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于2022年柏林電影節(jié)的《巴黎夜旅人》(Les Passagers de la nuit,2022)是Mikha?l Hers導演的第四部電影長片?;仡櫵^往創(chuàng)作的電影序列,我們會感受到Hers一直以來對城市空間中流動人際關系的細膩觀察?!断娜崭形颉罚?span style="font-style: italic;">Ce sentiment de l'été,2015)刻畫了一個女人突發(fā)疾病死去后,她的男友和妹妹如何各自游走于柏林、巴黎、紐約三個城市空間當中,試圖從創(chuàng)傷中走回到活的境地?!栋⒙_》(Amanda,2018)中一位單親媽媽在2015年巴黎恐怖襲擊中遇難,這一次試圖擺脫創(chuàng)傷的是她的弟弟和女兒。此種“現(xiàn)代人的心靈療愈”,在《夏日感》中是通過流動的城市空間及其間“陌生人”的松散聯(lián)結達成的,在《阿曼達》中則是通過因創(chuàng)傷而更加緊密、團結的家庭和民族情感達成的。相較之下,《夜旅人》似乎處理著同一個母題,但卻放棄了療愈這一議程,轉(zhuǎn)而試探一個更曖昧、混沌的議題:流動。
《夜旅人》所呈現(xiàn)的人際關系的質(zhì)感不像《夏日感悟》那般游移不定,也不如《阿曼達》那般殘破但緊密[1]。雖然其觀察主體大體仍然是家庭,但卻是一個即將飄散的家庭:在1984年的故事中Elizabeth與丈夫離婚,在1988年的故事中一家人需要從高層公寓中搬出,Elizabeth找到了年輕的新男友,兩個孩子也都已長大成人。而地理空間上與公寓[2]隔著塞納河對望的電臺,與之形成了一組含蓄的互文關系。在公寓Elizabeth獨自撫養(yǎng)著兩個與自己漸行漸遠的孩子,在電臺她負責將全然隨機的陌生人接入“天涯共此時”的深夜電臺。廣播中的短暫相遇與家庭中的漸行漸遠,構成流動性吊詭的兩面:在未名的人潮中我們找尋溫暖,在深切的親情中我們體驗疏離。
如果在這樣的空間同時是關系結構中安置我們的人物,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兩位主人公Talulah與Elizabeth之間形成了一組張力:她們是唯二在電臺和公寓當中都出現(xiàn)的人物,只不過Elizabeth的身份是確切的(員工和媽媽),而Talulah的在場是短暫易碎的——如果說E是安置和交代所有角色身份的樞紐,T就是游走其間于的“Dark heart of the film”[3]。若要嘗試略作闡釋,我們不妨說Talulah代表著人們心中對未知與冒險的永恒向往,Elizabeth背后則是我們在認同、身份、歸屬感之間的掙扎和努力。而在影片中,1984年T在E剛剛離婚時安慰她說“男人都是傻逼”,1988年E接納和照顧了染上毒癮的T,她們二者間的關系是完全對等的。
夾在未知與歸屬之間,恰恰是我們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樣態(tài)。以Talulah的忽然到來與不辭而別為起始,《夜旅人》兩次用生活的橫切面描寫了其間艱難而危險的平衡狀態(tài)。Matthias的愛是T兩次離開的原因:第一次在與他做愛之后,第二次在他告白之后。最后離開時她留下的信中說:“我有許多話像跟你說但我不能。有時候我覺得任何我碰到的東西都會被我毀掉?!绷硗庖粋€直接的表達是這一橋段之前,Elizabeth、Judith、Matthias、Talulah四人飯后在客廳的相擁。在這個似乎親密無間的家庭時刻,鏡頭給到E和M眼神交流的特寫,背景音樂是經(jīng)典法語老歌《若你不復存在》(Et si tu n'existais pas,首次發(fā)行于1976)。
從Talulah和Matthias的關系出發(fā),我們恰好可以進入影片另一條線索的討論:對視聽媒介的運用。影片前半,Talulah帶M和J去Escurial[4]看電影。一個面對銀幕拍攝的影院全景之后緊接著一組對觀眾和電影的正反打——當然,對電影的拍攝被轉(zhuǎn)化為了電影片段本身的剪輯。他們觀看的電影是侯麥的《圓月映花都》(Les nuits de la pleine lune,1984)。很顯然,片中Octave和Louis的關系正是Talulah和Matthias的關系的隱喻。那種超出朋友關系的曖昧,一面是Louis/Talulah輕盈神秘的女性氣質(zhì),一面是Octave/Matthias夾雜著嫉妒心的克制愛戀。事實上,Talulah這一角色的造型設計本身就是以飾演Louis的女演員Pascale Ogier為靈感來源的。[5] 劇情中1988年第二次在Elizebath家落腳之后,Matthias就向Talulah提起Ogier三年前的突然離世。接著,他們?nèi)タ戳薕gier和她媽媽Bulle Ogier主演的作品《北方的橋》(Le Pont du nord,1981)。在這部以巴黎為游戲舞臺的悲傷喜劇中,Pascale所扮演的Baptise正對她媽媽扮演的Marie說:“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是宿命?!倍愃频摹霸庥觥保凇兑孤萌恕分兄怀霈F(xiàn)了兩次。
迷影橋段里的互文與致敬也并非視聽媒介在《夜旅人》中起到的唯一效用。更沉入影片紋理的一個方面是媒介對歷史記憶的刻寫。在柏林電影節(jié)的采訪中,導演提到拍攝這部影片的一個初衷就是回到自己童年和青年時代的巴黎,捕捉那個時代的聲音、色彩和原初感受。那么他實際是怎樣處理影片的“歷史性”的呢?
對于影迷觀眾而言,可能最能直接感受到的便是作為影迷的Talulah所引出的電影院橋段?!秷A月映花都》不僅本身是一個內(nèi)部自足的文本,同時也標志著1984年這一歷史時間。而與此同時我們還能在Escurial墻上的海報看到同一年上映的《德州巴黎》(Paris,Texas)《小精靈》(Gremlins)、《莫扎特傳》(Amadeus)、《鳥人》(Birdy),以及1983年上映于美國的《失衡生活》(Koyaanisqatsi)。[6] 當然不止作為大眾文化的電影,另一個鋪陳全片的媒介是其時由英美流行開來的Rock、Punk和Indie Pop音樂。[7] 值得一提的一個鏡頭是88年Talulah去當群演時得到推鏡頭特寫的那塊場記板。其上所寫的“A Day for Destroying things”并非許多解讀所言是對美國文化的嘲諷,而是英國著名獨立音樂廠牌Sarah Records于1995年在出完100張唱片后主動結束自身生命的宣言。場記板中導演和攝影師兩欄所寫的Clare Wadd和Matt Haynes正是Sarah Records的兩位創(chuàng)始人,而制作方Shadow Factory則是SR在1988年發(fā)行的一張選編專輯的名字。[8] 其實無論是在26歲生日前一天突發(fā)心臟病離世的Pascale Ogier,還是篤信Live fast Die young的Sarah Record,都是導演調(diào)用作為文化符碼的視聽媒介所編制出的80年代印象。當然,也不要忘記橋底那些頂著Mohawk發(fā)型穿著鉚釘皮夾克的人,不要忘記夜店里妝發(fā)狂放的女性和異裝男人。這些短暫的到臨提醒我們,那曾是一個在流行文化上狂飆而逆反的年代。
更直接的媒介戲碼是穿插于1.85片比的畫面之間那些1.37的膠片影像。實際上,在2021疫情年以來全球電影的懷舊氣氛當中,Archival Footage的調(diào)用已經(jīng)成為一個不太鮮見的手法甚至是反思對象。[9] 《夜旅人》中大量描寫巴黎夜景和行人活動的3秒空鏡,一部分是老電影和導演收集到的私人影像,還有一些是攝影團隊用16mm Bolex拍攝的做舊畫面。如果說前者是用舊媒介拍攝過往人事的“真”歷史,那么后者就是用舊媒介拍攝當下人事的“以假亂真”的歷史。在其余鏡頭中,那種包裹一切的柔光更是強化了整體影像的夢幻感。這種聯(lián)通歷史與現(xiàn)實的媒介技法,其實從取景當中也可見一斑。這個需要處理年代感的故事沒有一刻與巴黎那些遍布全城的歷史建筑和雕塑發(fā)生聯(lián)系,反到發(fā)生在一個高度規(guī)整的現(xiàn)代化街區(qū)。影片中少有的外景鏡頭,幾乎都是在巴黎15區(qū)的Beaugrenelle商業(yè)中心附近拍攝的。包括河對岸圓形的法國廣播電臺、紅色的Novotel Paris酒店、以及高度現(xiàn)代化的商場本身分別在1975、1976、1979年先后落成,包圍著它們的住宅區(qū)是極具時代特色的野獸派(Brutalist)建筑[10]。而這正是Elizabeth一家生活的社區(qū)。Hers將城市巴黎的如此一隅作為故事的舞臺,對于80年代而言是一種太過新潮的合理,但對于40年后置身高層商品房那些觀眾們而言何嘗不是心有戚戚焉[11]。這些超越人事代謝的城市建筑,正是《夜旅人》聯(lián)通歷史與現(xiàn)實的另一載體。
不過我們同樣需要意識到的是,影片的劇情其實并不依賴于那個特定年代而展開。一般意義上的歷史敘述,僅僅依托于人物行蹤與幾個重要歷史時刻的絞合而得以呈現(xiàn)。在這個方面,熱衷政治的姐姐Judith是一個重要的角色設定。我們看到影片一開始出現(xiàn)在銀幕左下的“10 Mai 1981”,正是密特朗正式上臺、標志左翼政黨在戰(zhàn)后法國的首次執(zhí)政的日子。而在影片后半,Matthias首次參加的那場總統(tǒng)選舉投票,發(fā)生在讓密特朗實現(xiàn)歷史性連任的1988年。此種“左派”氛圍之外,唯一一個民族國家時刻是法國承辦且奪魁的1984年“歐洲杯”。這是通過游泳館中電視轉(zhuǎn)播前少年們的歡呼呈現(xiàn)的。
在這個意義上,法國媒體所概括的詞條“家庭編年史”似乎足夠恰當——這畢竟不是一部關于集體記憶或宏觀歷史的劇情電影。出生于1975年的導演自己也在采訪中提到,一個孩子對他成長于其間的時代能有什么樣的感知呢?他和82-88年的聯(lián)結,事實上是通過當時的小說、專輯、電影實現(xiàn)的。這對于我們理解影片的藝術效果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提醒:它在嘗試捕捉和追索的,不是80年代巴黎的歷史,而是某種媒介拼接而成的“文藝史”。這或許不是真實的歷史(無論這一概念是否有效),但卻是真實的記憶。
這種模糊了歷史感的歷史性與片中人物若即若離的互動關系疊合在一起,形成了影片飄渺游移的氣質(zhì)?;蛘哒f,借助看似以歷史性/年代感為目的視聽營造,Hers補足了劇本與人物的創(chuàng)作當中那些隔膜和無力的部分。這種描寫的筆觸,令人想起Modiano的文字。實際上,Hers的長片處女作《記憶的小巷》(Memory Lane,2010)正改編自Modiano的同名小說。在他們筆下,當代人彼此遭遇又分離的人際關系網(wǎng)絡編織成為了巴黎這個超出任何一個人控制的城市空間。在這個意義上,《夜旅人》的劇作和描寫是Hers作品序列中最接近答案的一部——那些對失去、隔膜、漂浮、無能為力的焦慮和不安,歸結成為平和與隱微的情愫。又加上夢境生發(fā)的夜晚意象,遭遇與記憶似乎是真,但又不必發(fā)生過。人物們的流動本身構成了彼此生活的支點,那些親密溫暖的,無論是我的還是不是我的,都坍縮進短暫的一瞬,“就像被留在房間里的舊鏡子上的那些脆弱的陰影”。
[1] Sandrine和David是爸爸帶大的,Amanda則再也無法與血緣意義上的父親和母親一起生活。甚至,Léna的父親也沒有在影片中出現(xiàn)。
[2] 需要注意的是,占據(jù)影片很大部分時長的公寓,其實是在Zénith de Caen搭建的棚里拍攝的,窗外其實啥都沒有。此外這也是Hers第一次采用棚拍。
[3] 導演在SensCritique的采訪中語,我不懂法語,這里用的是youtube自動翻的英文字幕。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片中兩次出現(xiàn)的Talulah肖像與巴黎地圖疊合的影像。
[4] 這是巴黎現(xiàn)存歷史最悠久的電影院。
[5] 導演在SensCritique的采訪中稱Talulah是對貫穿影片始終的Pascale Ogier的靈魂映現(xiàn),(“an echo of this ghost of Pascale Ogier who runs through the entire film”)。
[6] 如果要摳其實這里1988年Talulah在Escurial工作時給到的售票柜臺的鏡頭有點穿幫。雖然換上了一張《德州電鋸殺人狂》的海報,但旁邊Escurial Ranorama的海報還是84年那張。
[7] 實際上,前文提到的Et si tu n'existais pas,是全片使用的唯一一支法語歌曲。
[8] 場記板上的日期一欄寫的1987年2月22日,我尚不清楚是否有特別含義。不過1987年是Sarah Records創(chuàng)立的年份。另外“Shadow Factory”其實在《夏日感》當中也cue到了,是紐約一個酒吧&livehouse的名字,可見導演夾帶私貨心之深重。
[9] 最好的例子大概是《法比安》(Fabian oder Der Gang vor die Hunde,2021)中30年代德國的幻影?!稌窈蠹偃铡罚ˋftersun,2022)對家庭DV作為記憶媒介的探討也令人印象深刻。
[10] 其特點包括粗糲的材料、重復出現(xiàn)的模塊化元素、暴露在外的建筑內(nèi)部結構以及隔離行人與交通的“空間街道”等等。
[11] Matthias和Carlos用望遠鏡看對面樓客廳的場景,令人想起山戶結希在東京豐洲拍攝的《熱情花招》(ホットギミック ガールミーツボーイ,2019)。
記得有一回和Camille(之前寫過的法國文青姑娘Camille)無聊閑扯,我拿出班上幾個我認為長得好看的法國女生,一個個問她覺得jolie不jolie,belle不belle,想要看看是否存在東西方審美差異這一說。我印象挺深的她回答我時,沒有說誰美不美,而是會說誰比較有charme,誰缺少點charme。后來再和法國人聊天時,我也有注意到他們會用“charme”這個詞來贊美某人,無論男女。
怎么叫有charme?《巴黎夜旅人》的導演Mikha?l Hers在訪談中說,他認為一個人最迷人的特性是“獨特”(singularité)。
剛看完《巴黎夜旅人》(Les passagers de la nuit),再見Charlotte Gainsbourg(之前寫過“Je préfère les erreurs à une chose jolie et parfaite.”),忍不住再感嘆這就是一個有charme的人,既溫柔又有力量。
該片的導演Mikha?l Hers在被問到為何選Charlotte作女主角時,答道:
“她身上的那種矛盾對立面給了我啟發(fā),她人格中時常露出很敏感脆弱的一面,同時,我又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活力,被一種類似重力一樣的巨大的力量支配著。人們身上的這種”雙重性“總是很觸動我。”
(Pour l’ambivalence qu’elle m’inspire, ce mélange de grande sensibilité qui affleure, une vulnérabilité, en même temps, c’est quelqu’un que je sens animé, tenu par une espèce de gravité, très fort, cette dualité me touche d’une manière générale chez les gens)
這部電影里Charlotte飾演一位中年媽媽,幾乎全程素顏,皺紋眼袋什么的都能看見,一點也不凍齡。我還特別留意了電影里其他女性角色,比如女兒這個角色,20歲左右,腿不細也不長,穿著打扮和我之前的法國同學完全一樣,就是生活中你會看到的這個年齡的女孩的樣子。再比如電臺主持人,也沒有掩飾臉上的皺紋。
如果多看幾部法國電影,你大概會有類似的感受:法國電影里的女性大多都特別自然,松弛,不精致,但又個個迷人。不信你可以去看幾部侯麥的片子,里面的女主角沒一個是精致的:胳膊粗的,腿粗的,小肚子鼓的,穿著簡單的背心,頭發(fā)亂糟糟的,不施粉黛,皮膚毛孔看得分明的~
但是,她們中的哪個你不覺得美?
什么是charme?與其說是自信,我覺得更應該說是自由。是靈魂里的自由,腦子里的獨立思考,身體上的自在呈現(xiàn)。自由的,才是舒展的,是真實的又多姿多彩的美。自由,才可以打破一切束縛的框框架架,什么”少女感“,“白瘦幼”,“凍齡”都見鬼去吧。
法國電影的審美(我只是說審美),無論是服飾妝容還是這份真實自然所呈現(xiàn)的高級感,我覺得值得全世界學習。
說完《巴黎夜旅人》里的審美,再說說它作為文藝作品給我?guī)淼挠|動吧。
一部文藝作品,無論是影視,繪畫,文學,還是音樂,看起來都是作者在表達自己,但好的作品,不分年代和背景,觀眾或讀者在欣賞時為什么會覺得被觸動呢?之前讀過雨果的一句話,“當我在寫我的時候,我寫的也是你們啊,朋友們。(Quand je parle de moi,je parle de vous,mes amis)” 這大概就是文藝作品的普遍性的意義,人類情感總歸是有相通之處的。
《巴黎夜旅人》這部電影打動我之一,是導演把時間的流逝拍的很具體和細膩:讓人從Charlotte一家人的日子里嗅到一種“辛勞,篤實,清甜,微苦”的生活氣息。全片流淌著輕輕的幸福,又散發(fā)著淡淡地憂傷。這就是導演所說的他所要拍的就是幸福及它固有的憂傷:當我們意識到正在經(jīng)歷幸福時,其實它就已經(jīng)消失了。(Il filme ici le bonheur avec sa mélancolieinhérente. à partir du moment où l’on prend conscience qu'on éprouve du bonheur, dans le même temps il a déjà disparu.)
這句話我以前是不理解的,以為是文人的矯揉造作。直到一次我自己在幸福面前也想喊出一聲:
“時間啊,停一?!保∣ temps,suspends ton vol——Lamartine)時,我猛然明白過來:我們在經(jīng)歷美好的時候,下意識里就希望時間就此打住。但是我們都知道,時間哪里能暫停,所以這一刻在你意識到時,就已經(jīng)消失了。
電影里另外打動我之處是導演對家庭關系的表述,尤其是孩子離家后Charlotte飾演的母親的孤獨和落寞。
我想到了好朋友Audrey 的媽媽Krystine(之前寫過的我的法國攝影師朋友Krystine)給我寫信時說到:"老大早就離開家了;老二和男朋友住的離家有點遠,一年也只見面兩三次;老三也自己出去租房子了,還好離家不太遠,節(jié)假日能時?;靥思?;現(xiàn)在就只剩下最小的兒子還住家里,和她做個伴。孩子們體諒她的孤單,在她生日時送了她一只貓。"Krystine說這些時也一樣,流露出淡淡的幸福和淺淺的哀傷。一方面為孩子們都大了成家立業(yè)感到欣慰,一方面也因時間的流逝生活的變化感到失落。
我的另一個朋友Marine的媽媽Isabelle也時常在聊天中流露出這種孤單感,一次她說到,“我盡量維持健康的生活習慣,保持年輕,我害怕我女兒太久沒回來,一見到我會驚訝她媽媽老了。”(Marine在加拿大,她媽媽在法國,所以見面的時間間隔更長)。
我繼而想到我的媽媽。最近被她一天給我打好幾個電話給煩到了,靜下心來一想,她這也是孤單的表現(xiàn)啊。電影的意義就是喚醒我們對生活本身的思考,《巴黎夜旅人》提醒里我生命中所有的美好時刻都是禮物,要好好珍惜。( tous les moments heureux sont des cadeaux qu'il faut savoir apprécier. )
最后,送上電影里出現(xiàn)的音樂的部分歌詞,一首來自Joe Dassin的老歌"Et si tu n'existais pas"
Et si tu n'existais pas
Je crois que je l'aurais trouvé
Le secret de la vie, le pourquoi
Simplement pour te créer
Et pour te regarder
Et si tu n'existais pas
J'essayerai d'inventer l'amour
Comme un peintre qui voit sous ses doigts
Na?tre les couleurs du jour
Et qui n'en revient pas
沒想到在 2022 年還能看到如此懷舊的電影,40 年前的法國是什么樣子?看完這部《巴黎夜旅人》大抵會有一種朦朧的印象。法國導演米夏埃爾·艾斯在營造時代感勝人一籌:法語老歌、夜間電臺、柔和的燈光、衣著服飾和美術設計無不透露著懷舊的年代色彩。最出色的莫過于將當年的紀錄片素材無縫銜接上虛構的電影場景,16 毫米膠片的質(zhì)感讓人恍恍惚惚回到了 80 年代的法國。 相比起復古的氛圍感,影片敘事較為散漫。一個司空見慣的家庭故事,離婚的母親重回社會工作,兒子一心想成為詩人卻無疾而終,女兒滿懷理想走上街頭,母親還收留了一個在街頭流浪的女孩。故事背景設在1981 年法國大選,左派首次推翻保守派的長期執(zhí)政,密特朗總統(tǒng)上臺,展開了為期七年的執(zhí)政時期。這個重要的歷史信息在開頭驚鴻一瞥,之后沒再提及。但細想之下,流浪女孩這個角色是個隱喻,她莫名闖入女主角家庭后,使得兒子和母親的態(tài)度經(jīng)歷變化,似乎暗示左派執(zhí)政時期各種開放的思想行為給法國社會帶來的沖擊。
以家庭來反映社會,以小故事書寫宏大的時代變遷,無疑彰顯出這位導演的野心。不過,不熟悉法國歷史政治背景的觀眾也許會覺得乏味平淡,只因?qū)а輰⑺袘騽∏楣?jié)都排除在畫面之外,使整體節(jié)奏過于平緩,即便是流浪女孩與兒子偷嘗禁果、墜入塞納河的情節(jié),也都處理得波瀾不驚;更不必說那個半夜打騷擾電話到電臺的男聽眾這類充滿戲劇化的元素,只留給觀眾匆匆一瞥的印象。 導演更在意捕捉這種時代里人與人之間自然流淌的情感關系——溫柔、傷感、脆弱。這種印象派敘事有點像新浪潮導演侯麥的做派,影片中還安插了侯麥作品《圓月映花都》的放映情節(jié),在充滿互文的意味里情深款款地向 80 年代致敬。
除了這些顯眼的迷影細節(jié),導演還找來兩位幾乎同期出道的法國女演員——夏洛特·甘斯布和艾曼紐·貝阿,以此喚醒 80 后影迷的塵封記憶。這兩位女星在 80 年代正值青春年華,現(xiàn)在卻以成熟穩(wěn)重的形象來演繹當年自己的父母輩,別有一番滋味涌上心頭,相信 80 后的影迷在看的時候也會特別有共鳴。
為“愛哭”而羞恥了很多年的我,被《巴黎夜旅人》洗刷了恥感,像是我一個破舊的暗室,被人帶來一盞燈點亮了,ta還說:嘿,這里有一個寶藏。我真是掛著淚珠歡呼!
《巴黎夜旅人》的女性主義是更新的一種理論——不要恐弱。它不展現(xiàn)高大強的女性力量,而動人的展現(xiàn)了女性的軟弱、多愁善感、隨時而來的眼淚。
這種表現(xiàn)方式正是伍爾夫在《女性與小說》中說的,“賦予對男人說來似乎不屑一顧的事物以嚴肅性,把他所認為重要的東西看得微不足道”,這句同時讓我想到價值觀念排序的極致倒錯——《色戒》中的王佳芝如何以自我和情愛將父權的家國大義擊碎為齏粉。
由此,我們確實可以看到歷史中男性視野中的女性如何被塑造和歪曲,男性停留在表象的姿態(tài)上,停留在故事的開端,正如雅克.路易.大衛(wèi)描繪的《荷拉斯兄弟之誓》,男性振臂向父親起誓勇敢戰(zhàn)斗捍衛(wèi)家國榮譽,女性都在垂頭哭泣。而事實如果持續(xù)被展開,被展現(xiàn),女性的堅韌和奉獻不在于悲壯的某一刻,而是無盡的生活長河中,她沉默、溫柔的縫合一切破敗,用一種大自然母親的原力庇護所有人。
電影中伊麗莎白是一個眼皮浮腫淚水盈盈的棄婦,同時如此隱忍、尊嚴、充滿愛與美感,她是疲憊生活的真正英雄。伍爾夫說:“女性在一日之中的生活,往往沒有給她們留下任何實質(zhì)性的東西。她們所烹飪的食物已經(jīng)被吃掉了;她們所養(yǎng)育的子女已經(jīng)跑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她們是路易絲.布爾喬亞的大蜘蛛,不停歇的織網(wǎng),而雨打風吹去一無所有。她們是真正的犧牲者,不過不是在榮耀的戰(zhàn)場、政治和商業(yè)場域,而是生活的孔洞和皺褶里。因此如果來到強弱之辯,女性的強是另一種方式,是另一種極少被正視和敘述的事實。
感謝時代和觀念演變之巨輪,我們要接近那一個時刻了,那個成為人的時刻。
星期五言:你很難在一部法國電影里看到如此多的空鏡頭,如此柔和的剪輯,如此懷舊迷幻的音樂以及如此羸弱的人物。以至于這部《巴黎夜旅人》一度讓我以為穿越到意大利電影里了呢!
也正是借助這些拍攝方式,我們得以領略了上世紀八十年代那個夢幻般的充滿回憶感的巴黎。
這又引申出了另一個概念——城市名片電影。且看導演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在講述故事時,把這個城市推銷開來的。
文:太虛宮 編輯:Mr.Friday 圖片:視頻截圖
一、 電影中的脆弱、柔和、迷幻、懷舊元素
這里的脆弱指的是人物性格;柔和指燈光;迷幻多指配樂;懷舊多指色調(diào)與道具。
我們逐個來看——
*人物性格:
女主的說話聲是有氣無力的,即便她要被動維系一家人的生活;
母親也好,電臺女主播,流浪女青年也罷,都是感性脆弱的,稍有刺激便會掉眼淚;
即便投身政治的女兒,在生活里(或者說我們看到的一面)也是羸弱溫和的;
剩下以兒子、女主的男友等為代表的男性,他們雖不會哭鼻子,但似乎都很隨和體貼,善解人意。
大家看到了嗎,相對于一般法式電影的硬朗、激進、前衛(wèi)、開放,這片似乎都是反的(柔弱、傳統(tǒng)、保守),它讓我們看到了法國人的另一面。
與此同時我想到了另一部描寫脆弱女性的電影,麥克?李的《秘密與謊言》(1996),其設置同樣是反“堅強女性”的人設。(相關文章參考:談麥克·李電影的雅俗哲學觀)
*柔光:
演員面部的柔光,夜間、室內(nèi)的暖光,以及窗外的陽光,為人物性格特點更添了陰柔的色彩,讓人心情舒緩,看后流連忘返。
這種用光是非現(xiàn)實主義的,它讓那些柔弱的聲音與色調(diào)產(chǎn)生出了一種迷幻、虛幻、夢境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穿插在城市深深的記憶里。
*迷幻與懷舊: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法國流行樂、美國搖滾樂、電子舞曲;電影海報、經(jīng)典片段、小說、物件、市井;以及那褪了色的畫面……
每一個細節(jié)設計都在為這種懷舊感鋪路。
所有以上演員的柔,視覺的柔,加之道具的舊卡在了一起,讓人看時感覺像是躺在軟綿綿的沙發(fā)上聽人講故事,坐在紅撲撲的壁爐前傾訴淡淡的憂傷……
這里提醒大家,但凡一部柔和溫和的電影,任何太過于刺激、硬朗、激進、充滿危險性的戲份都會破壞其感覺,比如說 電影中男孩兒女孩兒在橋上發(fā)生爭執(zhí)掉進湖里那場戲——
我們來看導演是通過什么方式減弱它的“危險性”的——
電影之前有段戲:男孩兒和同學在游泳館中玩跳水。男孩兒縱身一躍,水花濺起。
顯然他在跳水上有過專業(yè)訓練。這段戲若單看,其設置莫名其妙,像是無意。但有了后面那場意外落水的戲,就不難看出其“減緩觀眾心理危險感”的功效了。
我們舉這個例子,旨在說明電影的風格和感覺不是空穴來風的,二是通過電影語言和編劇手法和技巧達到的。
二、 導演是怎樣將這些元素捆綁在一起的(畫框轉(zhuǎn)換)
除去人物性格、燈光、色彩的統(tǒng)一,細心的觀眾會發(fā)現(xiàn)這部電影在“畫框尺寸”上的變化——一部分鏡頭趨向4:3,另一部分接近16:9。由于那些4:3的畫面多半為空鏡頭,穿插在劇情轉(zhuǎn)場之中,而且色調(diào)一致,所以看時不覺轉(zhuǎn)換上的突兀,甚至多半人都沒意識到。
正是如此,導演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歷史場景(包括四十年前的巴黎市井與人情)與當下拍攝融合到了一起,虛實結合營造出了那種歷史回憶的真實感。
從電影語言的角度來說:導演把當下人的回憶與真實歷史記錄鎖在了一個畫框空間里。而畫框比例的變化,又提示著我們兩個時代空間的存在以及電影的魔幻性。
三、主題旨在展現(xiàn)法國人的另一面
導演為什么要把這么些元素捆綁在一起形成一種濃烈的風格讓我們感受,顯然那跟創(chuàng)作者要表達的主題相關,主題是什么,電影名字寫的很清楚:巴黎、夜、旅人。
與其說這是一群特定的法國人,不如說那是法國人特殊的一面——包括他們堅強下的脆弱,包括他們浪漫后的空虛,也包括他們激進后的無助。那感覺就像我們在午夜時分在電臺里獲得的慰藉。
四、 主題在次,感覺在先
我們在以往文章里提到歐式反類型片的一個特點:感覺在先,主題在后。
這也是電影的優(yōu)勢所在——往往電影給觀眾的第一觸動是視覺和聽覺上的,也是生理本能上的。比如說導演想表達青春期愛情的感覺時,千言萬語比不過讓一對稚氣的年輕人來場“床戲”,哪怕一個撫摸鏡頭,都能讓人感受那青春的苦澀與甜美。
當然,主題在后不代表不重要,而是說導演不必去刻意浪費鏡頭強化它,反倒感覺到了后,觀眾自然能領悟到。
五、 城市名片電影的概念與其象征性手法
如果你在這部《巴黎夜旅人》里只看到了“一家人的溫情戲”,那很可惜,你大概只享受到了一半的電影樂趣。那另一半呢?我們先來看電影中幾個容易被忽略的情節(jié)和鏡頭——
★ 先看男友接女主人公下班,在路上的一段戲。首先兩人逆光、中遠景,亮點和畫面比例讓給了城市夜景;
接著兩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到了Talulah(流浪女孩兒);
再接著畫面漸漸疊化出了 Talulah 的頭像;隨著頭像漸漸清晰,聊天的兩人走出畫面,畫框內(nèi)只剩下了女孩兒閉著雙眼的面部和巴黎的夜景。
★ 然后看男友在床上對女主的一句臺詞——當女主問對方是否介意自己乳房切除時,對方回答:不……不尋常且脆弱,就像你一樣。
★ 再看Talulah“復吸”后在女主面前痛苦的表情,一句話:更脆弱
★ 最后看這兩個女人(母親、女孩兒)的離開
大家是否感覺到了:導演把兩個女角色和巴黎緊緊捆綁在了一起,通過“脆弱”和“夜”。換句話說,當我們接受了對兩個女人的感覺,也就接受了對那個時代巴黎的意象。
這便是本人所謂的 “城市名片電影” 了。
回到前面的另一半,顯然,導演在講述了兩個女人乃至一家人故事的同時,也向我們推銷出了“城市巴黎”。準確地說是向我們推銷出了“導演對巴黎的情感、記憶與印象”。
這種把人物、故事象征性地與城市捆綁在一起進行創(chuàng)作的電影很多,比如說三十年前的法國電影《新橋戀人》,比如說那部經(jīng)典的意大利電影《西西里島的美麗傳說》,再比如說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等等,大家可對照分析。
六、《巴黎夜旅人》的節(jié)奏瑕疵
從編劇的角度,一般來講,同一個情感高潮戲不能在一個片中出現(xiàn)兩次,如此一則會引起觀眾的視覺感知疲勞,二則會破壞電影的節(jié)奏。除非導演想要故意惹毛觀眾或有其它喜劇目的,比如說《大話西游》里周星馳拿月光寶盒穿越時空,電影反復將此情節(jié)演了數(shù)次,以達到某種喜劇效果。
可《巴黎夜旅人》中的家庭團聚戲顯然不是如此——出現(xiàn)在一個半小時左右的家庭聚會戲(包括收留女孩兒 Talulah 的加入)是個情感上的小高潮,但它沒有引導電影結束,轉(zhuǎn)而又進入了其它情節(jié)(這些情節(jié)難免有所反復,比如結尾家庭戶外重聚的錄像回播),這就讓節(jié)奏氣孔斷開了。
電影又足足演了二十分鐘結束。不是說剩下的情節(jié)不重要,而是它在情感情緒節(jié)奏上出現(xiàn)了斷層和重復,有可能產(chǎn)生“觀影疲勞”(個人認為稍作調(diào)整和取舍會更好)。
當然這種認知是筆者主觀的感受。大家可以參考比較另兩部電影中的類似戲份:
首先是麥克·李的《秘密與謊言》,片中家庭重聚在一起時,女主一句“這就是生活”后,電影戛然而止,全片結束,留給觀眾無限開放式想想空間。
再一部是阿方索·卡隆的《羅馬》,女仆從水中救起男孩兒后,一家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電影并沒有完,之后還有很多戲份,但這里的“小高潮”起到的是某種轉(zhuǎn)折作用,它讓女仆自此徹底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員。
先說這些吧,總言而之,《巴黎夜旅人》是一部讓人印象深刻,流連忘返的電影。很奇怪,雖然我們離法國距離、文化、意識都相去甚遠,可本人在那些“巴黎夜旅人”身上卻感受到了無限的共鳴。這大概正是電影的魅力吧。
《Les Passagers de la nuit》
那些脆弱的陰影,都是巴黎夜旅人孤獨后的痕跡。
好想進入電影中的夜巴黎,在復古的夜色下忘卻遺憾。在疫情還未散去的這些日子里,核酸檢測與日?,嵥檎煌床话W地擠掉人們對美的感知,對愛的理解。不是沒有意識到,卻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無窮無盡,憤憤不平握緊的雙拳被家國情懷勸解,悶悶不樂失色的雙眸被忍忍就好撫靜。
80年代的巴黎,夢幻曼妙的電子樂滲透進整座城市,迷離流轉(zhuǎn)的光和影刺激著每個角落,無數(shù)夜旅人搭乘時代變遷的老舊地鐵,呼嘯而過。出站后,走進街角的電話亭,撥通為撫慰傷痛準備的電臺熱線,傾訴著屬于自己的故事。生活是不斷的相逢與分離、接連的詩意與狼狽,可是精彩的電影一直都有,愛我的人也一直都在,就算來了一次選擇離開,來了第二次仍然離開,直到第三次,還是會伸出手把你拽進懷里,遞上一杯溫熱的可可,送去一根點燃的香煙。五人圍坐在草坪上,慵懶的街道與灰蒙的天,臉上都掛滿松弛的笑,像巴黎的白天和夜晚,懷舊深情、迷人醉心。“我們曾以為瞥見的,我們的碎片,會由我們的夢來滋養(yǎng)。我們從來都不是相同的,每一次,我們都只是外來者,是夜旅人,是他們的想象,就像被留在房間里的舊鏡子上的,那些脆弱的陰影?!?/p>
什么時候,我們能一起再看一場電影?
還會有這樣的場景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嗎?像水晶般剔透鉆石般堅硬地回旋在他人眼中的一瞥印象,那才是時光的終點。
Une nuit mélancolique et sentimentale à Paris
巴黎舊影像穿插在干凈到虛假的故事里變得無比呆滯,只有鄉(xiāng)愁式的音樂讓一切稍微流動了起來,這依然是電子樂的勝利。雖然舊資料的這種處理還蠻有啟發(fā)性的。
Hers風格一轉(zhuǎn),80年代的柔光,夜電臺,開頭有滑入夢幻的危險。隨后用Talulah證明印象式筆觸的必要性,臉龐高懸心內(nèi),夜之花照耀巴黎。結尾在記憶中溯回,迫切地抓住一瞬,肉身同在多可貴。
所有人都在流動,在夜色里,在晚風中,恬淡,溫潤,清冷,干凈。生活細密,有訴不盡的悵惘,但又無疑充滿希望。這其中的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過客,但每個人其實都陪伴了每個人的一生,有的人闖入又離開,但也成為一些人內(nèi)心的印痕。羨慕其中的母親與子女松散又親密的關系,這樣的關系真的存在嗎?那是一個煙草可以出現(xiàn)在公共空間的時代,一個穿著藍色牛仔夾克的時代,一個連衣裙里有著大墊肩的時代,一個音樂要存儲在黑膠里的時代,一個要去往電影院看電影的時代,人們要位移,要尋找,會遇見會重逢也會錯失。關于愛情和成長,關于親密與分離。它哪里最打動人?或許是所有人身上的松弛感。時間流過去就流過去,沒有催逼,前方還有無盡時間,就像巴黎無盡的夜晚。
把這部歸為女性電影肯定會招來反感,但我內(nèi)心很難避免從女性角度去看待此片,很希望我到了女主這個年紀,倘若遇到這樣的變故,也可以堅強撐過來,面對子女的長大,可以懂得放手,面對陌生女孩的困境,可以伸出援手,另外最重要的是,即便到了四十歲乃至五十歲,也要不失優(yōu)雅,享受音樂,享受愛情,享受生活,永遠不要失去重新開始的勇氣。
78/100 #EFM# 有一些“低清私影像”,將檔案片段巧妙地縫在其中,也總有一些時間上的跳轉(zhuǎn)。片刻細膩,總能找到輕盈又深沉的憂郁情緒。人們不缺愛,但從不會停留。仿佛喚起了過去的巴黎的一段時光。
看得蠻舒服的電影,喜歡,可能也因為這個故事是從聲音展開的吧。白天的巴黎,夜晚的巴黎,都好美。我也曾被F像這樣撿回過家。以及,也想爬一下巴黎的屋頂。
有些傷感,有些溫柔,又有些私人。好舒服的一部電影??吹剿麄円タ础而B人》,結果去晚了,只好跑去看《圓月映花都》,墻上還貼著《德州巴黎》的海報,真是好時光。
生活如行路,遇見后又匆匆上路,也不覺得有遺憾,因為——遲早都會再遇見的。三段充滿懷舊氣息的八零年代記事,巴黎的夜色很溫柔。
4.5 細膩真摯,有種夜里塞納河面燈光般的流動感。一個女性從舊傷中復原新生,生命中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散失,有的陌路,有的則停留下來。令人更為動容的是,從背景設定,家裝設計和人物造型,選用的檔案影像和音樂,到影院里放的《圓月映花都》和《北方的橋》,都像是對80年代巴黎的一次飽含深情的回望。
采訪的時候,說看到她演成年男孩的媽媽和銀幕上打出1988年,忽然覺得自己老了。甘斯布給了我一個鼓勵的微笑:「衰老就是很艱難的,對于每個人來說都很難?!?/p>
好溫柔的電影,滿滿對80年代的懷舊,全片沉浸在暖色調(diào)的朦朧中,大時代的變遷看似一筆帶過,但作為影片靈魂的塔露拉正是從方方面面代表了左派浸入現(xiàn)代法國人的生活,不過她的不羈與自由,也沉湎于導演極力烘托的單身母親一家的暖色中,導演相信美好可以治愈生命的苦痛,即使是時代變革,也需要溫柔注腳??ㄋ痉矫嬗捌瑏G出兩記重磅,甘斯布與貝阿各有千秋,貝阿最后一個鏡頭回頭的眼神就能道出她角色的一生,當年的法蘭西花瓶早已成為演技派,甘斯布的表演更是爐火純青,她的狀態(tài)過分自然,自然到比蘇菲瑪索更能代表法國女性的魅力。這部電影最大的問題就是它太不“法國”了,它太抒情,從故事到配樂,八毫米膠片的插入更似對過去巴黎的懷舊,意義不大,結尾倒是非常法式,令人徒留惆悵。影片與《圓月映花都》從卡司到情緒的互文,也讓我十分喜愛。
多愛電影的人才能拍出這樣的電影?
A-. 從家裝穿搭到膠片色澤,再到溫白開般云淡風輕的恬淡,都讓人想起侯麥。反復出現(xiàn)的《圓月映花都》則直接構成情感脈絡的centerpiece:nothing lasts forever,我們終究都是相伴又分離的過客。不同于侯麥的哲思,它用深夜電臺般的溫柔治愈,給傷心人陪伴,為巴黎城寫詩。而當我離開這座城市,也一定會頻頻想起這部電影,告訴自己,我也曾是那片夜里的一位旅人。2022.2.14 Berlinale
那時收聽電臺節(jié)目的不止是夜車司機,通勤忘帶書只能讀火車票的退票法則??梢栽谌魏问覂?nèi)空間點煙,也能隨時拿出黑膠唱片跳舞。被迫要面對社會的母親,坐在被迫要面對未來的兒子后座。在城市里游蕩的女孩,隨在青春里游蕩的男孩墜入水中。白日瞬光也止不住永恒,那間居所住過四個人,盡管終將成為過客。
4.5 私心很喜歡,尤其是八十年代那搖曳而迷幻的音樂,飄蕩在醉人的巴黎的夜,仿佛是那撫慰人心的電波,溫暖夜歸的人。極小極平常的故事卻拍出了對時代的追緬和對城市的熱愛,敘事和表演滴水不漏,簡直是以小見大拍電影的范本。
#72nd Berlinale# EFM online-主競賽。7分可以有。片名翻成《巴黎夜行人》可能比較好。很溫情的單親家庭故事(不少場景讓人想起《少年時代》,尤其最后搬家那段),不溫不火,一點不抓馬,對八十年代時代氣氛的再現(xiàn)是使用一系列來自老電影等的既得影像素材(畫幅不同,片尾有l(wèi)ist)的匹配剪輯來實現(xiàn)的(也有新拍的16毫米素材),懷舊氣氛也很好傳達出來了。也算得上是近來電影節(jié)圈里突然熱起來的聲音相關題材(廣播電臺),當然最令人會心一笑的是導演是個侯麥粉,直接cue了《圓月映花都》及女主角,當群演那場戲估計也是cue《冬天的故事》。
不乏動人之處,關于侯麥、里維特、帕斯卡爾和杜拉斯等等的迷影插曲讓人會心一笑,但與舊影像結合的復古回響倒不那么有效,整體設計上依舊呈現(xiàn)著劇本電影的無力感,來自角色寫作內(nèi)部的累贅阻止了真正的觀看發(fā)生。
體量比三宅唱大一點的片子,給人以相似溫暖的感動。運用大量archive footage來構建時代感,成功把觀眾拋入一個加糖帶濾鏡卻又讓人信服的美好世界。侯麥與其說成為一種迷影元素,不如說成為一個懷舊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