演女主角瑪珂塔.拉薩諾娃的瑪格達.瓦薩約娃(magda vasaryova)之后成為了捷克和斯洛伐克電影的明星,并出現(xiàn)在了伊日.門澤爾,亞庫比斯克等多位捷克名導的電影中.她本來還被定為文學改編電影<蘇菲的抉擇>的主角(扮演一位曾遭納粹迫害的波蘭女子,此角色后來由"演技女王"梅麗爾斯特里普出演).實際上,本片臺前幕后日后可以說都成了捷克電影新浪潮的頭面人物,只有我們的導演被人慢慢遺忘了.

 

 

盡管獲得了一些國際關(guān)注,維拉奇爾的這部作品在當時還是被普遍忽視了.也許它的史詩題材和缺少話題性與爭議性不合那個時期影評人對捷克新浪潮電影的普遍看法.也許它對常規(guī)敘事手段的革新還是讓人難以接受(<當年<白鴿>的詩意風格同樣遭到了一些過激的意大利影評人的口誅

筆伐)維拉奇在1967年拍攝了<蜂之谷/valley of the bees>,背景依然是在13世紀.講述從小被培養(yǎng)成為條頓騎士的捷克貴族之子Ondrej of Vlkov在成年時卻放棄了自己的騎士勛位并返回家鄉(xiāng)后發(fā)生的故事,故事主線是捷克/德國和基督教/異教之間的沖突,人類的激情導致了悲劇性的后果,與結(jié)構(gòu)相當復雜的<亂世英豪>相比采用的是經(jīng)典的直線式敘事和清晰的表達手法,伴隨著里斯卡依然出色的配樂,騎士昏暗的城堡和莊嚴的服飾成為了最顯眼的視覺元素,本片可說是維拉奇爾最"愛森斯坦"的一部作品

 

到了1968年,如前所述,4月6日捷克共產(chǎn)黨通過了關(guān)于進行社會主義自由化改革的<行動綱領(lǐng)>,"布拉格之春"到來,社會各界對此都表現(xiàn)出極大熱情.新浪潮導演們更是如獲特赦一般開始大量拍攝之前審查被禁的電影劇本.之前一直小心謹慎的維拉奇同樣也開始拍攝更為敏感的題材,<愛德爾海德/adelheid>,故事背景設定在在二戰(zhàn)結(jié)束時的蘇臺德區(qū)(希特勒在東歐建立的保護地,捷克斯洛伐克西北部),一位從英國皇家空軍退役返鄉(xiāng)的捷克籍飛行員和一位德國姑娘的愛情悲劇.其中涉及到捷克人是如何虐待,驅(qū)逐二戰(zhàn)后留在國內(nèi)的德國人并侵占其財產(chǎn)的.從這個故事中我們似乎嗅出了某種經(jīng)典的影子,說到底,<蜂之谷>不過是維拉奇的第四部作品而已,如果給他多一點時間,等他把自己對視覺元素的敏銳觸覺,對大場面的調(diào)度能力與深刻的人文思考逐漸整合起來,或許他會成長為更受關(guān)注的電影人,甚至成為又一個波蘭安杰.瓦伊達式的大師?但是這一切卻是不可能的了,不僅是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維拉奇,1968年,整個捷克電影新浪潮的生命都在曇花一現(xiàn)的亢奮后走到了盡頭.

 

 

 

 

“那兒一切都被黑影蒙住/橫的是黑暗，豎的也是黑暗/唯一的永恒的真理就是黑暗”

 

    

 

1968年5月4日,蘇共總書記勃列日涅夫召見捷黨派領(lǐng)導人,表示對捷克正在推行的社會主義改革有不同意見,捷共領(lǐng)導據(jù)理力爭拒不退讓,雙方不歡而散,之后捷克邊境局勢日趨緊張,蘇聯(lián)多次表示要維護"社會主義陣營的總體利益".

 

8月初,蘇聯(lián)與捷共領(lǐng)導人再次會晤,捷共領(lǐng)導人做出有限讓步,達成所謂"切爾納協(xié)議"中,(協(xié)議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捷克恢復新聞和文化檢查制度),但是在回國之后卻刻意拖延協(xié)議的執(zhí)行,直到此時人們還是普遍認為蘇聯(lián)絕對不會對捷動用武力.

 

8月10日到17日,一直不服從蘇共號令的南斯拉夫總統(tǒng)鐵托和羅馬尼亞總統(tǒng)齊奧塞斯庫先后訪捷,對局勢表示關(guān)注,這仿佛讓蘇聯(lián)看到了中立共產(chǎn)黨國家組成"大巴爾干聯(lián)盟"的夢魘變成現(xiàn)實的可能.

 

8月21日晚,蘇聯(lián)借口"應部分捷共黨內(nèi)領(lǐng)導邀請鎮(zhèn)壓反革命行動",聯(lián)合波保匈民德四國共25萬軍隊,一夜之間占領(lǐng)捷克全境,堅持留在黨中央大樓內(nèi)的改革派捷共領(lǐng)導人們隨后被蘇聯(lián)軍隊逮捕押往蘇聯(lián).

 

盡管有槍炮的威脅和少數(shù)黨內(nèi)叛徒的暗中支持,由于政府高層和捷克國家電臺與電視臺臺長等宣傳機關(guān)極為堅定的對抗態(tài)度,蘇聯(lián)迅速合理控制捷克形勢的預想還是成了泡影,蘇聯(lián)入侵捷克的消息迅速傳遍世界,所謂"部分捷共黨內(nèi)領(lǐng)導"又遲遲沒有出現(xiàn),即使是親蘇聯(lián)的黨內(nèi)叛徒此時迫于民憤也無一人敢于出來擔這個擔子,里外不是人的蘇聯(lián)陷進了捷克全國人民或文或武的抵抗和全世界的抗議浪潮中(入侵后兩天內(nèi),蘇聯(lián)只得到了一個袖珍國家的共產(chǎn)黨組織的公開支持--圣馬力諾共產(chǎn)黨).8月31日,捷共中央全會勉強通過被蘇聯(lián)釋放的捷共領(lǐng)導團被迫簽署的<莫斯科議定書>,蘇聯(lián)軍隊暫時停止了行動,但"布拉格之春"已經(jīng)被野蠻的扼殺了.

 

此時捷克電影界人心惶惶,尤其是以<消防員的舞會>而蜚聲世界的導演米洛斯.福爾曼更是望見了死亡的陰影,早在1968年上半年,蘇聯(lián)權(quán)威報紙之一,共青團<真理報>上一篇惡毒攻擊捷克電影的文章中就稱:"(福爾曼)的電影總是把鏡頭對準工人階級,他說表現(xiàn)的工人階級無非都是面目可憎,麻木遲鈍和貪圖私利的人物.他的電影是對"反革命"的綱領(lǐng)的圖解....門澤爾的<反復無常的夏天>獲得如此多褒獎,僅僅是因為他竟然把個性的消失歸結(jié)為社會主義的勝利....""反革命"這一嚴重定性無疑堅定了他的決心,很快他就悄然移居美國.(隨后靠<飛躍瘋?cè)嗽?gt;和<莫扎特傳>等電影成為美國一線導演)10月,捷共和斯共領(lǐng)導層開始重組,杜布切克被迫決定重新施行新聞檢查并清洗進步份子,大批捷克電影人在此后一年中陸陸續(xù)續(xù)逃離捷克,老將卡達卡和克洛斯憑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名氣去了好萊塢(最后因為無法適應好萊塢制度去了加拿大拍片), <狼之陷阱>導演伊里.維斯,<內(nèi)心深處的光明>導演伊萬.帕塞爾和<亂世英豪>的攝影師貝德里茲.巴特卡也去了美國,<焚尸人>的導演喬拉.赫茲逃往法國,<魔法師的貓>的導演亞斯尼則逃往西德,被稱為"新浪潮天才"的艾瓦爾德.朔爾姆不愿順從官方的文藝政策,后來離開電影界在外省從事戲劇工作.一時間捷克電影的末日似乎已經(jīng)到來.

 

但是捷克電影的生命力卻出人意料的頑強,在捷共黨內(nèi)力量還在和蘇聯(lián)勢力進行最后的角力之時,他們在縫隙間找到了生存的空間,畢竟此時有大量"布拉格之春"時期就已開拍的電影已經(jīng)快拍攝完畢或者進入了后期制作,無論如何也沒有就此放棄的道理,于是整個電影界上下一心,不顧當局的阻撓和禁令,在惡劣的條件下繼續(xù)進行電影創(chuàng)作.68年8月的威尼斯電影節(jié),在蘇聯(lián)坦克尚在布拉格揚威耀武之時,亞庫比斯科<逃兵與流浪者>(講述關(guān)于死亡的幻想寓言,其中有45年蘇軍與德軍互相廝殺時死神站在二者身后,和世界被核戰(zhàn)毀滅后死神失業(yè)的情節(jié))獲得了電影節(jié)名譽表揚,伊凡.弗休瓦的<阿達姆河>獲得了圣喬治獎,這對處于困境中的捷克電影界無疑是個巨大的鼓勵.1969年1月16日,布拉格一哲學系大學生為抗議蘇聯(lián)入侵而自焚,引發(fā)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1月22日,勃列日涅夫在檢閱群眾時險遭熱血軍官刺殺.種種層出不窮的抗議活動無疑令蘇聯(lián)大為惱火.1969年5月,無視當局的反對態(tài)度,數(shù)名新浪潮著名導演的作品還是在嘎納電影節(jié)堂堂登場!米蘭.昆德拉親自編劇,亞羅米爾.伊雷什執(zhí)導的<玩笑>(昆德拉的這本書在蘇聯(lián)入侵后再次被禁),維拉.希蒂諾娃的寓言故事<天堂的果實>,以及獲得了本屆嘎納電影節(jié)最佳導演獎,亞斯尼的<一切善良的市民>,而這甚至還是一部直接涉及到蘇聯(lián)入侵捷克的電影!幾位導演的做法無疑非常勇敢并值得贊揚,但這確實是在考驗當局本已十分脆弱的耐心.而隨著蘇聯(lián)扶持的傀儡哈.胡薩克在4月17日當選捷共第一書記,國內(nèi)局勢實際已經(jīng)逐漸明朗化了.8月19日到31日捷克各地再次爆發(fā)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8月22日聯(lián)邦議會通過了過渡時期壓制反社會主義活動者的措施法案,此時希涅克.博倉的歷史片<尊嚴與榮譽>又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jié)特別獎,雖然這個時期的威尼斯其實并沒有評選機制,其題材也僅僅是關(guān)于在17世紀的30年戰(zhàn)爭中波希米亞社會各階層反抗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統(tǒng)治,但撇開劇情隱含的煽動意味,光是片名就足以令滿腹狐疑的蘇聯(lián)人浮想聯(lián)翩了.

 

從1969年10月開始,權(quán)利已經(jīng)鞏固的胡薩克開始把杜布切克等改革派領(lǐng)導人逐個清除出黨,捷克電影人失去了最后一把可能保護他們的大傘.而此時他們頑固的不合作態(tài)度已經(jīng)令當局失去了最后一點耐心,69年底,捷克文化部門解除了捷克國家電影公司總經(jīng)理的職務,并強行解散了制片廠下所有電影創(chuàng)作小組和電影電視工作者協(xié)會,轟轟烈烈的捷克電影新浪潮運動終于嘎然而止.

 

 

 

 

 “我也曾有過/一段美麗的歲月,我童年的光陰/時光在殘酷的奔跑中把它們遠遠帶走/連兒時的夢也遠去了，影子般消失無蹤……”

 

    


現(xiàn)在回來看看本文可憐的主角維拉奇,據(jù)說1968年<亂世英豪>本來會參加嘎納電影節(jié),這是為本片打開國際知名度的大好機會,但是隨之而來的巴黎五月風暴和蘇聯(lián)入侵把一切都毀了.1969年<愛德爾海德>上映,盡管維拉奇在片中展現(xiàn)了不利用對話,而是讓攝影機毫不松懈的跟隨在角色周圍,通過"擬第三人"精妙而富于同情心的視角將一切展現(xiàn)給觀眾的高超技巧,但是富與爭議性的題材給維拉奇帶來了巨大麻煩,他拍攝關(guān)于引發(fā)"布拉格之春"的種種事件以及歷史人物瓦倫斯坦(Wallenstein,出生于捷克,在歐洲30年戰(zhàn)爭期間,受雇于神圣羅馬帝國的雇傭軍軍團長,戰(zhàn)功顯赫)的經(jīng)歷的電影計劃自然是胎死腹中,本人也被禁拍片,在此后的六年中只制作了一些中等篇幅的兒童片和記錄片(如1973年的<銀云杉傳說/the legend of the sliver fir>和1974年的<天狼星/sirius>,順帶一提在此時期捷克著名的兒童動畫系列"鼴鼠的故事"的制作并未受到什么影響).其實在69年后的4到5五年間,除了伊雷什等極少數(shù)人(雖然他對當局一直很不友好,但是不知為何還是被允許拍片),幾乎所有捷克新銳導演都失去了拍劇情片的機會.1976年維拉奇重新開始劇情片創(chuàng)作,他和堅持留在國內(nèi)的門澤爾和希蒂洛娃等導演一起,在80年代年民主路線漸占上風之前的荒蕪年代艱難摸索,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捷克電影的活力.

 

在這個任何稍有挑釁意味的題材都被禁止,只有符合官方口吻軟弱無力的小小批評才被允許的非常時期,對隱諱詩意題材的偏好幫助維拉奇在體制內(nèi)打開了一條狹窄的隧道.他之后的電影包括1976年的<smoke on the potato/馬鈴薯葉在冒煙>,1977年的<酷夏的陰影/Shadows of a Hot Summer>,1979年大音樂家德沃夏克的傳記片<夏日盡頭的音樂會/concert at the end of summer>,1981年的<蛇毒/serpent's poison>,1983年改編自拉迪斯拉夫·?？怂?捷克新浪潮作家,67年捷克黑色電影杰作<焚尸人>的原作者)小說的<河谷里的小牧童>,1985年改編自約瑟夫.恰佩克(文學戲劇大師卡雷爾.恰佩克之兄,著名畫家和兒童文學作家)小說的<蕨的影子/shadow of a fern>,以及1987年關(guān)于19世紀捷克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英年早逝的卡雷爾.馬哈(karel hynek macha)的一生的<魔術(shù)師/the magus>,并在門澤爾的一些電影中出演了小角色.


這些充滿憂郁氣氛,總體看來帶有悲觀厭世味道的電影,無論以什么標準來評價,至少在表面上其題材是可被當局接受的,而維拉奇爾又進一步用高度復雜的美學形式將他們包裹了起來.1969年后一度被封殺,60年代捷克一線演員之一的魯?shù)婪?rudolf hrusinsky,曾出演名作<好兵帥克>和<反復無常的夏天>)在維拉奇爾哀歌般的<馬鈴薯葉在冒煙>中,憑借對被鄉(xiāng)村懷孕少女牢牢吸引的城市醫(yī)生的出色詮釋重回大銀幕.而贏得1978年卡羅維發(fā)利電影節(jié)金獎的<酷夏的陰影>則講述二戰(zhàn)剛剛結(jié)束時一支"banderite "匪幫(烏克蘭民族主義者)的首領(lǐng)來到拉摩維亞療傷,其余成員占據(jù)了當?shù)匾晃晦r(nóng)民的家.表面上他表現(xiàn)得軟弱順從,因此還令沖動的兒子很不理解,但暗中他卻在謀劃將這些匪徒逐一殺死并差點成功.本片通過用匪幫代替納粹的方式隱藏了歷史的真實,幾乎可以看作是在變相批評蘇聯(lián)68年入侵捷克的粗暴行為,立意與美國電影暴力美學宗師山姆.派金帕1971年的<稻草狗>有許多相似之處.全片對話極少,富有詩意的表述再次占據(jù)主導地位.


世界電影史上,像捷克電影新浪潮這樣充滿活力人才輩出,但是卻純粹因為不可抗的外力而夭折的電影運動,可謂絕無僅有,雖然其作品普遍具有或深或淺的政治傾向,而西方國家如此看重新浪潮作品可能也帶有些許針對共產(chǎn)黨國家的獵奇心理,但不可否認的是確實有許多才華橫溢的新浪潮電影人拿出了富有誠意和創(chuàng)意的作品.但他們創(chuàng)造力最旺盛的一段時間卻被歷史的巨浪無情吞噬了,不但留在國內(nèi)的成員舉步維艱,在政治氣氛寬松后還是難有作為,就是那些逃往國外的導演們也大多失去了真正一展才華的機會,多數(shù)都在拍攝一些自我沉溺或者屈從商業(yè)的作品.即使流亡者中公認成就最高的米洛斯.福爾曼自己堅決不承認,但很多影評人還是認為中后期的他已經(jīng)拋棄了捷克新浪潮的精神,以欲迎又拒的姿態(tài)悄然擁抱了好萊塢..雖然在八九十年代門澤爾(門澤爾幾乎成了赫拉巴爾專業(yè)戶,在把他的<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 <金色的回憶>,<雪絨花祭><失翼的靈雀>全部搬上銀幕后,2006年又把他的<我曾服侍過英國國王>也改編成了電影)和希蒂諾娃等導演還是不斷推出新作,但是早已銳氣盡消的新浪潮們注定很難再創(chuàng)作出全面超越自己青年時代的偉大作品了.


1989年東歐洲劇變,本文開頭提到過的荒誕派劇作家哈韋爾領(lǐng)導"天鵝絨革命"從捷共手中奪取了政權(quán),當年"布拉格之春"的領(lǐng)導者,已是老邁不堪的杜布切克再次當選聯(lián)邦議會主席,但在92年11月因車禍傷重去世.同月捷克聯(lián)邦議會通過了聯(lián)邦解體法,第二年捷克和斯洛伐克正式分裂為了兩個主權(quán)國家,哈韋爾當選總統(tǒng).<亂世英豪>女主角瑪珂塔的扮演者瑪格達在劇變后先后出任捷克斯洛伐克駐澳大利亞大使和斯洛伐克駐波蘭大使,還曾成為斯洛伐克共和國的獨立總統(tǒng)候選人,而維拉奇的作品在20世紀末終于重新煥發(fā)生機,<亂世英豪>1998年被捷克影評人們評為捷克影史第一名片,而故事片處女作<白鴿>也在2003年被歐洲電影藝術(shù)協(xié)會(European federation of cinematography)選為"100部最佳藝術(shù)電影"之一,但此時維拉奇已經(jīng)來不及為這一姍姍來遲的榮譽而自豪了,他在獲得卡羅維發(fā)利電影節(jié)終身成就獎的第2年,1999年1月就已去世了.2003年,托馬斯.赫特馬克(tomas hejtmanek)執(zhí)導了故事片<感傷/sentiment>,由捷克攝影大師亞羅米爾.卡瑟掌鏡(jaromir kacer,他與捷克女導演珍納.塞奇科娃合作的數(shù)部記錄片畫面唯美之極),以維拉奇漫長的電影經(jīng)歷為題材,以他死前錄制的錄音磁帶為基礎,維拉奇的特寫鏡頭和那些勾起無數(shù)回憶的拍攝畫面交錯出現(xiàn),包括了<亂世英豪>,<蜂之谷>和<愛德爾海德>,并不時添加原聲錄音的片段,這部感人之作無疑是對這位垂垂老矣才得到承認的電影藝術(shù)家最真誠的致敬.

 

撇開自身水準高低不談,在捷克電影新浪潮如此多導演的名作之中,最后被選為捷克影史第一名片的,卻是與他們同時出道,但幾乎從來不被當作新浪潮一員的維拉奇的作品,當年那些風光一時的新浪潮成員,對此也許只能苦笑了.可是在歷史對捷克和捷克電影新浪潮所開的殘酷玩笑面前,還有什么值得他們?nèi)バΦ哪?維拉奇是幸運亦或不幸?雖然他在充分展現(xiàn)才華之前就被橫空飛來的巨石壓垮了脊梁,但是至少他最后還是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榮譽和承認.那么在捷克電影新浪潮那些被中止的電影計劃和被扼殺的年輕的導演中,又有多少部可能的經(jīng)典和多少個可能的大師成為了虛無飄渺的冤魂?40年前的今天,門澤爾<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榮獲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而距離新浪潮喪鐘敲響也已經(jīng)過去了40年,我突然覺得無話可說,時間,原來并不能證明一切.

 

  “在你們孤凄的浪游中，無論到哪里/你們找到了暫時的住所/在你們的旅途上，為我問候大地/美麗的大地，親熱而可愛的大地/我唯一的母親，我的搖籃與墳墓”

 

   

 

 


    

                 
文中題頭應用詩句全部出自60捷克年代新浪潮詩歌的精神偶像,捷克19世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卡雷爾.馬哈(karel hynek macha)的代表作,故事詩<五月>.圖片全部出自電影<亂世英豪>


本文關(guān)于維拉奇和<亂世英豪>的原始資料出自wallflower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中歐電影/the cinema of central Europe>和2005年出版的<捷克斯洛伐克新浪潮/the czechoslovak new wave >中相關(guān)章節(jié).

 

其他中文參考書籍包括:

 

<世界電影史:1960年以來>.烏利希.格雷戈爾.中國電影出版社.1987
<外國影人錄.歐洲部分>.馮由禮.中國電影出版社.1992
<捷克文學>.李梅.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
<布拉格之春---1968年捷克斯洛伐克記實>.博胡斯拉夫.澤曼著.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
<捷克斯洛伐克政治與經(jīng)濟體制演變大事記>.中國社會科學院蘇聯(lián)東歐研究所.1985
<嚴寒扼殺布拉格之春>.曹宏.世界知識出版社

 

 

心難.完成于2008年4月10日

在談論史詩電影的時候，親愛的你會想到什么？是那不能說的《XXX業(yè)》，還是輝煌壯麗的指環(huán)王三部曲？或者你很復古，最愛《賓虛》和《埃及艷后》，也可能你是個正宗的文藝青年，塔可夫斯基的《安德烈·盧布廖夫》是你的心頭好。每個人對于史詩，對于史詩電影都有自己的理解和喜好，但是我依然要盡力向你講述一個封建時代的史詩故事——《亂世英豪》。

捷克導演法蘭提塞·維拉席在1967年完成《亂世英豪》，在捷克影史百大電影評選時，該片名列第一。1960年代的捷克電影，擁有杰里·閔采爾、卡達爾和科洛斯、米洛斯.福爾曼和維拉席等諸多名導。其中，卡達爾和科洛斯的《大街上的商店》和閔采爾的《嚴密監(jiān)視的列車》分獲1966年和1968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米洛斯.福爾曼的《消防員舞會》也堪稱1960年代捷克電影新浪潮中最杰出的作品，這時期的捷克電影，絕對是前無古人的。

（以下有關(guān)鍵情節(jié)透露）

《亂世英豪》全長162分鐘，整部影片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禁斷之狼”：強盜頭目克茲里克的兩個兒子米克拉斯和亞當擄走了一個名叫哈努的德國主教。主教的父親逃脫后向國王報告，國王派衛(wèi)隊長帶兵攻打克茲里克家族?？似澙锟穗S后派米克拉斯向鄰邦拉扎家族請求聯(lián)合，拉扎拒絕然后毆打了米克拉斯。克茲里克大怒，發(fā)兵攻滅了拉扎家族，米克拉斯擄走了拉扎之女瑪柯塔，但是放走了拉扎。因此米克拉斯被驅(qū)逐出家族。

第二部“上帝的羔羊”：第二部開始閃回了獨臂亞當失去左臂的原因——他與自己的妹妹亞歷山德拉亂倫而被毒蛇咬中，克茲里克砍去了他的左臂。在被國王衛(wèi)隊俘虜后他為了報復將軍隊引到了克茲里克的城寨。雙方大戰(zhàn)，亞當被射死，克茲里克被俘。哈努主教趁亂逃出，他已然愛上了亞歷山德拉，他歷經(jīng)磨難找到亞歷山德拉但卻被她砸死。米克拉斯聽到父親被俘毅然前往營救被殺，瑪柯塔在其死前看來和米克拉斯正式結(jié)婚，之后撫養(yǎng)米克拉斯的遺腹子和亞歷山德拉的兒子長大，克茲里克家族依然在延續(xù)。

維拉席在《亂世英豪》中采用了反傳統(tǒng)的敘事結(jié)構(gòu)。全片分兩部，每部都有幾個不同的部分組成，下一個部分的故事內(nèi)容由如同報幕一般的一段話引出，這種結(jié)構(gòu)結(jié)合其如同唱詩班一般的配樂，給人以歌劇的奇妙感覺?！秮y世英豪》中打斗的場面坦率地講，都給人以混亂之感，如同身臨其境于激烈的廝殺之中。比如在國王衛(wèi)隊攻打克茲里克的城寨的結(jié)束鏡頭中，一個士兵中箭倒下，鏡頭搖晃，然后是士兵的臉面向鏡頭不斷變大，直至整個鏡頭被黑色遮蓋。又如米克拉斯營救父親一場中他與士兵的交手，出現(xiàn)了不同角度各種搖晃的鏡頭組合。據(jù)說維拉席在打斗場景中給了攝影師極大的自主權(quán)，幾乎沒有過多的剪輯，要的就是這種混亂的迷幻感。而整部《亂世英豪》的畫面都如同加了一個濾鏡一般，空靈而不真實。

《亂世英豪》中最重要的元素有兩個：一是宗教，二是生命。在《亂世英豪》的第一個故事中，就出現(xiàn)了一個主教——基督教的代言人。而在影片剛開始的引言中，也明確提到了：“故事發(fā)生在寒冷的嚴冬，冰封的嚴寒，就如同當時基督教的熱度”。之后，出現(xiàn)了一段非常莫名的閃回：一棵纏繞著布條、滿布疙瘩，棲息著蛇、烏鴉、禿鷹的奇怪的樹上，裸體的亞歷山德拉在扭動身體。之后通過衛(wèi)隊隊長對克茲里克的辱罵我們得知：克茲里克家族信仰多神教，那么那棵樹就是一個圖騰般的存在。為什么只有亂倫的亞當受到懲罰，被樹上的毒蛇咬傷？因為亞歷山德拉就是個女祭司般的存在。影片中的基督教出現(xiàn)了多個形象：一個主教、一個修道院、一個流浪的神父乞丐。米克拉斯在去營救父親之前讓瑪柯塔回家，但拉扎趕走了女兒，瑪柯塔就來到了修道院，但她發(fā)現(xiàn)，里面充滿了偽善的儀式。而克茲里克曾說過：“以前修道院窮得很，現(xiàn)在卻如此有錢?！痹谟跋裰?，我們也可以看到，巍峨的修道院是整個荒野中最宏偉的建筑，甚至有著立柱回廊。但是，看似威嚴的基督教為什么會有一個信仰極不堅定的主教？為什么會有一個流浪的神父乞丐？這個流浪的神父是貫穿整部影片的重要存在。其角色近似與基耶斯洛夫斯基《十誡》系列中的“天使”的角色——永遠存在的旁觀者，看透所有偽善和情感。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這樣一幕：哈努逃脫后又回到克茲里克的城寨尋找亞歷山德拉，在斷壁殘垣間遇到神父在烤肉吃。之后狼群來襲，哈努踉蹌著走出去，狼群卻目送他遠去，繼而撲向手執(zhí)火把奮力抵抗的神父(神父未死，他活到了電影最后）。哈努此時已然背叛了上帝，愛上了一個異教的女人、一個強盜頭目的女兒，甚至已經(jīng)發(fā)了瘋。但在哈努主教最后被亞歷山德拉用石頭砸死的時候，他死亡的姿態(tài)是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臉色安詳，有一束分外明亮的光打在其臉上，圣潔如同天使。這種光影運用，也只能在黑白片中實現(xiàn)——黑白分明最易表明善惡。讓《亂世英豪》中的主人公穿上彩色服裝，這是無法想象的。

關(guān)于生命，在第一部開始不久，我們便得知克茲里克生育有“八子九女”，這是這個家族延續(xù)的基礎，但在電影中，我們只看到了二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別的或許都死在了嚴酷的環(huán)境和戰(zhàn)爭之中）。片中出現(xiàn)的主教、修道院與國王告訴我們這個故事發(fā)生在中世紀，但是片中出現(xiàn)的克茲里克和拉扎的城寨都是簡單的堆砌的土墻和籬笆的結(jié)合。茂密得難見陽光的森林和廣闊的沼澤、被雪覆蓋的荒野和荒野上覓食的狼群無不在提醒我們：這是個未開化的蠻荒時代，是生命起源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中，權(quán)利的勝負由劍與火來決定，男人拋灑熱血，女人負責孕育生命。在克茲里克目睹小兒子亞當?shù)乃劳鲋螅_始擔心這個家族能否延續(xù)下去（大兒子米克拉斯已被驅(qū)逐）。而在影片的最后，有一個20秒的鏡頭盯著荒野中一條伸向遠方的路，同時旁白告訴我們，瑪柯塔撫養(yǎng)的兩個兒子都長大成人，克茲里克家族延續(xù)了下去，就如同這條路。在影片中，出現(xiàn)了一頭健碩的鹿，米克拉斯說他的父親從來不讓他們?nèi)ド錃⑺?，因為它是不死的，它的角比最茂盛的樹枝更廣闊。鹿，如同許多電影里一再強調(diào)的那樣，是森林之王，是森林的生命象征。

《亂世英豪》中的每個主要角色都代表著人類最基本的性格類型。強盜頭目克茲里克代表著永不消逝的人對強權(quán)的反抗，即使被打傷關(guān)押在獄中也要不畏死亡地越獄。在米克拉斯被驅(qū)逐的場景中，旁人述說了有關(guān)他身世的傳言：他并非克茲里克的親生子，而是克茲里克收養(yǎng)的由狼群撫養(yǎng)長大的孤兒，這也是“禁斷之狼”這個名稱的由來。無論這個傳言是真是假，米克拉斯一直活在歧視與反歧視之中，他的反抗不同于克茲里克——反抗世俗的偏見，而非強權(quán)。亞當代表了背叛。亞歷山德拉則是欲望的代表——與自己的哥哥亂倫，她同時也有瘋狂的特質(zhì)——砸死愛上他的哈努主教。而哈努主教象征著軟弱與迷戀。而瑪柯塔，這個被米克拉斯擄掠的純真姑娘，愛上了“禁斷之狼”，并毅然決然地與之結(jié)婚，撫養(yǎng)孩子，她是生命和愛情的象征。既然《亂世英豪》中的主人公幾乎概括了人類所有最基本的生命情感，那么我們便無需去探究《亂世英豪》真正的時代背景。它就可以給所有有人類生存的時代以啟示。

這是一部關(guān)于宗教、生命的史詩，它的宏大命題沒有通過大場面來展現(xiàn)，而是通過最瑰麗動人的配樂，最奇絕的故事，和導演維拉席非凡的人文關(guān)懷。如同我最熱愛的導演之一基耶斯洛夫斯基在《十誡》中不斷重復告訴我們的那樣：生命本身就是一份禮物。而維拉席在《亂世英豪》的結(jié)尾告訴我們：生命“的靈魂深處，愛和理智與殘忍、疑惑的斗爭一直在上演著”，但這就是我們的命運，這多災多難的人生依舊彌足珍貴。

《亂世英豪》 Marketa Lazarová 年代：1967年 / 國家：捷克斯洛伐克 / 導演：法蘭提塞·維拉席 / 主演：瑪戈達·瓦薩尤瓦、約瑟夫·克姆

聊到這部電影時你可以談論以下話題
1、捷克影史第一名，卻難以理解！
在1998年捷克影評人協(xié)會評選的“捷克影史百大影片”中，名列第一位的是《亂世英豪》。這部電影有2小時45分鐘，雖然不及《泰坦尼克號》等動輒3小時以上的大片，但是給人的觀感卻是每一分鐘都很漫長。因為這是一部反傳統(tǒng)敘事的電影，更像是一部實驗影片，劇中角色的后期配音較為夸張，澤登克·里斯卡創(chuàng)作的音樂混合了古代宗教風格和現(xiàn)代音樂風格，聽起來也分外詭異。劇本改編自捷克著名作家萬楚拉的小說，他本身也是個電影制作人，并喜歡拍攝主題不容易讀懂的電影，這就與導演維拉席不謀而合，《亂世英豪》就是他們合作出的一部極有個性的作品。

2、過去和現(xiàn)在的亂世！
如果能耐著性子看完該片，會發(fā)現(xiàn)它講的是在13世紀那個軍閥林立的捷克，有兩伙綠林大盜揭竿而起，自視替天行道的高貴騎士，在互相廝殺爭斗中卻惹來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在戰(zhàn)亂、仇殺、亂倫中，亂世英豪在家族利益和效忠大義之間難以抉擇，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也終究淹沒在亂世的滾滾紅塵中。導演特別注重影片的視聽效果，雖然是黑白影像，但是卻以夢幻般的鏡頭剪輯和精美攝影，給人們營造了一場精美的視覺盛宴。如果再深入一點挖掘，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不太好理解的影片，其實是在影射著20世紀的捷克歷史，就像導演曾說的那樣：“一大堆禁止質(zhì)疑的教條和原則，已經(jīng)到了以宗教自居的地步……歷史是揭露現(xiàn)實最好的手段?！?br>



全片最精彩的部分是這兩處
亮點1
第118分鐘，國王的衛(wèi)隊長率軍隊攻打老克茲里克家族。這是沉悶的影片中，少見的激戰(zhàn)場面，成群的騎兵沖上山頭，飛出的箭射中人們的身體，都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而那個曾經(jīng)落荒逃走的主教，此刻還在一邊哭著要回自己的兒子。




亮點2
第154分鐘，導演把米庫拉斯只身一人闖入牢獄勇救父親，與瑪科塔在修道院和主持誦經(jīng)的鏡頭交叉剪輯，一面是灰暗和危急，一面是光明和神圣。兩組鏡頭的交織越來越頻繁，當那邊米庫拉斯最終寡不敵眾躺在血泊中時，這邊瑪科塔卻從昏迷中驚醒，毅然離開修道院。兩組鏡頭的情勢截然相反，但卻把導演批判宗教的意圖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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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捷克被推為影史第一佳片。


難以想象，這是一部盛產(chǎn)水晶玻璃的小國誕生的電影，粗糲如波西米亞山區(qū)的冬日狂風，它一改捷克電影小巧精致的印象，更沒有絲毫捷克式幽默氣息




坦率說，我沒看懂，
即便是把開頭重看了三遍，
即便是去翻所有能找到的資料，
即便是主動被劇透，把情節(jié)“鉆研”得一清二楚
即便是對法蘭提塞·維拉席和捷克影史第一懷有崇高敬意
。。。。。。
我仍舊沒看懂
這個BI沒裝成





不理解人物情緒的由來，沒有通感，因而更加莫名其妙，
拍攝手法上的刻意，比如移動鏡頭刻意的虛焦，黑白對比強烈以致曝光明顯不足或過度，
反復出現(xiàn)的鷹和狼，如果屬于寫意，似乎又過分現(xiàn)實。。。。。。




很多評論指此片讓人想起《安德烈·盧布廖夫》，
但《盧布廖夫》看得懂，盧布廖夫的大線條很清晰：通過一條文人心路，描寫一個民族的外辱和自我救贖，
《亂世英豪》沒這么清晰，
電影本來的名字就是片中女主人公的名字——瑪柯塔·拉扎若娃，遠不如譯名來得豪氣沖天，
女主角也不是如安德烈·盧布廖夫那樣貫穿全片的靈魂人物，這是一部群像電影，
豆瓣提示本片【內(nèi)容涉及戰(zhàn)亂、盜匪、亂倫、仇殺、滅門等錯綜復雜的情節(jié)】，但這些情節(jié)也不只是波西米亞一族特有的，人類進化到今天，哪個民族不或多或少有一些這電影里的影子？那么這就是一部具有普世性的人類生存發(fā)展史詩，而不僅僅是捷克一族，失去了民族特性，電影的整體格局又小了，脆弱的水晶玻璃終究承載不了泱泱人性，更何況作者似乎還在里面大力騰挪，想要歌頌或者鞭撻什么






我不喜歡的電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