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新聞，看到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周強評論夏俊峰案：

“夏俊峰是一名攤販，殺了兩個城管，造成一人重傷。但是就因為夏俊峰是攤販，對方是城管，大家對城管有偏見，所以有些人、甚至有些社會上的大V就鼓動說這人不能殺?！敝軓娊榻B說。

“但是這種人不殺就非常危險，就好像兩個人關起門來吵了一架，你把人殺掉了，如果這樣也是正當防衛(wèi)，這個社會就會天下大亂?！敝軓娊璐藦娬{公正司法的重要性。

周強表示，法律是神圣的，在刑事案件中，不能因為當事一方弱勢就偏袒，更不能因為富有就可以超越法律。

很巧，最近在美劇The Practice S04E10中也有一個正當防衛(wèi)的案子。一個毒販在家門口捅了他人七刀，自己主張是正當防衛(wèi)。在庭審中，還毆打了檢察官，但法官始終不肯宣告無效審判。 檢察官在結辯中說如果任何一個捅了他人七刀的嫌疑人都可以用正當防衛(wèi)來脫罪，那么這個司法制度就真的是一個笑話了。

針鋒相對。在辯護律師Bobby最后的結案陳詞中，他是這樣說的：

這就是一個笑話，我們浪費了你們的時間，浪費了數(shù)十萬納稅人的金錢，這就是一個笑話。簡單一點把，你們應該跳過審判之間將這個家伙送近鑒于，他捅了他七刀，這還能有多簡單？簡單到法醫(yī)都沒有去現(xiàn)場勘驗，簡單到他沒有話時間去檢查受害者的手。

這個案子還能更簡單嗎？我們?yōu)楹我M力去庭審？被告只是個販毒的人渣，何必費這些力氣？

……

我們之所以費力去組織一場庭審是因為有些時候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樣！有些時候事情沒有那么顯而易見。檢方沒有那么想，你們也可能沒有那么想，但你們至少問問自己，如果Eddie Wicks計劃殺掉Philip Olson，他真的會要求他到他的住所？真的會是如此混亂無計劃的方式嗎？被害人還欠被告六萬美金，而被害人當時正在工作還債。好吧，大多數(shù)毒販都更喜歡金錢而非謀殺他人。他為什么要殺掉那人而不再要求還錢？檢方有提到這一點嗎？檢方有提供真實的作案動機嗎？沒有。他們只是數(shù)了捅的次數(shù)：一、二、三、四、五、六、七，并希望你們跳過動機這部分。……

法醫(yī)檢查的一個任務是讓證人出庭并作為檢方具有說服力的證人，并幫助檢方確保頂嘴，幫助他們獲勝。這也正是醫(yī)生所做的?，F(xiàn)在檢察官說她對成為庭審的一部分感到羞愧?，F(xiàn)在有數(shù)以百計的犯人正在準備為他們未犯之罪被執(zhí)行死刑。

……

事實可以就是像我的當事人所陳述的一樣。法醫(yī)知道這一點，你們在交叉盤問階段聽到了他宣誓后的陳述?？赡苷绫桓嫠f的一樣，可能檢方錯了。而我并不羞恥于站在你們面前告訴你們，當有一線機會檢方是錯的時候，你們不能把這個男人送入監(jiān)獄度過余生。這就是我們有庭審的原因，女士們先生們。這也是我們費力審判的原因。

我并不羞恥于是這個審判的一部分。我為自己是一名辯護律師為榮。我為自己為了那些看上去顯而易見案件上竄下跳而自豪。我為自己要求檢方承擔他們的證明義務，在剝奪一個人生命前超越合理懷疑而自豪。我不認為這是一個笑話?，F(xiàn)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你們可以回到房間說“人渣毒販，讓我們無論如何把他關起來”，或者是你們可以像你們加入陪審團宣示的那樣承認這個案件有些疑點，承認檢方沒有提供任何證據反駁Eddie Wicks的陳述。

但如果你們選擇忽略責任，選擇說“忘掉合理懷疑，忘掉舉證責任”，讓我們無論如何都給他定罪，那么正如檢方所說，司法系統(tǒng)就真的是一個笑話了。

There are heroes in this world. They are called district attorneys. They don’t get to have clients, people who smile at them at the end of the trial, who look at them in the eyes and say thank you. Nobody is there to appreciate the district attorney, because we work for the state. And our gratitude comes only from knowing there is a tide out there. A tide the size of a tsunami, coming out of the bottom of the pool; a tide called crime which if left unchecked will robe every American of his freedom; a tide would strip individuals of the privilege of being able to walk down a dark street to take 20 dollars out of an ATM machine without being mug. All congress does is talk, but it’s the District Attorney who grabs his sword, who digs into the trenches to fight his fight, who dogs justice day after day after day without thanks, without so much as a simple pat on the back. But we do it, we do it, we do it because we are the crusaders, the last frontier of the American justice. Knowing that if a man cannot feel safe, he can never, never feel free.

《律師本色》第四季第十八集

安樂死的案子在這個系列里已經是第二次出現(xiàn)了，第一次是檢方贏了，這次我以為會有轉機，結果還是檢方贏了。我對此有很強的抵觸感。也許是因為有代入——像我這種在健康的時候對生活也沒太大熱愛的人，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會需要一個安樂死。當然，但凡我有一丁點兒自理能力，我就能自我解決不需要假手他人，我相信勇氣這種東西我還是能夠具備的。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陷入不能自理的狀況——想想就很可怕，當你像一灘肉一樣躺在那里，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而你的意識尚在，尚能夠持續(xù)性地痛苦。在這種時候，如果有人愿意給我實施安樂死卻要被當成謀殺犯的話，我簡直想把檢方和陪審團一起帶進地獄去。

《律師本色》第四季第十九集

這集的其中一條支線是很讓人心情愉快的結局：一開始只是一個關于婚姻是否無效的案件，老人癡呆癥的女當事人的女兒主張母親的新婚姻無效，結果在舉證過程中女當事人意外說出了新丈夫謀殺前任丈夫的事。于是民事案件升級成了刑事案，女當事人坐上了證人席。當她用“不能自證其罪”的理由來拒絕作證時，檢方立刻給出了赦免，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由于女當事人當年長期被前夫家暴，男當事人作為好友，在她有一次挨打的時候用木板砸了死者的頭。結果女當事人繼續(xù)作證，說出的真相是當年是她在挨揍的時候憤而拿起木板砸了死者的頭。原來男當事人要跟她結婚，以便把她從療養(yǎng)院里帶出來，就是因為她的老人癡呆癥日漸嚴重，開始無意識地向人訴說往事，他怕她會說出她當年殺人的事。但是現(xiàn)在這已經不再是問題了，因為檢方迫不及待地給了她赦免權，皆大歡喜。

相識三十五年的兩個老人，在七十多歲的時候結婚，浪漫得就像《霍亂時期的愛情》。

《律師本色》第四季第七集。當事人在被強奸后的一小時后拿著槍找到強奸犯，對著他射光了所有的子彈。律師告訴她她必須要表現(xiàn)出后悔，最好能哭一哭，走強奸綜合癥的路線，表示她在槍殺對方時處于因被強奸而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這樣才有脫罪的可能。因為復仇動機是非法的，會被判罪。結果上庭后當事人不但不按律師說的來，反而表示她當時非常的清醒，而且毫無悔意，“如果重新來一次我仍然會殺他，我只可惜讓他死得太快”。最后她被判了二級殺人罪。

律師一開始很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不合作，后來他明白了對方的憤怒。這一集想說的也許就是這一點：律師是很理性地做出最合乎當事人利益的判斷，但是忽略了當事人的憤怒。憤怒是很強烈的情感，無法就此克服，就此消解，憤怒必須得到釋放。這也解釋了劇集中另一條線律所小美女的案子：小美女被男主的表弟，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牙醫(yī)性侵（不是強奸，是被咬了），堅持不肯接受牙醫(yī)做出的85000美元的和解賠款，堅持要起訴，讓對方獲罪。最后牙醫(yī)被判精神治療。小美女對男主說，她之前被偷拍洗澡，這次好端端的去看個牙又被性侵，她太憤怒了，她一定要對方付出代價，才能消解她的憤怒。

為了發(fā)泄憤怒寧可被判二級殺人罪，為了發(fā)泄憤怒放棄85000美元的巨款，毫無疑問這些決斷都是非理性的。我一開始的思維角度和律師們一樣，覺得她們兩個太不理性，做出這樣的決定太可惜——她們讓對方付出代價，可是自己也付出了代價。從經濟利益角度來說這是不劃算的不是么。不過到最后我也終于明白了她們的憤怒。明白到人有的時候做出不符合利益的行為也是正常的，合理的。強烈的情感往往很難壓抑，強行壓抑，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

這就是這個劇集的經典之處，它能讓我這種共情能力這么差的人，到最后都能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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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集的案子太扯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自殺式墮胎，因為離預產期只剩三個月，所以被控一級謀殺。其實她只要一口咬死是自殺，檢方是告不了她的。可惜她太小了太無知了，甚至都不知道該要個律師，就在檢察官的欺騙下供述了。

黑寡婦的案子讓我想起《傲骨賢妻》里戴安打的一個案子，同樣都是女嫌疑人，同樣都是沒殺人，同樣都是在庭審過程中，陪審團的態(tài)度看起來很不利于嫌疑人——也同樣都是在陪審團迅速做出判決后，律師趕著完成了辯訴交易。但其實陪審團給出的是not guilty。我記得戴安是什么也沒說，而男主，他握著那張紙條，一遍又一遍地告訴當事人“我們做了正確的事”。

對律師來說，也許只是一個判斷失誤，而對當事人來說，是十幾年的牢獄。當然，這兩個案子的女當事人，最后都是自己同意了接受交易，不能說全是律師的責任，只是，在當時，戴安和bobby都以自己的多年從業(yè)經驗來告訴當事人，陪審團給出有罪判決的幾率很大，Bobby甚至告訴當事人，陪審團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她，這是不好的征兆。他們都是有經驗的好律師，于是當事人相信了他們的判斷。然而，陪審團給出的是not guilty。

一念之差。

第四季第四集roymand的案子，很震撼人心的悲劇。女檢察官不是不同情roymand的，而且她明明也知道roymand的精神有問題，但是她還是拒絕了修改辯護理由，并且在盤問roymand時如此冷血殘酷地帶出他需要穿紙尿褲的事。這令我第一次感受到律師這一行的理性和殘酷，雖然在之前，我以為自己已經很能接受律師只負責立場不負責真相的原則?！栋凉侵畱?zhàn)》里每一次律師立場和情感關系的沖突我都是站律師的，認為那是出于職業(yè)道德無可厚非，但是這一次，我對女檢察官起了反感。事實上，我之前還是喜歡她的。但是這一次我覺得她太冷酷了。也許是因為我同情roymand？這個老演員演得真是太好了。尤其是，當他說到“一個無兒無女的老人，和他相愛一生的伴侶對他來說是多么重要?！笨墒撬€是殺了她，雖然原因是，在那一瞬間他以為她要殺他。其實，我想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恨，他恨她，他也承認這一點。她讓他直面他的老他的病，他失去工作能力，甚至失去行為能力……他接受不了這個，誰都接受不了這個——我希望我能在得老人癡呆癥之前死去。但是她更無辜，她不能不向他指出這個殘酷的事實，她不得不和他對簿公堂。人失去控制力是多么可怕啊。我真愿意在我失去行為能力之前死掉。我理解roymand，不，一個成年人不能讓別人當自己的監(jiān)護人，哪怕那是自己的愛人。如果失去行為能力，如果失去控制力，我只愿意死掉。roymand選擇了自衛(wèi)殺老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殺自己。

最后官司打贏了，roymand不用坐牢，也沒有被送去精神治療。男主很難過，“我把他當自己親身父親看待。他那么孤單，他一個人?！笔堑模院笏荒芤粋€人生活了。記者的蜂擁和人們的歡呼只能給他剎那的滿足，他已經不能工作了，他有漫漫長日要面對。一個孤獨的老人。

他拿著一朵玫瑰花，顫顫巍巍，跪倒在妻子墓前。他的手在地上墓碑上摸來摸去，他不知所措，無所適從。一個孤獨的老人。

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