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nnihilator 封面設計 / 脆脆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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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區(qū)域》自開篇就鮮明地擺出了它的概念:畫面內,一家人寧靜幸福地生活著,父親與孩子們在湖里游泳,女主人規(guī)劃著自家庭院;畫面外,槍聲和慘叫無時無刻不在回響,提醒著我們,就在不遠處的集中營里,人類歷史上最殘忍的一次屠殺正有條不紊地進行。負責管理和監(jiān)督執(zhí)行這次屠殺的,就是前述一家人中的男主人,一名駐守奧斯維辛的納粹高級軍官。軍官的家宅與關押猶太人的集中營,雖然只有一墻之隔——從院子里望去,集中營的高聳圍墻與屋頂如此醒目——卻在生存條件以及存亡處境上有著天壤之別。導演喬納森·格雷澤抓住了這一諷刺,并在電影中以夸張的手法強化了它:鏡頭選擇展現且僅展現前者,而將后者徹底隱去,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的人間煉獄瞬間變作了供特權階級享用的世外桃源。
畫內畫外之間令人恐懼的張力,首先來自可見與不可見的倒置。軍官一家,以及他們的生活空間,在電影中是絕對可見的。事實上,電影投向他們的目光已幾乎構成了某種“監(jiān)視”:廣角鏡頭——在數字時代,它們不像古老的 CinemaScope 那樣在邊緣有著不準確的畸變,而是如同3D掃描儀一般清晰——被固定于各個房間的壁角,一處不落地囊括了整個空間。另一方面,剪輯就像由傳感器控制著,任何地方的運動都會激發(fā)鏡頭自動切換:電影中的第二晚,男主人為了關門關燈在家中做著軌跡復雜的穿行運動,卻沒有哪怕一秒鐘逃離了畫框;每穿過一扇門,都有一個鏡頭在門后等著他。在片場,格雷澤用十臺攝影機打造了一套近似閉路監(jiān)控的系統(tǒng),演員在片場進行沉浸式表演,自己和攝影師則坐在地下室里默默地記錄。原本溫馨、私密的家宅,由于攝影機暴力的在場,成為了一個四處被目光籠罩的全景監(jiān)獄。
倒置正是在此處發(fā)生了:可見性越是無孔不入,空間和其中的人物活動就越是失去了可信度,如至清之水一樣透明得令人不安,引發(fā)我們本能的質疑——在這些精美的、安寧的表象之下,到底藏匿著什么?于是,與大屠殺有關的一切,那此前被有意推至畫外、不可見的一切,借著它們在可見之表象上造成的一點點細微的裂縫——槍聲、慘叫、冒著火光的煙囪、庭院中推著小車的猶太人勞工、小溪中順流而下的骨灰、軍官們言語間談論的滅絕計劃——而重新顯露出了自身的在場??梢娭锊辉倏梢?,不在場之物重新在場,在這種倒置運動中,死亡的邪惡氣息就像如影隨形的幽靈一般滲入了田園牧歌般的生活,令一切甜美瞬間變得可怖起來。
目前為止,我們只是對《利益區(qū)域》的概念進行了文字化的闡釋;很多學者-觀眾會將對電影概念的闡釋當做對電影的辯護,但打造一個能誘發(fā)闡釋的概念,很多時候只是一種取巧之舉,而拒絕這種取巧是一切取材于歷史的創(chuàng)作者的責任。不幸的是,《利益區(qū)域》沒能拒絕這種誘惑,它止步于將納粹家宅和猶太集中營進行反諷的并置——而這種并置,如若不能揭示更多,那么便僅僅是一個沾沾自喜的創(chuàng)意。同樣面對“用電影再現奧斯維辛”這一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半個世紀前的雷乃是怎么做的?某種程度上,《夜與霧》也以并置為其基本結構:雜草叢生的集中營遺址,與大屠殺的(影像或文字)檔案,在了左岸派式的聲畫流之中平行地交織。我們還可以在更多作品中看到這種并置,這種戈達爾所謂的“遙遠而恰當”的并置:班寧的《景觀自殺》(對行兇者的問訊與兇案發(fā)生地的風景),王兵的《死靈魂》(事件幸存者的講述與荒漠上的累累白骨)……“遙遠”的是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恰當”的是證言與證物的聯系;借著蒙太奇賦予電影的考古學力量,原本沉默的廢墟得以言說自身的歷史,不可見者終于從陰影處顯露了形體。
反觀《利益區(qū)域》,被并置的兩者都是由精湛的服化道技術所打造的虛構的歷史時空,其首要目的不是揭示,而是仿造;另一方面,作為不可見者的集中營之所以不可見,難道是因為它本身是藏匿的,等待著格雷澤的發(fā)掘?不,是因為它被有意排除在了景框之外,以讓它的“重新在場”更有效果——而這種效果,這種令人大呼 Cinema 的“電影感”,便是導演唯一的追求。甚至可以說,《利益區(qū)域》不僅沒有揭示任何東西,反而恰恰利用了“已知”作為一種政治正確的權力。電影的倒置概念何以行之有效?我想,如果格雷澤選擇的題材不是奧斯維辛,而是紅色高棉,或者奧斯曼帝國對亞美尼亞人的屠殺,又或者以色列軍隊對巴勒斯坦的黑九月屠殺,恐怕不會有自信以同樣的方法獲得等量的傳播流行性??v觀整個人類歷史,發(fā)生過無數屠殺,無數人類對自己同胞的可怖暴力,但在故作語焉不詳的情況下仍能為觀眾輕松辨認的,唯有奧斯維辛——畢竟,在無數部《辛德勒的名單》《鋼琴家》《美麗人生》的熏陶下,當代觀眾要進入對歷史的慣性想象,只需要一點點布景和橋段作為 Deja Vu 符號。
這并不是在說,我們對這部分歷史悲劇已經所知甚多,到了無需再提的地步;相反,尤其是在新納粹主義勢力不斷抬頭的當下,反法西斯理念的普及比任何時候都更有必要。但對于電影創(chuàng)作而言,將所面對的真實歷史當作陳詞濫調而任意利用,妄圖讓觀眾將其僅僅視為一種“電影題材”,以將注意力更好地放在創(chuàng)作者的藝術創(chuàng)意之上,在任何時候都是絕不可取的。這就是塞爾日·達內視為敵人的“自然主義”:電影拍攝某物,仿佛它在電影史上已被拍攝過很多遍了一樣;不再有對未知事物的探索、發(fā)現和揭示,只有對程式化圖景的無動于衷的重復。自詡藝術家之人的虛偽是一體兩面的:他們一面忽視真正重要的、需要直面的事物,一面在那些細枝末節(jié)之處推陳出新,尋找更新穎、更別具一格的角度來震驚觀眾。在《利益區(qū)域》(全程使用廣角固定鏡頭)之前,上一部獲得戛納評審團大獎的集中營題材電影是《索爾之子》(全程使用手持淺焦跟拍);在這之后,又會是什么?但可以確定的是,一定還會有。
對于這樣的電影,問題不是“我們能從它的概念中闡釋出什么?”——一旦進入這種思維,便落入了取巧之作鋪設的陷阱,進而便是對導演的藝術智識的大加稱贊——而是“它究竟向我們揭示了什么?”如果《利益區(qū)域》真的如格雷澤所說的那樣是一場“人類學研究”,那么它通向了什么樣的結論?很顯然,除了那些最為刻板和符號化的認識之外,沒有什么有意義的結論。故意做得清晰透明到空洞的可見者(納粹家宅),以陳詞濫調填充的空洞的不可見者(猶太集中營),在這兩重空洞之間,無法產生任何具體的、辯證的聯系,只相隔一層單調的反差,僅能從最表層之處抓住觀眾的眼睛和耳朵。在這里,大屠殺的恐怖不再是一種警示,而是被剝削式地轉化成了一種精致的、低氣壓的、藝術片式的“電影體驗”,而體驗被制造,總是為了吸引觀眾的消費。戈達爾批評斯皮爾伯格這樣的好萊塢導演以一種自我感動的情節(jié)劇式的方式消費了大屠殺;《利益區(qū)域》看似與前者背道而馳,但它們實際上構成了硬幣的兩面(頒獎季-電影節(jié)),只不過它采用的消費方式更具創(chuàng)意,更具欺騙性。在這部電影中,比可見與不可見更為根本的一重倒置,發(fā)生在創(chuàng)意與其視為“題材”的歷史自身之間:前者以后者為借口生產和消費著自身,同時卻架空后者、將其擠至畫外的不可見之處。參演電影的女演員在廣島“什么也不曾看見”;消費電影的觀眾又能從這由歷史布景和戲劇妝容構成的虛假的奧斯維辛中看到什么?
或許是為了自證——也或許只是再次拋出又一個創(chuàng)意——《利益區(qū)域》的結尾忽然轉至現代,向我們展示了真實的奧斯維辛:一個清晨,大屠殺紀念館的門被推開了,工作人員們進行開館之前的例行清潔,被擦拭干凈的玻璃窗后堆放著死難者臟跡斑斑的衣物。無論其本意是什么,這些紀實性鏡頭的插入都讓此前一切大費周章的造景更顯蒼白和機巧。不過很快,一首以扭曲模糊的哭喊聲(美其名曰“冤魂的悲鳴”)為樂器的片尾曲提醒我們,這仍然是一部以恐怖娛樂為賣點的電影。格雷澤對《利益區(qū)域》的設想可能是一座電影化的大屠殺紀念館,每個鏡頭是一個窗格,冷靜地陳列納粹的罪行;但當人們真正走進其中時,才發(fā)現它只是一座鬼屋,或許外表唬人,但本質上和游樂場里的其它設施沒什么分別。所有游客都是為了其中精致而詭異的裝飾才選擇買櫝還珠,誰關心它所承諾的歷史課能否兌現?
全文完
#RFH #LFF #Specialpersentations 影片的風格和表達統(tǒng)一性很高,用極致冷漠的視角側面講述了那段悲慘的歷史。 視覺上采用極簡主義,只使用了固定鏡頭和側跟推軌兩種鏡頭,本以為這已經足夠冷漠了,然而比這更夸張的是整部影片景別的選擇…全片基本沒有對人物的中近景鏡頭,更不用說什么特寫鏡頭了,電影的正反打都是全景或者遠景……只有一場貼近中景的鏡頭是女主母親在屋內看到遠方的大火與濃煙,第二天她就選擇了離開(其實從母親的離開可以看出的是環(huán)境對于人的影響),這可能也是全片中唯一突出角色情緒的表達,感覺導演就不想讓我們把情感代入到這些納粹身上,即使他們再幸福,家庭再和睦,我們就這么凝視著審判著。剩下的鏡頭也皆是極致批判,大遠景基本是用來分割近景的別墅的花園和遠景集中營的濃煙。大量的魚眼鏡頭,畸變效果非常強,對準的是這個納粹家庭的生活,俯拍帶有黑圈的視角如同上帝審判般。(不知道為什么這固定鏡頭搭配的剪輯有種玩兒《生化危機》的感覺)。構圖也是非??季?,大量利用門框和通道塑造的壓抑感,那深邃的背后的無間地獄。
較深的兩場特寫鏡頭,1. 對準有生命力的植物一朵鮮花。2. 背犁的土地,如同電影表象表達般,納粹為了財富的選擇屠殺,據為己有后依然用著猶太人去維護猶太人的資產。片中幾次出現負片鏡頭,用如此冰冷的效果拍攝的卻是最有溫度的情節(jié)。
色彩上則是低飽和度呈現這個家庭成員的冷漠。夜晚的紅色預示著血與火。幾處印象較深的情節(jié)轉換,1. 通往地獄前審視自己的罪惡,男主下樓嘔吐后那一撇直接穿越時間,看到了集中營紀念地的未來之景,隨后就到現在走入地獄,穿越時那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也是未來。特寫鮮花最后化作全屏血紅,似乎那滿眼的罪惡。
聽覺上,開場的片名停留良久,搭配的就是極強節(jié)奏的轟鳴聲,這聲音也在片中頻繁出現,仿佛末日的倒計時。影片中的環(huán)境音也是重要一筆,鳥語花香+槍鳴哀嚎似乎就與大遠景呈現出同樣的效果。
大概是我看過最沉重,幾乎每一分鐘都難以忍受的電影,以至于我看完的第一反應是暈眩和惡心(which fits its subject matter) Jonathan Glazer選擇了講述暴行(真正之惡)的幾個非常真實的側面:一是平庸,是the banality of evil, 是放棄所有思考和質疑的徹底投降,二是compartmentalization,是區(qū)域化,原子化,signified by 全片反復出現的圍墻,門,柵欄,(甚至是)單人床,是total apathy,徹頭徹尾的冷漠,對周圍環(huán)境的視而不見,三是disgust,對干凈整潔的obssession,對messiness的難以忍受。以至于在所謂“區(qū)域”邊界被侵犯的時候(河里游泳發(fā)現有焚燒尸體的殘骸)只有惡心和恐懼。影片最后也以嘔吐和清潔作為結束,男主從亮了燈的階梯走下,消失在完全的黑暗里。
全片都用了那個sickly, muted 偏綠的色調,以至于即使是拍陽光下綠色草坪上納粹軍官家庭嬉戲玩耍的片段都是冰冷的,唯一一次例外是偷偷給集中營里人送蘋果的小女孩彈奏鋼琴的時候,才讓人感受到什么是warm, radiant sunlight. 我看到一半的時候才意識到片子里甚至連一個人臉的近景都沒有,連medium shot都少的可憐,Glazer用這種方式拒絕了觀眾與人物共情。當然還有值得一提的是配樂制作和后期,全程都可聽見的不遠也不盡的痛苦掙扎的聲音,處決的槍聲,的確達到了導演說的“你看見的電影和你聽見的電影”這種強烈的discordance.
總體來說,this is a stunnning achievement. 即使它不是masterpiece itself,也為之后的greater film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問題1:如何看好萊塢拍托尼厄德曼美版。
答:完全不知情。
問題2: 為什么要用熱成像?
導演表示不想使用任何影視光源,整個電影制作的方法是把攝影機藏在屋內,導演和攝影指導在地下室看監(jiān)錄,讓演員在屋內體驗和表演。這也解答出為什么大部分鏡頭都是固定鏡頭。在夜晚想展示出全部的細節(jié),所以考慮使用了熱成像,而通過21世紀的鏡頭去回望那段歷史也是片中想表達的內容。
發(fā)現1:片子的納粹服裝跟歷史的不一樣。
發(fā)現2:片中用三種純色:白、紅、黑去切割片段,正是納粹標志的顏色。
發(fā)現3:導演不懂也不會考慮什么越軸規(guī)則。剪輯導演配樂三人一起完成后期剪輯工作。
《利益區(qū)域》 ★★★★☆ 德語電影《利益區(qū)域》是今年戛納金棕櫚和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影片。電影以一個非常獨特而間接的視角描述了納粹集中營中的大屠殺。影片的表層是納粹集中營高層領導一家七口人幸福生活的日常點滴。并行的故事是納粹軍官如何想盡一切辦法去提高焚尸爐的工作效率,以便消滅更多猶太人。 盡管焚尸爐的濃煙大量地出現在電影中,以及電影中幾乎不間斷地傳來集中營的各種的背景聲音,整個電影沒有出現任何血腥場面,甚至連猶太人囚犯的面孔幾乎都沒有出現。所有的場景都在集中營高墻外的一片詳和的家中,和綠草如茵的花園中拍攝。高墻內是人間地獄。高墻外,人們聚會,野餐,滿滿的歲月靜好。黑暗與光明的顛倒造成一種震撼人心的強烈效果,就像電影剛開始時長達幾分鐘的黑屏一樣。電影的結尾貌似要躍升至更大的層面,但這個時候電影突然戛然而止,讓人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盡管電影的主題非常殘酷,但這部電影的結構、表演和攝影都有一種讓人難忘而震撼的藝術氣質。
非常好,極度unsettling。很理解奧提了Best Sound, 像是皮膚下的爆裂尖叫。
全片平和直敘,只講了德國一個家庭一段時間的日常生活,丈夫工作調動,妻子不愿意,因為他們一家剛剛在此站住腳跟,于是丈夫獨自去外地,努力工作,獲得領導肯定升職,與家人重新團聚。房間里的大象是,丈夫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指揮軍官,妻子無法放棄的溫馨家園就在集中營隔壁,而丈夫努力奮斗終于促成了鏈式焚燒爐的建成,重回奧斯維辛在艾希曼手下工作。日常的邊角里,日日夜夜,猶太人的尖叫,焚燒爐的轟鳴,煙囪里的黑煙,都融進背景里,是輕巧的不便。
外人的目光來自探親的妻子母親,她是唯一一個主動問到墻那邊的人。她午睡醒來被焚煙嗆醒,游覽花園時聽到隔墻的尖叫,夜里紅光映亮窗簾。她不無辜,但尚且無法與之相安無事,司空見慣,于是不告而別,匆忙逃離。同一天消失的還有一個幫傭女孩,妻子當時對母親說,這只是本地的女孩。前一個晚上,丈夫在她身上解決了性欲,然后藏到地下室里仔細地擦洗了自己的襠部。下一個鏡頭,囚犯勞工把一車黑灰倒進花園里,耕進土地里。
全片幾乎沒有任何大幅的情感波動。只在最后,丈夫H?ss在無人走廊里干嘔,從歷史深處短暫地投來一撇,奧斯維辛平靜安詳,博物館清潔工完成今天的日常,擦洗過地面,焚燒爐,和櫥窗,讓人感覺也想干嘔。日常與日常,隔著不過八十年,毫無交集,隔空相映??赐曛笥霸豪餆o人起身,結尾的音樂終于替人尖叫出聲,并把所有人按在座位上。
結尾真是映證了尼采在《善惡的彼岸》中的那句“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在回望著你?!?/p>
假如最后那段穿越的視角沒有拉回樓梯口望向走廊盡頭的納粹軍官,整個影片會平庸一個檔次。
非常聰明的設定 但這種剪影式的拍法更像是一個裝置藝術 三十分鐘過去記不住一個面孔 集中營作為潛文本與用意明顯的音效貫穿全片 卻不能使我相信(更別說在意)畫面里任何一個人的處境——如果他們確實有困境 作者似乎生怕態(tài)度還不夠冷峻 棄絕任何接近人性的機會 以維持與主題相當的風格 然而沒有拍出人性不等同于就拍出了非人性 故事上沒有深刻的進展 風格迅速失去魅力 只剩奮力端著 不斷地重復同一個idea 孩子們在院子里不停玩耍并不是孩子想玩 只是因為這個電影需要孩子的玩耍充當煙囪的前景 然而電影不是照相術 精巧的瞬間確實能夠喚醒觀眾耳目 卻無法觸及內心 如此有力的premise卻淪為投機取巧的擺設 我想歷史之所以深沉是因為不向未來獻媚 可惜當代仍在孜孜不倦地借歷史的便利追逐著空洞的奇觀 這樣的創(chuàng)作太偷懶了
3.5
原小說The Zone of Interest作者Martin Amis在首映當天去世
樓上都要給他頒獎了,我就是真的很難評
綠地的那端飄出的滾滾濃煙,寂靜的夜晚下難以辨認的機器聲。殘酷的歷史不是獨立存在的黑暗,它發(fā)生在明亮的天空之下。
如果不是最后一幕穿越戲就要打三星了:從頭到尾的冰冷形成了一種奇觀展現——那些經歷歷史的人永遠不知道后世如何評論自己,所以他們看上去平靜祥和,妻子不過是希望丈夫不調崗而已,其實他們對幸福生活的期待多么值得理解。用這樣的敘事手法,最后不確立一下歷史觀做出總結是不行的。在奧斯維辛的時候,導游說每一寸土地都有猶太人的骨灰和碎片,而戰(zhàn)后的審判上,納粹軍官的家人說他們不知道圍墻后面發(fā)生著什么。歷史上最殘酷的事件往往都發(fā)生在陽光下,緩慢地,甚至是安靜地。我去的時候,那里還是初春,當時我想這里如果開花會有人能夠欣賞嗎?Glazer給了我完整的答案。
冷酷強大精準的執(zhí)行,知行合一。金棕櫚我頒了。
#RFH #LFF 長評-滿眼罪惡和那唯一的光。風格和表達統(tǒng)一性很高,用極致冷漠的視角側面講述了那段悲慘的歷史。采用極簡主義,只有固定鏡頭和側跟推鏡頭,更夸張的是景別的選擇…全片基本沒有對人物的中近景鏡頭,正反打都是全景或者遠景…只有一場中景的鏡頭是女主母親在屋內看到遠方的大火與濃煙,這可能也是全片中唯一突出角色情緒的表達,感覺導演就不想讓我們把情感代入到這些納粹身上,即使他們在幸福,家庭在和睦,我們就這么凝視著審判著。大遠景分割世界,魚眼鏡頭畸變批判,俯拍帶有黑圈如同上帝審判般。僅有特寫對準有生命力的植物和土地,用冰冷的負片鏡頭講最有溫度的故事。色彩上則是低飽和度呈現冷漠。夜晚的紅色預示著血與火。極強節(jié)奏的轟鳴聲頻繁出現仿佛末日的倒計時。鳥語花香+槍鳴哀嚎似乎就與大遠景呈現出同樣的效果。
【B】概念自然是極好的,但拍到這個程度就沒意思了。真·MV電影,聲音設計幾乎是全部主體,場面調度上鮮有巧思,甚至出現了4次放空畫面只聽聲音的段落。為了這點醋包的這盤餃子,專門給聲音才配的畫面段落,從立項開始就是純MV創(chuàng)作思路吧。
沒有刻意的批判或者丑化,就安安靜靜讓你看一個正黃旗老納粹的日常,反倒更加直擊心靈
若平庸之惡的著重點是缺乏深入思考的能力,那平庸的惡似乎根本不存在。就是惡,大惡!如片中所現,這些nazi并不是沒有任何深入思考能力僅執(zhí)行命令的木頭人,日子像流水一般過去。槍聲、煙味、沒日沒夜的叫喊聲、血色彌漫、吃人的骨灰種出的菜、這些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如何抽離一切單純訴說人腦是不在工作的,這只是思考不了的惡的平庸?影像的力量之一就是讓人感受,再讓人思考,這部片讓我開始拒絕阿倫特的闡述。片中的母親的離開不知是否有任何歷史紀錄,如果是,算是nazi一丁點良心的閃現,但估計多半是杜撰。整部片很壓抑,最后的穿越并沒那么突兀,見一眼現實很好。
以一種全然相反的路徑進入了“大屠殺”——集中營納粹軍官一家日常的瑣碎實質上提供了另一重“震撼”,它提醒我們那個被慣常營造成黑白地獄的奧斯維辛(《辛德勒的名單》),那個僅屬于歷史的黑白影像,其實也曾是過去的當下,它不止是黑暗的,血腥,相反,猶太人是死在那個依然要來的春天,花束仍舊鮮艷,歌舞造就升平。人性殘酷不在于奧斯維辛是一個先在的煉獄,而是每個集中營是包圍在“人間樂園”之中。格雷澤在此努力,不啻為博斯繪畫中那一抹抹最艷麗的顏色。
還可以,但我對喬納森格雷澤的期待要比現在的效果多得多得多。何時見過艷陽下的奧斯維辛,女人走在她的領地——花園中,她的丈夫則行走在自己的領地——集中營中。這巨大的荒誕感即是深不見底的悲劇性。沒有阿倫雷乃的《夜與霧》那般直面尸骸的沖擊性的殘忍,它被重新翻譯為一種由巨大、突兀、詭異的音效與底片影像組成的殘酷的語言?!安辉诳础眳s處處都在見證。要怎樣才能證明這般殘忍的歷史曾經存在過?博物館里堆積成山的鞋子、衣服、家具,都是不在場的在場。我一次又一次想到克里斯提安·波坦斯基的裝置藝術
格雷澤規(guī)避掉所有直觀呈現奧斯維辛血腥屠戮的場面,借而以納粹軍官魯道夫一家緊靠集中營的“世外桃源”為驚恐反證,動用冷澀的視聽語言進行恫嚇氛圍的塑造。麥卡·利維的配樂為影片增添了凄厲的腳注。
#Cannes 76# 思辨、長鏡頭、冷靜、極簡扎根在歐陸民族的靈魂中,從《夜與霧》延續(xù)的新浪潮之風,反思從沒有停下。鏡頭的民主性運用于對戰(zhàn)爭的審判,留出了空間思考「如何理解過去比歷史本身更有價值」,我們無法參與過去,但我們可以參與歷史觀的構建。
我覺得是今年幾部獎項熱門片中最值得的一部,完全是把電影當做藝術形式來拍。熱成像效果居然這么好,估計后期也有處理。
在調度上與《索爾之子》完全是兩極,但都關乎聲學,關乎畫外空間。本片貢獻出屠猶題材的4.0層級,這來自格雷澤在視角上的大膽選取,為大屠殺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切入角度。聲音設計過于出色,來自集中營的聲源仿若一個持續(xù)存在的“底噪聲”。盧卡斯扎爾的攝影立下大功(這個時代最會拍固定鏡頭的DOP),在攝取方法上帶來了同題創(chuàng)作上的真正新意,銳度極強的數字攝影審查著每一寸縫隙,在高度嚴謹的構圖之中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納粹美學”的影像觀,完美無缺的、潔凈無瑕的、整齊劃一的、極度精確的,充斥著威權主義的秩序感,橫移鏡頭甚至如正步一般,但攝影機從未認同被攝對象,而是毫不動搖的保持著必要的倫理距離。所以越是趨于平靜安寧,其背后越是殘忍可怖,本片就是在呈現一場不見血的暴行。一次對視,一次穿越,那一刻觀眾的目光是如此重要。
神奇的電影。Zone——區(qū)域,需要時間、空間定義,需要光、聲音為屏來投射,需要能夠在現實與鬼魅間張開。一個床是一個zone,人的身體是一個可以被嘔出的Zone,人類暴力史的那團噩夢陰影是Zone,在時空中延綿的中介質也是(或許這就是所謂cinema在尋找的東西)非?!附êB」的一部電影,他在歷史等抽象的概念中創(chuàng)造空間,而人在空間里顯得極其「異?!?,冷峻切換的固定機位剪切間構成有別於幽靈視角的無機/金屬視角(非常俐落的切換也體現出鏡頭對「區(qū)域」的遵從)拍法和概念厲害極了,劇本差口氣,穿越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