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蝙蝠·死別·《不夜城》
來源：銀海 作者：桌紫 2002-12-25 14:32:29

《不夜城》Fuyajo:Sleepless Town

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攝影、美術(shù)指導

　 他們知道自己造成的苦痛，他們的過錯，他們的謊言，他們的背叛。
　　　　　　　　　　　　　　　　　　　　　　　　　　　　 ——格·格林

一

　　這是我兩年來第四次看了。《不夜城》。說來，就像是約會。生活里，每在一番貌似繁華的激蕩過后，那種無法言說的悲涼襲來，我的手就會像被磁力吸引，撥開一段日子以來的積累，劃向那已藏在深處的它。然后不開燈，不動，不說話。兩個小時似乎過得很快。一切都是那樣的毫無道理，又順理成章。說真的，誰也不會在一部黑幫電影里，找尋自己的生命軌跡，抑或是指導前路的燈塔。這只不過是心境正無法遏止的敗壞，忘情如我者還在落井下石，飲鴆止渴罷了。當設(shè)想靈魂出竅般的跳出自己，旁觀那浸在人影晃動的熒光中的呆滯眼神，縱然陽光普照，春暖花開，也禁不住不寒而栗了。那時候，關(guān)于黑蝙蝠的臆想，已然在腦海里無所顧忌的瘋長。

　　自己就像一只蝙蝠，沒有感覺，四處亂撞。江湖中人劉健一這樣說。而我的偏執(zhí)狂似的迷戀，也就在那時候徹底綻放。因為那種無根的感覺太清醒。清醒從來都不是過錯，但清醒會很痛苦。相對于一種有若命定的慘淡，麻木也許更具有自我保護的功能。過分自知，就會過分在意；過分在意，就會過分優(yōu)柔；過分優(yōu)柔，就會過于承當。我知道：劉健一說了那句話之后，他就已經(jīng)不可能做到笑看紅塵事故了。

　　深夜里說不清第幾根煙點燃的時候，我提示自己：這時也許我更應該去看周星馳。但我馬上否定了這個念頭。造物弄人般的，我還是去看了馳星周。就這么名姓一顛倒，竟然成了截然不同的兩面。我從未期許電影這種娛樂時代的產(chǎn)物，能幫我在短兵相接間了斷掉所謂的潮起潮落。但我無法回避如此契合的搭配，這種情緒與影像的一唱一和，讓我虛偽的堅強片刻間土崩瓦解。于是，心中冀望的滄海間的一聲狂笑，變作了暗夜里的蕭疏鬼唱。當我試圖撥開繚繞的煙霧，逼視屋中墻角那一截干枯的晾衣繩，恍惚間似有森然黑影微張雙翼倒懸在那里。我突然覺得，那也許就是我自己。

二

　　還是上大學的時候，第一次看這部電影。當時，就記住了開始出片名時那個創(chuàng)意極佳調(diào)度巧妙的長鏡頭。一路的追隨，走走停停，曲折回環(huán)，有人進入，又有人被濾出，其間演職員的字幕像磷火一樣從畫面里滲出來。然后，被追隨者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而鏡頭卻昂然向上一挑，不夜城的實景字樣出現(xiàn)，而后向旁邊擺過，人物又出現(xiàn)在另一個空間里。我生平?jīng)]有見過這樣的開場，在震撼之余也絕對沒有想到，這樣的一部電影將和我產(chǎn)生那么微妙的維系：那飄忽的追隨無形中一直在魔幻般的繼續(xù)著，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作為導演，李志毅并不是一個耳熟能詳?shù)拿帧５恫灰钩恰愤@一部影片足以讓人對他產(chǎn)生無限的期許。他和陳可辛等人創(chuàng)建的“UFO”應該有更多的人從很多電影里看到過。早年間，那部由二人合導的《新難兄難弟》并沒有給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主要是因為在那個英雄本色的時代它顯得太過溫情和瑣屑。倒是他后來獨自執(zhí)導的一部《絕世神棍》讓我覺察到了這個導演的不同，在那部電影里，陳曉春為民贖罪背負十字架要自焚的一段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它營造出了一種在莊重和戲謔間很有余地的感覺，我認為那是導演的功力使然。如果非要說人以群分，那么我覺得放在陳可辛和李志毅這兩個人身上還有欠穩(wěn)妥。陳可辛絕對是一個溫情主義者，這個在《甜蜜蜜》和《金枝玉葉》里想來人們也早有領(lǐng)教，即便是新近的恐怖片《三更》也是那么的溫情脈脈；而李志毅與之不同的是，在走出陳的影子之后，他卻能隨心所欲地表現(xiàn)出一種極致絢爛的殘酷。

　　《不夜城》的節(jié)奏讓人看起來很舒服，沒有冷場，很明確的讓你感知時間在飛速向前流動。劇情以一種變幻莫測的態(tài)勢發(fā)展，形式上加入的時間碼表現(xiàn)出冷峻的客觀視角，而其中人物的情緒變動，突發(fā)事件的處理，又表現(xiàn)出一種輕松介入到故事之中的主觀視角。應該說兩種視角的配合達到了一種高度，一方面讓人信服，另一方面又讓人投入。由于第二國度題材的趨同，還有監(jiān)制原正人和美術(shù)種田陽平本來就是《燕尾蝶》的原班人馬，《不夜城》與《燕尾蝶》有諸多的相似之處，但從特質(zhì)上說，《不夜城》的繁華，《燕尾蝶》的凋敝，作為刻意為之的效果，已將它們截然劃開。

　　在《不夜城》里，金城武的表演十分貼切，尤其是對夏美那種放任和絕望處理的恰到好處。山本未來飾演的夏美集妖媚狠毒于一身也可以叫人信服。曾志偉和郎雄戲份都不大，但是頗見功力。尤其是已經(jīng)駕鶴的郎雄大叔，眉眼間總也褪不去那含辛茹苦的勁兒，演起臺灣幫頭子楊偉民，卻能讓人感受到一種骨子里的兇狠。很感意外的是，日本的大師級老導演鈴木清順在片中還客串了個福建幫老大葉曉丹，看見他就忽然想到，那部未曾謀面的《殺戒》自己還一直在耿耿于懷。當然，印象深刻的還有周海媚蹩腳的國語和修建（飾演崔虎）那一口流利的京罵?？傮w感覺，人物雖然多而復雜，但卻讓人不致感到無跡可循，這是創(chuàng)作者的造化之功?！?

三

　　《不夜城》的名字，應該來源于一種關(guān)乎生存的躁動。江湖人物的傾頹命運，邊緣地帶的飄零生活，在安靜祥和的夜那里自然找不到自己的歸屬，于是，只能“不夜”。而他們生活寄居的范圍當然也可以叫做“城”，想來和什么“森林”都如出一轍。在這座城里，每個人都必須做一個陰謀家，挖空心思地要把別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同時也可能難以避免地作為別人局里的一顆棋子，或砧板上的一塊魚肉。楊偉民，黃秀紅，葉曉丹，錢波，哪個人不是貪得無厭，心狠手辣，到頭來又有哪個人能夠從容走出悲慘的運命。一入江湖深似海。劉健一又何嘗不是在各種勢力間極盡閃展騰挪之能事，無可奈何地，心細似發(fā)，如履薄冰。

　　其實劉健一并不是一個徹底的江湖惡棍，他一方面為自己的生存奔波勞碌，設(shè)計圖謀，另一方面又有他這種人本不該有的自殺式的溫情。有人管這叫婦人之仁。每一次那個叫夏美的女人真假難辨的眼淚落下來，相擁慰藉的時刻，劉健一的眼神中就不由得上升起一種同情和憐愛。無疑，劉健一愛上了這個歹毒得優(yōu)雅的女人。而夏美對劉健一呢，也許連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是在做戲還是出于本心。這似乎是世間普羅的命數(shù)。也許，從此處辨出情何以堪的會意者，當浮三大白。題外話，一笑。

　　對夏美這個美麗而妖冶的聰明女人，男人主義者總會有一些失望和惋惜。她的悲慘經(jīng)歷就如同惡魔附體，讓她在自我保護時機關(guān)算盡不擇手段。她知道假他人之刀殺心腹之患，知道以眼淚博取同情，知道自殘身體明節(jié)，知道以勾魂眼神和青春肉體為餌，知道因勢利導隨行就市，竭盡所能地維護自己的生命和利益。當然，這本來也就是這個邊緣地帶的生存守則。作為吳富春的親妹妹，亂倫的妻子，搶劫錢財?shù)耐\，夏美一心要借刀殺兄，既可以了卻掉痛苦也可以獨吞財富。二人最終相見，妹妹的一聲槍響將親情送上九霄。一場死別。而在這個人情冷淡的城池，夏美和劉健一注定重蹈此路。崔虎的兩個只能活一個的游戲，使夏美對劉健一決然地扣動了扳機。又一場昭昭的無情背叛。劉健一將這痛苦也轉(zhuǎn)化成了大鐵橋上一聲清脆的槍響。愛情，隨著一場以死作祭的別離，埋葬在了那曾經(jīng)無比鮮活的身體漸漸冷卻的溫度里。

四

　　當劉健一長發(fā)黑氅，在表面繁華內(nèi)里醞釀一場巨變的歌舞伎町飄蕩，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空洞的不羈。他無法改變自己的蝙蝠般的命運，只能謹小慎微的將生命蒼白地延續(xù)下去。與夏美的一場死別，像是對這個男人在這個生存環(huán)境里適應能力的一場提升，女人的血完成了劉健一真正的成人禮。而這個儀式，簡直就是在直白的宣告，情意毒酒的杯盞被砸碎了，留下的只有冰冷世界里的一腔絕望。最后，看似重生般的劉健一，實際上已經(jīng)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從此以后，他真的可以笑傲江湖了。

　　電影里極致的環(huán)境，極致的遭遇衍生出極致的慘烈，而生活卻真的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抽離。往往最終我們所感受到的，就是這個如煙似幻的影像世界，其實和我們自己早已經(jīng)如影隨形。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只不過是一個尷尬的托詞，誰也改變不了自己發(fā)條橘子般的命運。時間在忘我的流動，每個人都逡巡于自己的世界中，該爬行的爬行，該飛舞的飛舞。出沒無常的浮光掠影，也放任了你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事關(guān)美好的自我欺騙。為了迎接所謂的希望，夢想，亮色，曙光，也為了撫慰注定的幻滅，悲涼，謊言和背叛，只能靠你自己在生命中的不懈抵抗。

　　我不知道我從這部電影里究竟得到了什么，但是我很清楚的明白，一直以來我對它有著不可理喻的依賴。這種依賴使它一遍遍在我眼前罌粟般的盛開，而我自己卻在持續(xù)陷落中自我迷醉地傾聽著耳畔呼嘯的恐怖風聲。原來，悲哀自己的悲哀，只不過是借助一場人世的苦難給自己布置一個精巧的感情陷阱，然后有了導引般的，爆發(fā)出聲聲極盡哀婉的，撕肝裂肺的慘叫，只為，滿足一個四顧茫然無處告別的癮君子。何其的可笑。我想：我將會把它放在不容易看到的角落，并逼迫自己很長時間不再去碰它。

影片從日本警察檢查偷渡入境的臺灣人拉開篇章，主題就可窺見一斑，這是部描述生存在日本現(xiàn)代社會邊緣的中國人的電影。而鏡頭拉開出現(xiàn)的那個俊武的男人，健一（金城武飾演），和他的旁白，“我既非中國，也非日本人，有人說我是蝙蝠”便注定其是主角，一個邊緣人物的代表。而緊接著一連串流暢回轉(zhuǎn)跟拍健一的黑白鏡頭，和鏡頭一路中出現(xiàn)的，遇上的人群，男人，女人，黑人，白人，舞女，上班族，流浪漢，地頭蛇....直到“不夜城”的招牌全然展現(xiàn)。這一切便奠定了這部電影的基調(diào)：灰暗。

1.健一 夾縫中掙扎

    健一，日本侵華戰(zhàn)爭留下的所謂“殘留孤兒”第二代，身為臺灣與日本人的混血兒，被叫作半唐番，既不為日本人所接受，亦不為臺灣人社會所容納，這樣的身份注定其無法象小文希望的那樣，“脫離黑社會的世界”，成為地上一個日本良好市民，也無法在地下中國幫派群立的黑社會里占有一席之位，而只能如飛舞于夜空的蝙蝠，做個游離于地上與地下之間的孤魂野鬼，在世間險惡中殘喘，在夾縫中掙扎。當有利用價值時，便成為棋盤的棋子，全憑局外人任意擺布。如此，一場中國黑幫兼并戰(zhàn)拉開序幕。棋子便終要做戰(zhàn)爭中的“替死鬼”和殉葬品。象健一如此在夾縫中掙扎的人，隨時被一槍斃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富春富蓮的死就是最好的例證，而健一的幸免予難，得以保命茍活，是因為他長時間浸淫在黑道之中，深知黑道的游戲規(guī)則，所以當他在三幫舉行慶功宴破門而入，并恍然大悟之后，毅然拔槍，替楊老頭干了德高望重的葉老，遂了楊的意愿。
    可健一是脆弱的。內(nèi)心充滿恐懼。總是在噩夢中驚醒，總是一根一根的抽煙，總是猜疑監(jiān)視別人，只有這樣他才能緩解內(nèi)心的恐懼，才不會哪天在路上走著，被莫名飛來的流彈擊中，一命嗚呼。
即使艱難，也要活著。生活還有美好的事情，比如愛情，即使不那么真實。這是后話。

2.在巨大的財富的背后，都隱藏著罪惡。（巴爾扎克語）

    臺灣幫老大楊偉民，上海幫幫主元成貴，還有總是遠道而來僅僅為了一頓飯的葉老，無一不是西裝革履、彬彬有禮的正人君子。而在其紳士、頗講禮節(jié)的偽善之下，卻隱藏著冷酷、殘忍。熱鬧的除夕晚宴開桌，血腥的暴力火拼也拉開帷幕，葉和錢兩個幫主全被隔殺，溫情的外衣終被撕下。當楊偉民露出那一絲不意察覺的微笑時，我真的不寒而栗。而此前，那些溫馨祥和、共享天倫之樂的中國傳統(tǒng)飯席的場景顯得那么荒誕可笑。權(quán)力與金錢的驅(qū)使下，可以讓人與人之間如此笑里藏刀、深含殺機、你陰我險、爾虞我詐?？吹竭@，我不禁嘲笑自己，象我們這樣思想單純的大學生，恐怕早就死過上百回了。

    楊偉民名義上是健一的父親，可楊一開始出口說自己只是健一的監(jiān)護人時，我便知“父親”一詞有更深的含義。中國的幫會不同于西方的黑社會，為了形成一個層層環(huán)扣的網(wǎng)絡(luò)構(gòu)架、黑暗帝國，就不得不借用“擬制血親”的組織原則，古惑仔里的稱兄道弟是一樣的道理。對于楊，健一“只是一個為自己豢養(yǎng)打手的收養(yǎng)人”，健一也很清楚這點，所以片中自始至終他沒有喊過“爸”，而是直呼其名“楊偉民”。沒有血緣的親，即是不親，所謂的親不過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幌子。元成貴說的好，“有奶便是娘”。

    在我眼中，穿得干干凈凈的，甚至帶著些許儒雅氣質(zhì)的楊偉民一類遠比雙手沾滿鮮血的富蓮可恥可恨的多。富春雖然兇殘，甚至強奸過自己的親妹，但在殘酷非人的社會折磨下，更多的行為是出于生存的無奈，而暴力反抗必然招致慘痛的代價。所以，富春死了。在臨死之際，在佛像下，在妹妹復雜的表情面前，隱約可以看到富春飽含懺悔的淚水。他以死贖了他的罪，理應得到原諒。理應安息。富蓮在送哥哥上路的那一槍，我想，是寬恕。

3.所謂愛情，只是虛妄。

    從這個叫富蓮的女人出現(xiàn)起，從看到她那雙細縫般暗含狡黠甚至陰險的眼睛起，我便懷疑她對健一的感情，自始至終。溫情的外衣之下，一切不過是利益與欲望的糾葛。猶如披著羊皮的狼，即使看上去再溫順，即使這是一張叫做“愛情”的皮，它也是狼，要知道，狼是要吃人的。于是甜蜜卸下警備，溫柔的將你悄然吃掉。健一準備暗殺計劃臨走一刻，沖動的扒下富蓮的外衣，瘋狂地與之情欲交合，而鏡頭卻停留在握在富蓮手中的槍，此時的手槍顯得格外猙獰。

    就象健一說的，世界上只有兩種人，騙人的與被騙的，你不騙人便要被騙。所以健一不相信任何人，無論其父楊偉民，或是情人富蓮.當富蓮神秘的介入到他的生活，他不斷懷疑并監(jiān)視這個來路可疑的女人?？山∫贿€是動心了，盡管其口口聲聲說富蓮是自己的籌碼，其實不過是他在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動情，不要陷入愛情的旋渦，不要相信愛情?？伤€是信了。

    我也信了。我不得不承認，有那么幾次似乎給觸動了心弦。

    第一處。富蓮和健一兩人開車在夜晚美麗的都市中穿行，在悠揚的王菲愛情老歌和爵士懷舊金曲中，空氣飄忽蔓延著浪漫的味道。健一也經(jīng)不住答應了富蓮的請求，做她兩天的情人。
    第二處。富蓮因為健一不相信自己，在高速行駛的車上，果斷的滾下車，用身體證明自己的清白。在她滾落的一剎那，鏡頭溫柔的緩慢下來，似乎電影本身也為富蓮的執(zhí)著所感動。
    第三處。健一為了滿足富蓮的心愿，踏著雪跡帶著她來到山間深藏的一處近乎桃源般的溫泉小屋。霧氣潮濕彰顯著欲望的場景中，在健一懷里的富蓮卻說：“今晚我們不做愛，摟著我就行?！苯∫淮鸬溃骸拔覐膩頉]想過要做阿?！贝藭r，我真的寧愿讓自己相信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存在。

    然而，看到富蓮對著健一的腦袋按下扳機的那一刻，我終究絕望，我僅存的一點奢想頃刻幻滅。原來愛情也挽救不了一切。原來愛情是如此的脆弱，不經(jīng)考驗，不堪一擊。

    在溫柔的夜色，在幽藍的碼頭。微風拂過，竟奇跡的飄來一襲雪花。槍聲崩然響起，富蓮倒在健一的懷里，嘴角流著鮮血和微笑。健一抱著富蓮久久佇立，直到漫天飛雪將兩人全然掩埋，而健一的愛情也從此凍結(jié)，終生冰封，永不融解。

于是，健一做為不動真情的冷血動物，活了下來。

剛才在電影臺看了《超完美謀殺案》，邁克爾·道格拉斯賦予了他演的那個壞蛋一種魅力，以至于我在影片結(jié)局之前很希望他的所有陰謀都能得逞。我要對我的這種心理自我剖析一下……

看完《超完美謀殺案》，再看豆瓣評分，個人覺得這分偏低啊，可能是因為我被邁克爾·道格拉斯在本片中的表演給迷住了。他演的有錢人就像另一種高智商動物，更狡猾，更敢干。我發(fā)現(xiàn)在潛意識里希望他能逍遙法外。如果他能逍遙法外，這部電影的評分估計會高一些吧。

像《速度與激情5》這樣的電影，如果犯罪的男女主角們都被繩之于法了，評分肯定也會很低。這大概也是內(nèi)地以及回歸后的香港很難拍出好看的犯罪電影的原因吧，電影中的那些迷人的罪犯本來就該逍遙法外的，即使死也該死在背叛他們的兄弟或情人手里，而不是死在警察手里……

說到犯罪電影，到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依舊是李志毅導演、金城武主演的《不夜城》，我有時會下意識地用很迷茫的聲音說出這樣一個名字：“小蓮！”而這只是因為我的“《不夜城》綜合癥”——這部《不夜城》，我看了十幾遍，現(xiàn)在每年都會再看一兩遍。

“拉上絳紅色天鵝絨窗簾，我們看這碟。”——這是在《不夜城》豆瓣主頁看到的一則豆瓣短評，可惜我沒有絳紅色天鵝絨窗簾，但我有這部電影的D9版、D5版、電影原聲音樂、電影原著小說……

我為什么如此喜歡這部《不夜城》？可能是因為它展示了一種極致的孤獨。兄弟情？愛情？什么情都不可信。男主人公像混職場一樣謹小慎微地混黑社會，生存下去是唯一的要義，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騙人的人和被騙的人。

不過話說回來，《不夜城》終歸是一部類型電影，雖然它拍得相對嚴肅一些。我一直都認為，拍電影就跟寫小說一樣，不能兩頭討好。那些想要同時討好大眾和相對嚴肅的藝術(shù)評論者的電影十有八九都會被拍得特難看，而《不夜城》則是一個例外。

說到更嚴肅一些的犯罪電影，我首先想到的是今村昌平的《復仇在我》。幾年前，當我第一次看完這部電影之后，我寫了這樣一段話：上學的時候，我經(jīng)常會做這樣的夢，夢見我殺人了，然后我開始拼命地逃跑——但警察卻總是能抓到我，他們向我開槍，然后我會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驚醒。最近兩年我依舊會做這樣的夢，但不同的是，現(xiàn)在我不會只是逃跑，我會和警察斗智斗勇。有時我還會奪下警察的槍，然后射殺那些想要抓住我的警察。然后我就徹底逃脫了，警察再也抓不到我了。那種自由自在、海闊天空的感覺真的太爽了。我想《復仇在我》中的槚津巖就是想追求這樣一種感覺吧，自由自在地跑，像荒野中的野獸一樣?？赐辍稄统鹪谖摇罚艺娴暮芤苫?，這個槚津巖究竟是今村昌平心目中的殺人狂魔，還是他心目中反體制的英雄？我覺得答案應該是后者，因為這明明就是一部現(xiàn)代史詩。槚津巖，這個世人眼中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明明就是一個用暴力對抗體制的英雄。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是言語蔑視體制，而影片中的槚津巖卻是用行動蔑視體制。千年之后，他也許是另一個奧德塞……

有數(shù)據(jù)證明AV會降低強奸犯罪率，那么犯罪電影也會降低犯罪率嗎？沒看過相關(guān)的研究，所以不好妄下結(jié)論。只是我覺得現(xiàn)代人的某些情感需要通過那些反體制的犯罪電影獲得傾瀉和救贖，尤其是某些最經(jīng)典的犯罪電影，其中可能隱藏著對人類最終極的悲憫。

畢竟，現(xiàn)代社會體制對于個人的隱秘控制是全方位的，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在的。

很多人都罵夏美賤，只有健一看到了她的強大。
“她比我強，她知道自己要什么?！眲⒔∫辉谂e著槍去殺夏美的時候，走過長長的橋，這么自白。健一進到夏美的房間，打開了她的皮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強大，自此，他的自尊要求他發(fā)動一場戰(zhàn)爭，來戰(zhàn)勝這個強大的女人。
他們，不是談情說愛，不是魚水交歡，是勢均力敵，是針鋒相對。整個影片之中有三個鏡頭讓我產(chǎn)生了這樣的感覺。第一幕，出現(xiàn)在健一第一次把夏美扔到床上的時候，夏美說“，健一，溫柔一點，你怎么能和他們一樣”，健一就崩潰了，這個詞可能用的有點過，但就是這個意思。夏美用了一句話，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他不過和他們一樣，他怎么能和他們一樣？于是，他停了下來，仰面朝上，讓夏美做了主導。在最初健一就顯露了劣勢，舉了白旗。
第二幕，是健一捏著夏美的腮幫，惡狠狠地責問。夏美說“小時候，常常被父母毆打，后來是被他打，怎么，連你也要打我嗎？”健一臉色一變，把夏美抱住。是心疼嗎？心疼這個女人的遭遇嗎？不是的，是慌亂和心虛。如果健一還是要打她，那么就等于承認我，劉健一，也不過是懦夫。
健一不讓崔，葉和楊動夏美，為什么？因為劉健一是男人，是男人就要保護女人。健一在明明可以離開日本的時候他沒有離開，在可以殺夏美的時候他沒有殺她，為什么？因為他需要證明自己是個男人，整個《不夜城》就是一場證明，從開始健一沒有出去避風頭到他捧著夏美的頭說“他說的對，你開槍啊”。
“兩個人只能留一個”，這是健一和夏美之間的決戰(zhàn)。有人說這一段表明了健一對自己愛錯了人的痛苦心理，也有人說這一段表達了健一對心愛的女人的縱容。我偷偷地笑，3天，一個利用自己并且被自己利用的女人，就能用心愛形容了？他是在賭夏美會放下槍。
我相信健一從來沒有相信過夏美，也沒有想過要相信她。兩個在對抗著的人，需要有武器，他們的武器是愛情。夏美從車上跳下去，健一就不再追究了，是信了？怎么可能！女人說，你要我說真話，那我就用自殘來表明我說的是真話，我說了真話，你就能愛我了吧；男人說，你不就是要我相信你嗎？那我就相信你，我信你，你就能愛上我，愛上我，你就輸了。
  如果此時，夏美感動了，動搖了，把槍放下了，那么，劉健一就贏了?？墒?，夏美沒有，在她摳響扳機的同時，健一就知道自己輸了，這個女人太厲害，所以只能殺了她。
健一最后去殺楊偉民，窗外飄進一陣雪，夏美一直都和他在一起，或者換個不這么曖昧的說法，他已經(jīng)變成了夏美，她死了，他卻變得和她一樣強了。
關(guān)于夏美，我喜歡叫她夏美，而不是小蓮。小蓮這個名字，太嬌弱。夏美拿槍對著富春的剎那，一面是夏美堅毅的臉，一面是富春一聲一聲的“小蓮”，我就這么一點一點地心疼下去。太強大的女子，和太羸弱的一樣惹人憐惜。
她根本不愛他。她來找他，是因為從富春那里只聽說了他，在新宿可以依靠的靠山只有他。
他也根本不愛她，他只是想要證明自己比她強大。
在愛情里，人們都只關(guān)注女人掉眼淚的算計，而同情男人逞英雄的虛偽。唾罵夏美，同情健一的人比比皆是，其實他們不過都是在用愛情挾制對方，不同的是夏美不停地裝得弱小，健一不停地裝得強大。
不要什么都扯上愛情。本來他們之間就是一場戰(zhàn)爭，根本沒有愛情，愛情不過是武器而已。

Ps：你和你的戀人只能活一個的情景下，是不能猶豫的，要么就一個瞬間自己殺了自己，倘若猶豫，而他握著你的手，喊著“殺了我”，你摸著良心說，你不會像夏美一樣扣動扳機嗎？有愛情，也是會掙扎的；何況沒有愛情呢？

 
劉建一，“我是臺灣人眼里的日本人，日本人眼里的臺灣人，結(jié)果兩邊都不是人”，這樣孤獨帶有自嘲意味的自白，他成了黑夜里的蝙蝠，就像他黑色的頭發(fā)，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大衣，還有他黑色的夢，他把自己的所有都用黑色包裹起來，將自己藏在黑夜里。無依無靠的童年，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讓長大后的他習慣性的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要求任何人的信任。他從不要求得到，因為他從未得到，因為他從未得到，他害怕要求后任然得不到，這是最痛苦的。傷了心的人，最怕去認真。被騙的人，最怕去相信。

劉建一至始至終都透著一股孤獨感，因為他太聰明了，他看的太清楚。楊偉明撫養(yǎng)他是為了利用他，小蓮接近他是為了欺騙他，他清楚每個人都動機，目的。他把每個人都分析的透透徹徹。看得太清楚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如果他不是看得太清楚，他可以相信楊偉民的親情，可以相信小蓮的愛情。因為所謂幸福的感覺，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只不過是將一只眼睛遮去，用另一只眼看到的東西來哄騙自己罷了，所有的幸福都經(jīng)不起分析。而劉建一是一個熱衷于分析人性的偏執(zhí)狂，他非要把別人看的一清二楚不可，這就注定了他是個無法幸福的人。

就這么獨自生存在邊緣的中國人中間，從沒有人要求劉建一什么，他一直就是一個生活在日本中被拋棄的區(qū)域的一個被拋棄的人。他是個看似是個弱者，歌舞伎町里隨便一個人都可以一腳踩死他，但他就像小強一樣在夾縫中，一天又一天的存活下來。

有一天一個自稱“夏美”的女人，她來到他面前，她要求他的信任，她要求他的保護，她要求他的愛。她看上去比他還要弱小，她的身世比他還要凄慘。一向只求自保不奢望其它的劉建一，從來自會算計別人的劉建一，卻遇到了個尋求他保護的女人，他的內(nèi)心一定有所觸動吧。

這個女人這么像他，夏美對劉建一，就像劉建一對別人一樣，劉建一向崔虎向楊偉民尋求保護，夏美向劉建一尋求保護。只不過一個是女人，一個是男人。這種相似，讓他有了種找到同類的感覺。不是平時的“兩邊不是人”

夏美的存在，使得劉建一有了人的感覺，而不是孤魂野鬼。夏美沒出現(xiàn)以前，他是歌舞伎町里的弱小，只有他去尋求那些大哥的保護，而歌舞伎町里的女人更不會找他做靠山。而夏美出現(xiàn)之后，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被依靠的感覺，漸漸的不再是那個茍且偷生的雜種，擔當讓他成長

一向獨來獨往的劉建一，大概有點無措了吧。他不想失去夏美，不想失去這個世界唯一“要求”他的女人，為了對他的要求，她可以跳車，她的要求這么強烈。他本可以不要分析太多，那樣他們的幸福就會來的簡單的多。可是他是劉建一，他在夏美親他的時候分析她，在夏美對他笑的時候分析她，在夏美脆弱的流淚的時候仍在分析她。在浪漫的溫泉游后，他還可以毫不留情的拆穿夏美的謊言。劉建一的痛苦是他自己造成的，可他如果不是一刻不停的分析，他不可能活到最后。O()︿︶)o 唉命該如此吧，健一，最清楚游戲規(guī)則的人才可以活到最后

他也有表露出他對情感的渴望，只要是人都會有這種渴望。當夏美要求他當自己的情人的時候，他沒有拒絕，即使知道接近這個女人會讓自己很麻煩。他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也許他在心里也有偷偷期望過，自己和夏美也許會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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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蓮”這是溫柔的一喚，這個稱呼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語調(diào)呼喚出來都是溫柔的。就像她本人一樣那么脆弱美麗，就像一朵暴風雨中一朵脆弱幼小的蓮花，不管是真的還是演的，只要她表現(xiàn)出一副脆弱受傷的樣子，哭著訴說著一切，即使是狡猾如狐貍的劉建一也只能選擇張開懷抱讓她倚靠。

這樣美好的白蓮，本應該生活在寧靜愜意的池塘，有人呵護有人欣賞，可是她的生活從來沒有如意過。小蓮也一定不知道暗暗痛恨過多少次了吧

小蓮在東北時要做繁重的農(nóng)活，還要忍饑挨餓，只有自私的父親可以吃飯配菜，而家里的其他人只可以吃飯，回憶起那個時候，小蓮說：“我們兄弟姐妹都痛恨他”。

這只是最初的痛苦，只是關(guān)于饑飽的痛苦，最簡單的痛苦

最終一家人來到“夢幻的國度”日本?？墒巧畈]有好起來，由于一家人都不會日語，父母找不到工作，父親整日呆在家喝酒，要么就毆打母親。自己在學校被同學輪奸欺侮。為了生存小蓮和自己的親兄上床，來換取對自己的保護，結(jié)果導致大哥殺人坐牢，然后是二哥

那時候的小蓮一定麻木絕望，只要自己生存下去就好了，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偶然一次回到東北，她發(fā)現(xiàn)中國已經(jīng)大不一樣了，過去和她一起挨餓耕地的小伙伴都上了學，家家戶戶都建起了樓房

她更加絕望了，為什么不幸都屬于她

這時的小蓮已經(jīng)通過殘酷的現(xiàn)實了解到了生存的規(guī)則。即使是親人也不例外，只有付出才可以得到保障，而她只有肉體。遇到劉建一之前她就已經(jīng)是這種人了

準備接近劉建一時，小蓮對劉建一和之前通過性索取保護的男人沒有什么區(qū)別。她就是帶著欺騙的目的接近他的

見面之后她說：“我以為富春的朋友是和他一樣的人呢”

這時候她就感覺到劉建一和那些男人不同，他不是和他們一樣的施暴者，他和自己一樣是弱小，處于底層，是小心翼翼，不折手段但只求保護自己的人。她看透了他的溫柔

于是她對劉建一的接近又不由自主的披了一層感情，他們在相互親吻的時候，其實是在親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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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劉建一這種人一般人見到了都是敬而遠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算計進去，更別說了解
只有小蓮這個比他更強，更狠毒決絕的女人才敢接近，才敢撩撥他

小蓮死后，劉建一成長了，他成長成了小蓮，學會了如她般決絕

他成了人人口中的“惡鬼”，他不再穿著他黑色的風衣穿梭在歌舞伎町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而是永遠深居在“加勒比”的閣樓上，通過他“養(yǎng)的狗”來搜集外面的情報，算計這在活動在外面的每一個人

他從原來那個“除了小孩什么都賣的男人”，變成了連小孩都賣的人，為了強大他什么顧忌都沒有了，因為他也像小蓮一樣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永遠墮入了他那個黑色的夢里，醒不醒已經(jīng)沒有分別了，他的生活已經(jīng)一片漆黑

我不禁困惑，這樣的生活還有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呢？

他們苦苦爭來的是無邊的黑暗

就像《暮光之城》里的那句“如果你永生不死，你為什么而活？”

可是只有爭到后他們才會看到真相

即使聰明如劉建一，他反駁夏美對于逃到?jīng)]有猜疑的世界的的向往，他說：“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地方”。這句話會讓人有種美夢驚醒的痛苦，之后聽到的人會露出會意并自嘲的輕笑

但終究是當局者迷，他們無從選擇

太悲劇了這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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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于這個無情的世界，結(jié)局最終會是這樣

最清楚游戲規(guī)則的人會活到最后，活到最后的人最終會自殺

正如《不夜城》系列的終結(jié)篇《長恨歌》里劉建一自殺式的死亡

世上只有兩種人，騙人的和被騙的。

——夏美

 

《不夜城》是香港導演李志毅1998年拍攝的，對李導的了解不多，看過的片子也僅限于一部《不夜城》。無法準確描述對《不夜城》的感受，我只是靜靜地看了兩遍，內(nèi)心深處生出的抑郁像深不見底的潭水般暗流涌動，雖然表面看似風平浪靜。

 

拋開黑幫電影的外衣，影片實際講述了一個關(guān)于欺騙和背叛的故事。沒有任何哪怕是偽裝出來的俠肝義膽或者義薄云天，影片從頭到尾始終充斥著吊詭迷離的謊言和騙局，無論父子、兄弟還是情人之間，每個人為了活下去或者更好地活下去都不惜隨時隨地出賣他人，豈只令人齒冷簡直不寒而栗。

 

東京的歌舞伎町，大都市的罪惡之角，它的浮華與墮落、喧囂與寂寞，猶如片中兩次出現(xiàn)的那個充滿象征意味的鏡頭爛污水塘上的霓虹倒影所暗示的。影片開始即以一個長鏡頭跟拍讓觀者尾隨金城武飾演的健一領(lǐng)略了歌舞伎町夜間的人生百態(tài)，買醉的、賣笑的、混跡江湖的，各種膚色的男男女女在這個城市暗黑角落里晝伏夜出。中日混血的幫會成員健一混跡于歌舞伎町各色人等間，常常掛在嘴邊的是迷人而牽強的笑容。

 

《不夜城》的故事發(fā)生在農(nóng)歷新年前的三天內(nèi)，情節(jié)緊湊而懸念迭生，令觀者不由自主地步步陷入深不可測的團團迷霧。故事由消失了一年的健一搭檔吳富春的再度現(xiàn)身始，引得被吳殺了弟兄的上海幫老大元成貴（曾志偉）、健一的義父臺灣幫頭面人物楊偉民（郎雄）和北京幫的老大崔虎等人相繼登場，健一遭到威脅不得不周旋在各路人馬之間尋找機會擺脫吳富春這個大麻煩。此時一個自稱吳富春情婦的神秘女人主動找上門來，山本未來飾演的夏美是日本在中國戰(zhàn)爭遺孤第二代，這個美艷的女人看似柔弱實則詭異，很快健一帶她跑路并禁受不了誘惑和她上了床。他們的命運是莫測的，隨著各方勢力在歌舞伎町匯集，籠罩在健一頭上的陰云也越來越重，一場黑幫之間的權(quán)力更迭已無可避免，而政治角逐之后必然要尋找個替死鬼。為求自保，健一與楊偉民達成協(xié)議，由吳富春干掉元成貴，而楊偉民將獨自控制歌舞伎町，暗殺的陰謀看似天衣無縫，孰料楊偉民早已將健一出賣……

 

當人類求生的本能與人性、感情短兵相遇，你將做何選擇？選擇如此艱難，而江湖卻幾乎不給你選擇的權(quán)力，因為生或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為了生存，夏美選擇讓自己的男人也是親哥哥倒在自己的槍下，然后再次將冷冰的槍口對準情人健一的腦殼淌了兩滴同樣冷冰的淚后猛地扣動了扳機。為了生存，健一選擇出賣搭檔，最后更不得不親手結(jié)果了夏美，用夏美的血完成自己人性的最后祭禮。開槍的瞬間，健一臉上的表情應該是百感交集而又萬端麻木。誠如夏美所言：世間的人只有兩種，騙人的和別騙的。也誠如健一說的：為何我們兩個都是騙人的。一口京片子的崔虎說了句更直白的：兄弟，這女人太聰明，我們都沒福分消受她。于是，夏美死在自己鋌而走險精心織就的騙局里。

 

《不夜城》是一部描寫幫會生活而毫無偽善色彩的電影，每個人為了生存都不惜隨時出賣自己最溫柔美好的東西。楊老頭子不動聲色地出賣健一換來歌舞伎町暫時權(quán)力的平衡，當局勢有變馬上當機立斷殺了盟友以求更大權(quán)力，看似斯文的老者竟也大開殺戒。健一的朋友秀紅（周海媚）看似忠誠關(guān)鍵時刻卻不惜殺掉情人元成貴再出賣健一以換取地位。江湖世界的血腥殘酷看似猶如物競天擇的叢林世界，但其實背后隱藏的恰恰是冷靜理性的政治權(quán)謀，用健一的畫外音去形容：這是活脫脫的一出三國演義。騙人的同時也被欺騙、背叛的同時也被背叛，這個世界贏得永遠是權(quán)謀本身而不會有真正的贏家。

 

《馬耳他之鷹》的作者曾經(jīng)說過：很少有人死在別人手里，大多數(shù)死于非命者是死在自己的手里?！恫灰钩恰酚∽C了這條規(guī)則，在步步殺機危機四伏的都市角落，稍一不留神可能就死于自己的魯莽和輕率。為此，吳富春死了，秀紅死了，狠毒的夏美也送了命，只有健一懷著必死的心情殺出重圍僥幸地存活下來。

 

《不夜城》的影像風格華麗不失頹靡，對東京夜色的鋪陳像首氖光燈拼寫的敘事詩，而雪地溫泉和墳場的片段，與全片整體凝重冷靜色調(diào)不同，前者以溫暖的赭色營造出少有的溫情脈脈，后者則以凄艷的地赭紅色渲淡了戲劇化的死亡場景。

 

健一摟著夏美開槍的瞬間漫天飛雪，夏美為即將來臨的死亡而絕望流淚，健一也在為自己某種東西的逝去而絕望。那一刻注定會下雪，那是在他們相對的溫柔時光里唯一沒有達成的愿望。很難說這對江湖兒女是否相愛過，雖然健一聽夏美講述際遇時總會流露出不忍和哀憐的眼神，這個妖媚的女人也會小鳥依人般偎依在他的懷抱里，雖然健一摟著夏美的尸體在冰冷的雪地里佇立了好久。然而一聲槍響以后，健一終于蛻變?yōu)檎嬲睦溲獎游铩?br>
 

死去的人當然無法再去騙人，而活著的人等待他的，依然是漫漫無盡的謊言與背叛。

  什么夏美？ 夏美是誰？ 最后 健一如是說 然后 輕輕地 風起 一陣碎雪 飄忽而過 他淡淡一笑 只留下深沉黑夜里 燈紅酒綠下 一抹決絕 蕭索的背影

    他否認殺掉楊偉民是為了報仇 他堅持只是為了操控歌舞伎町 他是暗夜里嗜血的蝙蝠 在漆黑中依靠感覺亂飛而生存 冷漠無情 心狠手辣 但他一定還記得 曾經(jīng)有那么一個瞬間 在她手拿著禮物笑靨如花地跟他說 今天是情人節(jié)的時候 他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同伴 他以為自己終于不再孤單 他以為 他可以帶著她 天涯海角

          或許 時間應該定格在那一夜 氤氳水汽中 她靜靜依偎在他懷里

   其實 她渴望有個家 否則 又怎么會拿用命換來的6000萬買了移也移不動 帶也帶不走的房子 她求過他 求他忘掉一切 求他帶她逃走 逃去不用再擔心被背叛或者被出賣的地方 他告訴她 已經(jīng)太遲了

      她跳車 不是為了逃命 她終于知道 她逃不掉 她只是在 等待他 如果她沒有扣動扳機 他會愛她一輩子的 越是無情的人 一旦動情 就有足夠的力量 足以摧毀世界 他說自己無法相信她 即使她成為他的女人也還是做不到 但是 一番生死之后 那已是他對她最后的試探了 倘若真的能有那么一個如果 他寧死也會護她周全 只是...這世上 哪有那么多如果

         她是愛他的 但她必須更愛自己 否則 如此多年 那樣卑微地活著 又算什么？！

   他說他記不清親手殺死她的那一晚是否真的有落雪 其實 在她說 健一 下雪了 的時候 根本什么都沒有吧 只是 她的心里下了雪 落入他的心底 結(jié)成了冰 將那份深情 永遠凝在了他們最后的擁抱中

       他從未開口說過愛 即使存在 也不過三天 真的 只是三天么 三天 太短 還是太長

            什么夏美？ 夏美是誰？ 最后 健一如是說

  是的 什么夏美？夏美是誰？ 他愛的...是小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