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羅馬尼亞2016年消毒劑公共危機改編。

（同題材的還有一部叫《cloectiv（集體）》的本土紀錄片，斬獲了奧斯卡最佳紀錄片和最佳國際影片雙提名，mark一下。

原片名是“Thou Shalt Not Kill（汝不可殺人）”，源自圣經十誡，譯名著實拉跨了。

看完電影查了下羅馬尼亞，總人口不到兩千萬，信奉東正教的就占了86%，所以電影里人總會說“愿主寬恕他”、“你可以祈求上帝”。其實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是擋在病人和上帝之間的那道墻，但面對被稀釋了十倍的劣質消毒水，整個醫(yī)療體系不約而同背向自己的良心。

主人公作為一個優(yōu)秀又固執(zhí)的小兒外科醫(yī)師，在自己的病人因為劣質消毒水而感染死去后，終于爆發(fā)，他開始調查、開始舉報、開始反抗。

電影里有幾個情節(jié)我看得心里發(fā)顫。

一個是主人公在向檢察官實名控告醫(yī)療體系的腐敗，他說了一遍，接待人知道自己應付不來這么重要的案子，于是叫來了自己的上級。他又說了一遍，上級也打斷了他，叫來了上級的上級。于是他又開始說第三遍，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記起那些倒背如流的控詞了。

這些話，他每天都會背誦，讓自己又快又精準地陳述完整個事件。他和系主任說過，和醫(yī)院經理說過，和衛(wèi)生部部長說過，和記者說過，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

這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他的肩膀在聳動，分不清是在笑還是在哭。

最后他還是被檢察官請出去了，實在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于是他揣著一把水果刀去找了幕后boss，消毒水生產商的經理。結果他發(fā)現，那個經理曾經也是醫(yī)生，會手法熟練地給他包扎傷口。經理告訴他，他找到了比醫(yī)生更好的職業(yè)，雖然晚上會失眠。經理還說，有一天他也會習慣的。醫(yī)生回答我不會。經理說，他曾經也這么以為。又是屠龍少年變惡龍的故事。

最后醫(yī)生還是選擇放棄這條不好走的路，回了醫(yī)院，請求主任再給他一次機會。這里讓我唏噓的是，那個前期看起來只關心醫(yī)院聲譽剛愎自用的老教授，也會記得15號病床的小孩子好動，擔心他會撕裂自己的傷口。

也許有很多個這樣的醫(yī)生，他們無法接受被消毒水腐蝕的醫(yī)療體系，卻在頭破血流后只能沉默地接受了。直到2016年一場火災之后，這個被漠視和貪欲滋養(yǎng)的毒瘤才被公之于眾。

電影一開始主人公在用消毒水洗手，結尾同樣也是。

兩位主創(chuàng)在片尾彩蛋中解釋，本片是根據羅馬尼亞2015年“集體”俱樂部火災后曝出的消毒劑丑聞，虛構出的一個醫(yī)生。他們創(chuàng)作的目的，是去探索為什么問題早已存在，醫(yī)療體系內的人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出真相。因此主創(chuàng)虛構了這樣一個善良的醫(yī)生，講述他如何走向了沉默。其實，我看片時的最大懸念在于醫(yī)生到底能用什么神奇的招數撼動體制，解開這個死結，但最后希望還是落了空，不少中國觀眾也是失望了，我們可能更需要一個爽快的《我不是藥神》。 中國觀眾另一個不滿足的地方是，跟中國人一比，羅馬尼亞人實誠得像一群孩子。他們說話不會躲閃，也沒有潛臺詞，連惡人也是赤裸裸的，也不懂什么叫委婉，不會用“負增長”，不會用“救出10名被困者全部找到，9人無生命體征”。這不是藝術上的單純，紀錄片《集體》里同樣如此單純，如此赤裸裸。 本片也沒有刻意強調做吹哨人的危險性。最大的危險不過是被同事孤立，被調離崗位，被體制忽視。沒有暴力機關介入。這當然會讓我們想起李醫(yī)生和譚醫(yī)生，也因此覺得羅馬尼亞人太善良了。 主角在一個意外的時刻崩潰了，但也可以理解，崩潰可能會發(fā)生在任何時刻，意志隨時可能被耗光。影片不斷用長鏡頭讓觀眾和主角一起感受漫長的孤獨等待，穿越長長的辦公樓走廊，在家里和老婆干瞪眼，觀眾的耐心也和主角一樣被慢慢消磨殆盡。他倒在了卡夫卡城堡的門口，終究沒能看到城堡里面，而守衛(wèi)只是對他一遍遍重復說：請從頭再說一遍。 同樣根據這次消毒劑丑聞拍攝的紀錄片《集體》，則比本片強悍有力得多，鏡頭跟拍了記者的調查，還像《大同》一樣跟拍了官員（衛(wèi)生部長）的日常，進入政治角力的核心，在我看來那就是城堡的內部。（強烈推薦這部紀錄片，它獲得了兩項奧斯卡提名，也是對本片背景更好的延展，現實比故事更精彩！） 回到本片，它講述平庸之惡的運作模式。主角直面了體制的虛偽，一層一層匯報負責的復雜官僚體制讓人不再需要坦誠相見，讓人躲在職業(yè)面具后面，殺人的重罪分解打碎成平庸的惡，主角觸不到體制核心的人，只能觸到體制的螺絲釘，最終心灰意冷，也只能當一顆螺絲釘。結尾長鏡頭，他憤怒地洗手，由于必須用頭按壓消毒液，看起來就像在給奸商和貪官們磕頭，當然他和所有的螺絲釘包括那個消毒液工廠老板一樣，內心是終究不得安寧的。

this is the last day of this trip I am inXi'an this city. I am writing this article in the airplane now,the airplane will fly very soon. the airplane does not have so many people,I heard some of them are talking about weather they should have a isolation or not. I do not know how to express my feeling. this is the first time that I lost my father in this kind of important festivals. I have watched this movie before I left this city,well,the main character in this movie is very helpless that he met so many inequities.

羅馬尼亞????.電影??

《醫(yī)者仁心》.透過屏幕觀察不同國家的內在；平時能看到羅馬尼亞的電影機會不多，基本都是好萊塢大片。這部電影??，也揭示了在羅馬尼亞體制下醫(yī)療系統的問題；雖然是資本主義國家，但依然官僚.腐敗在系統里盤根錯節(jié)；年輕的外科醫(yī)生本著良善的天性，為了真相，欲與體制集團抗爭，四處奔走；歷經挫折，最后也只能善罷甘休！

全劇以類似跟拍的近景處理，在同一現場；沒有大的外景，都是局部場景；環(huán)境的變化，聲音，呼吸，都是近距離的；內容反應很深刻。最后的放棄，似乎也是迫不得已。大量的都是主人公的內心戲，無奈之舉。最后一幕，反復的消毒洗手，并以叩頭擠壓消毒劑的鏡頭，反應主人公內心的不甘……

《醫(yī)者仁心》劇照

定檔11月11日，源于撼動羅馬尼亞社會的重大事件改編的電影《醫(yī)者仁心》，作為“2021年中東歐國家優(yōu)秀影片播映活動”的第四部作品，將在全國藝聯專線上映。

1. 一場消毒劑引發(fā)的風暴

自新冠疫情以來，消毒劑成為了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從我們熟知的醫(yī)用酒精，到不熟悉的戊二醛、氯已定，我們信任這些看不見的有效成分凝結成安全屏障，保護我們遠離細菌和病毒。可我們不會想到的是：假若這些守護我們的消毒液被稀釋，它會給我們的健康與生命帶來怎樣的后果？又會怎樣侵蝕和坍塌社會的信任系統？

2016年羅馬尼亞就因為不合格的消毒劑而爆發(fā)了席卷全社會的公共危機，并震驚國際社會。這場危機的導火索發(fā)生是布加勒斯特一家夜總會發(fā)生的特大火災，眾多燒傷病患被送往各大醫(yī)院救治，整個社會都關心著救治和調查工作的進展。正當人們在探討特大火災事故的原因時，又接連爆出許多燒傷后的幸存者死于不明原因的感染。在全國高度關注下，布加勒斯特多家醫(yī)院長期采購使用稀釋的消毒液的醫(yī)療丑聞浮出水面，觸發(fā)了普遍的社會反思和一系列監(jiān)管改革。

《醫(yī)者仁心》劇照

經調查，被稀釋的消毒液滲透醫(yī)院可達十年之久，而整個醫(yī)療系統選擇了沉默，每日依賴消毒劑的消殺保障執(zhí)業(yè)的人中竟沒有一個站出來說出簡單而又沉痛的事實：“那些消毒液被稀釋了”。真相被無視究竟是誰之過？

作為全國藝聯2021年中東歐國家優(yōu)秀影片播映活動中羅馬尼亞代表電影，《醫(yī)者仁心》將于11月11日登陸全國藝聯專線大銀幕，帶我們探究這一沉默的真相！

2. 虛構的逆行、真實的人心

以2016年震驚國際的羅馬尼亞“消毒劑公共危機”為出發(fā)點，導演加泰林·羅塔魯和加比·弗吉尼亞·薩爾加基于對醫(yī)院醫(yī)護人員的訪談和對公共危機的前因后果的研究，創(chuàng)作了電影《醫(yī)者仁心》。在對社會情理的透徹洞察下用虛構的故事“模擬“現實，從而對消毒劑公共危機前醫(yī)療系統的集體沉默做出了精彩的解釋。

故事的主人公克里斯蒂安是位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他與其他醫(yī)生一樣知道手術用的消毒劑是被稀釋的。他無法安然沉默因此與同僚和科室主任都發(fā)生了摩擦。當他救治的一名兒童在成功手術后死于感染時，克里斯蒂安徹底爆發(fā)了，決心揭露稀釋消毒劑的問題。

《醫(yī)者仁心》劇照

導演通過固定機位、自然光和長鏡頭的拍攝手法，設置一輪輪身臨其境的“對決“，讓克里斯蒂安面對代表著不同力量的人物，或責備、或質問、或匯報、或陳述、或懇求，從切膚之親的妻子、母親，到每日互動的同事上司，再到有職權劃界的醫(yī)院經營管理者、有利益沖突的患兒家長，乃至媒體、檢察官、衛(wèi)生部官員……克里斯蒂安不斷從自己熟悉的世界向外出走，社會關系的漣漪不斷擴大，他的逆行被多種價值和立場質疑。在短短兩三天的故事時間里，既重復又差異化的”對決“逐步升級，層層遞進地展現了克里斯蒂安心境的變化。

觀眾意料之中的一輪輪敗北激發(fā)了克里斯蒂安更加決絕的斗志，他走到了消毒劑生產商的負責人面前，而此刻故事的走向卻變得不再可預料。面對“罪魁禍首“的終極對決，影片給出了令人意外的發(fā)展，甚至帶著一絲“詩意”收束全片。這樣的反差給人留下深深回味，不可思議中的“合理”之處正指向問題的痛點。當電影片尾字幕播完，我們知道故事真正結局就是2016年消毒劑公共危機的必然爆發(fā)，故事時間與現實時間前后相繼，虛擬的爆發(fā)歸于沉默，又最終走向現實里地動山搖的爆發(fā)，令人拍案叫絕。

《醫(yī)者仁心》劇照

3. 羅馬尼亞新浪潮、一場電影風暴

近十余年來，羅馬尼亞新浪潮為不少電影觀眾耳熟。由一批年輕導演引領的這場電影風暴，讓羅馬尼亞這個電影小產國，成為了品質電影大國。一批關注現實的羅馬尼亞新生代導演，用貼近小人物的鏡頭，以現實主義的選題，通過壓縮于短時間內的緊湊故事，精準地描摹了當代羅馬尼亞人身處獨特的家庭、道義、生死矛盾中的心理狀態(tài)，卻又能取得跨文化的廣泛共鳴。

隨著克里斯提·普優(yōu)、柯內流·波藍波宇和克里斯蒂安·蒙吉等一批導演蓬勃的創(chuàng)作，羅馬尼亞新浪潮之名已成為羅馬尼亞電影的品牌。然而對于《醫(yī)者仁心》的導演羅塔魯和薩爾加這樣的羅馬尼亞電影創(chuàng)作者來說，他們只是在用別具匠心的技法，講述自己也身在其中的故事。正如曾擔任過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評委會主席的羅馬尼亞國寶導演克里斯蒂安·蒙吉所說：

其實我對它（羅馬尼亞新浪潮）也沒什么概念，我只是知道它正在發(fā)生，并且我也身在其中”。

11月11日，全國藝聯邀您來影院感受來自羅馬尼亞的電影新浪潮，一探震驚國際的“消毒劑公共危機“個中究竟。有觀眾們陪伴，逆行者不孤單！

一個掩藏了十年之久的公關丑聞，被另一樁同樣緣起腐敗的慘劇揭露。

2015年10月， 羅馬尼亞首都Bucharest 的一家叫Colectiv的夜總會突發(fā)大火，造成64人死亡。

火災幸存者Tedy Ursuleanu 全身 45% 的部位被三度燒傷，失去了左手和右手部分手指，雙臂和雙腿幾乎不再有任何知覺 Pic: Magnolia Pictures

火災發(fā)生時，金屬核樂隊 Goodbye To Gravity的主唱Andrei Galut 正嘶吼道：F*** all your wicked corruption. It's been there since our inception。（去他媽的所有邪惡的腐敗，自我們成立以來就一直存在）突然他停了下來，說道：有什么東西著火了，這可不是我們表演的一部分。

直到這時，觀眾才反應過來危險的逼近。幾秒鐘之內，火花點燃了天花板的材料，火焰與濃煙迅速充斥著整間夜總會、恐懼與死亡的陰影無處不在。

當晚，27人在火災中遇難。

主唱Galut是五位樂隊成員中唯一的幸存者。

圖中央為主唱Andrei Galut

Bucharest 一座紀念碑前一些受害者的照片

令人憤怒的是，這并不是一場意外，而是一次人禍。事后人們發(fā)現，夜總會Colectiv 連最低運行條件都沒有達到，卻因為賄賂了相關部門，得以肆無忌憚地正常營業(yè)。

但悲劇并未就此結束。正如火災發(fā)生時的那句歌詞一般，另一個因邪惡與腐敗而滋生的巨大丑聞，正在慢慢被揭開。

除了27位遇難者外，還有180人在火災中受傷，被送去了Bucharest 的各個醫(yī)院。羅馬尼亞政府堅稱本國完全有能力治療受害者，多次拒絕歐盟國家的援助提議。

但傷者們在本該治愈他們的醫(yī)院中，卻遭遇著另一場危機：有許多燒傷并不嚴重的患者，在治療過程中，傷口感染、發(fā)炎、嚴重的甚至傷口爬滿了蛆蟲，一些患者因細菌感染而在醫(yī)院死去。

直到火災后的第八天，死亡的燒傷患者越來越多，政府終于松口，部分患者終于得已轉移到國外接受治療。

在這些被轉移國外的患者傷口上，外國醫(yī)生發(fā)現了奇怪的耐藥菌株，而之前這種細菌他們只在阿富汗、伊拉克這樣醫(yī)療條件糟糕的戰(zhàn)地見過。

與此同時、死亡的患者越來越多，共有37名傷者在醫(yī)院喪生，其中大多數死于嚴重的傷口感染。不正常的死亡比率，讓人們漸漸開始意識到，他們并不是死于火災中的受傷，而是源于術后的感染。而感染源正是來源于醫(yī)院。

2016年4 月，火災發(fā)生的半年后，《Gazeta Sporturilor 》（體育公報）報紙上的一篇報道，讓這個丑聞終于得以見天日。

BUCHAREST大學廣場的抗議者為自己不在醫(yī)院生病的權利而斗爭。PHOTO BY ALEX MIHAILEANU

2016年5月，隨著衛(wèi)生部長 Patriciu Achima?-Cadariu 的辭職，羅馬尼亞衛(wèi)生系統的腐敗徹底被揭開。

一家名為河西制藥（Hexi Pharma）的制藥公司多年來一直以天價出售稀釋過的、無法使用的醫(yī)院消毒產品。根據檢測數據顯示，這些產品中的活性成分已被稀釋至僅 1%，而其原本的建議濃度應為 12%。另一款外科醫(yī)生洗手液的某活性成分應為 25%，而其實際檢測結果僅為 0.01%。

這些活性成分原本就所剩無幾的消毒劑，在到達醫(yī)院后還將再次稀釋使用。

在后續(xù)對所有 39 種河西制藥公司產品的分析（由檢察官訂購并在羅馬尼亞和國外進行）證實，沒有一種產品符合政府標準，并且不能有效殺滅細菌。

這些產品供給羅馬尼亞共約350家醫(yī)院，其中就包括布加勒斯特燒傷醫(yī)院。

同年5月，火災發(fā)生的七個月后，在檢方要求他出席法庭的前一天，河西制藥的老板死于一場車禍。當時，他以每小時 60 公里的速度行駛，撞上一棵樹當場死亡。據警方說，他的尸體已無法辨認。

或許這一次，就像他在電影中的扮演者說的那樣，他終于可以不用再失眠，睡個好覺了。

參考文獻：

//news.sky.com/story/collective-the-nightclub-fire-and-diluted-disinfectant-that-led-to-the-fall-of-a-government-12134049

//elpais.com/internacional/2017/02/11/actualidad/1486846196_930242.html

//balkaninsight.com/2016/05/09/health-minister-steps-down-in-romania-05-09-2016/

這是一個逆行者逐漸被體制所侵蝕同化的故事。醫(yī)者本是救死扶傷的神圣職業(yè)，在羅馬尼亞的官—商—醫(yī)利益捆綁的體制之下，卻成為了被體制束縛的“殺人者”。而有人站出來，努力想通過一層層地壁壘將黑幕捅開，卻沒有意料到這幕實在太厚，厚到身邊已經沒有朋友與他并肩作戰(zhàn)，大家都如同失去了自我一般只會說“與你無關”，最終淪為了黑幕下的又一個“行尸走肉”。電影虛構了這樣一名仁心的年輕醫(yī)生，通過大量長鏡頭、面部特寫、頻繁重復的對白和動作以及濃重令人窒息的喘息聲，展現這位年輕醫(yī)生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制度的蒼白與無力。長鏡頭烘托了一種對“希望”焦急沒有耐心的等待，頻繁重復的對白和動作就如同捅穿黑幕所做的徒勞的連續(xù)叩擊，而喘息則更像是一種無力的狂怒和嗟嘆。 本片源于真實故事，但不同的是真實的情況比這更糟糕，甚至都沒有人敢于站出來為醫(yī)者的初心而戰(zhàn)。

已經看過《集體》之后看這部取材于消毒劑公共危機的故事片，意外感到故事片解釋了很多東西。電影里對白并不多，但編排得可以說非常精致，實際上為消毒劑公共危機提供了相當全面的解釋，從組織機制上到所謂社會文化上。我覺得它的解釋要比《集體》這個紀錄片更多。

下面說的涉及電影各個層次的劇情。我還是建議沒看片子的朋友去看電影，在電影院公映羅馬尼亞新浪潮很難得的?？催^電影的朋友歡迎討論。

--------------------------------劇情斷層掃描的分割線——————

《集體》前后兩段都在設立英雄人物與黑惡勢力的對立和斗爭，故事從前半段無冕之王帶領的昂揚激憤，走到后半段衛(wèi)生部少帥與利益集團扭打得一地雞毛，最后慘然歸于善良老百姓的哀悼悲歌。《醫(yī)者仁心》看起來好像也是這樣，然后就作結在體制烏漆嘛黑，個人沒有辦法。事兒也事這么個事兒，但如導演所講現實中并沒有任何醫(yī)生嘗試去確證和揭發(fā)消毒劑的質量問題，那么這個虛構的勇者在故事中的作用就可以倒置過來看——醫(yī)者仁心的這個英雄人物主角醫(yī)生其實代表的恰恰是不知內幕的局外人，反而不是一個局內人。劇情里所有阻撓克里斯蒂安的人物看似是在勸說、恐嚇、利誘克里斯蒂安，其實導演通過這個沖突讓所有的局內人從自己的立場去說明：我為什么假裝沒看見，我為什么同流合污，我為什么干這缺德事。這樣去看，本片的信息量就非常大了。

第一，醫(yī)生群體的弱勢以及與醫(yī)院管理層的緊張合作關系。

本片第一個出場的阻撓力量就是科室主任和護士長為首的醫(yī)護群體（這倆角色連身材都類似XD）。科室主任是代表科學標準的權威，克里斯蒂安先從科學標準的角度去發(fā)起一個“局外人”的挑戰(zhàn)：消毒劑那味兒對不對你們醫(yī)生能沒有B數嗎？我病人感染死了！然后得到的是一系列棒喝，你手術沒做對？你把臟東西落在孩子肚子里了？你們是不是不好好洗手？觀眾看來這當然是很混蛋的一種應對。后面的劇情里克里斯蒂安將計就計地說那你就當是我沒做對，你讓醫(yī)療委員會調查我?？剖抑魅瘟⒖袒卮穑横t(yī)生是不會互相告狀揭發(fā)的。這一句十分關鍵。

男主在醫(yī)院里的朋友那個光頭的，基本是科室主任的狗腿，溫情脈脈地去勸男主的時候說：這都是醫(yī)院的責任。實際上話里話外是把醫(yī)生群體和醫(yī)院分離開來了。跟科室主任的混賬話是連續(xù)的：洗沒洗手、手術做得對不對這些是醫(yī)生的事兒，除此以外消毒劑里有啥沒啥是醫(yī)院的事兒，不是醫(yī)生的事兒。這時我們再去玩味劇情里科室主任想盡辦法把克里斯蒂安控制在自己壓制范圍內的舉動，對這個主任的理解就會變化（我不是在判斷誰是好人誰不是，跟洗白之類的弱智邏輯沒有關系）。

我們再看看克里斯蒂安跟老婆住在自己媽家里的景象，老舊、家徒四壁。還有克里斯蒂安收的那個開刀紅包，醫(yī)院經理初次過招時對他的大呼小叫，其實都能感到羅馬尼亞的醫(yī)生收入不高，而且在管理層那里沒啥地位?！搬t(yī)生是不會互相告狀”的，這句話反映出的是一種腐敗邏輯嗎？還是一種在低待遇、強工作量和人命關天高風險任務下的自我保護邏輯呢？如果克里斯蒂安沖出了醫(yī)生可以操作的管理空間，科室主任的混賬話可能就是預言：手術患者死亡鬧大了，很可能會變成扣在弱勢的醫(yī)生頭上的鍋。一旦一個醫(yī)生頭上的鍋成為被某種權威認定的“事實”，這個程序就可以推及其他醫(yī)生，從而傷害整個醫(yī)生群體人人自危。這也反過來給了醫(yī)生群體對感染病例作假“助紂為虐”的體制性動機——已經相當弱勢的群體盡力保障自身的安全，不要惹出事兒引火上身，而不是說醫(yī)生在里面能圖什么額外的好處，活著就不容易了。

科室主任出場的戲份并不多。但細節(jié)很多，比如剛一出場是給克里斯蒂安院內處分的時候。處分宣布后他趕走了女醫(yī)生，跟旁邊的男醫(yī)生嘰嘰咕咕兩句還握了手。這個握手是狼狽為奸迫害忠良的握手呢，還是謝謝你幫我大事化小的握手呢？影片最后科室主任和護士長出場，對話提到要看好一個好動的孩子，別讓他傷口開線，這就透露出作為醫(yī)生和護士，這倆人毫無疑問也是關心病人的。他們跟男主之間的區(qū)別首先不是醫(yī)德高低，只是他們比男主知道利害懂規(guī)矩，會保護自己。這就是我為什么說這個男主其實代表的是一個“局外人”。

第二，醫(yī)院經理群體無法執(zhí)行的明規(guī)則

緊接著男主面對的是醫(yī)院的經理（這個角色是導演兩人中那個男導演演的XD）。這里又一個更明顯的對組織潛規(guī)則機制的揭露。就是男主跑去衛(wèi)生部告狀，跟衛(wèi)生部秘書在車里說羅馬尼亞的院內感染數據是0.2%，這可是衛(wèi)生部公開的數據啊，但是歐洲發(fā)達國家的感染率也要5%還是多少，反正是大很多的一個數。然后秘書支支吾吾地說知道了會調查。然后男主就被經理請來，給他一個去法國醫(yī)院工作的機會，因為經理接到了電話。

男主就開始進行“局外人”的質問了。我不去，我就跟你硬磕這個消毒劑的事兒，你們?yōu)榱搜谏w消毒劑問題，還偽造感染數據。于是經理也急了，你懂個屁，如果院內感染超過1%，我就要被辭退。對照上一場戲里車內談話，這個考核標準明顯不對啊。如果5%乃至更多的院內感染（我相信不是致死的感染比例，而是任何程度的院內感染）其實都是正常醫(yī)療現場會發(fā)生的情況，那1%的感染率就是一個典型的無法執(zhí)行的明規(guī)則——也就是說一個醫(yī)院經理使用合規(guī)消毒液，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的情況下，他就可以直接因感染超標被辭退了。

在無法改變明規(guī)則的情況下，經理們必然要發(fā)動潛規(guī)則去找出對策，保住自己的工作，那就是隱瞞感染。那既然已經系統性地進行隱瞞感染了，消毒劑質量合不合格還重要嗎？這時候一個電話打來，采購指導來了，你說經理怎么做？這就是電影里經理對克里斯蒂安說的：你啥也不明白。一旦組織內的人無法得到明規(guī)則的保護進入潛規(guī)則的操作的時候，必然易于腐敗。經理有沒有良心都要數據作假讓自己繼續(xù)在這職務上工作，那好經理和壞經理看起來又什么不同呢？我相信這些經理還是在消毒劑問題上拿了好處，只是這個好處并不是他們積極爭取為了滿足自己驕奢淫逸的，而是他們干的就是一份臟活。這也反襯上一部分醫(yī)生群體的邏輯：問題都是醫(yī)院的，醫(yī)生只要做好手術就可以了。

第三，真相只有一個！

克里斯蒂安離開醫(yī)院離開家之后進行的漫游，講到了媒體為何不碰醫(yī)院的組織層面的原因——藥廠廣告。然后患兒的父母沒錢沒資源去打官司，只能忍耐，這個也講得很明白。解釋了媒體和病人的社會關系都無法發(fā)動有效的反抗，不用再說。

他去檢察院這一部分是很精彩。因為這是經理對話后又一次展現了明規(guī)則的無效性。填表、安檢、錄像陳述，每一步都是典型的科層制步驟，克里斯蒂安走到了體制內最終解決方案，然后那個場景我看的時候觀眾被那荒誕都逗笑了。那三個檢察官復讀機車輪戰(zhàn)的部分，三個人連基本的人類的反應都沒有：驚訝、困惑、輕蔑、氣憤、嘲諷，啥也沒有，啥也看不出來。比起非人等等的比喻，這個陳述情景更體現出這個告狀機制是完全無效的，你講什么都是得不到皺一下眉頭的回應。這個程序的存在與其是讓你告狀，不如說是讓你走一遍流程就能勸退你這輩子都不告狀了。

于是一個猛士誕生了，主角拿個手術刀去找稀釋消毒液的人算賬了。然后就有了本片我覺得十分驚艷的結尾。這個結尾就說了一個事兒：腐敗不是從商人這邊開始的。其實我當初看《集體》的時候就有疑問：消毒劑賣多少錢？稀釋它能多掙多少錢？就算你量大吧，打通這么多關系你得花多少錢??？這個電影其實就解釋了這個疑問，雞生蛋蛋生雞，不是商人利欲熏心精神頭大腐壞了監(jiān)管，而是一些人先扭曲了市場規(guī)則要收買路財。如果合格消毒液和不合格消毒液都要勾結腐敗才能賣進醫(yī)院里，那好商人和壞商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當壞人還能粗制濫造省點成本回點血不是？

然后《集體》里我們看見制藥公司老板死的莫名其妙，可見這個事兒里確實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他應該是挺有錢的，但他有錢到什么地步呢？按醫(yī)者仁心里的描寫，也就是比醫(yī)生和醫(yī)院經理有點錢吧，住個樓房開個奔馳，也就那樣了，哪里就富可敵國了呢。也就是片子里那個角色說的一個只聽不問的高級狗腿嘛，工作不累收入不錯，僅此而已。

那么真相很明白了，制造不可執(zhí)行的明規(guī)則的人，讓明規(guī)則無效化的人，他們就是一切的肇始者。明規(guī)則荒謬，所有人必須去搞潛規(guī)則：從只聽不問，到隱瞞感染，到不互相揭短，最后不知道多少人枉死。在提人品良心之前，參與草菅人命的各方勢力首先可能都不是為了巨大的利益弄潮其中，而只是為了自保隨波逐流。醫(yī)生不是圣人，經理更不是神人（能實現1%的超低感染率），如果作惡首先是為了自保，提倡良心就是廢話。反觀《集體》的后半段少帥改革被醫(yī)院經理啪啪打臉，看過《醫(yī)者仁心》后我不禁好奇這個改革。如果只是要壓縮醫(yī)院經理們搞潛規(guī)則的空間，逼經理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而不提供合理有效的明規(guī)則保護經理們的工作安全，那這少帥改革滑鐵盧也沒啥好悲情的——你裝什么外賓呢。

第四，好看的細節(jié)

這個電影的情節(jié)因為提供了上述完整的解釋，我覺得是有一定刻意性的。但是里面有好多細節(jié)和小配角的刻畫，又填充起了現實主義的質感。比如男主那個媽媽，典型的好心眼、溺愛兒子的一個大媽，很活靈活現的一個角色?；純杭覍偌依锬菆鰬蚍浅Ａ钊诵乃?。巧妙的是兩個媽媽都說了墳墓的事情，一個喜劇色彩（男主媽媽）一個悲劇（患兒家屬），但讓人感到羅馬尼亞人關心身后事遠多于活著的人能否得到公正對待。這可能也是一種社會氛圍，現實太難撬動，人沒有了斗志和火氣。

醫(yī)院里的男權統治也呈現的很明顯。首先是男主同事的女醫(yī)生是辦公室里端茶倒水的。然后開會排手術室，女醫(yī)生的病人被一拖再拖?？剖抑魅握{戲護士之類的，很生動。一兩個場景一下子讓人感到那個爹味兒，一點沒稀釋。最后這個科室主任就是庇護浪子回頭男主的那個爹（尤其是男主確實只剩下媽媽了，這個主任就補足了爹的存在）。

這部電影有技巧有門道，而且對取材的原型事件有相當的解釋力——這是很多電影樹立沖突雙方的時候不能很好提供的，我覺得還是很別致優(yōu)秀的一作。起初看得人火冒三丈，想一想確實會跟男主一樣變得沒了脾氣，在這樣一個情景里要求任何人去當好人就是在限制人的生路，這怎么可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