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蘭波:誰撥停了生命的鐘擺,換來兩年的年少輕狂
電影看多了,不再關(guān)心各種愛情的結(jié)果,愛情的結(jié)果,惟有消逝。無論縱容失去而選擇分離,或者為了婚姻而茍且偷生,這正如同生命和死亡。于是來到愛情的源頭,愛情之所以成為愛情,愛情何以發(fā)生,何以誘出荷爾蒙,讓我們沉醉于另一個人的肉體。是來自靈魂的吸引嗎?兩年后,魏爾倫出獄,蘭波問他,現(xiàn)在有一個選擇,你是要我的靈魂,還是身體?依然使用一種心不在焉,殘酷且自以為是的語氣,于是魏爾倫說,你的身體。他以為他說出了蘭波想要聽到的答案,因?yàn)樗捞m波從不曾愛過他,蘭波從不相信愛情,蘭波相信的是人生得意需盡歡,因?yàn)樘m波相信命運(yùn),更相信主宰命運(yùn)的力量,力量推著他前行,推著他寫詩,推著他放蕩不羈,be everyone,然后蘭波遇到了魏爾倫。讓蘭波自以為是的那股力量,如果你愿意稱其為靈感,它就是靈感,它來自宇宙的核心,來自太陽,被這股力量附了身,贏得功名利祿簡直小事一樁。
然而魏爾倫錯了,當(dāng)時如果他說,我要你的靈魂,說不定蘭波真的會從此相信愛,相信懺悔和救贖,相信塵世的合理并甘愿接受這無聊的現(xiàn)實(shí)。魏爾倫在獄中的兩年,蘭波寫下了他此生最出色的詩篇,出色,因?yàn)樗鼈儊碜匀碎g的肺腑之情,而非空洞的宇宙,或許蘭波自己也對此感到驚訝吧!蘭波從不曾愛過魏爾倫,他誰都不愛,他的愛人只有生命,此刻依然??墒菍θ祟惿嬉饬x的懷疑至少會讓他懷疑愛,愛也許真的存在,如果魏爾倫選擇愛他的靈魂,或許蘭波可以試著相信愛的忠貞的不朽。正如魏爾倫所說,只有靈魂是不會蒼老的,肉體很快會腐爛而一文不值。魏爾倫以為蘭波還是蘭波,當(dāng)他說出your body這兩個單詞的時候,他以為正投了他心上人之所好,一直以來,他正是這樣投其所好,換得蘭波一點(diǎn)憐憫之情??!遇到蘭波之后,他時常大笑不止,兩個人笑到瘋瘋癲癲,而那些笑料,有時絲毫沒有一點(diǎn)滑稽可言。魏爾倫笑,是為了表示對蘭波種種匪夷所思行徑的贊賞,他笑,因?yàn)樗坏貌蝗傆谒?,正如取悅自己的一個夢。Your body,這兩個單詞同樣是用來取悅的,因此是下賤的。其實(shí)我們都知道,魏爾倫愛的是千真萬確蘭波的靈魂??!他愛上蘭波的才華,蘭波熱烈的生命力,蘭波的純凈的霸氣,那是魏爾倫逝去的年華,是魏爾倫錯過的機(jī)遇,魏爾倫愛上的,是那被他錯過的行將枯萎的靈魂附身于另一個肉體,是那一片自己未曾來得及播種理想的土地??墒?,面對蘭波,他不敢承認(rèn)這個事實(shí),他那么懦弱,他怕面對自己靈魂的真實(shí)重量,因此他寧愿盲目,寧愿讓自己的靈魂卑賤到不存在。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蘭波的唾棄,唾棄,然后施舍一些可憐的愛撫。他是這樣一個年邁而丑陋的皮囊??!于是他說,your body。兩個單詞出口的瞬間,卻斷送了蘭波最后的對于愛的信任和期待。兩年可以改變很多事,此時的蘭波,已不在是那個年少輕狂的蘭波了。他誠然是打算離開,再度遠(yuǎn)走他鄉(xiāng),這次卻不是為了什么功名或者撼動地球,而是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的只是向世界證明他的存在,存在,而且被需要,就這么簡單,可對于一個殘缺的靈魂來說,這又是那么的痛苦和艱難?;蛟S上帝給了一個人才華,就真的會在他身體的其他地方咬一口來交換吧。為了找回這一口,蘭波必須付出一生的跋涉。這正如前幾天我和朋友說,根本不存在理想這回事,選擇放棄眼前的一切而重新上路,去追尋所謂的理想,只是因?yàn)樗l(fā)現(xiàn),眼前的一切并不屬于他,并不是上帝所希望他從事并安定下來的正確之選,也無法給他安全感。有的人很幸運(yùn),啪嗒一聲,很快和世界合上了,而少數(shù)人,因?yàn)樯系劢o了他們其他一些無聊的恩賜而錯失了機(jī)緣。追尋理想,是因?yàn)槁犚娏藘?nèi)心的聲音,世界只對他忠實(shí)的子民開放。
如果蘭波沒有遇到魏爾倫,他或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探索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來,成為一個詩人,或某天,當(dāng)理想之火被鄉(xiāng)下的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澆滅,成為農(nóng)民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每個人都有過瘋狂的理想不是嗎?而每個人中的很多人,都放棄了理想??商m波和很多人不同的是,除了他的理想有足夠的才華做支撐之外,很大一個原因,因?yàn)樗龅搅宋籂杺?,這個放棄了理想并一直懷才不遇耿耿于懷的人,他看見蘭波,立刻就在蘭波身上看見了自己,這種感覺仿佛死而復(fù)生,他因此而欲罷不能。蘭波的欲望是很純粹的,無論是撼動地球,還是尋找缺失的自己,他堅(jiān)定而執(zhí)著??晌籂杺惒煌?,他遇見蘭波之前,早已看盡人世間各種骯臟的勾當(dāng),飽經(jīng)了各種欲望的摧殘,酒精,女人,名聲和金錢,他委身于自己的欲望,纏在自己親手編織的欲望之網(wǎng)中動彈不得,一邊咒罵著卑鄙的世界。而他對于蘭波的愛,說白了,也只是他各種欲望其中的一種,只不過因?yàn)樗^“理想”、藝術(shù)和文學(xué)的烘托,虛偽而美麗的光暈美化了它,與其說魏爾倫愛的是蘭波,不如說他愛的是一個飄渺的夢,一座充溢著懷舊之情的烏托邦。烏托邦的力量超過了女人,金錢,自尊,甚至羞恥。它讓魏爾倫發(fā)瘋了似的沉醉在時光幻覺中盲目亢奮,越陷越深。而對于蘭波,這場感情糾纏的影響也是致命的:它撥停了蘭波生命的鐘擺,因?yàn)槲籂杺惖男蕾p和愛慕,蘭波越發(fā)驕傲,年少輕狂更顯得理所當(dāng)然,兩年,他停留在16歲的情緒中,蘭波的溺愛讓他忘卻了懷疑,不僅懷疑,連猶豫都沒有。一直到魏爾倫終于開了槍,現(xiàn)實(shí)的法庭終于擊毀了這艘靠著才華和傾慕作燃料的理想艦艇。魏爾倫入獄,蘭波的人生終于得以釋放和前進(jìn),他開始思考,回憶和懷疑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宇宙是無法撼動的,世界本身就是個離了誰都會轉(zhuǎn)的愚蠢而頑固的球體,他決定停筆。眼前兩條路可走,停留或流浪,一切取決于魏爾倫選擇他的靈魂或肉體,取決于愛本身是否可以說服蘭波那顆驛動的心。Your body,魏爾倫說,一邊曖昧地看著他,這句謊言,幾乎斷送了蘭波的下半生。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個只圖“人生得意需盡歡“的輕狂少年,他已經(jīng)獨(dú)自向前跨出了很多步。如果沒人能夠理解,如果沒人在乎他的存在,他只有流浪,只有孤軍作戰(zhàn)。我想要陽光,我想要幫助別人,站在死亡的臨界,他感到還是沒有實(shí)現(xiàn)自己的價值,他簡直是含恨而終的。這都怪魏爾倫,可魏爾倫又什么錯呢?雖說他愛蘭波,其實(shí)愛的是錯過的自己,但無論如何,那絕對是愛情,愛情有很多種,條條大路通愛情啊!于是,怪來怪去,我又只能怪命運(yùn),怪上帝,怪造化弄人。
萊昂納多真是美呆了-。-
2 ) 發(fā)了狂的天譴,盲了眼的愛情
蘭波。魏爾倫。
這是兩個天才的碰撞。
發(fā)了狂的天譴,盲了眼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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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xué)時我第一次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老師帶著布道般的熱忱,為我們深情朗讀他自己翻譯的蘭波的詩作。蘭波與魏爾倫,這兩人的名字從我第一次知道起,就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
當(dāng)然,其實(shí)我們滿是現(xiàn)實(shí)主義大師的課本里,沒有魏爾倫,更不會有蘭波。就算是真的有的話,我揣測對他們繞不過去的關(guān)系的描繪恐怕也會是“亦師亦友”之類,雖然我以為用“愛得死去活來”來形容也許更貼切些。
他們是比波德萊爾更肆意張揚(yáng),頹廢狂野的天才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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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年,17歲的蘭波接受當(dāng)時已是著名詩人的魏爾倫的邀請,去往巴黎。魏爾倫此前曾讀過蘭波的詩《醉舟》,十分欣賞蘭波的才華。來到巴黎之后,蘭波就住在魏爾倫的家里。當(dāng)時魏爾倫已經(jīng)結(jié)婚,妻子家境富有,他就住在岳父家中。除了魏爾倫,蘭波的到來成了所有人的惡夢。他恃才傲物,舉止怪異,放浪不羈,基本是走到哪里,就一路毀到哪里,無論是魏爾倫的家人還是魏爾倫以前常往來的巴黎文學(xué)精英團(tuán)體,都對他反感畏懼,避之惟恐不及。
惟有魏爾倫如同發(fā)現(xiàn)了靈感源泉一樣,對他著迷不已。兩個人很快就同居在了一起,生活放任無度,酗酒、吸食大麻如同家常便飯,共同“探索了感官享樂的全部過程”。
魏爾倫為了蘭波拋妻別子,兩人去了比利時、英國流浪。瘋狂的兩年同居生活中,兩人相互追逐,彼此傷害,紛爭不斷。1873年,在最后一次爭執(zhí)中,魏爾倫開槍打傷了蘭波。魏爾倫被逮捕,并因殺人和行為不端的罪名被判入獄兩年。這段孽戀也由此畫上了休止符。
之后蘭波一人孤身返鄉(xiāng),很快就寫出了他最知名的作品《地獄一季》,而今這已被公認(rèn)為象征主義文學(xué)的代表作。此后,蘭波就放棄了寫作。他一生最光彩絢爛的作品就誕生于他20歲之前,誕生于他與魏爾倫瘋狂糾纏的幾年中。而后他四處漂泊,經(jīng)歷繁雜,甚至販賣軍火,最終37歲時病逝于非洲。
魏爾倫死于1896年,他還在世時,已詩名鼎盛。而蘭波的詩歌,當(dāng)時并不廣為人識,魏爾倫是唯一發(fā)現(xiàn)蘭波恒久生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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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全蝕狂愛》出自一位女導(dǎo)演艾格尼依斯扎·霍蘭,她之前拍過一部我挺喜歡的電影《歐羅巴,歐羅巴》。但說到這部電影,除了真實(shí)存在的故事本身就足夠蠱惑誘人外,電影本身并談不上有多么出色??偢杏X有些就事論事,并未能如片中詩人的作品那樣,獲得穿越時光的永恒的生命力。
這個電影的最大亮點(diǎn),也許就是扮演蘭波的時年20歲的萊昂那多·迪卡普里奧。
蘭波,關(guān)于他的外貌,有人形容“溫存而伶俐”,也有人說他是“骯臟男孩”。不過若從相片上看,萊昂那多與蘭波和還真頗為相似。
那個時候的萊昂那多纖細(xì)、稚嫩,青春不羈,光彩照人。倒不是說那時的他演技有多出色,更大程度上是外形和年齡的貼近幫了萊昂那多大忙,那個天使面孔、魔鬼心靈的蘭波被他演繹得充滿了奇幻色彩??扇宋镆坏┥狭四昙o(jì),那種感覺就消失殆盡,萊昂那多力有不逮,表演的痕跡立刻就顯露了出來。
威廉·岡特在《美的歷險》中這樣描繪魏爾倫:“他的眼睛有點(diǎn)斜視,其貌不揚(yáng),像個壞蛋,四肢長著濃瘡,纏著叫人惡心的破布條”。電影里的魏爾倫大致就是這樣了,如果不是更糟的話。戴維·休利斯扮演不到30歲的魏爾倫(我至今耿耿于懷地記得,此人拿走了93年戛納電影節(jié)的最佳男主角獎),又老又禿又委瑣,被塑造得像個酒鬼和懦夫,你實(shí)在很難把這個形象和一個著名詩人聯(lián)系在一起。在蘭波光彩照人的魔力下他完全昏了頭,成了個無用的欣賞者和用暴力掩蓋懦弱的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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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這部電影除了描繪一場驚世駭俗的瘋狂愛戀外,更大的價值也許在于,它讓更多的人知道了蘭波與魏爾倫。
找到了!
什么?永恒。
那是太陽與海
交相輝映
我永恒的靈魂
注視著你的心
縱然黑夜孤寂
白晝?nèi)绶?
——蘭波 《地獄一季·永恒》
附: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這一系列文章中談到的電影,皆涉及一些作家的同性愛情故事。之所以取這么個俗不可耐兼狗血淋漓的名字,其實(shí)也是拜各種譯名所賜。就好像Wilde譯成《心太羈》本很絕妙,而有人非要譯作《王爾德的情人》;又或者如同Maurice不譯作《莫瑞斯》而要譯作《墨利斯的情人》一樣,生怕觀眾不想入非非,硬是要把“情人”安在上頭。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之二)——《留心那話兒》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之三)——《王爾德》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之四)——《莫瑞斯》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之五)——《小塵?!?/a>
大師和他的情人們(之六)——《克里斯托弗和他的同類》
3 ) 愛的侵蝕
KEY WORDS
Rimbaud and Verlaine
Rimbaud:Don't expect me to be faithful to you.
Verlaine:Why are you so harsh with me?
Rimbaud:Because you need it.
我是因?yàn)檫@段對話才有心去看Total Eclips。事實(shí)證明,它果然是影片的精髓所在。
Rimbaud和Verlaine這一對是眾人皆知的瘋狂,除卻同性之戀本身,兩人的分分和和也鬧的滿城風(fēng)雨。
直至1873年7月10日Verlaine擊穿了Rimbaud的手掌,后者一怒之下將其告上法庭。當(dāng) Verlaine在監(jiān)獄接受肉體的禁錮時,Rimbaud出版了在當(dāng)時反映冷淡的《地獄一季》。當(dāng)Verlaine服刑期滿釋放之后,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已經(jīng)是19歲脫離了稚氣,喪失了詩人之心的Rimbaud。
1875年3月,Rimbaud去斯圖加特看望了Verlaine,那之后,兩人再未見面。
Rimbaud漂泊的人生終于在他37歲那年經(jīng)歷了漫長而痛苦的臨終后結(jié)束,而Verlaine在此期間的景況亦相當(dāng)凄慘,唯有酒精一如既往的麻痹著他失去了鼓動靈魂和殘破的身體。
也許正因如此,Rimbaud的死才會顯得格外突兀。正像他們曾經(jīng)有的愛情,當(dāng)疼痛已經(jīng)過去,以為時間就要將自己交付永恒,赫然發(fā)現(xiàn)有道尚未愈合的傷,它傾瀉而出的竟是深深的眷戀。
Verlaine:對他的記憶猶如太陽照耀著我,永不熄滅。
KEY WORDS
手心的太陽
“太陽,這溫柔與生命的爐火
將燃燒的愛情注入沉醉的泥土”
——Rimbaud《太陽與肉身》
I want the sun!I want the sun!
當(dāng)年輕的Rimbaud初次對長他十歲的Verlaine說出這句話時,少年的青澀的執(zhí)著顯露在臉上,嘴唇翹起的弧度和緊皺的眉心都是惹人疼愛的倔強(qiáng)。男人略帶戲噱的眼神注視著眼前少年閃爍的眼睛,大概將它當(dāng)成這個桀驁的小詩人一時發(fā)狂的想法。
然而,當(dāng)他一次又一次的聽見少年在夢中的呼喊,當(dāng)大海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那一刻,少年近乎癡狂的甩掉身上的衣衫沖進(jìn)海浪里,當(dāng)少年緊緊的擁住他親吻著他的臉頰,當(dāng)快樂像潮水一樣在兩人的身體間推來蕩去,內(nèi)在和肉體一同嘶吼著沖上最高峰時,他終于明白,太陽將是伴隨眼前這個年輕的終生的記號。
Rimbaud 把太陽刻在了愛人的手心,凌厲的刀尖殘酷的宣告著他充滿私心的愛情。他鄙視圣人,詆毀神明,他站在詩人們聚會的餐桌上叉開雙腿用一泡尿澆了他所不屑的陳詞濫調(diào)。他是個惡劣的頑童,是個粗魯?shù)牧髅?,是被上流社會不容,中產(chǎn)階級所詆毀的瘋子,他是那樣一個人,一個天才,一個拋棄了婊子女神無恥的眷顧,信仰太陽的力量并想借此通過自己的手改變世界的人。詩歌之血在詩稿上沁開來,漫過稿紙長長的白色纖維,一絲絲,一層層,那聲音是如此刺耳,以至于他出離忍受的在圖書館里嚎叫出聲。
當(dāng)長久以來的瘋狂最終將他們逼上懸崖,已是幾經(jīng)離合的兩人站在崩潰的邊緣。而Verlaine的一顆子彈終結(jié)了這一切。
Rimbaud 的手掌在陽光下晃動,他蒼白的面頰上露出一絲幾近嘲諷的笑容,他合衣躺在床上,身邊擺著剛收拾好的行李,他的戀人——才用恫哭和乞求希望他留在自己身邊 ——此時正坐在正對床頭的一張椅子上,顫抖的手臂架在椅背上,手中的槍毫無目標(biāo)的朝著Rimbaud和他共同面對的太陽的方向,仿佛是經(jīng)受不住誘惑,也或許是手指失控,子彈沿著槍管的方向旋轉(zhuǎn)著劃出一條優(yōu)雅又滑稽的拋物線,像一個笑話,亦或是邪惡的報復(fù),就那樣沖著Rimbaud伸向太陽的手掌奔去……
砰!
太陽滴血了。啪嗒,啪嗒,濺濕了少年光潔的額頭,凝固了他略帶驚訝的表情。他癡癡的把手掌翻過來,手心熱辣辣的,被灼燒得生疼,那分明是太陽的溫度。
太陽攢在自己手心里,卻總感到錯過了什么,只是現(xiàn)在太痛了,想不起來……
KEY WORDS
Total Eclipse
“我憂郁的心在船尾流連,
我的心被煙草覆蓋
它們在我心里噴射著汁液
……接著就是酒足飯飽
當(dāng)他們嚼完了煙草
我只好為了健胃蹦蹦跳跳
可如果我的心被吞噬
當(dāng)他們嚼完了煙草
怎么辦呢,噢,被竊的心?”
——Rimbaud《小丑的心》
Rimbaud 無疑是愛情的小丑。他譏諷Verlaine對他妻子的熱愛,嘲笑他的所謂忠誠,他踐踏Verlaine對自己因愛而生的隱忍,甚至用最嚴(yán)厲的詞語辱罵他,貶低他作為詩人和男人的雙重自尊,他站在自己的舞臺上,被聚光燈所照耀,以年輕為資本肆意妄為,然而事情卻并不那么如他意。那感覺像極了一個嬌縱的公主因?yàn)閲覟l臨滅亡,而被迫給一個在戰(zhàn)亂中救她性命的騎士做了情人。而她的情人還要在跟她歡娛過后的早晨在床邊的地上拾起衣褲,悄悄的穿戴整齊,在他身后輕輕掩上門,穿過半個城市回到他家,回到那個光著身子躺在那等他的老婆的床上。
誰也看不到小丑的哭相,即使到最后連他自己都忘了怎么哭。大幕落下,他終于回歸到那個面無表情的玩偶。
所以有生之年,Verlaine從沒聽過Rimbaud說一個“愛”字。然而在那個Verlaine追隨被自己岳父趕出來的Rimbaud而去的那個大雨的夜晚——或許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擦身而過的瞬間,亦或是命運(yùn)——就注定了Rimbaud必將被愛情所困。對于他來說,一只腳踏進(jìn)愛的旋渦,另一只腳就離黑暗深淵的邊緣不遠(yuǎn)了。
那是他賭上自己擁有的一切天分和作為詩人的靈魂所付出的愛情,他選擇了Verlaine,他把自己的言語交給他,讓他來主導(dǎo)自己表達(dá)的方式,把自己的生活交給他,讓他支持自己衣食所需,把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統(tǒng)統(tǒng)交給他,任由他處置。
早就說過,“她能給你的全部只是性?!?
而我不是。
而你卻在我的身體和靈魂二者當(dāng)中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前者。
于是作為詩人的Rimbaud死了,為了成全你有所虧欠的愛情,我做了比死還要讓人感到悲哀的犧牲。我不再寫詩,不再為憤怒沖昏頭腦,那個自由的靈魂最終被釋放,消失在太陽的盡頭。而這個肉體的存在只是為了贖它從前犯下的罪,為了向你贖罪。我信神,只是為了讓自己相信對你的愛不是和你做愛那么簡單,也不像寫一首詩那樣復(fù)雜。
被侵竊去了心,剩下空空的胸膛在峽谷的風(fēng)往來的穿行中呼呼作響。
這是帶著腥甜血味,愛的侵蝕。
4 ) 《全蝕》電影劇本
《全蝕》電影劇本
文/[英國]C·漢普頓
譯/李二仕
〔譯者前言〕阿蒂爾·蘭波(1854—1891),生于法國和比利時邊界上的沙勒維爾,中學(xué)時便表現(xiàn)出非同一般的詩才,受到教師伊桑巴爾的賞識和鼓勵,激起了他對文學(xué)的愛好。1871年他受保羅·魏爾蘭(1844—1896)之邀,帶著他的詩稿《醉舟》前往巴黎。他們兩人的相識,給魏爾蘭的生活和他的妻子瑪?shù)贍柕聨砹藳_擊。同時,蘭波的新詩觀念對魏爾蘭的詩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此后,他們同去倫敦和比利時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關(guān)系時好時壞。1873年7月,蘭波決定和魏爾蘭分手時,魏爾蘭開槍打傷了蘭波的左手腕。后來蘭波先后參加過荷蘭殖民軍、曾在紅海沿岸的港口謀生,甚至在非洲做過軍火生意。魏爾蘭被關(guān)進(jìn)蒙斯監(jiān)獄兩年。1891年,蘭波從非洲回到法國,因?yàn)橛彝乳L了毒瘤,在馬賽作了截肢手術(shù),同年因病情惡化,于馬賽的一家醫(yī)院中逝世,年僅37歲。1896年,魏爾蘭在妓女歐仁妮的守護(hù)下在巴黎去世。
蘭波留下的詩約有140首,還有散文詩,《著色版畫集》和《地獄中的一季》都是他在16至19歲時寫的。他的詩歌特色是對宗教和社會環(huán)境持有強(qiáng)烈的反抗,富于生動的感覺之美。他提出新的美學(xué)思想:詩人應(yīng)該具有足以透視無限深處的慧眼,應(yīng)該擺脫個人人格的束縛而成為“永恒”的代言人?!蹲泶凡粌H被譽(yù)為象征派詩歌的杰作,而且被后來的超現(xiàn)實(shí)主義者們引為知音。他有過這樣的名言:“詩人必須是洞察者,他的使命是要奔放地解放一切感覺而抵達(dá)未知之域?!蔽籂柼m曾經(jīng)因?yàn)樵谠姼韬蛣?chuàng)作理論方面的建樹,享有“詩王”之稱。在流浪期間寫了詩集《無言的戀歌》,在獄中寫了《智慧集》,這些都是他的創(chuàng)作高峰,他要求詩歌具有音樂性,主張朦朧和明晰互相結(jié)合。蘭波、魏爾蘭和馬拉美并稱為象征詩人的代表,對于20世紀(jì)的文學(xué),無論在法國還是其他國家都具有很大的影響。
外景,火車站,黃昏
1871年9月的一天。法國阿登省的沙勒維爾車站站臺上的旅客已紛紛離去,但是攝影機(jī)很快就發(fā)現(xiàn)并開始關(guān)注著一位令人側(cè)目的16歲男孩。他有一雙大而紅的手,臟兮兮的。他那灰色的眼睛極具穿透力,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他的領(lǐng)結(jié)松散地圍在脖子上,就像一根破舊的繩子。他的外套磨損很厲害而且破舊,袖子也太短,褲子夠不著他的藍(lán)襪子——還差一英寸。黑色的靴子沾滿了泥漿,帽子也沒戴,這就是阿蒂爾·蘭波。
插入字幕:1 MAUVAIS SANG 壞血
很快我們就聽到保羅·魏爾蘭的聲音,低沉而若有所思。
魏爾蘭(畫外音):有時候他會用柔和的方言,款款講述令人悔恨的死亡,這世上存在著憂傷的人群,痛苦的工作和心碎的別離。
一輛火車徐徐駛進(jìn)車站。蘭波向前走到站臺的邊上。
內(nèi)景,車廂內(nèi),白天
蘭波坐在車廂靠窗戶的一角,嘴里叼著一根陶土制的用舊了的煙斗,正噴吐著煙霧,這使得他鄰近的乘客都很不高興——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中年婦女,車廂里另外兩個人是一對上了年紀(jì)的夫婦,而車廂外面是一片秋日的景象。
魏爾蘭(畫外音):在我們的酩酊小屋,他用淚眼觀望圍繞在身旁的那些貧賤的人們。
外景,高架鐵路,白天
火車停在高架鐵路上,在天空的映襯下,顯得頗有氣勢。
魏爾蘭(畫外音):他的同情心讓他在黑暗的街道上扶起醉鬼,就像是一個壞母親也會對她的兒女心懷慈悲。
內(nèi)景/外景,車廂,白天
蘭波望向窗外,沒再抽煙。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令其他乘客震驚的是:他打開了車廂門。順著高架鐵路的邊沿往下看,這段差距令人眩暈——我們是順著蘭波的視點(diǎn)向下看的。
魏爾蘭(畫外音):他的動作猶如在讀教義問答手冊的小女孩那般優(yōu)雅。他假裝通曉一切,商業(yè)、藝術(shù)、醫(yī)學(xué)。
外景,高架鐵路,白天
鏡頭從下面拍攝蘭波出現(xiàn)在打開的車廂門道的窗框中。突然,他邁向前,伸出胳膊,作出要飛的樣子。鏡頭從一個陡峭的角度,拍攝他向上好像跳出了窗框。
魏爾蘭(畫外音):我追隨他,我必須這樣。
內(nèi)景,魏爾蘭的住所,黃昏,1892
魏爾蘭睜開一只眼睛。他現(xiàn)在48歲了,但看上去更老。深陷的眼睛顯得無比憔悴,他臉頰和嘴唇上的胡須以及禿頂使他呈現(xiàn)出縱欲過度的樣子。他像往常一樣用一只手在臉上摩擦著。
鏡頭從另一個角度讓我們更多地看到了這間寒磣的閣樓,魏爾蘭和歐仁妮·克蘭茨躺在床上。她也有40歲左右,睡得正酣。她染成亮紅色的頭發(fā)披散在灰色的長枕頭上。
魏爾蘭探身從床底下拎出一個破爛的尿壺。當(dāng)看到里面已經(jīng)結(jié)了冰的尿時,他皺了皺眉頭,并且發(fā)出了很小的一聲嘆息。然后他又看了看依舊熟睡的歐仁妮,又輕輕地把尿壺放回了床底。他掀開了被子,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他在長長的打著補(bǔ)丁的灰色連褲內(nèi)衣外面套上了一件襯衣。他踮著腳走過房間去拿歐仁妮放在桌上的手提包。就在他快要打開手提包時,歐仁妮坐了起來,從房子的另一頭盯著他。
歐仁妮:別碰它。你想要錢,自己去掙。我就是這樣。
魏爾蘭放開了手提包,神情疲憊。
魏爾蘭:我只是想也許:……
歐仁妮:永遠(yuǎn)都是我掙得的比你帶回家的要多得多。
魏爾蘭:那是因?yàn)槟闶侨绱似痢?br>她并不漂亮,看上去粗俗而且輕桃;但是當(dāng)她赤身坐在床上時,又有些發(fā)號施令的派頭。魏爾蘭走過來,回到了床上,但是她擋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歐仁妮:你也別想碰我。你帶上昨晚寫的詩,去瓦尼埃爾賣掉。
魏爾蘭乖乖地轉(zhuǎn)過身去,走到他用作寫字臺的一張窄而亂的桌子旁。在一堆書、雜志和文稿上面是一張紙,上面是用整潔但顫抖的筆跡寫的一首三節(jié)四行詩,有多處修改和很多圈刪以及寫完后的想法注明。魏爾蘭伸手拿起這首詩,并且沉思冥想了一番。
魏爾蘭:我想,還要寫一節(jié),所要表達(dá)的思想就完整了。
歐仁妮:如果沒有,人們也不會惦記著,不是嗎?
魏爾蘭遲疑了一下,然后再次放下詩稿,琢磨著她的話,然而卻無言以對,滿臉懊喪的神情。
外景,東方車站,白天,1871
魏爾蘭現(xiàn)在是27歲,穿戴高貴而且十分正式,雖然已經(jīng)禿頂,但是從另一方面講,同前面場景里邋遢而又好色的外表完全是天壤之別。他和他的朋友夏爾勒·克羅在柵欄邊等著,夏爾勒年紀(jì)還大些,高高的個子,卷曲的頭發(fā),一副紈绔子弟的派頭?;疖囈呀?jīng)到站,他們身邊不時有旅客經(jīng)過。
蘭波穿過柵欄,獨(dú)自在人群中穿行,四處張望著,朝魏爾蘭和克羅方向走來。魏爾蘭注意到了他:他皺了會兒眉頭,顯然是對蘭波的外表感到震驚。蘭波以他的方式盯了一下這對打扮時髦的人,然后走過去。魏爾蘭把注意力重新投向過來的人群。
外景,巴黎街頭,白天
蘭波步履匆匆。這成了他形象的最主要特點(diǎn):視線盯著前方,身體總是向前疾行,無休無止。但是這次他被看到的景物分散了注意力,便放慢了步子。街道呈現(xiàn)出剛剛打完內(nèi)戰(zhàn)、公社被鎮(zhèn)壓后的破落景色。建筑物被摧毀,還有燒焦的殘?jiān)珨啾?,墻上彈痕累累,窗戶都被打爛了。有的地方的許多房子都燒了個精光,只剩下滿街的碎石、碎磚和黑乎乎的裂縫。老鼠在廢墟里竄行。人們圍著臨時生起的火堆。在人們尚未完全圍攏的缺口處,靠近火堆的地方,可以看見一些老鼠在等待烘烤的面包。一個年齡與蘭波相仿的年輕人,離開人堆,向蘭波伸過來一只手乞討。蘭波停下來。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然后掏出幾個硬幣,大概是他的全部財(cái)產(chǎn)。他想了一會兒,然后把所有的硬幣毫不猶豫地給了那個年輕人。隨后,繼續(xù)闊步前行。
內(nèi)景,莫泰·德弗勒威爾家的客廳,晚上
一位40歲左右的漂亮女人,魏爾蘭的岳母,莫泰·德弗勒威爾夫人坐在鋼琴旁,以嫻熟的技巧演奏著《羅恩格林》(注1)前奏曲。同時,她18歲的富有魅力的女兒瑪?shù)贍柕隆の籂柼m,已有八個月的身孕,此時正往一個雕有圖案的玻璃花瓶里插花。這是一間位于蒙馬特爾高地的豪宅,有著寬敞的房間,以路易·菲利浦的風(fēng)格裝飾,顯得豪華而簡潔。
就是在這種氣氛下,蘭波走進(jìn)了房間,倆人都沒能看見他,所以當(dāng)他在門道里靜候了一些時候,終于開口說話時,嚇了她們一大跳。
蘭波:晚上好。
莫泰夫人突然停止了演奏;瑪?shù)贍柕裸吨瑥堥_嘴,舉著花。
蘭波:我是來找保羅·魏爾蘭的。
莫泰夫人:你是……蘭波先生?
蘭波:是的。
莫泰夫人:那么,魏爾蘭先生沒和你在一起?
蘭波:啊,沒有。
瑪?shù)贍柕拢核ボ囌窘幽懔恕?br>蘭波:可他不知道我長的啥樣,不是嗎?
直到此刻莫泰夫人才站起來。
莫泰夫人:我是莫泰·德弗勒威爾夫人,魏爾蘭先生的岳母。這是我女兒,魏爾蘭太太。
蘭波和兩位女士敷衍了事地握了握手。
瑪?shù)贍柕拢耗闶窃趺磸能囌镜竭@兒的?
蘭波:步行。
莫泰夫人:你不想梳洗一下么?
蘭波:不。
莫泰夫人:你是不是把行李放在大廳里了?
蘭波:什么?
莫泰夫人:你的行李。
蘭波:我沒帶行李。
莫泰夫人:沒有行李?
蘭波:沒有。
莫泰夫人:噢。
無言以對。莫泰夫人盡力尋找談資。
莫泰夫人:你甚至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年輕。
瑪?shù)贍柕拢耗愣啻罄玻?br>莫泰夫人:親愛的,問人家年紀(jì)是不禮貌的。
瑪?shù)贍柕拢簩Σ黄?,我只是很感興趣。
她們倆都看著蘭波,但是他看上去并不想勉強(qiáng)自己幫助她們擺脫窘境。大家相持了好長一些時間,最后還是蘭波打破了僵局。
蘭波:我想撒尿。
莫泰夫人想盡量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但她的笑容里有些局促不安。
內(nèi)景,餐廳,晚上
當(dāng)魏爾蘭看著隔桌而坐的蘭波時,鏡頭關(guān)注著魏爾蘭人迷的眼神。短暫的沉默;最后我們處于魏爾蘭的視點(diǎn)看見蘭波漫不經(jīng)心地挑吃他的食物。同桌吃飯的還有克羅,瑪?shù)贍柕潞湍┓蛉恕?br>魏爾蘭:你多大了,如果你不介意我這樣問的話?
瑪?shù)贍柕拢核橐獾摹?br>蘭波:16歲。
魏爾蘭:但在信上你卻說21歲。
蘭波:嗯。
魏爾蘭:我在車站看見你,但沒想到就是你。
蘭波:彼此。
魏爾蘭:你寄給我的詩,以20歲而言,真了不起。以16歲而言,更是史無前例。
蘭波:所以我才自稱21歲。我不想讓你沒讀詩就先施恩惠。
魏爾蘭:當(dāng)然,現(xiàn)在看來是值得的。事實(shí)是令堂讓你呆在家里也沒錢可掙。你輟學(xué)了?
蘭波:是的。
魏爾蘭:我希望令堂沒生我的氣。
蘭波:沒有,當(dāng)她知道是你出的旅費(fèi),很高興。
莫泰夫人:蘭波先生,你是來自阿登省的沙勒維爾鎮(zhèn),是嗎?
蘭波:對。
莫泰夫人:宜人的小鎮(zhèn),沙勒維爾,對吧?
蘭波:爛透了的地方。
瑪?shù)贍柕拢毫钭鹪谀膬焊呔停?br>蘭波:想必是醉鄉(xiāng)吧。我們有10年沒見著他了。
瑪?shù)贍柕拢簩Σ黄稹?br>蘭波:沒必要,走了對他更好。
蘭波把盤子推開,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氣味難聞的破舊陶制煙斗和一些火柴。他點(diǎn)燃了煙斗,很響地吸著。莫泰夫人用很不自然的眼色望著他。
蘭波:介意我抽煙嗎?
莫泰夫人:一點(diǎn)兒也不。(勉強(qiáng)擠出了友善的笑容)你的詩歌給我的印象也很深。
蘭波望著對面正皺著眉頭的魏爾蘭。
蘭波:你讓她看了我的詩?
莫泰夫人:也許晚飯后可以請你為我們朗誦詩歌?
蘭波:我不干。
瑪?shù)贍柕拢簽槭裁矗?br>蘭波:我不想。我從不朗誦自己的詩歌。
瑪?shù)贍柕拢簞e的詩人都這樣。我們有社交晚會……
蘭波:我對別的詩人怎樣不感興趣。
克羅:你不認(rèn)為詩人之間可以互相學(xué)習(xí)嗎?
蘭波:只有爛詩人才會。
聽到這種充分自信而且粗暴的回答,魏爾蘭禁不住笑了。
內(nèi)景,安德烈酒館,白天
這是一家昏暗的酒館,魏爾蘭經(jīng)常光顧。20多年的時間里,這家酒館沒什么變化。永遠(yuǎn)都是一間煙霧彌漫的低矮的屋子。然而此刻,充滿銀幕的是一杯純正的苦艾酒。橫放在玻璃杯上的是銅制的過濾器,上面有一塊方糖。魏爾蘭舉起一罐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杯里兌;水穿過過濾器,開始把原先是單調(diào)的褐色液體變成了打著轉(zhuǎn)兒的渾濁綠色。
魏爾蘭(畫外音):你知道這個嗎?
蘭波(畫外音):我知道是什么。
魏爾蘭(畫外音):這是詩人的第三只眼。它能融化冰河。
一個更為寬遠(yuǎn)的角度:他倒完了水,把酒推給對面的蘭波,然后開始稀釋自己的酒。蘭波呷了一口,并且想盡量掩飾強(qiáng)勁的酒力對自己的作用。魏爾蘭猾黯地打量了他一番。
魏爾蘭:你認(rèn)為我太太如何?
蘭波:我不知道,你認(rèn)為如何呢?
魏爾蘭:當(dāng)然,她還只是個孩子。
蘭波又吸了一口苦艾酒,然后盯著魏爾蘭的眼睛。
蘭波:我也是。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瑪?shù)贍柕绿稍阢~制的雙人床上,旁邊的魏爾蘭穿著睡衣,正在讀一扎用整潔、利索的筆跡寫的詩歌手稿。那正是《醉舟》(注2)。
魏爾蘭:聽這一句:“有時候我見到人們自以為見到的。”
瑪?shù)贍柕拢核皇俏蚁胂竦哪菢印?br>魏爾蘭沒在聽她的。他在另一頁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魏爾蘭:“我已流太多的淚。心碎的黎明,每一輪太陽都是憤怒,每一輪月亮都是憂愁……”
瑪?shù)贍柕拢何冶容^喜歡你的詩。我真的看不懂他的詩。
魏爾蘭:不,不,這是新詩。
內(nèi)景,客廳,晚上
蘭波手持燭臺,嘴里叼著煙斗,摸索著穿過黑屋子,來到莫泰的書房,并且審視著書架上的書。他取下一本《惡之花》,然后又取下維克多·雨果的一本詩集《懲罰集》。掃了一眼扉頁,發(fā)現(xiàn)這本書是簽了名的,里面有雨果流暢的字體書寫的贈辭。他繼續(xù)搜索,手指沿著上好的皮書脊滑過。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魏爾蘭還在閱讀。不一會兒,瑪?shù)贍柕掠行獯跤酢?br>魏爾蘭:怎么啦?
瑪?shù)贍柕拢核谔咄取?br>魏爾蘭放下詩稿,揭開被子,掀開瑪?shù)贍柕碌乃?,并且把自己的耳朵貼在瑪?shù)贍柕鹿墓牡亩瞧ど?。他聽了一會兒,?dāng)嬰兒踢腿時,他高興地笑了。然而瑪?shù)贍柕碌谋砬閰s是若有所思。
瑪?shù)贍柕拢耗悴挥X得將他暫時托付給你的一個朋友會更好些?
魏爾蘭臉色沉了下來。他把腦袋從肚皮上挪開,站了起來,眉頭緊皺。
魏爾蘭:人們不了解他。只有我理解他。
瑪?shù)贍柕拢旱歉赣H一定不會了解他。
魏爾蘭惱怒地嘆了口氣并且沖著瑪?shù)贍柕潞稹?br>魏爾蘭:你看來還沒有意識到,我們今年鬧了場革命,我支持這場革命。我沒有被打死就不錯了。若不是我丟了工作,我哪會接受你父親的這點(diǎn)兒施舍?
瑪?shù)贍柕率艿搅藗?,望向一邊。魏爾蘭收攏那些詩稿,繼續(xù)讀著。他的表情憤憤難平。
內(nèi)景,客廳,晚上
蘭波現(xiàn)在抱著一小堆書;他朝屋子四周望了望,眼睛被墻上的一個精致的象牙做的十字架吸引了。他盯著看了一會兒,然后伸手取下,放在口袋里。然后,他走到壁爐旁,上面放著一排瓷制小擺設(shè)。他用其中的一個來彈煙灰,當(dāng)然并沒有明顯的惡意。然后又取下另外一個怪模怪樣的瓷狗,端詳了一會,把它往壁爐上一撞,瓷狗就碎了。這樣做似乎讓他十分興奮。他因?yàn)檫@一獰笑而顯得有了生氣。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魏爾蘭的視線從詩稿上挪開,仍舊是十分生氣,迅速地瞥了一眼瑪?shù)贍柕隆?br>魏爾蘭: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所做的只不過是幫助一個朋友而已。為什么我們要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我是你的丈夫。
瑪?shù)贍柕聸]了主見,很不開心地看著魏爾蘭。她伸出手去,用手指梳理他的頭發(fā)。
瑪?shù)贍柕拢簩Σ黄?,保羅。
魏爾蘭:你是想惹我發(fā)火?
瑪?shù)贍柕聦⑹帜瞄_,被他的口氣嚇了一跳。
瑪?shù)贍柕拢翰皇堑摹?br>魏爾蘭:那就好。
內(nèi)景,客廳,白天
蘭波坐著讀書,身子深深地陷人一把扶手椅里,穿著靴子的腳隨便放在一張桌子上。當(dāng)門打開時,他抬頭看見一個儀表堂堂,長著白胡子的人走進(jìn)來,他是莫泰·德弗勒威爾,64歲。莫泰沒有馬上注意到蘭波,所以當(dāng)蘭波說話的那一刻,還把他嚇住了。
蘭波(熱情地):早上好。恐怕家里人都出去了。也許你是來看老家伙的吧。
莫泰:老家伙?
蘭波:莫泰·德弗勒威爾。你不是他的朋友嗎?
莫泰:不是。
蘭波:對了,我想你也不是。就我所知,他沒有什么朋友。
莫泰:真的嗎?
蘭波:很明顯,他的貪婪必定促使他用卑鄙手段征服來訪者。據(jù)我所知,他先講沉悶的故事,讓人聽暈了,然后就開始搜劫這些人的腰包。
蘭波站起來,圍著莫泰踱步。莫泰的火氣上來了,發(fā)出咕嚕聲。蘭波見勢不好,就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十字架。
蘭波:這樣吧,你想買一個十字架嗎?我用最便宜的價錢賣給你。我想它是象牙做的。
莫泰:你究竟是誰?
蘭波: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但是我會更禮貌些。
莫泰:我是莫泰·德弗勒威爾。
蘭波:啊。
此刻蘭波站在壁爐旁,他指著瓷狗的碎片——
蘭波:我昨晚好像是把你的狗打壞了。
莫泰:為什么?
蘭波:狗都是自由派。
他輕快地離開了房間。莫泰完全糊涂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外景,莫泰·德弗勒威爾的宅第,尼克萊特街,白天
蘭波離開了這間三層樓的豪華住宅(14號),重重地把前門關(guān)上,迅速地出了大門。
他轉(zhuǎn)而出現(xiàn)在陡峭而又狹窄的蒙馬特爾街上。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但是他看上去毫不在意。他的神情安詳而又幸福。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白天
莫泰沒有敲門就闖了進(jìn)來,他氣得渾身發(fā)抖。還躺在床上的魏爾蘭和瑪?shù)贍柕铝⒖套饋?,對這種侵人感到震驚。
莫泰:從什么時候起你有了不經(jīng)我的許可就邀請別人到家里來住的權(quán)利?
魏爾蘭:從你答應(yīng)讓我們住在這里起,我已經(jīng)把這兒當(dāng)成自己的家了。
莫泰:對,是你的家,而不是客人的家。
魏爾蘭:如果我不能隨意在自己家里待客,那還不如住別的地方。
莫泰:假如你不是這般游手好閑的話,也許你能租得起房子。
魏爾蘭:你知道得很清楚,要不是公社……
莫泰:都是借口。
魏爾蘭:我看你最好哪兒也不去。
莫泰站直了,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糾纏。當(dāng)他再出聲時,語氣十分冷酷?,?shù)贍柕驴吹竭@一切,滿心恐懼。
莫泰:等你下次再看到那個混混兒時,煩你讓他把扒走的東西還回來。
魏爾蘭:你在說些什么?
莫泰:他會知道我在說什么。
魏爾蘭:那你自己去問他好了。
莫泰:我很高興告訴你,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
魏爾蘭:什么?
他非常著急地從床上跳起來。
外景,蒙馬特爾街,白天
魏爾蘭沿著陡峭的蒙馬特爾街飛奔,同時拚命想把傘張開。
外景,大街上,白天
魏爾蘭在人群中穿梭,急切地審視著過往行人。
內(nèi)景,安德烈酒館,白天
魏爾蘭在昏暗的酒館轉(zhuǎn)悠,盯著黑暗的角落,審視著每一張桌子。
外景,公園,晚上
蘭波坐在長凳上,衣領(lǐng)豎起,擋著仍在下的雨,他的神情如夢中般迷離。他把手伸進(jìn)衣袋里,掏出一個胡羅卜啃起來。隨后又從另外的口袋里拿出那本《懲罰集》,開始閱讀。突然,魏爾蘭站在他身旁。
魏爾蘭:謝天謝地,我還以為再也找不見你了。
蘭波:我沒事。
魏爾蘭:那個老雜種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蘭波:是他的房子。
魏爾蘭:(伸手去拉蘭波的胳膊)來吧,另外給你找個地方。
內(nèi)景,布齊街的閣樓,晚上
蘭波跟著魏爾蘭來到一間小閣樓上,從傾斜的角度看到頂棚上的天窗和一束月光,還有一張沾滿灰塵,結(jié)滿蛛網(wǎng)的床。另外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瓦罐和盆。地上是一張軟墊和毯子之類的東西。
魏爾蘭:恐怕太簡陋了點(diǎn)兒。
蘭波:沒關(guān)系。
魏爾蘭:就湊合幾天吧。
外景,街上,晚上
一輛小型出租馬車朝蒙馬特爾駛?cè)ァN籂柼m的臉出現(xiàn)在馬車窗口。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蘭波脫下外套,然后開始從褲腰里往外拽襯衫。仿佛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淋了個透。接著開始解襯衫的紐扣。
外景,布齊街,晚上
街上圍著一小群人,都抬頭往上看。過往的行人也加人進(jìn)來,直到聚攏了一堆人。
他們正看著高高地站在屋子窗臺上的蘭波,他赤裸著身體,背后是燭光。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蘭波俯下身子,拾起他自己卷攏的一捆衣服,并且把它們?nèi)酉氯ァ?br>
外景,布齊街,晚上
衣服緩緩飄下,在下落的過程中散開來。蘭波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人群驚呆了,仰頭望著這奇異的景象。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魏爾蘭進(jìn)來時,心思卻在別處。瑪?shù)贍柕麓丝套诖采稀?br>瑪?shù)贍柕拢耗阏乙娝藛幔?br>魏爾蘭:找著了。
瑪?shù)贍柕拢核迅赣H的十字架還給你了嗎?
魏爾蘭狠狠地瞪著瑪?shù)贍柕拢袂閲?yán)肅。
魏爾蘭:如果你的父親能趕走身無分文的小孩,他就不配在墻上掛耶穌像。你們有錢人不懂得什么是貧窮。你知不知道,在沙勒維爾,如果蘭波想要看一本書,他就得去偷?
瑪?shù)贍柕拢哼@正好印證他的為人。
魏爾蘭沖過去,揪著她的頭發(fā),把她從高高的床上拽下來。她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當(dāng)她掙扎著準(zhǔn)備站起來時,他又跨在她身上,扇了她一記耳光。她再次跌倒,并且撞翻了旁邊的一張桌子。她躺在地板上,小聲呻吟著。魏爾蘭向前俯下身去,把她從地板上扶起。
魏爾蘭:對不起……對不起,親愛的……對不起。你不該說那樣的話。
他把她扶上床,就在此刻門開了,莫泰·德弗勒威爾夫婦出現(xiàn)在門口,兩個人身上都穿著睡衣。莫泰還戴著一個睡帽,拿著蠟燭。
莫泰:發(fā)生什么事情啦????
瑪?shù)贍柕拢簺]什么。
莫泰:怎么那么大的響聲。
瑪?shù)贍柕拢何摇炎雷咏o撞翻了。
莫泰夫人(急忙走過去,把瑪?shù)贍柕卤г趹牙铮耗銢]事吧,親愛的?
瑪?shù)贍柕曼c(diǎn)了點(diǎn)頭,臉色蒼白。莫泰繼續(xù)瞪著魏爾蘭。
瑪?shù)贍柕拢簺]事,沒事,我很好。
內(nèi)景,布齊街蘭波的房間,白天
蘭波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仍然沒有穿衣服,但用軟墊上的床罩裹著身子。魏爾蘭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著他。
蘭波:你愛她嗎?
魏爾蘭:當(dāng)然。她十全十美。18歲,漂亮又有錢,所有妻子的美德她都具備,而且馬上就要給我生個小子。
蘭波:你們有共同之處嗎?
魏爾蘭:沒有。
蘭波:她聰慧嗎?
魏爾蘭:不。
蘭波:她理解你嗎?
魏爾蘭:不。
蘭波:那她只能用性來滿足你?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沉默不語。最后魏爾蘭站起來。
魏爾蘭:讓我看看能否給你找到一些衣服。
外景,尼克萊特街,晚上
蘭波在莫泰的房子外面等。不一會兒,門開了,魏爾蘭飛快地出來。蘭波替他關(guān)上大門。
蘭波:好了嗎?
魏爾蘭: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nèi)ズ纫槐?br>
外景,塞納河畔,白天
魏爾蘭和蘭波沿著河堤走,交談不休。
魏爾蘭:我們應(yīng)該做點(diǎn)什么,好讓你的作品出版。
蘭波:為什么?
魏爾蘭:為什么?因?yàn)檫@就是作家要做的。
蘭波:我不是這樣。我才不在乎出版不出版呢。唯一有意義的就是寫詩本身,其余都是“文學(xué)”。
他盡量想以引起別人蔑視的情緒來提及“文學(xué)”兩個字。魏爾蘭茫然不知所措,在蘭波繼續(xù)抨擊之前,正搜索著怎樣回答他。
蘭波:要我說你最近的這本書嗎?
魏爾蘭:怎么樣?
蘭波:不夠好。
魏爾蘭:你覺得不好嗎?
蘭波:婚前的垃圾。
魏爾蘭:不,是些情詩,很多人覺得很美。
蘭波:但全是謊言。
魏爾蘭:不是謊言。我愛她。
蘭波:愛?
魏爾蘭:是的。
蘭波:沒愛那回事。
魏爾蘭:你什么意思?
蘭波:將家人和夫妻綁在一起的不是愛,是愚蠢、自私和恐懼。愛不存在。
魏爾蘭:你錯了。
蘭波:私心會存在。利己的情愛會存在。自鳴得意會存在。但愛并不存在。
他停了一會兒,望著對面塞納河黃褐色的水流。
蘭波:愛需要重新創(chuàng)造。
內(nèi)景,安德烈酒館,晚上
水再次往下浸潤,從方糖上澆過,溶到苦艾酒中去。魏爾蘭停止兌水,把杯子舉到嘴邊,蘭波和他面面相覷,也舉起了杯子。
蘭波:為你的兒子干杯。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門突然打開,瑪?shù)贍柕卤惑@醒。魏爾蘭在門道里站了一會兒,手里拿著蠟燭,他有些站立不穩(wěn),然后晃晃悠悠地走進(jìn)屋來。
瑪?shù)贍柕拢簞e把孩子吵醒了。
魏爾蘭:孩子不要緊。
他放好蠟燭,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躺在瑪?shù)贍柕碌纳磉?。他吻了吻她,她也接受了。但是沒多久,當(dāng)他開始拽她的睡衣時,她把身體背轉(zhuǎn)過來。
瑪?shù)贍柕拢翰弧?br>魏爾蘭:為什么不?孩子出生都快一個星期了。
他繼續(xù)糾纏,最后瑪?shù)贍柕掠秒p手在他的胸上使勁一推,將他推開。
瑪?shù)贍柕拢翰唬?br>魏爾蘭馬上放開手,目光冷酷,沒說一句話。他拿起她邊上的枕頭,移到床的另一頭,將腦袋往上一靠,就這樣沒脫帽子,穿著大衣和沾滿泥漿的靴子躺下了。
嬰兒開始哭鬧?,?shù)贍柕峦纯嗟囟⒅头旁谒樑赃叺难プ印?br>淡出。淡入。
外景,阿登省的村莊,白天
村莊的一個長鏡頭:房子著了火。許多普魯士士兵穿著他們醒目的制服,正在集合村子里剩下的人,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把他們趕向骯臟的廣場。那邊傳來粗聲大氣的吆喝聲,說的是德語。
就在這個背景打上字幕:2虛假的皈依
蘭波(畫外音):那是在去年夏天的一次戰(zhàn)爭中。
這時我們是從蘭波的視點(diǎn)來看這段場景。他躲在一座山丘上的樹林里,林木順著山的陡坡可以通向村子。他觀望了一會,然后經(jīng)過一塊平地走進(jìn)密林。
外景,樹林,白天
鏡頭穿過樹林,隨著它向前推進(jìn),樹葉被分開。
蘭波(畫外音):這正是我離家出走的時候。
蘭波穿過樹林,向遠(yuǎn)處的一道亮光走去。
外景,河邊的空地,白天
蘭波出現(xiàn)在陽光明媚的曠野,在樹林邊停下來,四處張望。他身后的遠(yuǎn)處是高山。
蘭波(畫外音):我來到河邊灌水壺。
蘭波突然轉(zhuǎn)身,退回到樹林中。
蘭波的視點(diǎn)。一位士兵躺在河壩上,穿著制服,深藍(lán)色的褲子和紅色的上裝,明顯是睡著了(注3)。
蘭波(畫外音):有一位普魯士士兵,年齡和我一般大,在森林的空曠地上睡著了。
內(nèi)景,布齊街蘭波的房間,白天
蘭波到巴黎的幾個星期后,魏爾蘭的外表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瓷先ネ馓紫袷谴┝撕镁靡矝]有洗。蘭波又濃又密的頭發(fā)長得像瀑布,垂到了肩上。
蘭波:我望著他好長一段時間,然后才意識到,他不是睡著了,而是死了。就是這樣我知道了如何區(qū)分事物。
外景,河邊的空地,白天
死了的士兵面帶微笑。除了腰上整齊的傷口流出的一汪血,看上去他十分安詳。除了昆蟲的嗡嗡聲,這里是一片沉寂。河面發(fā)出耀眼的光。蘭波坐在尸體旁,握著他的一只手。
蘭波(畫外音):我想通了,我若想成為本世紀(jì)第一詩人,我需要做的,就是用我的身體去經(jīng)歷一切。對我來說,作為一個人已不夠。我決定要成為每一個人。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白天
蘭波用透視一切的目光盯著魏爾蘭。
蘭波:我決定要當(dāng)奇才。我決定要開創(chuàng)未來。
魏爾蘭臉上的神情像是在思考蘭波的提議。
內(nèi)景,波比諾劇院咖啡館,晚上
維萊斯·本肖姆組織的一次晚宴,也是一次詩人聚會,正在進(jìn)行著。食品正被撤走,接下來詩歌朗誦就要開始。今晚到場的著名詩人是讓·???,一位粗壯但讓人尊敬的人,現(xiàn)在正在緊張地整理他的詩稿。魏爾蘭和蘭波坐在桌子另一頭的角落。很明顯,兩個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不知什么原因,蘭波戴了一頂軟塌塌的紳士帽。緊挨著他們倆人坐的是夏爾勒·克羅和照相師艾蒂安·卡爾雅特。這位照相師43歲,個子不高,衣冠楚楚,長著山羊胡子。盡管下面的大部分對話在熱烈嘈雜的環(huán)境中進(jìn)行,但是仍有其邏輯性。
克羅:原理和照相術(shù)非常相似。只不過照相是拍人的臉,而你要做的是留下他的聲音。
蘭波: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魏爾蘭:不能。
蘭波:為什么不?
魏爾蘭:他馬上就要開始朗誦了。
克羅:20年后就像打開像簿,你只要把相關(guān)的設(shè)備放入還原聲音的機(jī)器中,就能聽到他朗誦的詩或者他演唱的歌。
卡爾雅特:你認(rèn)為自己能發(fā)明這樣一臺有用的機(jī)器?
克羅:完全有可能。
蘭波:誰要朗誦?
魏爾蘭:埃卡。
他指著桌子的另一端——
魏爾蘭:就在那邊。
蘭波:噢,我想他的東西不會怎么樣。
魏爾蘭笑著聽蘭波發(fā)表的蔑視言論。
卡爾雅特:你對彩色照片的研究怎么樣?
克羅:沒錢研究。
卡爾雅特把頭偏向一邊,對著蘭波。蘭波向走過來的侍者又要了一杯酒。
卡爾雅特:我讀了你留給我的那些詩。
蘭波:噢,是嗎?
卡爾雅特:了不起,非常有前途。只是在我看來,所有的那些獨(dú)創(chuàng)性被那種……怎么說呢,不完全是想驚世駭俗的少年沖動,但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東西,給損壞了。
蘭波:我的詩嚇倒你了?
卡爾雅特:不,我沒有,當(dāng)然沒有。
蘭波:那你為什么認(rèn)為我想嚇你們?
卡爾雅特:但……問題不在這里。
魏爾蘭:我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卡爾雅特:我反對你用的技巧。
蘭波:我反對你的領(lǐng)結(jié)。
魏爾蘭:他不喜歡討論他的詩歌。
卡爾雅特:我明白。
當(dāng)坐在另一頭的??ㄕ酒饋頃r,響起了一陣掌聲。
埃卡:謝謝諸位。我的第一首詩是寫給兒童的。
當(dāng)他繼續(xù)發(fā)言時,蘭波從他馬甲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然后將瓶中的東西倒在卡爾雅特的酒里,酒立刻就開始冒泡并且發(fā)出茲茲的響聲。
??ǎ何蚁胩嵴埓蠹易⒁猓m然這是寫給孩童的有價值的東西,但是我希望它與成年人也有些關(guān)聯(lián)。
卡爾雅特伸手去端酒杯,差不多舉到嘴邊了,才被嚇得恍然大悟,馬上就放下杯子。魏爾蘭強(qiáng)壓住笑聲,而蘭波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一番。
蘭波:硫酸。
在桌字的另一端,??ㄕ谇迳ぷ?。
??ǎ哼@首詩的名字叫“綠色的苦艾酒”。
蘭波鼓起嘲諷的掌聲。
??ǎ骸爸旅亩舅幾枞搜?,而妻兒在貧賤中哭泣……”
蘭波:我不信。
一陣騷亂。??Q定繼續(xù)朗誦。
??ǎ骸熬乒碓谕约旱哪X子里傾入苦艾酒?!?br>蘭波:放屁。
??ǎ骸鞍?!酒鬼,最可惡的男人……”
蘭波:放屁。
??ǎ骸巴嘶櫬?、罪惡、愚鈍……”
他的嗓音開始變啞。
蘭波:完全狗屁不通!
??ǎ骸巴嘶?、墮落、罪惡、愚鈍……”
蘭波:我喜歡這樣。
埃卡:“你無所顧忌毆打妻兒……”
蘭波:因?yàn)閯儕Z你喝美酒的權(quán)利。
像地獄般大吵大鬧,抗議,笑聲,呼喊。??o可奈何地坐下。卡爾雅特沖著蘭波跳了起來。
卡爾雅特:你,滾出去!
蘭波:我?
卡爾雅特:對,你,你這個惹事的小雜種,滾出去,否則我把你扔出去。
蘭波:法國詩歌被糟蹋成這樣,我可不可以提出反對,我想我可以。
卡爾雅特:不,你不可以?,F(xiàn)在你道歉,然后滾出去。
他朝蘭波走去。蘭波站起來,抓起魏爾蘭的手杖。
魏爾蘭:小心。
蘭波:別再靠近。
卡爾雅特:你以為用這個鬼把戲就可以把我嚇住……
他抓住手棍。蘭波抽出來,原來是把劍。劍鋒閃亮,卡爾雅特一下子啞口無言。陷人了僵局。他們互相仇視地與對方周旋。卡爾雅特突然襲擊,蘭波對他揮舞著劍??栄盘貒槈牧?,喊了一聲,捂住手腕,鮮血直流,一片混亂。
魏爾蘭:我說過要小心。
蘭波掉轉(zhuǎn)身來,用劍指著埃卡。
蘭波:現(xiàn)在輪到你了。
他彎下腰去,埃卡此時嚇傻了,也忘記了逃命。蘭波追著他,瘋狂地對他揮著劍。
蘭波: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家伙!
蘭波最終平息下來,放下劍。魏爾蘭收回劍,把劍柄往膝上一碰,這場風(fēng)波暫告一段落。但是突然間,蘭波跳上了桌子。
蘭波:在弗朗索瓦·普萊米埃的時代,聰明而又和善的巨人漫游鄉(xiāng)間。他們天生的使命之一就是,從高處對他們?nèi)瞿颉?br>在別人能阻攔他之前,他已經(jīng)站到桌子上,然后對著??ǖ脑姼宄纺?,而當(dāng)??ㄏ胍炀仍姼鍟r,蘭波也朝他尿。
蘭波:來為世人清除學(xué)究、笨蛋和沒才華的作家。
外景,布齊街,晚上
魏爾蘭和蘭波手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穿過無人的街道,同時大笑不止。
魏爾蘭:如何在文藝界發(fā)展。
蘭波:在巴黎有件事令人失望,藝術(shù)家比資產(chǎn)階級更他媽資產(chǎn)階級。
他們拐彎進(jìn)入蘭波房子的狹窄樓道。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蘭波拿起剛點(diǎn)燃的蠟燭,并在煙斗里點(diǎn)上煙葉和大麻的混合物。魏爾蘭已經(jīng)癱坐在椅子里,看著他。蘭波快意地抽著,然后把煙斗遞給了魏爾蘭。
蘭波:這東西能讓你看到彩色。絢麗多彩的顏色,你還可以聞到并且聽見。我想到一個沒有大麻,也可以感受到這種感覺的地方(他從魏爾蘭那里接過煙斗,然后“璞”地一聲躺倒在軟墊上,繼續(xù)抽)。我們南方,遠(yuǎn)離歐洲這個塵土飛揚(yáng)的壁爐臺。
淡出。淡入。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清晨
蠟燭已快燃盡。倆人同樣的姿勢。蘭波看著魏爾蘭,眼神具有穿透力。
魏爾蘭:我們怎樣度日?
蘭波:你有些錢。
魏爾蘭:啊,我懂了。我資助你,你幫我擦亮生銹的靈感,是這樣嗎?
蘭波:不完全是。
蘭波突然從軟墊上站起來,朝魏爾蘭伸出一只手。魏爾蘭一言不發(fā),猶豫了一段時間,然后站起來。蘭波把他抱在懷里。一個長時間的吻。鏡頭慢慢從他們身上挪開,移到窗外的遠(yuǎn)處。
外景,布齊街,白天,1892
前面鏡頭的繼續(xù),慢慢降至外面的街道,看見年老的魏爾蘭。他沿著街道盲目地走著,跌跌撞撞,惹來過路人極度的厭惡情緒。一個行人撞到他身上,還連聲詛咒。我們聽不清,他也沒聽到。在這片喧嘩中,他突然停住腳,立于街心,只見他眼角噙滿了淚水。人流從他身旁分開走過。他抬頭望著街對面黑乎乎的窗子,記憶回到了20年前。
內(nèi)景,在瓦尼埃爾的辦公室,白天
魏爾蘭步履艱難地踏上狹窄的樓梯,穿過前面的一個大辦公室,里面有家破舊的印刷廠在工作。他從一個穿著黑衣,神情憔悴的女人身邊經(jīng)過,她正坐在長凳上,像在等什么人。他進(jìn)入鑲著大玻璃的辦公室,一位表情嚴(yán)肅的中年女子坐在辦公桌后面。他把一頁寫著他的新詩的稿紙放在桌上。那位女秘書一句話也沒說就收下了,然后打開裝有現(xiàn)金的皮包,數(shù)出五法朗,給了魏爾蘭。他接下,放進(jìn)衣袋。
秘書:有個人等著要見你。
魏爾蘭順著她目光望去,穿過玻璃窗,看見了那個穿黑衣,神情憔悴的女人。他皺了皺眉頭,沒有認(rèn)出來。
秘書:她沒有說自己的名字。
魏爾蘭干脆離開這間辦公室,直接走到那女人的身旁。她見他過來,就站了起來。
女人:魏爾蘭先生?
魏爾蘭:對不起,我有幾個約會,也許我們可以重新安排個時間遲些會面,傍晚如何……?
當(dāng)他同她握手的時候,表現(xiàn)出過去練就的魅力。
女人:你不記得我了嗎?這是我的名片。
她遞給他一張名片。他凝神細(xì)看,然后臉色變得蒼白。他看了看這女人,嘴激動地一張一合,然后又低頭盯著名片。
插入名片:上面寫著伊莎貝爾·蘭波。非常明顯,魏爾蘭的手在顫抖。
魏爾蘭抬頭:從魏爾蘭的視點(diǎn),看見伊莎貝爾鎮(zhèn)定自若的臉。
外景,羅什,蘭波家的農(nóng)莊,白天,1872
鏡頭注視著農(nóng)莊主要建筑物的一扇窗戶:一個全身穿著素裝,好像是無家可歸的小孩立于窗后遙望著屋子外面??梢哉J(rèn)出來她是11歲的伊莎貝爾。突然間,她變得興奮起來,從窗邊消失了。鏡頭慢慢拉出全景,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蘭波家在羅什的農(nóng)莊建筑物暗淡的外墻。
這幢18世紀(jì)的建筑從整體上看還比較像樣。但是它卻矗立在一片平坦無奇的空地上,而且在戰(zhàn)爭時期還遭到了破壞,外面的建筑有一半給毀了,墻也給火燒得發(fā)黑,還有一些地方可以看到過去的彈痕。庭院里長滿了雜草,只有幾棵白楊顯得生機(jī)勃勃,這是早春的一天。
當(dāng)鏡頭不再移動時,蘭波闊步走進(jìn)院子里,步履匆匆。同時建筑物的大門也被推開,剛才那個小女孩沖了出來,一頭扎進(jìn)蘭波的懷抱。
蘭波:伊莎貝爾!
伊莎貝爾:我不知道你要來。
她此時的興奮也去除不了她的憂郁、消瘦和早熟的煩惱。
蘭波:黑暗之口在哪兒?
伊莎貝爾:你是說母親?她和維達(dá)莉在地里呢。你想見見她嗎?
蘭波搖搖頭。他顯出與他個性相背的溫柔。
內(nèi)景,草料場,白天
蘭波把牲畜棚草料場里一張簡易的桌子和一把木椅子擺放好,這樣從高墻上的窗戶透過來的陽光可以照在桌上。他在小孩的練習(xí)簿上,用過去用過的筆寫東西,時不時從鉛制的墨水瓶里蘸墨水。突然間,桌子上出現(xiàn)了一道陰影,他抬起頭來。是母親站在他身旁。她47歲,但看上去更老,一張毫無笑容的臉布滿了操勞過度后的皺紋。她也是全身素裝。
蘭波的母親:你就永遠(yuǎn)不走了吧?
蘭波:永遠(yuǎn)?我不知道??辞闆r吧。
蘭波的母親:地里有活要干呢。
蘭波:這里有活要干。
沉默無語。她想了一會兒——
蘭波的母親:我還以為你在巴黎過得很好呢。
蘭波:是的。但是魏爾蘭的妻子開始有麻煩了。
蘭波的母親:什么樣的麻煩?
蘭波:威脅要離婚,你知道……她認(rèn)為我們倆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
蘭波的母親(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被寵壞了的千金小組。
蘭波:就是這樣。
蘭波的母親:你所做的工作有沒有前途?
蘭波:我不知道。無論如何,這就是我要做的。
再次沉默。蘭波的母親轉(zhuǎn)身,走了。
內(nèi)景,農(nóng)莊的廚房,白天
蘭波的母親坐在一張木板桌的上首。右邊坐著她的大兒子弗雷德里克,他雖然只有18歲,但由于酗酒臉漲得紅紅的,血管突兀;左邊是她的女兒,伊莎貝爾和十三歲的維達(dá)莉。維達(dá)莉身材瘦削,有著令人感動的脆弱,一身素裝使她顯得無比蒼白。
屋外天色還亮,但是已近黃昏。這頓飯的菜肴幾乎都是蔬菜。蘭波毫無食欲地嚼著。除了刀叉的碰撞聲,席間屋內(nèi)一片死寂。最后弗雷德里克終于轉(zhuǎn)向蘭波說話了,他的聲音興奮極了,但差不多是強(qiáng)行抑制的歇斯底里——
弗雷德里克:我想巴黎沒這么刺激吧。
外景,羅什農(nóng)莊,白天
狂風(fēng)呼嘯的春天。蘭波闊步離開農(nóng)莊,腳步匆匆,沒帶任何行李。
淡出。淡入。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晚上
魏爾蘭站在房門口,身體搖搖晃晃,拿著蠟燭。
就在這上面打上字幕:3 輕挑的女人
魏爾蘭的視點(diǎn)?,?shù)贍柕绿稍诖采?,手中抱著兒子喬治,顯得非常圣潔。當(dāng)魏爾蘭進(jìn)來時,她醒了。
魏爾蘭:你他媽的看上去像個圣女。
他把燭臺放到床邊的桌子上。
魏爾蘭:就是少了個光環(huán)。
他俯下身去,把喬治從她懷里拽下來。
魏爾蘭:你的光環(huán)哪兒去了?
他轉(zhuǎn)過身來,把喬治奪走,他本想把它扔進(jìn)搖籃里,但沒扔好。一陣通常會令人震驚的寂靜后,嬰兒開始了聲嘶力竭的哭叫?,?shù)贍柕孪霃拇采吓榔饋頁嵛繈雰?,卻被魏爾蘭擋住。
魏爾蘭:到這里來。我要給你一個光環(huán)。
他把她壓住,伸手去拿蠟燭。然后把點(diǎn)亮的蠟燭移近她的頭發(fā)。她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嬰兒在尖叫。她的頭發(fā)被烘烤著,燒焦了,但還沒有起火。魏爾蘭突然放開她,放下蠟燭,失聲痛哭?,?shù)贍柕卤犻_眼,鎮(zhèn)靜地說——
瑪?shù)贍柕拢核貋砹?,是嗎?br>
內(nèi)景,杜拉特·康爾酒館,晚上
一間在魏爾蘭看來都顯得太昏暗的酒吧。
蘭波拿著一把大而笨重的刀在發(fā)黑的桌子上玩耍。魏爾蘭坐在對面。他們之間放著兩只空杯子。魏爾蘭朝呆呆地站在柜臺邊上的招待揮了揮手。此時,酒吧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已逐漸稀少。
魏爾蘭:再來兩杯。
蘭波:我們該離開了。
魏爾蘭:我才點(diǎn)了兩杯酒。
蘭波:離開巴黎,離開巴黎。
魏爾蘭:哦,不,現(xiàn)在我不能離開瑪?shù)贍柕?,她身體不太好。
蘭波:這個我不奇怪,只要你繼續(xù)放火燒她。
魏爾蘭:星期四以后我沒再燒她。
兩個人都笑了。
魏爾蘭:這不怎么好笑。
兩個人笑得更厲害。
蘭波:不,這很可悲。你的怪異暴行總是那么叫人惡心。
魏爾蘭:你什么意思?
蘭波:不干不凈。你總是酒后犯蠢,接著就是道歉乞憐。
魏爾蘭:我不喜歡傷害人。
蘭波:那就別做。要做就狠下心腸。不要以事后的抱歉來侮辱受害者。
招待把酒端過來了。魏爾蘭給他的酒兌水,沉思了片刻——
魏爾蘭:你知道,我愛她。
蘭波:不可能的。
魏爾蘭:我愛她的肉體。
蘭波:肉體有的是。
魏爾蘭:不。我愛瑪?shù)贍柕碌娜怏w。
蘭波:但不愛她的靈魂?
魏爾蘭:我認(rèn)為,愛靈魂沒有愛肉體重要。畢竟靈魂不朽,有足夠的時間去愛。但肉體會腐爛。
蘭波嗤之以鼻。
魏爾蘭:愛肉體使我保持忠貞。
蘭波:忠貞?什么意思?
魏爾蘭:我忠于所有的愛人,因?yàn)槲乙坏圻^,我就會永遠(yuǎn)愛他們。當(dāng)我晚間或者是清晨獨(dú)處時,我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他們。
蘭波:那不是忠貞,是懷舊。你不想離開瑪?shù)贍柕?,不是因?yàn)槟愕闹邑?,而是因?yàn)槟愕能浫酢?br>魏爾蘭:如果堅(jiān)強(qiáng)帶來殘忍,我寧愿軟弱。
蘭波:但你的軟弱同樣帶著殘忍。
他怒目而視對著魏爾蘭。
蘭波:別指望我對你忠貞。
魏爾蘭:為什么對我這樣苛刻。
蘭波:因?yàn)槟阗v。
魏爾蘭:你要知道,我從未像愛你一樣愛過別人,而且我會永遠(yuǎn)愛你。
蘭波:閉嘴,你這個可惡的酒鬼。
魏爾蘭:告訴我,你是否愛我。
蘭波:噢,別這么肉麻……
魏爾蘭:說吧。
蘭波厭惡地掉過頭去。魏爾蘭從桌子另一邊伸過手來,并且把手放在蘭波胳膊上。
魏爾蘭:求求你。這對我很重要。
蘭波回過頭來看著他,眼中充滿了狂熱。
魏爾蘭:求求你,說吧。
蘭波垂下眼來,用刀劃桌面。
蘭波:你知道,我很喜歡你……有時候我們在一起十分幸福。我……
他又止住了。長時間的沉默。最后他抬頭看著魏爾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蘭波:你愛我嗎?
魏爾蘭:什么?
蘭波:你愛我嗎?
魏爾蘭:當(dāng)然。
蘭波:那就把你的手放在桌上。
魏爾蘭:干什么?
蘭波:把你的手放在桌上。
魏爾蘭照做了。
蘭波:手心朝上。
魏爾蘭把手掌翻過來。蘭波盯著手掌看了一會兒,然后迅速、殘忍地?fù)]刀刺下去。魏爾蘭坐在那里,眼睜睜看著手掌的血涌出,并滴到地板上。最后,蘭波毫無表情地說——
蘭波:“事事皆可忍受”——這才是唯一讓人無法忍受的。
內(nèi)景,布齊街蘭波的房間,晚上
鏡頭對著魏爾蘭的手,只是隨便地包扎了一下,血從繃帶里滲出來。他頭朝下,躺在枕頭上。蘭波的臉進(jìn)入畫面,隨著他進(jìn)入魏爾蘭的身體,魏爾蘭發(fā)出慘叫。
淡出。淡入。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在一個全景鏡頭中,魏爾蘭和蘭波直挺挺地躺在軟墊上,全身赤裸。月光從沒有窗簾的窗口射進(jìn)來。魏爾蘭用肘關(guān)節(jié)支起身子,盡量不碰纏著繃帶的手,他凝視著熟睡的朋友。
外景,阿比西尼亞(注4)高原,白天
隨著一種前面不曾出現(xiàn)過的顛簸不定的移動,鏡頭在巡視一片干早的荒野,我們看到干裂的黃褐色的土地。在鏡頭中一塊白色的帆布不時出現(xiàn)或消失。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魏爾蘭朝蘭波俯身下去,用那只纏著繃帶的手去梳理擋著蘭波眼睛的頭發(fā),滿懷關(guān)懷、溫柔的感情。
外景,阿比西尼亞高原,白天
現(xiàn)在移動鏡頭靠近了垂直的懸崖,在邊緣上停住了,審視著。下面惡劣的景象簡直難以想像:毀壞的巖石,干裂的黑褐色土地,除了發(fā)黑的荊棘灌木沒有任何植被。陡峭、凹凸不平的巖石光禿禿的,閃著熾熱的光,毫無生氣,就像是在沙漠中。再遠(yuǎn)處,可以看見銀色的光影,那是炫目的海水。毫無疑問,這是非洲,除了非洲,地球上是不會有這種地方的。
蘭波(畫外音):往前走啊,走啊。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蘭波在睡夢中搖個不停。
蘭波:往前走啊。
魏爾蘭看著他,眼神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
魏爾蘭(畫外音):有多少時候,我就在他可愛的熟睡著的軀體旁邊瞧著,奇怪他為什么如此渴望逃避現(xiàn)實(shí)。從來就沒有這樣一個人懷著這樣的目標(biāo)。難道他知道改變生活的秘密?蘭波突然睜開眼睛,臉色蒼白,目光深邃。
蘭波:我們必須離開。
魏爾蘭:我不知道。
蘭波:不,今年夏天就走。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去年離家出走的那些日子。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只是四處飄泊。好久沒有這么美妙快樂的時候了。我要浪跡天涯,我還從未看過大海。
外景,阿比西尼亞高原,清晨
遙遠(yuǎn)的銀色海岸線,太陽正冉冉升起。全景。緩緩的搖鏡頭展現(xiàn)出干熱、荒蕪的高原邊沿,海水正由銀色變成金黃。
蘭波(畫外音):我想步行去非洲,橫越沙漠。我想要熾熱狂野的風(fēng)景。我想要太陽。
內(nèi)景,蘭波的房間,晚上
蘭波伸過手去,把魏爾蘭的臉托在手里。
蘭波:我想要太陽,你知道嗎?
魏爾蘭:知道。
但是他的眼睛不能盯著看很長時間,所以馬上就扭開了。蘭波放開他,躺回枕頭上,嘆息。魏爾蘭轉(zhuǎn)向他,痛苦的樣子。
外景,尼克萊特街,白天
炎熱的清晨。蘭波在街道隱蔽的拐角處等著,眼睛注視著莫泰家。
內(nèi)景,瑪?shù)贍柕碌呐P室,白天
魏爾蘭穿著大禮服,衣冠楚楚。他彎腰靠近瑪?shù)贍柕卵雠P的身體,一只手放在她胸前,非常關(guān)心的樣子。不遠(yuǎn)處,嬰兒在搖籃里乖乖地蠕動。瑪?shù)贍柕驴瓷先ツ樕奔t,像是感冒了。
魏爾蘭:我去叫醫(yī)生。
瑪?shù)贍柕拢核懔?,會耽誤你的事。
魏爾蘭:沒關(guān)系。
他俯身下去吻了她,然后朝門口走去,再回頭注視,非常溫柔的樣子。
魏爾蘭:我馬上就回來。
外景,尼克萊特街,白天
蘭波看見魏爾蘭從房子里出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沿著街道急速走過來,低著頭,這樣一來,倒好像是魏爾蘭先看見他——
魏爾蘭:蘭波,
蘭波抬起頭,作出很意外的樣子。然后他把信塞給了魏爾蘭。
蘭波:給你。
魏爾蘭:這是什么?
蘭波:恐怕我們要再見了,我打算離開巴黎。
魏爾蘭:什么時候?
蘭波:現(xiàn)在。
魏爾蘭:你要去哪兒?
蘭波:不知道,就是要離開。
魏爾蘭:我正準(zhǔn)備去找醫(yī)生。瑪?shù)贍柕虏×恕?br>蘭波:怎么啦?你又對她干了些什么?
魏爾蘭:什么也沒干,只是她的周期性偏頭痛。
蘭波:別讓我礙你的事。
但是魏爾蘭停下來,左右看了看,拿不定主意……
蘭波:那么,再見了。
魏爾蘭:等等!
他閉上了眼睛,想了一會,然后睜開眼睛。
魏爾蘭:我和你一起走。
蘭波:瑪?shù)贍柕略趺崔k?
魏爾蘭挽著蘭波的胳膊。
魏爾蘭:不用管她,她死不了。
他們手挽手,沿著街道出發(fā)了。
外景,比利時鄉(xiāng)村,黃昏
魏爾蘭和蘭波坐在顛簸的敞篷馬車后面。他們共飲一瓶酒,并放聲大笑,此時在質(zhì)樸宜人的田園風(fēng)光中夕陽西下。趕車人寬闊的后背似乎給他們倆提供了一個絕佳的隱蔽處。
蘭波:你知道,在沙勒維爾我是優(yōu)秀的學(xué)生,獲得過班上所有的最高獎項(xiàng)。但是我知道那還很不夠,也算不上啥。我想取悅于人,同時也厭惡那些人。我懂得如何與人交流感情,但是,現(xiàn)在我想吸大麻。我決定過一段長時間的、有系統(tǒng)的、有意識的放縱生活。我必須體驗(yàn)另外一種人的生活。
外景,布魯塞爾,穆迪車站,晚上
魏爾蘭和蘭波從車站里走出來,歡欣雀躍的樣子。
魏爾蘭:這會永遠(yuǎn)成為我的幸運(yùn)城市。
內(nèi)景,布魯塞爾,庫爾特雷旅館的房間,清晨
魏爾蘭和蘭波相擁著躺在一張大雙人床上,這是一家便宜的旅館,此時已燈火闌珊。魏爾蘭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開始穿衣服。蘭波睜開眼睛,他對現(xiàn)時發(fā)生的一切都很清楚,但當(dāng)魏爾蘭回過頭再看他時,他卻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著了。
外景,里埃喬瓦旅館,白天
魏爾蘭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猶豫著,從外表看這家旅館比他住的那家要豪華多了。
內(nèi)景,里埃喬瓦旅館的大廳,白天
魏爾蘭擺出氣度不凡的樣子穿過大廳,直接上了樓。住宿登記員也沒來得及注意到他體面的衣服又破又舊,還起了皺,而且沾滿了泥漿。
內(nèi)景,里埃喬瓦旅館的走廊,白天
魏爾蘭發(fā)現(xiàn)了他要找的房間,敲了敲,沒有回應(yīng),推了一下,門是開著的。
內(nèi)景,旅館的房間,白天
魏爾蘭躡手躡腳地走了進(jìn)去,瑪?shù)贍柕鲁嗦懵愕靥稍诖采?,臉埋在枕頭里,睡著了。魏爾蘭走進(jìn)來,欣賞著她美麗的軀體,他的嘴微微張開。不一會兒,瑪?shù)贍柕滦堰^來,意識到他來了,跳起來,一頭撲進(jìn)他的懷里。
瑪?shù)贍柕拢罕A_!
他們呆立了好久,互相緊緊地樓在一起。然后魏爾蘭把她舉起,將她放回到床上,踢掉鞋,躺在她的身邊,在瑪?shù)贍柕聼崆榈膸椭拢M可能迅速地脫掉衣服。
淡出。淡入。
沒多久,倆人就相擁著。他撫弄著她的頭發(fā),并且親吻她。
魏爾蘭:還記得我們過去快樂的時光嗎?
瑪?shù)贍柕拢簽槭裁匆x開我們?
魏爾蘭:在信里已經(jīng)告訴過你,有風(fēng)聲說他們要逮捕我,因?yàn)樵诠鐣r期,我在宣傳社工作過。
瑪?shù)贍柕拢旱嵌歼^去一年了。
魏爾蘭:警方效率差,但還是行動派。我不能忍受坐牢。于是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出國幾個月。
瑪?shù)贍柕拢汉吞m波一起。
魏爾蘭:這……
瑪?shù)贍柕拢合氡鼐揭惨ニ?br>魏爾蘭:不……
瑪?shù)贍柕拢簽槭裁茨銓幙梢灰遥?br>魏爾蘭:沒有,親愛的,我沒有。
沉默了?,?shù)贍柕孪麓?,走到整齊疊放著衣服的地方,先往手邊的臉盆里倒一些水,梳洗了一番,然后開始穿衣服。
魏爾蘭:有必要馬上穿衣服嗎?
瑪?shù)贍柕拢何腋赣H說了,一起吃早餐。
魏爾蘭:她來這兒干嗎?
瑪?shù)贍柕拢核臀乙粔K來的。
魏爾蘭: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我再也受不了跟你父母同住。
瑪?shù)贍柕拢簞e的地方更不安全。
魏爾蘭:什么意思?
瑪?shù)贍柕拢耗阒牢沂裁匆馑肌?br>又一陣沉默。魏爾蘭回避開妻子的眼睛。她走過來,坐在床上。他撫摸著她的肩膀和脖子。
瑪?shù)贍柕拢郝犖艺f,我有個主意,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想我們可以移民。
魏爾蘭:移民?去哪兒?
瑪?shù)贍柕拢盒驴锒嗄醽啠ㄗ?)。你有很多公社的朋友在那邊。你可以寫作,就像我們剛結(jié)婚的時候那樣,而且……
魏爾蘭:什么?
瑪?shù)贍柕拢簺]什么。
魏爾蘭:別這樣,接著說吧——
瑪?shù)贍柕拢何蚁胝f的是:只要你愿意……就會更容易……只要你愿意戒酒。
魏爾蘭:你在威脅我,是嗎?
她沒有回答。他把她抱在懷里。
魏爾蘭:別以為我喜歡喝醉。我的意思是:我喜歡喝醉酒,但我不喜歡被酒弄得糊里糊涂的。無論如何,每次打了你之后……我難過得只有借酒來忘掉。很多時候我都想不再喝了,就像你期望的那樣。但這太困難了,就像是你睡著了,要自己醒來一樣。也許在喝酒這件事上我需要時間才能改過來。你想想我們能住在草屋里嗎?或者去過苦日子?
瑪?shù)贍柕拢河惺裁床恍心兀?br>魏爾蘭:那我們就走,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走?,F(xiàn)在一切還不算太晚。
瑪?shù)贍柕拢褐灰阍敢?,我們隨時都可以走。
魏爾蘭:天哪,我愛你!
他吻了她,深情又纏綿的吻。然后他開始脫她的衣服,但是她滑開了。
瑪?shù)贍柕拢含F(xiàn)在不行。
魏爾蘭:為什么不行?
她沒有回答,而是套上長裙。
瑪?shù)贍柕拢簬臀乙话选?br>魏爾蘭很不樂意地幫她穿好衣裙。他把她抱在懷里,現(xiàn)在他赤裸著身體,她穿著衣服,同剛才的場景正好顛倒過來。
內(nèi)景,里埃喬瓦旅館的走廊,白天
瑪?shù)贍柕码x開了房間,沿著走廊的過道走著,突然驚呆了。從另一個角度,我們看見依墻而立,擋著她去路的是蘭波,他的神情滿是嘲諷。
瑪?shù)贍柕拢簽槭裁茨阋獙ξ覀冞@樣?
蘭波:別擔(dān)心,你馬上就能讓他回到你身旁,只是有些損失。
瑪?shù)贍柕拢核F(xiàn)在回來了。
她毫不退讓,直接面對他的挑戰(zhàn)。他們互相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然后瑪?shù)贍柕聦⑺崎_,讓他傻愣在那兒,完全不像她認(rèn)為的那般自信。
內(nèi)景,瑪?shù)贍柕侣灭^的房間,白天
當(dāng)蘭波破門闖入的時候,魏爾蘭正準(zhǔn)備回到床上去。
蘭波:我明白了。
魏爾蘭:你來這兒干嗎?
蘭波:真好啊,是吧?夫妻間的天倫之樂?
魏爾蘭:我打算和她一起回巴黎。
蘭波:好啊。
他直奔門而去,行動如此之快,以至于魏爾蘭不得不迅速發(fā)話制止他。
魏爾蘭:別,等一下,等等,聽我解釋。
蘭波:有這個必要嗎?
魏爾蘭: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還有些別的事。她建議我們移民。
蘭波:移民?
魏爾蘭:是的,去新喀里多尼亞。對我來說是個轉(zhuǎn)變,過上平靜的生活,我還能戒酒。你不認(rèn)為是個好主意嗎?
蘭波:不。
魏爾蘭:你不關(guān)心我的幸福,是嗎?
蘭波:不,你也不配。
一陣沉默。魏爾蘭困惑難解地?fù)u著頭。
魏爾蘭:你不可能了解我對她的愛。今天早晨,我進(jìn)來時,她躺在那兒,在床上,赤身裸體。她看上去如此美麗,如此年輕而且迷人……
他不再說了,意識到蘭波在笑。
魏爾蘭:有什么好笑的?
蘭波:她躺在床上真的是赤身裸體?
魏爾蘭:是的。
蘭波:那我對她的評價過高了。
魏爾蘭:什么意思?為什么?
蘭波:因?yàn)樽C實(shí)了別人要求什么,她就給什么。
他搖著頭,突然不耐煩起來——
蘭波:唉,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是你妻子,你愛她,就回到她身邊吧。
他闊步離開了房間。
內(nèi)景,里埃喬瓦旅館的走廊,白天
蘭波沿著走廊走去,順手把一塊破墻紙撕了下來然后就從走廊盡頭消失了。
內(nèi)景,火車車廂,白天
魏爾蘭坐在瑪?shù)贍柕潞湍┓蛉说膶γ?,一臉的愁容?br>瑪?shù)贍柕拢喊职终f他很樂意出資讓我們?nèi)バ驴锒嗄醽啞?br>魏爾蘭抬起頭來,神情嚴(yán)肅——
魏爾蘭:喔,原來都是他的主意,對吧?
莫泰夫人:事實(shí)上是我的主意。但是如果你愿意呆在巴黎,當(dāng)然我是最高興不過的了。
魏爾蘭的態(tài)度緩和下來,他轉(zhuǎn)過頭去,陰郁地望向窗外。
外景,吉埃瓦蘭車站,白天
在法國和比利時邊境,每個人的護(hù)照都必須加蓋印章。這些辦手續(xù)的人來來往往地,最后又都返回車上。另外一輛火車停在對面的站臺上。傳來站上警衛(wèi)的喊聲似乎在通知什么事情?,?shù)贍柕潞湍┓蛉嘶氐交疖嚿?,魏爾蘭跟在后面。等他們上了車,他抬起頭,看見——
魏爾蘭的視點(diǎn)。蘭波在站臺過橋上抽煙,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望向魏爾蘭,神情漠然。
魏爾蘭:我去買份報紙。
莫泰夫人:別去太久。
魏爾蘭答應(yīng)著,出了站臺。走了幾步,停下來,再次抬頭看站臺間的過橋,非常失望。蘭波已經(jīng)不見了。對面站臺上火車響起汽笛。魏爾蘭像通了電似地,飛一般地躍過天橋,來到對面站臺,一邊跑,一邊用手捂著帽子。
內(nèi)景,火車車廂,白天
對面的火車開始啟動時,瑪?shù)贍柕潞湍┓蛉遂o坐在車廂里。她們根本就沒注意,直到突然間有什么攫住了她們的視線,她們倆都驚呆了。
她們的視點(diǎn)。在開走的那列火車上,魏爾蘭正伸出舌頭,大拇指放在耳朵里,朝她們做著鬼臉,但是沒有看見蘭波?,?shù)贍柕潞湍┓蛉嗣婷嫦嘤U,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等她們再往那車上看時,正好看見蘭波,同樣也是在瘋狂地做著鬼臉。當(dāng)瑪?shù)贍柕鲁俗幕疖囻偝鲕囌緯r,她突然怒火中燒,將魏爾蘭的行李扔出窗外。
內(nèi)景,火車車廂,白天
魏爾蘭和蘭波面對面地雙雙跌坐下來,狂笑不止。
內(nèi)景,比利時鄉(xiāng)村,白天
火車出站,駛?cè)霃V闊的鄉(xiāng)村。
淡出。淡入。
外景,比利時海岸,白天
夏日的一天。魏爾蘭領(lǐng)著蘭波經(jīng)過一條狹窄的小路,再穿過一片草地,最后蘭波急不可耐地超過他,搶先登上高坡,停在那里一動不動。
反打鏡頭。蘭波屹立在那里,神采奕奕,欣喜若狂。魏爾蘭趕上來,和他并排站立,慨嘆這片絕妙的景色。
英吉利海峽延展著灰色的海岸線,海浪連續(xù)不斷地拍打著滿是小石子的海岸。一片壯觀的景象。但看得出來,蘭波是第一次看到大海,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在這個背景上插入字幕:4 語言的煉金術(shù)
外景,被開墾的耕地,白天
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大地。魏爾蘭和蘭波穿過遼闊的鄉(xiāng)間田野。
蘭波(畫外音):他做的第一件事,好像是,當(dāng)他被賜予婚戒——一個神奇的戒指——用來召喚美麗的姑娘,那種他能想像到的最美的姑娘。然后在淺藍(lán)色的南方海島上,他們無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外景,海邊,黃昏
當(dāng)夕陽在遠(yuǎn)處教堂的尖頂上緩緩落下,魏爾蘭和蘭波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橡樹坐著飲酒,一只酒瓶在他們手里輾轉(zhuǎn)傳遞。遠(yuǎn)處傳來教堂晚禱的鐘聲。
蘭波(畫外音):有一天他對姑娘說,有了這只魔戒,他可以滿足她的所有愿望;姑娘要他為自己建造一座城堡。于是他就讓海上升起一座城堡,城里有教堂和庭院。
外景,鄉(xiāng)村大路,晚上
魏爾蘭和蘭波擠在一個干草堆上,相擁著。旁邊的大路已不見人影。
蘭波(畫外音):姑娘如此歡心,他提出要滿足她第二個心愿。姑娘要一艘船。于是他給了她一艘壯觀的大帆船,而且不需要水手掌管銀色的白帆和金色的船頭。
外景,農(nóng)場,白天
當(dāng)田地上晨霧慢慢散去時,蘭波拔起兩個蘿卜,去掉泥土,遞一個給魏爾蘭,自己啃另一個。
蘭波(畫外音):兩件事讓姑娘如此傾心,于是他決定再許她一個心愿?!霸僬f一個心愿,”他說,“我還將滿足你一次。”“把戒指給我。”姑娘說。
外景,海灘,白天
蘭波坐在退潮的海堤邊。旁邊放著一堆小鵝卵石,他一個接一個地將它們?nèi)尤牒V?。魏爾蘭站在一邊,注視著他。
蘭波(畫外音):他把戒指交給姑娘。對此她置之一笑,把它扔進(jìn)海里。很快,
5 ) put your hand on the table
電影中說,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都可以忍受。于是,蘭波把刀扎進(jìn)了魏爾蘭的掌心,十指連心,沒有比這更痛的了。
在電影結(jié)尾時,魏爾蘭,幻想著對面坐著蘭波,兩人共飲苦艾酒,魏爾蘭問蘭波,你愛我嗎?蘭波說,我喜歡你,你愛我嗎?
是的,我愛!
put your hand on the table蘭波依舊這樣說,蘭波用刀在魏爾蘭的掌心輕輕地劃,不留痕跡,之后,親吻了他的手掌,微笑。很溫暖的畫面。
6 ) 為什么蘭波不說”我愛你“
這是一部很美很細(xì)膩的電影,有很多細(xì)節(jié)值得回味,不過有幾個細(xì)節(jié)我還不是太明白,希望和大家探討一下。
1)蘭波自始至終沒說過“I love you”
"---Tell me if you love me?
---you know i'm very fond of you."
說完,蘭波看著魏爾倫,臉上的微笑慢慢變成認(rèn)真的表情
“---You love me?
----Yes.
---Put your hand on the table.
"
之前我曾經(jīng)疑惑過,以為蘭波和魏爾倫在一起只是離不開他的肉體和金錢,盡管他向往著更廣闊的靈魂,他對魏爾倫那樣的辱罵,讓魏爾倫毫無尊嚴(yán)...
可是后來被魏爾倫離棄后他依然接到信后到西班牙去陪他(這里魏爾倫不不僅找過蘭波,并且又一次找過他妻子,覺得他可憐又讓人厭惡,寂寞戰(zhàn)勝了他對蘭波靈魂的愛),魏爾倫入獄后他看似無情可一回到家變再也忍不住,心痛的嘶嚎著魏爾倫的名字,那是他回到家的說的第一句話,無盡的傷心使他的靈感迸發(fā),寫詩途中回憶起過往,陽光下悲傷的淚從清澈的眼眸中靜靜滑過干凈的面龐...那一幕我心碎了,但也釋然了,因?yàn)槲夷芸隙ㄌm波對魏爾倫的愛了...可是他為什么不肯確切的回應(yīng)魏爾倫呢?
2)蘭波讓魏爾倫將手放在桌上,愛戀的撫摸后,將刀狠狠的插向手心...
這不禁讓人想起許多tvb武俠劇中女主狠狠咬上男主一口,為的是留下永恒的記號...可是電影里前面的對話和蘭波的眼神更讓我覺得是一種對情人不忠的懲罰,你說你愛我,你醉著說你愛我,可是你愛我的肉體,這并不和你對妻子的愛有什么不同,你手上的結(jié)婚戒指那么的刺眼.......
大家覺得呢?蘭波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刺下去的?
影片的最后,蘭波死后,蒼老的魏爾倫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英俊才華少年的身影,還是同樣兩杯苦艾酒,同樣的對話,同樣的將手放在桌上,不過這次迎上手心的不是尖銳的刺刀,而是少年溫柔的吻...真是虐...心疼...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如果說刺你代表著不原諒,那么吻是代表了原諒...
3)還有之前的一幕,魏爾倫幫蘭波在外面找到住所的第一晚,魏爾倫剛剛下樓,蘭波爬上窗戶,狂歡似的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扔下樓,簡直像個小魔王,魏爾倫迷惑而著迷的看著他。蘭波這一行為又是為了干嘛?
4)片中蘭波兩次問魏爾倫:愛肉體和愛靈魂,你選擇哪個? 魏爾倫兩次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同一個答案:肉體。
可是魏爾倫是愛蘭波的靈魂的,不然他不會為了害怕蘭波離開而和妻子岳父開戰(zhàn),不然他不會享受著蘭波在詩會上的鬧劇并痛快的狂笑,不然他不會在獲得妻子原諒之后再一次的背叛她,如果只是需要肉體,他的妻子就足夠了。
5)兩年后的重逢,魏爾倫因?yàn)榘l(fā)現(xiàn)虛度半生而改信天主教,他對蘭波說我已經(jīng)完全原諒你了,可蘭波說
“---I didn’t forgive you.
---What for?
---for missing.
"
missing這里似乎有雙關(guān)的味道,因?yàn)槟銢]命中,所以我不原諒你...因?yàn)橐恢毕肽闼圆辉從?,那就是愛很糾結(jié)吧...那為什么說你沒命中所以不原諒你,是說只要我活著就不原諒你嗎?不原諒是因?yàn)槲覑勰愣銋s說更愛我的肉體....
很喜歡結(jié)尾,那溫柔的一吻后,夢中的蘭波肩上扛著兩只白旗,隨風(fēng)飄揚(yáng),像兩支翅膀,飛向廣闊的大海和太陽,那是他的永恒.
煙行媚視的美人從來都是致命誘惑。詩歌、天才、放浪形骸,瘋狂、死亡,與美少年,經(jīng)久不衰。Look, Mr.Rimbaud gave birth to a bullet! SHOOT ME!!! You would say that, I just knew it!——BTW,RB姐姐的胸真是HUGE~
找到了! 什么?永恒。 那是太陽與海 交相輝映 我永恒的靈魂 注視著你的心 縱然黑夜孤寂 白晝?nèi)绶? ——蘭波 《地獄一季·永恒》 PS:the poster sucks
天才總是天愛、人愛卻往往不會自愛。
最不可容忍的是,我們竟什么都容忍了下來
Leonardo渾然天成的演技徹底征服了我。整部電影就像個神話,而他瘦小的肩胛骨看起來就像天使的翅膀。在我眼里后來他的一切演出都沒有超越這個在情感上天真到近乎無知的小詩人。不管是戲里的藍(lán)波,還是戲外的里奧,都是天才。
這世間再沒有一個人美過1995年的萊昂納多。純凈、妖孽、張狂、可怖,宛如毒藥般蠱惑人心的美。也再沒有一個人比過十六歲的蘭波,無所忌憚而又無所依托的完全恣意的生命,宛如太陽一般近身即焚而又令人神往的人類。他是必須死在他的傳說和永恒里的人。就像魏爾蘭說的,他是他“巨大而光耀的罪”。
許多年后,蘭波死在了非洲,魏爾倫重新開啟記憶之封,依稀仿佛間他又看見蘭波,年少依舊、紅顏如故。蘭波緩緩低下頭親吻魏爾倫的手,再次抬起的雙眼蓄滿淚水。蘭波的靈魂奔跑在無垠的沙漠,風(fēng)沙掠過,他說:“我找到了?!薄罢业搅耸裁??”“永恒,就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p>
那時的Leonardo驚為天人
喜歡小李子演的蘭波,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神經(jīng)質(zhì)的天才詩人,悲劇的遺憾人生
每一個老年丑逼兒詩人的背后都有一個被迫害的不羈美少年
沒有人能用電影詮釋一個作家,所以這電影其實(shí)只是拍了個同志愛情故事!至于詩人蘭波的偉大,還是讀他的詩吧……
看完以后想起來明天是拜倫去世將近二百年的日子,如果拜倫是整個英國的情人,蘭波更像法國貴族床上只裹著絲綢的男寵。
前半部分還神采飛揚(yáng),中段就開始跑草泥馬了。像蘭波這樣如彗星劃過天空的文學(xué)天才,不把重點(diǎn)放在他的象征派詩歌上都在講些什么JB玩意兒?真心滿分的也就巔峰顏值的小李子了,美得讓人可以為他犯下一切罪行,一個眉眼就能把人的魂魄給吸走~~~
我慚愧,印象最深的是魏爾蘭他那一年少女相的大胸脯老婆,童顏巨乳的典范啊,怎么舍得拋棄她呢?
記得看到過一篇文章說,“如果說世界上確實(shí)存在蘭波的doppelg?nger的話,那只能是盧西安·卡爾?!壁ぺぶ兴麄冏孡eo演了蘭波,然后讓Leo的年輕分身Dane演了盧西安。
我愛的不只是你的菊花,蘭波
小李一直演技派 只可惜長的太帥了
萊昂納多那年二十一歲,明眸皓齒,我見猶憐。開篇還不知道是同志片,看見兩男主時想“果斷攪基吧”,后來...有些愛,相互扶持、共同成長;有些愛,相愛相殺、至死方休。不能說哪種愛好哪種就不好,你遇見怎樣的愛人就會有怎樣的愛情。人有時連自己、自己的未來都控制不了,又怎能控制得了愛。
我愛上的第一部電影,萊昂納多演得太天才了
鬼畜藍(lán)顏往往驕縱狂放,恃寵而驕,鋒芒畢露,得寸進(jìn)尺,有一種沖破束縛的原始野性,對于戴著鐐銬過日子的上層文藝中年具有致命誘惑。想養(yǎng)一只就要備好金山銀山供他揮霍,強(qiáng)大內(nèi)心供他打擊。不然那些吸引你的閃光點(diǎn)最后也會成為扎到你忍無可忍的毒刺。基情是一種毒藥,鬼畜藍(lán)顏更是毒藥中的海洛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