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茲與歐內(nèi)的一點八卦
Scott Fitzgerald and Ernest Hemingway, a History of Bromance and Geniuses

背景：
菲茲十幾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澤爾達，等到24歲憑借《side of paradise》一書發(fā)家致富，窮苦文藝青年大翻身，把這位姑娘娶到了手。澤爾達如電影中所說，charming but all over the map，漂亮又肆意，雖然有才華有靈氣，但是鋪張浪費，嗑藥成癮，還有精神狀況不穩(wěn)定的嫌疑。1925年菲茲29歲，在巴黎遇到了26歲的海明威，同年出版了《偉大的蓋茨比》，達到了人生的最巔峰，然而從此往后他作為一個作家就走上了下坡路。
海明威和澤爾達相互記恨，為什么呢？海明威痛恨澤爾達的瘋狂和奢靡毀掉了菲茲的才華，讓他墮落；澤爾達則一直嫉妒海明威和菲茲異常親密的關(guān)系，認(rèn)為她的丈夫在背著她和海明威偷情。

如果我可以冒昧用Britpop打個比方，澤爾達好比是Pete Doherty，菲茲就是明知危險卻還是想靠近的Carlos Barat，海明威呢則可以是Carl任何一個還算有sense的朋友。




“胸口長滿汗毛的娘娘腔”
澤爾達和海明威第一次會面就相互看不順眼。澤爾達對海明威的印象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胸口長滿汗毛的娘娘腔，并且認(rèn)為海明威的男子氣概完全不過是種偽裝。海明威的性向問題現(xiàn)在越來越有爭議，澤爾達當(dāng)年毫不掩飾的鄙夷其實也是種準(zhǔn)確得讓人害怕的洞察。

帥氣少年嫖娼未遂
澤爾達還數(shù)度指控菲茲，認(rèn)為兩人性生活質(zhì)量下降的原因是菲茲是個同性戀，他和海明威兩人背著她偷情。菲茲少年為了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就決定去招妓（對不起...這個橋段被日系BL漫畫用爛了都），但是被澤爾達發(fā)現(xiàn)了他為了招妓提前準(zhǔn)備的安全套（這位少年...），所以最終未能成行...
出處：http://en.wikipedia.org/wiki/Zelda_Fitzgerald




相貌和性格
老海對時年29歲的菲茲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女性化，看起來像個男孩子，臉蛋介于英俊和秀美之間（rather effeminate, a man 'who looked like a boy with a face between handsome and pretty）?！?br>要知道說這話的老海當(dāng)年只有26，還比菲茲小三歲，可是搜索一下菲茲的照片，不難理解老海為什么有這樣的評語。因為菲茲真的太漂亮了，而且是女孩子的漂亮，找來Tom Fiddleson真是選對了角色--和多毛的老海站在一起，攻受立分。

“有錢的賤女人”
剛才說了澤爾達對老海的評價。而老海對澤爾達其實更加不客氣，他是怎么說的呢，“那個有錢的賤女人，天生的享樂派（kindly caretaker），菲茲才華的摧毀者” “菲茲做過的每一件他媽的蠢事都和澤爾達有關(guān)系”。
在得知澤爾達讓人把菲茲家的馬車車頂鋸掉后，老海氣道，“只有兩件事才能讓Scott恢復(fù)正常，要么澤爾達去死，要么Scott患上嚴(yán)重的胃病就此戒了酒癮。為什么他就不愿意長大呢！”
老海并不是只對澤爾達不客氣，事實上他對菲茲的大部分狐朋狗友都的大有意見--他曾經(jīng)勸誡菲茲遠離那些對他的小說吹捧過度的人。
你固然可以認(rèn)為老海是個諍友，我真心只覺得他是嫉妒心發(fā)作。就像“社交網(wǎng)絡(luò)”里試圖取得Mark全部注意力的Wuardo。

恐同
海明威的恐同情結(jié)更為出名一些，但是相較于老海的直截了當(dāng)粗暴主義，菲茲其實也用一種輕吐槽的口吻數(shù)度表達過此類想法。加拿大記者卡拉漢在回憶錄《Summer in Paris》中回想起菲茲曾對他說，“記得那個晚上我喝得醉醺醺的，挽住了你的胳膊嗎...你當(dāng)時一定以為我是個屁精（fairy）吧?！痹诜破潯秚he Note-books》中，他寫道 “屁精的誕生是大自然用閹割的法子除掉軟蛋。”
1929年，正是這位卡拉漢，在巴黎大肆傳播菲茲和老海是基侶的言論，把老?？鞖饬藗€半死。菲茲也開始憂慮自己的形象，似乎（至少是表面上）這正是他之后逐漸和老海減少聯(lián)絡(luò)的緣由。
（Fairy一詞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翻譯成屁精，還請諒解。）

“甜心”
1934年，在菲茲第四本小說《Tender is the Night》出版后不久，菲茲在給老海的信中對他調(diào)戲了一把，稱呼老海為他的甜心（sweetie）。




“同人志”
海明威曾寫過自己為主角的同人（slash fictions），其中最出名的一部寫的就是他和菲茲。
（可靠性極端無從考，更何況海明威向來以恐同聞名 - 我無端猜測一下大概原作者的意思是，海明威書中的同性戀角色有他自己和菲茲的影子在其中）
出處：http://fictioncircus.com/news.php?id=192&mode=one




“尺寸問題”
故事是這樣的，海明威和菲茲約了一起吃飯，“終于連飯后甜點櫻桃撻都上來了（...歐內(nèi)原話）”，菲茲開口了，先是承認(rèn)自己從沒有和澤爾達以外的女人睡過，然后問老海，為什么澤爾達嫌棄自己尺寸太小。老海就把這位少年拖進了衛(wèi)生間，檢查完了向他擔(dān)保他的尺寸非常正常。少年還是不信，老海就建議兩個人去盧浮宮，和雕像的尺寸對比一下?？赐炅松倌赀€是很懷疑，老海就安慰他說，“靜止時候的尺寸不算數(shù)，你得看它能變多大，角度問題也很重要（又是老海這個無恥淫徒的原話）”。
故事如果到這里結(jié)束就只是PWP水平，但是事情因澤爾達而起，這就又繞回了澤爾達和海明威互相看不順眼的老問題上。
面對糾結(jié)的菲茲少年，老海說，“忘了澤爾達對你說的，她是個瘋子。你好好的什么毛病也沒有……澤爾達只是想毀了你（Forget what Zelda said, Zelda is crazy. 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you...Zelda just wants to destroy you.）”
（有代理的豆友可以上原站點看老海自己寫的原文，那種干巴巴又非常sharp的幽默感實在充滿sense）
出處：http://blog.bestamericanpoetry.com/the_best_american_poetry/2009/03/hemingway-reassures-fitzgerald-about-his-penis.html

你跑到上海度假，深夜走在大街上被拉上一輛汽車，里面坐的林徽因和梁思成，車開到一家茶館里發(fā)現(xiàn)先錢鐘書也在這喝茶，林徽因說錢鐘書不喜歡她，于是跟剛遇到的徐志摩跑了，再然后梁思成嫉妒心理作祟也追了出去。錢鐘書告訴你應(yīng)該和一個女作家做愛。還到徐悲鴻的畫室里，遇到一個徐悲鴻的情人，聊天時發(fā)現(xiàn)這個情人曾經(jīng)還和張大千有一腿。之后參加梁思成夫婦的茶友會，又遇到了這個情人，嫌茶友會太吵，就偷偷跑出去壓馬路，中途救下了準(zhǔn)備輕生的陸小曼，陸小曼說她想死的原因是覺得徐志摩不愛她了。壓過馬路之后遇到了謝晉，你告訴謝晉《紅色娘子軍》應(yīng)該怎么拍。最后胡適，金岳霖，魯迅都跑來跟你說，其實他們懷念的是唐朝。。。。

傍晚的時候我踏上了前往Chatelet UGC的去路。有點輕微的頭痛，我就買了三明治和曲奇加上汽水慰勞自己——這只是一頓典型的行進中晚餐。盡管頭痛，我還是覺得應(yīng)該去看這個《Une Séparation》的首映，因為信息上說會伴隨討論。我是很想知道，這樣的首映加討論應(yīng)該怎么進行，說不定會對明天的放映有幫助。

到達人潮洶涌的Les Halles,才得知壞消息《Une Séparation》的票已經(jīng)全部售罄。我看了一下時間，就選了一直沒有機會看上的《午夜巴黎》。在我昏昏欲睡之際，我知道我永遠有好電影看，我愛我的UGC，我愛巴黎。

周二的晚上電影院也這么多人，讓我頗為驚訝。右邊的隊伍是去看《X-men》的，左邊的隊伍是看《午夜巴黎》。法國人們大概也不得不承認(rèn)，美國電影已經(jīng)把他們深深迷住了。他們?nèi)匀徊粣壅f英語，他們?nèi)匀粌?yōu)雅地說著自己的法語，但是他們已經(jīng)無法自拔地喜歡看美國電影了。

在看《午夜巴黎》的隊伍中，我發(fā)現(xiàn)了旁邊沙發(fā)上的這對男女。金發(fā)女生皮膚白皙，身材纖細，眼睛大概是綠色的，長著一張仿佛公主般的臉龐，衣著打扮非常規(guī)矩。男生看上去年紀(jì)也不大，穿著深紅色的套頭衫，那種穿上去就成熟不起來的衣服。他長著一張害羞的臉，并不俊俏，應(yīng)該歸作可愛的類型。他們分別坐在兩張沙發(fā)椅上，說著什么。我看他們的手，沒有牽手或者挽手的意思，但是我能夠感覺到空氣中有些東西——不是男生喜歡女生就是女生正在焦急等待著男生有什么動作。這似乎是男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才得來成功的一次一起看電影的邀請。

我頭痛開始加劇，隊伍開始挪動的時候，我就很急躁地往前，趕快找到合適的位置坐下。我干脆閉目養(yǎng)神，而今天在電影前的廣告分外長。我當(dāng)然無法休息安穩(wěn)，只好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這些觀眾。他們大概也被迫看著這些廣告。商業(yè)電影大概就商在這里。我想起下午我還在上戈達爾的課，就聯(lián)想到，藝術(shù)電影和商業(yè)電影的分割從來就有了，但至今我接觸的電影人似乎都是做藝術(shù)電影的。是不是商業(yè)電影完全是另外一套體系，而想我這樣著迷于兩種電影的人是不是少之又少？

電影開始了。果然和很多人說過到一樣，這標(biāo)簽式的開場讓人擔(dān)心伍迪·艾倫是不是要讓我們失望。不過說實話，對我來說，在他的鏡頭下，巴黎那種俗套的美變得有點脫俗。正如Gil說的，巴黎這個城市真的很神奇，很有魔力——影片進行到此刻，我對這句話的理解仍然處于淺層表面的理解。

伍迪艾倫則不然。

當(dāng)影片進入第一二幕的轉(zhuǎn)捩點的時候，我深深為他叫好。伍迪艾倫算是真正把握到了巴黎的神奇之處——藝術(shù)。是藝術(shù)讓這個城市從古到今舉世聞名。而他通過時空穿越的方式，展現(xiàn)了唯有巴黎莫屬的城市魅力——古老的城市建筑和遠遠流傳的生活方式。只有巴黎這個城市的環(huán)境以及人們的生活方式能夠讓時空轉(zhuǎn)移變得如此毫無痕跡。沒有任何靈光一閃的特技，僅僅是一部在巴黎常見的老爺車，車上的人的穿著打扮也讓你毫不察覺，伍迪艾倫算是實實在在地利用了人們概念中的“懷舊”——當(dāng)建筑、服裝、文化都處于“懷舊”的狀態(tài)之下，當(dāng)你真的回到了“舊”的時代，你毫不察覺。而巴黎活生生地就是一個懷舊的城市。而懷舊大概是一切浪漫的來源。因此，影片中的環(huán)境和人物，除了實時的互動，還有縱向的和時間的互動，而這種互動是寓于一個故事之中的——這是目前我看到任何關(guān)于巴黎的電影所無法比擬的。

我欽佩伍迪艾倫對藝術(shù)的了解，而我能夠感受到他之所以如此了解以致于能夠鬼斧神工地放在一個幽默故事里面，是因為他真正深愛著歐美藝術(shù)。也只有他才能用電影語言如此自如幽默地玩弄這些歐美藝術(shù)史上著名的人物。而他作為一個美國人，當(dāng)然特別關(guān)注歷史上美國藝術(shù)家前往巴黎尋找靈感的特殊時期，并與此同時凸顯美國人和法國人之間的互相善意取笑——影片全是那些美妙的Cliché??！人們都懂得說cliché，但只有他能夠讓你死心塌地地愛上他所表現(xiàn)的cliché。

我想如果我并沒有在巴黎生活這8個月時間，我大概會特別神往這美妙的巴黎，而且在他的鏡頭里面，巴黎是如此地完美。而我現(xiàn)在知道，Chatelet晚上并不從來都那么幽靜，圣心大教堂的臺階不可能那么干凈，香榭麗舍大街的夜景的車燈不可能那么巧妙地形成完美的構(gòu)圖，并不是每個法國女孩都如同片中跳蚤市場的女孩那么禮貌可愛，說那么好的英語，而且就住在塞納河旁邊，讓你在雨中的pont neuf上碰到并且讓你送她回家？現(xiàn)實大概是在午夜的chatelet你要躲避那些喝醉酒的年輕人和隨時可能搗你錢的混混，經(jīng)過階梯永遠有一股尿騷味，而大街上的廢氣有時候不是一般的嗆人，而你能夠接觸到的平凡人大概都要坐RER到郊區(qū)才算回家?！贿^，通過伍迪艾倫的電影，你仍然相信，巴黎在你心中是美麗的?，F(xiàn)實可能不盡人意，但這里的確促成了很多例如布魯埃爾這樣窮困潦倒的藝術(shù)家創(chuàng)造出了最美的藝術(shù)品?？梢?，巴黎就有這樣的能耐，它的某個瞬間，讓你覺得美的窒息。

電影結(jié)束于Gil和法國女孩Gabriel的雨中漫步。燈光亮起的時候，場中有人情不自禁地鼓掌，而我清楚聽到后面有人說“J’aime bien ?a.”真的是一部好電影。我一想到等下得鉆進地鐵里面回去Saint Denis就感到沮喪。我現(xiàn)在可是在巴黎的最中心Chatelet呢！我決定在坐地鐵之前到地面上走走。

那對男女大概也是這么想的。我把我做出想要跟蹤他們的決定歸罪于《午夜巴黎》這部電影，歸罪于這美妙的城市。我覺得他們肯定是將要成為情侶的一對。在這巴黎的夜晚，看完電影，大概是男生說，我們在街上走走吧。我決定，跟著他們，直到他們接吻。

他們并排走著，沒有牽手，我在猜他們在說什么。兩人的手大概碰到一起好幾次，但一直沒有更多的動作。可能男生正在尋找聽上去比較正經(jīng)中立的話題。我和他們相隔大概50米，跟這他們深入Chatelet的街道，大概15分鐘之后，他們轉(zhuǎn)入了一條人少一些的街道，女生順勢挽住了男生的手臂，然后放在了男生的腰上，男生見勢，就把手搭在了女生肩膀上。我心頭一跳。

他們這么走了一段路。其實我都能看出來，他們兩人的這個姿勢并不舒服。但我知道他們大概對剛才的舉動仍然激動得臉紅心跳——因為我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他們大概在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著什么。過馬路的時候，他們放開了各自的手。我知道他們已經(jīng)開始尋找下次牽手的機會了。沒想到的是，第二次仍然是女生主動把手放在男生到腰上。大概是女生也覺得男生太內(nèi)斂了。女生看上去還要比男生高一點呢。

我跟著他們一直從Chatelet走道Strasbourg Saint Denis地鐵站，傳過的是著名的妓女街，我孤身一人地，當(dāng)然被很多妓女的眼色騷擾?？窗。段缫拱屠琛防锏陌屠璨皇侨康陌屠璋?。他們在地鐵站前停下來了，我跟得太近了，趕緊找地方躲。我藏身與已經(jīng)關(guān)閉的報攤后面，通過路邊銀行的玻璃反射看到他們接吻了，一點前戲都沒有，直奔主題。想起來也好笑，似乎全世界確定愛情的方式都是類似的——看電影，一起走在街上，分別前的接吻，大概是巴黎讓這一切變得更加浪漫，變得更加值得嘗試。我當(dāng)時大概在希望，屬于我的例行公事會更加好。

女生下地鐵了。我看見男生離開的背影，仿佛能夠想象到正臉的興奮模樣。我跟著女生上了車，她和我同樣的方向。我在Miromesnil下車的時候，看見她正在看書——我祝福并嫉妒那個男生。

村上春樹在《海邊的卡夫卡》中有個片段談?wù)摰绞娌氐腄大調(diào)奏鳴曲，說因為曲子本身不完美，所以“優(yōu)質(zhì)的稠密的”不完美性強有力地刺激著人們的意識，吸引著某種人們的心。而這種不完美便是“向萬事萬物的存在狀態(tài)挑戰(zhàn)而又?jǐn)”钡囊魳贰?，“這是浪漫主義的本質(zhì)?！?br>
用村上春樹這個關(guān)于“浪漫主義的本質(zhì)”的概念來看待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Midnight in Paris)我覺得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故事主線并不復(fù)雜：好萊塢的劇作家蓋爾（Owen Wilson）與未婚妻伊奈茲（Rachel McAdams）來到巴黎度假。蓋爾一直苦于修改自己的第一本小說，無奈卻得不到伊奈茲及未來岳父母的支持。更讓蓋爾無法忍受的是伊奈茲夸夸其談的半吊子知識分子朋友。某晚從聚會逃出的蓋爾只身游蕩在午夜的巴黎，莫名其妙就加入了一群20年代穿著打扮年輕人的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竟置身于音樂家科爾·波特（Cole Porter）、作家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夫婦（Zelda and Scott Fitzgerald）、海明威、格特魯?shù)隆に固┮颍℅ertrude Stein）及畢加索等藝術(shù)家的文化圈子。這意外的穿越徹底改變了蓋爾對巴黎的認(rèn)識，也讓他結(jié)識了畢加索美麗的巴黎情人阿德瑞娜（Marion Cotillard）。

此后的故事發(fā)展當(dāng)然是浪漫的，愛情的萌發(fā)也自然而然，畢竟這是關(guān)于巴黎的電影，要不伍迪·艾倫怎么會用開篇近四分鐘的膠片來一點點撲捉晨光下、雨幕中、夜色里的巴黎街頭、公園、小巷、咖啡館、塞納河與石板路呢？整部電影的攝影幾乎都是蜂蜜色的，透明甜蜜。關(guān)于巴黎的一切都流光溢彩魅力非凡，在小號與吉他的輕柔樂聲中每一個畫面都美得那么動人心弦。但這個巴黎畢竟不是主人公蓋爾（也不是伍迪·艾倫）所要尋找歸屬的精神家園；二十年代文萃匯集、百家爭鳴，轟轟烈烈中誕生了超現(xiàn)實主義和立體主義的世界藝術(shù)之都才是他念念不忘的黃金時代。音樂、美酒、聚會、沙龍，與各大文豪藝術(shù)家們唇槍舌劍指點江山，這才是蓋爾激動人心的文藝夢想。

電影最有趣的當(dāng)然是伍迪·艾倫那些睿智而尖利的諷刺挖苦。伊奈茲及其父母那副中產(chǎn)階級的勢利面孔就不提了，如雷貫耳的時代名人們自然更不可放過。海明威是個男性荷爾蒙過剩的好斗狂；菲茨杰拉德靦腆溫柔，甚至還有點女里女氣；達利油腔滑調(diào)神經(jīng)兮兮，而偉大的布努艾爾則完全被整成了個呆頭呆腦的投機分子，驚世駭俗的《泯滅天使》（El ángel exterminador）干脆成了蓋爾的鬼主意，哈哈，真笑死人了。

不僅如此，穿越中還有穿越，巴黎中又有巴黎。從今天到歷史，從黃金時代到失落的一代，在對愛情的尋求中蓋爾終于看清的只有一點：完美是不存在的，幸福是不可及的。但巴黎的浪漫也并非禁錮在對往日時光的悲嘆緬懷當(dāng)中，巴黎是現(xiàn)在時的，每一個時代都有每一個巴黎的現(xiàn)代時，正如格特魯?shù)隆に固┮驅(qū)ιw爾所言，“我們都懼怕死亡，對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迷惑不解，但一個藝術(shù)家的角色并非向絕望低頭，而是尋找對抗空虛存在的解藥。”這副解藥，在我看來，就是村上春樹所言的“向萬事萬物的存在狀態(tài)挑戰(zhàn)”，反應(yīng)在蓋爾身上，便是終于走出他的古董店（nostalgia shop）選擇我們的時代，今天的巴黎。當(dāng)然鑒于一切未知的高風(fēng)險特質(zhì)和人生孤獨走向的實質(zhì)，敗北仍將成為必然；但明知不可而為，為了追求美、追求愛、追求高于現(xiàn)實的悲劇性人生理想而終于選擇靈魂的流亡，這便是浪漫主義的精神。

從這個意義上說，浪漫主義的真諦就在于一次次向時代挑戰(zhàn)而終于敗北，在于遠離以及那些永遠觸不可及的迷人，不論那是在紐約、倫敦、北京，還是午夜的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