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不相信眼淚》電影劇本
文/〔蘇〕B·切爾內(nèi)赫
譯/李溪橋
那時她不過十七歲。她的腰身纖細,隆起的胸部把緊身上衣?lián)瘟似饋?,臀部也變得豐滿了,使得那些匆匆趕乘地鐵的小伙子,都用一種打量成年婦女的眼神端詳著她。
她拎著一只沉甸甸的箱子蹣珊地走著。有個小伙子要幫她一把。但她一聲不響地推開了他的手。
到地鐵的升降梯入口處,她把車票向檢票員遞過去。那時還沒有轉門呢,因此擱在地上的那只箱子對所有在場的人:那些乘客、她自己,還有檢票員,都成了礙事的東西。于是她招來了各式各樣的數(shù)落:什么笨蛋呀,母牛櫝啊,真沒腦筋呀。
后來她坐進地鐵車廂。她發(fā)覺對座的那個男人似乎在盯著自己。她便急忙拽拽裙子,其實這個疲憊不堪的男人根本沒有對她發(fā)生興趣。他只不過是呆視前面,竭力使自己不打瞌睡罷了。
后來她又乘上擁擠的公共汽車。車子每到一站,就又擠進了一些人。她已經(jīng)從車門口被擠得越來越往里去了。
“水渠站到”售票員報了站名。那時車上還有售票員呢。這是她要下車的站。
她急忙朝著離她還算近些的后門奔過去。但是一道由許多男人的脊背組成的結結實實的墻卻紋絲不動。她又想往前門擠,但這邊也過不去。于是她只好用箱子來開路了:這是一只四角打著鐵皮包角的堅硬的鋼紙箱。她把箱角朝著那些脊背用力頂過去,脊背倏地一下閃開了。
一個女人尖叫了一聲,一個男人大罵了一句,但她總算打開一條路,擠出來了。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了,把那些憤怒的叫罵聲截斷了。車開走了,車站上剩下了她一個人。
面前是一個小型住宅區(qū)。一大片五層和九層的預制板樓房。即使對當時的莫斯科人來說也還是很新鮮的事。標準式大板建筑在莫斯科剛剛開始出現(xiàn)。
她走到一幢極長極長的五層樓房跟前。從敝開的窗口傳出了悠揚的樂曲和歌聲。那些曲子基本上都還是本國的。唱的是氈靴、紅玫瑰、處女地和親愛的列寧山。
在我們的女主人公要去的那個房間里住著兩位姑娘。為方便起見還是先說出她們的名字吧:一個叫瑪麗婭(注1),另一個叫柳德米拉。
瑪麗婭是個健壯、端莊的姑娘,就象太多數(shù)二十出頭的姑娘一樣。這樣的姑娘幾乎總是鴻運高照的。要是有誰打算成家的話,再也找不到更理想的對象啦:她算不上美人,能安子本份地過日子;她又沒有明顯的缺陷,帶她到大庭廣眾之前也不會覺得丟臉。
瑪麗婭此刻正在熨衣服。
柳德米拉正躺在床上,一雙美妙絕倫的腿蹺在床背上。在出場的姑娘中,她可以說是容貌最出眾的一個。她蓋著一條被單躺著。隔著被單,人們可以推測哪兒是微微凸起的肚子,哪兒是豐滿的乳房。至于肩膀和大腿,就無需推測了,因為它們?nèi)悸对谕饷妗?/p>
這時,我的女主人公走進屋來,把箱子擱在門口。她名叫卡捷琳娜。為什么這樣叫,我下面會作解釋的。
“噍,女征服者駕到啦,”柳德米拉說。
“考糟啦?”瑪面婭憐惜地問道。
“考糟啦!”卡捷琳娜回答。
“沒什么,”瑪麗婭安慰她說,“這次不行,下次就行啦。”
“就象你那個行法兒,”柳德米拉插了一句。
“我是個沒本事的人?!?/p>
“你干脆就是個傻瓜?!?/p>
“也不能個個都是聰明人呀,”瑪麗婭心平氣和地說。
“喂,你那位電學家怎么樣了?”柳德米拉問道,“你跟他已經(jīng)睡過覺了吧?”
“他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瑪麗婭答道。
“明白啦,”柳德米拉說,“這么說,他有點不正常。”
“他一切正常。不過,他很謙虛,很講禮貌。你自己看吧。他一會兒就來找我,我們?nèi)ヂ犚魳窌??!?/p>
“‘去聽音樂會’……”柳德米拉鄙夷地模仿她的腔調(diào)說?!澳阏媸莻€傻瓜!在莫斯科住了都三年啦!還是‘去聽音樂會’!”
“他沒結過婚嗎?”卡捷琳娜問。
“我不知道,”瑪麗婭老實地說,“好象是沒結過?!?/p>
“你該直截了當?shù)貑枂柭?!”卡捷琳娜說。
“那多不好意思。他可是沒問過我結沒結過婚哪?!?/p>
“這從你身上一眼就看得出來嘛?!?/p>
“你還是穿上衣服吧,”瑪麗婭說?!澳氵@簡直是光著身子哪。多不好。”
“誰覺著不好?我覺著挺好的?!?/p>
這時有人敲門。
“請進,”柳德米拉說。
一個約摸二十五歲、身材粗大、笨手笨腳的青年走進屋來。
“對不起,”他說,又忙不迭地退到門口。
“你向來就是這么羞羞答答的嗎?”柳德米拉問道,接著作出要起床的樣子。青年驚愕地望了望她,趕緊把門帶上了。
“怎么樣?”瑪麗婭得意地問道:“服了吧?”
“不——錯,”柳德米拉鄙夷地拖長了聲調(diào)說。“不過,你還用得著到莫斯科來呀。象這樣的,在波得連克就能找得到。”
瑪麗婭沒有理睬她的話,只頓忙著換衣服。
“急什么呀,”柳德米拉說,“既然來了,就會等著的?!?/p>
華燈初上,柳德米拉和卡捷琳娜在高爾基大街上蹦跶。她們?yōu)g覽著一家一家的商店櫥窗。櫥窗里,金碧輝煌的裝飾物熠熠發(fā)光。幾個體型健美的人體模型緩緩旋轉著:女的身著色彩鮮艷的連衣捃,男的穿著整整齊齊的晚禮服。柳德米拉和卡捷琳娜慢慢瀏覽著那些陳列著書籍、名酒、香腸和干醅、皮貨、皮鞋和煙草等等的櫥窗。
卡捷琳娜本想在陳列電視機的櫥窗前逗留片刻,可是柳德米拉兀自朝前走了??ń萘漳葥脑诩妬y的人群中找不到她,便也急步跟上去。
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姑娘們穿著當時令人咋舌的超短裙,小伙子打著色彩鮮艷的領帶。
我們的女主人公走在街上也挺惹人注目。有兩個身穿翻領卷袖白襯衫的年輕人朝她們走過來。
“喂,姑娘們!”其中一個勇氣十足地打起了招呼。
“去,去,”柳德米拉呵斥他們。
“你干嗎那么兇呢?”卡捷琳娜悄悄地問她。“小伙子們挺不錯的嘛?!?/p>
“不錯是不錯,”柳德米拉答道。“跟咱們一樣,鄉(xiāng)下來的土包子,打老遠就看得出來。一句話,冒牌貨!都不是真正的?!?/p>
“真正的是什么樣兒呢?”卡捷琳娜感興趣地問。
“到時候我指給你看,”柳德米拉答應她說。
過會兒,她們站在阿根廷大使館附近。從擴音喇叭里傳出了嗡嗡的男低音。
“玻利維亞大使的車往前來!”一輛車身幾乎貼地的扁平福特牌轎車平穩(wěn)地駛過來。一位黑發(fā)的先生挽著體態(tài)婀娜、身裹銀色錦緞的婦女從臺階上走了下來。
男低音又響起來了。
“海軍武官……準將的車往前來……!”
中間夾著一串聽不清的很長的姓名。
“他叫什么?叫什么?”卡捷琳娜沒聽清楚。
“叫什么有什么要緊,”柳德米拉把手一揮說。她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那些汽車上明光锃亮的電錦裝飾,那些珠環(huán)翠繞的女人們身上的昂貴首飾,還有那些男人們制服上閃光耀眼的勛章。
“瞧,這才是真正的哪,”柳德米拉脫口而出。
“什么是真正的?”卡捷琳娜沒有領悟。
“所有這一切唄?!?/p>
“得了吧,”卡捷琳娜不以為然。“前兩天我看過輕歌劇,舞臺上的服裝就和這些一模一樣?!?/p>
“所以你是個傻瓜?!绷旅桌o了她一句。
一輛接一輛的嶄新的汽車開到大門口。男男女女陸續(xù)上了車。他們都是一些儀表堂堂的男人和雍容華貴的女人。其中有幾個女人還相當年輕,簡直就和卡捷琳娜和柳德米拉差不多年紀。
緊接著那個使館門前的輝煌耀眼的、車水馬龍的場面之后,我們便看到在金屬飾件廠車間里干活的卡捷琳娜。
車間里立著幾十臺沖床。沖床后面坐著兒十個象卡捷琳娜一樣年紀的姑娘。
活兒不難:放進去,抽出來,再放進去,再抽出來??ń萘漳日跊_壓當時剛開始時興起來的燭臺底座。
突然沖床把加工件卷了起來??ń萘漳韧A塑嚕@到?jīng)_床里面去了。
車間主任彼得·庫茲米奇·列德涅夫觀察著她的操作。年高望重的列德涅夫被大家尊稱為庫茲米奇。
沖床重新開動起來。庫茲米奇走到卡捷琳娜身邊。
“怎么,自己就研究明白啦?”他問道。
“這有什么可研究的?”卡捷琳娜不以為然地說。“我們在學校里學習過康拜因,連那也比這復雜多啦?!?/p>
卡捷琳娜又接著干活兒。
庫茲米奇把工段長訓了一頓。工段長是個經(jīng)過摔打的年輕女人。她在廠里工作了一段時間后,明白了一條基本道理:最好的防守之道便是采取攻勢。
“鉗工上哪兒去啦?上哪兒去啦?”她連珠炮似地說,“不是醉鬼,就是二流子。姑娘們不找鉗工,都跑來找她,我有什么辦法?如果您想知道的話,她看電路圖的本領還不比檢修工差呢?!?/p>
“我怎么,我沒什么,”庫茲米奇說?!斑@么說,應當培養(yǎng)她當檢修工?!?/p>
“那就掙得少啦?!?/p>
“從精神上多鼓勵嘛。多表揚表揚。你和婦女們打交道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自己知道,不表揚,就辦不了事?!?/p>
“要這樣還得有新車床才行。”
“嗯,有了新車床還要你這領導干什么。對這個姑娘要多注意培養(yǎng)?!绷械履驀诟乐?。
卡捷琳娜現(xiàn)在和瑪麗婭、柳德米拉住在一起,她們分到了一間大一點的房間。
尼古拉敲了敲門,走進房來。他身材高大、神態(tài)莊重。
“你們好!”他扯著低嗓門說。
“我準備好了?!爆旣悑I擔心地看了柳德米拉一眼,生怕她會說出什么不得體的話來,“星期一見,”瑪麗婭對女伴們說。
“去吧,去吧,上人家別墅里去賣賣力氣吧,也許人家會給你點好處的,”柳德米拉又發(fā)表議論說。
“你呀,真是個挑刺鬼?!蹦峁爬徒o她個結論。
“那你呢,是個貪婪鬼,”柳德米拉立刻回敬一句。
“你老纏著他們干嗎,”等瑪麗婭和尼古拉走后,卡捷琳娜說道?!八麄儌z可是真心的?!?/p>
“再真心沒有啦,”柳德米拉氣沖沖地說?!拔艺鏌┩噶恕_@些傻姑娘自己給自己找枷戴。難道這叫作生活?”
“怎么不叫生活呢?”卡捷琳娜詫異地問。
“這不能叫生活,因為事先一切都已經(jīng)清楚啦。起先攢錢買電視機,再買一套家具,再往后就買電冰箱,洗衣機。所有這一切就象國家計劃一樣,提前二十年就都清楚啦?!?/p>
“不這樣還能怎樣生活呢?”卡捷琳娜問道。
“這個傻姑娘就是不懂得一點:她住在莫斯科。這就好比一場買彩票。碰巧就能贏得一切的。莫斯科有的是……有的是外交官、搞外貿(mào)的、科學家、藝術家,演員、作家,所有這些人差不多都是男人?!?/p>
“那又怎么樣?”卡捷琳娜一點也弄不明白。
“可我們是女人呀?!?/p>
“那又怎么樣?這些演員和作家要我們干嗎!他們有他們的女人哪?!?/p>
“我們并不比他們那些女人差,”柳德米拉說。
“再說,上哪兒才能碰上這些外交官和藝術家呢?”卡捷琳娜好象分析問題似地說?!八麄冇植坏皆蹅児S里來干活呀。”
“就是嘛!”柳德米拉滿意地說?!斑@你算說到點子上啦!主要的問題是:上哪兒去找他們?這個我下回再告訴你。要找是找得到的,主要是,要想法去找!”
每逢星期日,卡捷琳娜還是獨自一人去逛莫斯科。她在克里姆林官附近徜徉,細細欣賞著從畫片上早已十分熟悉的克里姆林官塔頂。
然后她走上橫跨莫斯科河的大石橋。
她沿著河岸拐進一條小巷,來到特列基雅柯夫繪畫陳列館。
卡捷琳娜先站在《三勇士》這幅畫前,接著又站在《柯廖努什卡》這幅畫前細細欣賞著,簡直驚訝不已。從孩提時代就已從復制品中十分熟悉的繪畫,原來是這樣巨大而逼真哪。
連參觀陳列館,人們也是雙雙對對的:他和她。卡捷琳娜卻是孑然一身。一個年紀輕輕的士兵頗感興趣地看了看她,他似乎也還討她喜歡,可是那士兵沒有勇氣上前搭訕,卡捷琳娜只好轉身進入另一個大廳去了。
晚上,柳德米拉告訴卡捷琳娜:
“從明天起咱們要住到高層大樓的一套單元房里去了?!?/p>
“怎么回事?”卡捷琳娜摸不著頭垴。
“我剛打農(nóng)村來的時候,在一個教授家里當過保姆。說起來,那家人也姓吉洪米羅夫。那個教授是在革命之后不久,從咱們波得連克到莫斯科來的?!?/p>
她們乘地鐵到了“紅色普列斯納”站。教授一家住在起義廣場的一幢高層大樓里。
鑲著鏡子的電梯,足足有一間小屋那么大,把她們送到二十一樓。
一套套房門面對著一條寬敞的過道,那過道也不亞于地鐵車站。
那套住房更是寬敞極了??ń萘漳群喼币幌伦佣几悴磺宄锩婢烤褂袔讉€房間。
老教授沖她們點了點頭,繼續(xù)往箱子里收待東西。檬德米拉就跟教授夫人、一位中年婦女談了起來。
“你的工作還跟以前一樣:澆澆花、喂好這條狗,還有開信箱。我們要到十一月節(jié)前才回來?!?/p>
“卡捷琳娜能不能也和我住在一起呢?”柳德米拉請求道?!皟蓚€人在一起總熱鬧些?!?/p>
“她愛整潔嗎?”教授夫人很關心這一點。
“再愛整潔沒有了,”柳德米拉保證說。
就這樣,柳德米拉和卡捷琳娜搬進了高層大樓。她們的任務很輕松。一天帶狗出去遛兩次,澆澆花,取信拿報。
這天早上,這些事都干完了??ń萘漳缺阋匈嗽谏嘲l(fā)上,翻閱起一堆時裝畫報來。
柳德米拉坐在教授的書桌前,正在開列一張十來個人的名單。等她完成這件工作后,便宣布說:
“咱們明天舉行宴會啦!”
“烏拉!”卡捷琳娜十分贊成。“把所有的姑娘們都請來!”
“不,”柳德米拉說?!罢埖氖撬囆g家、電視臺的、詩人、冰球第二混合隊的隊員,外加一兩個工程師。”
“人家會來嗎?”卡捷琳娜表示懷疑。
“他們會跑著來的,”柳德米拉說?!安贿^有個條件:你不是飾件廠的模壓工,我也不是第六面包廠的造型工?!?/p>
“那咱們是什么人呢?”卡捷琳娜問。
“咱們是吉洪米羅夫教授的女兒。我是大女兒,你是小女兒。我去年從醫(yī)學院畢業(yè),現(xiàn)在在喀先珂精神病院當醫(yī)生。你是化工學院的學生。”
“干嗎要這樣?”卡捷琳娜問。她自小就養(yǎng)成了刨根問底的習慣。
“你要明白,”柳德米拉思索片刻說。“這樣會引起男人們的興趣的。當然啦,假如你是紡織學院的學生,譬如說,是未來的服裝設計師,那就更理想啦。那有多神氣啊。這個女人的穿戴一定永遠是優(yōu)美雅致的。男人們喜歡女人從事有文化修養(yǎng)的職業(yè)。我們大家都可能生災鬧病的,當個家庭醫(yī)生也不錯嘛。還有音樂教師,有教養(yǎng),又總能給客人們助興,還多少能給家里掙點錢。人們對女建筑工程師的評價可不好。工作粗,女人也變粗啦。至于說到在什么科學研究所工作,那就另當別論啦。未來的服裝設計師當然更有意思,不過我擔心,沒經(jīng)過一定的準備怕你裝不象?!?/p>
“那你裝精神病醫(yī)生就象得了?”
“我就簡單多啦,”柳德米拉滿不在乎地說。“你知道,我到面包廠之前,曾經(jīng)在精神病醫(yī)院當過衛(wèi)生員。我知道很多很多精神病人生活中的滑稽故事。也多少懂得點名詞術語,平時我還留心,要是有關精神病學方面的文章登出來,我總要讀一讀的。你要明白,主要的是,要給別人一個特別好的初次印象?!?/p>
“可以后一切都會掲穿的呀。你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醫(yī)生,你住在水渠街的宿舍,你在面包廠工作?!?/p>
“怎么會揭穿呢?”柳德米位問道?!笆紫?,我可能和我的教授爸爸吵翻了,我想單獨住,所以就搬到集體宿舍去了。想打聽我在哪兒上班嗎,那就試試看吧。如今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再說,等我給他生了孩子,那么以前我在哪兒工作,又有什么關系呢?尤其是,如果他愛我,又有了孩子,就算他知道了真情,他也會原諒的,說不定還會當作笑話呢。”
“不,我可不喜歡這么做,”卡捷琳娜說。
“隨你的便。”柳德米拉并不勉強她。“那么,我介紹你的時候就說是我的一個朋友。請便吧,還是當你的模壓工吧。也許人家會愿意跟你睡覺,可是你肯定引不起人家的興趣。要是跟你結了婚。還得為你費事,還得教你,想法讓你養(yǎng)成文明習慣。”
“文明習慣反正是要培養(yǎng)的,”卡捷琳娜說?!翱晌夷膬合蠼淌诘呐畠貉剑沂窃谵r(nóng)村土生土長的,這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呀?!?/p>
“你說得不對,”柳德米拉不以為然地說?!爸挥袃煞N情況才會暴露一個人的身份:一是講話的重音不對,不過這方面你沒問題。怎么說也是個十年制的畢業(yè)生了。再就是提出一些愚蠢的問題。所以,你還是少開口為妙?!?/p>
“我不會提蠢問題的,”卡捷琳娜表示同意?!安贿^要是有人問我點什么,我也不能不說話呀。到時候我就要胡謅一氣了。”
“你就胡謅吧,”柳德米拉說?!暗f得滿有把握的樣子。這就叫作有觀點。大家都說,‘這不好’,你偏說不,‘這很好’,有觀點嘛!主要是要做得自然。你看我有點不知道害臊,是不是?”
“是有點,”卡捷琳娜表示同意。
“可人家把這叫作性格乖僻,我要堅持它?!?/p>
“那我該堅持什么呢?”卡捷琳娜問道。
“你呀,”柳德米拉想了一會兒?!澳銘撜f得一針見血?!?/p>
“怎么?”卡捷琳娜不明白。
“你有你的特點。你一直聽著,聽著,然后劈頭提出問題。而且?guī)缀蹩偸前侔l(fā)百中。我認為,這可以說是男人頭腦的特點。男人身上神秘的成分要比我們少。沒事兒,你就這么辦吧。有些男人甚至喜歡這樣的女人?!?/p>
“不,”卡捷琳娜想了想說,“不管你怎么裝,也不會變得比實際上更好。再說這樣哄騙人有多惡心。”
客人們在客廳里三三兩兩地走動著。這時柳德米拉把卡捷琳娜帶進來,向大家介紹。
“這是我妹妹!”
大家都看著卡捷琳娜。
“我叫卡捷琳娜?!笨ń萘漳日f。
“你好,凱特,”大家向她問好。
“不是凱特,是卡捷琳娜,”卡捷琳娜說。
柳德米拉帶著幾分不安的神情觀察著客人們的反應。
“那么,是不是叫葉卡捷琳娜更正式、更民族化、也更標準呢?”一個留長發(fā)的青年問道。
“要是照標準的叫法,那就是卡捷琳娜。我的身份證上就是這么寫的。我父親花了一星期的功夫才說服了公安局局長:大家都管這丫頭叫卡奇卡,你卻填上葉卡捷琳娜,這可就蠢啦。怎么,你們也想讓我花上一星期的功夫來說服你們嗎?”
“我們可不想!”大家朝她叫了起來?!拔覀兿氤浴⑾牒?!”
“那就快把東西都從廚房里搬來吧!”卡捷琳娜用這句話收了場。
客人們紛紛入座。一個淺色頭發(fā)、淺藍色眼睛、衣著挺時髦的高個年輕人挪開椅子,照應卡捷琳娜坐下,并對她微微一笑。
“魯?shù)婪颉だ婵路?,”他順便作了自我介紹,同時給卡捷琳娜遞過小吃。他們四目相遇。他面貌俊美,舉止優(yōu)雅,頭發(fā)理得象時裝雜志里的照片上的一樣。卡捷琳娜突然垂下了眼光。
按照晚會通常的慣例,最后大家翩翩起舞。
一個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青年人請柳德米拉跳??ń萘漳群汪?shù)婪蛱饋怼?/p>
“您在哪兒工作?”卡捷琳娜問。
“在電視臺?!?/p>
“那一定很有趣吧?”
“的確很有趣,”魯?shù)婪蛘嬲\地說?!敖裉?,電視具有無限的遠景。您知道,認準方向總是極其重要的。譬如說,當飛機剛開始出現(xiàn)時,就應當及時投身于航空事業(yè)。那時,飛行員就是英雄。再譬如原子物理學吧。誰及時進入物理領域,誰今天就擁有了一切。十年前開始從事宇宙航行的人都是默默無聞的,可今天,卻成了世界名人啦。電視在今天剛剛起步,但未來是屬于它的?!?/p>
“您在什么大學學習過嗎?”卡捷琳娜問。
“暫時還沒有什么電視方面的大學,”魯?shù)婪蚪忉屨f?!斑€沒有什么地方培養(yǎng)這方面的專家。但是將來我們什么都會有的。而且,老實說,電視將會把人們的生活徹底改變。將來不會再有報紙、書籍了?!?/p>
“那會有什么呢?”
“電視啊,什么都是電視。喂,順便問一句,您去過電視臺嗎?”
“當然沒去過?!?/p>
“那明天您就來吧?!?/p>
“怎么去呢?”
“我給您開個通行證?!?/p>
魯?shù)婪蛟谏巢宸蚩娨暸_的入口處迎接卡捷琳娜。
在卡捷琳娜的生活中,這是多么美妙的一個晚上啊。過道里來來往往的都是著名的男女廣播員。兩位不太年輕、但還非常漂亮的婦女正領著一位真正的元帥到什么地方去。
魯?shù)婪蛘诓シ盼乃嚬?jié)目。他給卡捷琳娜在前排觀眾席上找了個座位。臺上正在比賽說俏皮話,這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不過有一個女人站在舞臺邊上卻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她時不時舉起一塊寫著“鼓掌”的小牌子,這時大家就得鼓掌。
卡捷琳娜看見魯?shù)婪蛘诓僮鲾z像機。他戴著耳機站在那兒,瀟灑而文雅。在眾目睽睽之下仍然是那么從容不迫。
她不知道魯?shù)婪驇状谓ㄗh導演紿她拍了特寫鏡頭,而導演也很喜歡這個對臺上節(jié)目反應真摯的女孩子??ń萘漳葲Q沒料到此刻全國都看到了她。
卡捷琳娜揮動著一札信件沖進了寓所。
“家里人在電視上看見我啦,全國都看見我啦!”卡捷琳娜在房間里轉著圈歡呼地說。
“你真了不起,”柳德米拉說?!艾F(xiàn)在就差再去趟美國和中國啦,那你就什么都有啦!”
柳德米拉被頭散發(fā)地坐在沙發(fā)上抽煙。
“你想象不到,在這段時間里我見到多少大名鼎鼎的人物,別人一輩子也不會見到的?!笨ń萘漳扰d高采烈地說。
“見到?jīng)]什么了不起,”柳德米拉沉著臉說?!霸谀箍剖裁慈艘姴坏剑栴}在于你要在床上感覺到他們就在你身邊,而且最好是完全合法的,身份證上寫明了,再蓋上公章。可我的那位名人看來就要吹了。”
“出了什么事?”卡捷琳娜問。
“我的追求者沒有給調(diào)到混合隊,反倒要把他調(diào)到切利業(yè)賓斯克去啦,說他沒前途,建議他改行當教練?!?/p>
“他不是向你求婚了嗎?”
“他現(xiàn)在還在求呢?說不定,他連教練也當不成。再說,我上切利業(yè)賓斯克干什么去呀?到那兒馬上都得攤牌啦。到了新地方,就要安排工作,我還去當衛(wèi)生員嗎?這可不是莫斯科呀,在那兒全都會暴露得一清二楚的。算了,讓他去考慮吧。你的事兒怎么樣?。俊?/p>
“今天他要帶我去見他的父母。我怕得要命。要是他們不喜歡我可怎么辦哪?”
拉奇柯夫家住在一幢新樓房里,是一個兩間一套的小單元。除了父母親以外,還有一個很小的弟弟。小弟弟吃了點東西,就想悄悄地溜到另一個房間去。
“怎么不說一聲‘謝謝’?”拉奇柯夫的母親問道。
“煩死了,”小男孩咕噥了一句。
“什么叫煩死了?”
“算了吧,”拉奇柯夫的父親說。
小男孩不服氣地躲開了。魯?shù)婪驅捜莸匦π?,表示這些事他不屑于過問。
“您畢業(yè)以后做什么工作呢?”拉奇柯娃關切地問道。
“化學工程師?!?/p>
“您父親就是鼎鼎大名的物理學家吉洪米羅夫教授嗎?”
“他有名他的,跟我有什么關系,”卡捷琳娜答道。這句回答逗得大家都笑了。
“可我們家這個笨蛋卻不愛學習,”拉奇柯夫的父親不知怎地說了起來。“就知道推著攝像機瞎轉悠?!?/p>
“哪能這么說?”拉奇柯娃說?!八莻€挺不錯的攝像師呢。等電視學院成立了,他就上函授班去。”
“要是電視學院不成立呢?”拉奇柯夫的父親問道。
“不管怎么說,這不是個正經(jīng)職業(yè),沒什么大用處的玩藝兒?!?/p>
“您在哪兒工作?”卡捷琳娜問道。
“我是個旋工,工人階級。他們都是知識分子。他呢,你知道,整天推著攝像機轄轉悠。她呢,是托兒所所長。不過就要給趕出來了。”
“那為什么?”拉奇柯娃問。
“因為你只受過中等師范教育。你的下級倒受過高等教營。不管你搞什么花樣,人家反正會超過你去的。”
“咱們換個話題好不好?”魯?shù)婪蛞馕渡铋L地說。
“干嗎要換話題?”父親奇怪地問?!澳惆芽ń萘漳葞砗臀覀冋J識。那就讓她認識認識吧?!?/p>
柳德米拉在用吸塵器打掃房間。
“他們什么時候到?”卡捷琳娜問。
“明天?!?/p>
“那你能不能今天就搬回宿舍去過夜呢?”卡捷琳娜問道。
“這是為什么?”
“魯?shù)婪蛘f,咱們干嗎老是三人在一道呢?!?/p>
“好吧,”柳德米拉說。
“我想跟他直截了當?shù)卣務劇!?/p>
“那就談吧……”
于是,這天就只剩下卡捷琳娜和魯?shù)婪騼扇嗽谶@套房間里了。
他倆坐在一個小桌旁。桌上燭光搖曳。魯?shù)婪蛘鍧M了兩杯酒。
“祝你健康!”
“祝你健康!”卡捷琳娜說。
“多美妙啊,”魯?shù)婪蛘f。
“什么呀?”卡捷琳娜問。
“所有這一切啊,瞧瞧,這么多書,這么高的天花板。住在這兒真愜意!”
“你們家的房子也挺不錯嘛,”卡捷琳娜說。
“不值一堤,”魯?shù)婪驌]揮手說。他舉起杯:“為你干杯!”
“為我們吧!”卡捷琳娜說。
卡捷琳娜打開了電唱機。悠揚悅耳的舞曲畹起來了。他倆就在這套寬敞的寓所里跳起舞來,從一間房轉到另一間房。
第二天兩個看房人把房子交還給房主人。教授夫人用手指摸摸書架、書脊和窗臺,都是一塵不染。
“行啦,”她說,“我驗收了?!?/p>
吉洪米羅夫教授早已埋頭在積攢成堆的信件之中,他揮揮手和姑娘們告別。
卡捷琳娜和柳德米拉在前廳提起收拾好的箱子,便乘著鑲鏡子的寬敞電梯下了樓。
“你全都對魯?shù)婪蛑v了嗎?”柳德米拉問道。
“沒講成,”卡捷琳娜老實地說。“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現(xiàn)在會怎么樣呢?”
“不會怎么樣的,”柳德米拉說?!耙怯腥私o咱們打電話,他們家新來的保姆彼得洛夫娜都會給記下來。原來那個老太婆現(xiàn)在給打發(fā)到鄉(xiāng)下去了。她已經(jīng)給我這樣記了三年了。全都付報酬的。要是事情緊急,保姆就會給宿舍女管理員打電話,她就會轉告我。別愁眉苦臉的啦。古語說得好:指揮官不認輸,這場仗還不算完,”說著柳德米拉便拎起箱子,精神抖擻地向地鐵走去。
魯?shù)婪蛩涂ń萘漳然丶?。她在高層大樓的門前站住了??ń萘漳瓤纯幢恚呀?jīng)夜里十二點多了。
“我有點弄不明白,”魯?shù)婪蛘f?!拔医o你打電話,你總是不在。”
“我在學生們的科研小組里有活動呢。我們正在進行一項有趣的實驗,所以難免耽擱住。再說,你最好不要老打電活來。這會打攪我父親,他正在寫書呢。最好還是我給你打。對不起,我該走了?!?/p>
“你能不能讓我跟你一塊兒上去?”魯?shù)婪蛘埱笾!澳悴皇菃为氂凶约旱姆块g嗎?!?/p>
“今天不行,”卡捷琳娜說著走進了大門。
她乘電梯上了樓,在前廳里站了一會兒,便又乘電梯下來了。她左顧右盼地走出大門,等她確信魯?shù)婪蛞呀?jīng)離去之后,才急忙朝地鐵奔去。
已經(jīng)快跑到地鐵了,她忽然看見魯?shù)婪蛘驹谌肟谔幊闊煛?/p>
卡捷琳娜又急忙折回頭,已經(jīng)是十二點四十分了。卡捷琳娜一直躲在售貨亭拐角處,等著魯?shù)婪蜃哌M地鐵。等他離開之后,她又停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地鐵。
大家在宿舍里聚會,瑪麗婭最后一個來到。
“這回好了,”她笑逐顏開地通知大家,“我要搬走啦。今天他向我求婚啦?!彼f著便在屋里旋轉起來。
“可我已經(jīng)懷孕啦,”卡捷琳娜突然冒出一句。
“是這樣,”柳德米拉說?!霸蹅兙腿边@個啦。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那回,”卡捷琳娜說?!白詈竽且淮??!?/p>
“這么說,快三個月啦,”柳德米拉立即掐算出日子來?!八绬幔俊?/p>
“還不知道呢,”卡捷琳娜說?!拔以撛趺磳λf呀?”
“就那么說唄?!?/p>
“那另外那些事呢?我都是說的謊話,搞得一閉槽啦。”
“沒什么,”柳德米拉安慰著地?!奥鼐屠沓鲱^緒來了。先結了婚,再把真情實話統(tǒng)統(tǒng)告訴他。要是他愛你,他會原諒的?!?/p>
“要是他不原諒呢?”卡捷琳娜問道?!拔也辉敢鈴钠垓_開始來建立家庭。這一切都令人厭惡。今后我再也不、再也不欺騙人了。不管對任何人,在任何時候決不再欺騙了?!?/p>
“那你就把一切徹底告訴他吧?!?/p>
“我要告訴他的?!?/p>
“姑娘們,這可是件嚴重的事,”瑪麗婭突然說道,“得想個辦法才行?!?/p>
電視臺的幾輛流動轉播車開進金屬飾件廠的院子。
幾臺電視攝像機推出來了,就象是幾門不太大的大炮,裝上那長長的鏡頭之后就更象了。
攝像機分別安置在幾個車間里。攝像師之中也有拉奇柯夫。
卡捷琳娜開著自動貨車從倉庫里運出一臺繼電器給正在停車檢修的半自動流水線。她一看見電視臺的車,就心慌意亂起來。當然,在這些電視臺工作人員中間不一定有拉奇柯夫,但她還是把貨車停在車間拐角后面,下車走進檢修工經(jīng)常聚集的小屋里去了。
“庫茲米奇找你呢,”人家吿訴她,“快去吧,已經(jīng)打發(fā)人來找過你兩次啦?!?/p>
卡捷琳娜不解地聳聳肩膀,但還是到車間主任那兒去了。有一位高身材、很漂亮的中年婦女止在跟車間主任談話。
“瞧,就是她!”卡捷琳娜剛一在車間主任辦公室的門口露面,庫茲米奇便指著她介紹說?!罢埬嘈盼?,這個姑娘很有前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具有工程師的頭腦了?!?/p>
那位婦女走到卡捷琳娜面前,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她。
“換條包頭巾,”她說,“解開上衣領扣,”說著便親自動手給她解開了衣領?!皝恚邘撞娇纯?,”這位婦女命令她??ń萘漳茸吡藥撞?,“腿長得不錯……換一件短點的工作服。”
“這位是導演,”庫茲米奇悄悄對卡捷琳娜說,“現(xiàn)在你要聞名全國啦?!?/p>
“我不愿意,”卡捷琳娜說。
“可愛的姑娘,這可不會征求你的意見,”導演不容分說地打斷她,“已經(jīng)和領導、工會,還有共青團都說好了?!?/p>
“我沒功夫啊,我們第四流水線正停工呢?!笨ń萘漳冉辜钡貙ふ医杩?。
一位攝像師往房間里探了一下頭。這個人卡捷琳娜在電視臺曾經(jīng)見過的。魯?shù)婪蜻€給她介紹過呢。
“三號攝像機擺在哪兒?”攝像師問。
“擺在第二流水線上,”導演說?!八麄兡沁吙偝雒 :?,就這樣安排?!睂а葑詈笞鞒鰶Q定?!叭枖z像機擺在第二流水線上,先拍十來秒鐘。然后聽我的口令讓流水線停車。模擬機器故障,這時她就出場,”導演朝卡婕琳娜那邊擺擺頭?!叭枖z像機上是誰?”
“拉奇柯夫?!?/p>
“告訴他,讓他拍她走過的全景時味兒要足些,突出大腿、臀部,觀眾喜歡看這個。然后,她擺弄十來秒鐘機器,然后我再給她個特寫。你還得說幾句話?!?/p>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卡捷琳娜聽到拉奇柯夫的名字,徹底地慌了神。
“這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導演揮揮手說,“就說你喜歡這兒呀,說你打算在這兒干一輩子呀?!?/p>
“我又不打算在這兒干一輩子,”卡捷啉娜說。
導演從手提包里抽出一張小紙條。
“這兒有個示范答案,”她說,“由斯維特蘭娜·日里佐娃向你提問題。你跟廣播員一起上鏡頭,該感到榮幸呢。”
卡捷琳娜一走進車間就瞧見了拉奇柯夫。他正在第二流水線旁安置攝像機。她急忙奔到車床后面蹲下身來,免得被他看見,但是這個地方也挺顯眼,來往的女工打她身邊走過都驚訝地望望她。
“怎么,你不舒服啦?”一個女工問她。
“不舒服,”卡捷琳娜應道。她忽然想到,這也許是個不上電視的正當理由。于是她跑到辦公室去找?guī)炱澝灼妗?/p>
“我覺得身體不舒服,”她開口說,“我不能講話。”
“別犯傻了,”庫茲米奇打斷她的話。“全國都舍看到你的,馬上會有很多人紿你寫信的?!?/p>
工作服和包頭巾都給她拿來了。大家?guī)退龘Q衣服。電話鈴響了。庫茲米奇拿起聽筒。
“人家要你排練一下,”他對卡捷琳娜說,“去吧,放膽干吧。”
毫無出路了??ń萘漳仁钩鲎詈笠徽?。她跑進女廁所,藏了起來。
人們滿車間里找她。有人指了指廁所。她幾乎是從里面被押解了出來,兩邊是師傅,前面是工段長。當卡捷琳娜明白,她已無能為力以后,也就只好聽之任之了。
她一走到第二流水線跟前,便看見拉奇柯夫那張目瞪口呆的臉。但此刻她已將一切置之度外。她完全按照要求去做。她在車床之間往來穿梭,當流水線停下來時。她便做出排除故障的樣子。
然后廣播員斯維特蘭娜·日里佐娃進入鏡頭。她臉上露出電視上慣見的那種笑容向大家介紹卡捷琳娜。
“這位是卡嘉·吉洪米羅娃,”她開始說?!斑@是這個廠里唯一的女檢修工。大家已經(jīng)看到,這個廠里的車床有多么復雜。可是這位卡嘉姑娘能夠判斷和排除任何故障???,您為什么選擇這個職業(yè)呢?”
“我沒選擇呀,”卡捷琳娜回答說,“只不過是我們這兒鉗工很缺?!?/p>
“但是您想必是有意識地選上了這個工廠的吧?”日里佐娃又把話題引回來。
“不,”卡捷琳娜答道,“那也是出于需要。這個廠的宿舍有床位,而我當時沒地方住?!?/p>
“您不是莫斯科人嗎?”
“我是從斯摩棱斯克州來的,”卡捷琳娜答道。
日里佐娃有點不知所措。采訪開始脫離預定計劃了。
“您本來是模壓工,可是現(xiàn)在調(diào)換到更復雜、更困難的工種上來了,不是這樣嗎?”日里佐娃問。
“不是,”卡捷琳娜答道。“這個工種從體力勞動的強度上說,要輕松得多,不過這里要求的技術熟練程度要高些?!?/p>
“那就是說,您不喜歡干那種單純機械性的工怍啦?”日里佐娃興致又高起來。“您愿意搞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就是說,您是自覺地要當檢修工的嘍?”
“一點自覺性也談不上,”卡捷琳娜老實承認?!拔疫€有點不想干哪,可是庫茲米奇,對不起,是列德涅夫同志跟我談的讓我干。他是我們的車間主任,是個好領導,我不能拒絕他呀。不過,一般來說,大家都不愿意當檢修工,掙得少。這方面有漏洞。應當重新研究一下定額。對于技術性強的活兒,報酬也應當高些?!?/p>
這已經(jīng)完全離開原定計劃了,于是日里佐娃提出最后一個問題。
“卡嘉,您的理想是什么呢?您大概準備繼續(xù)學習,然后再回到自己廠里當工程師吧?”
“我一直想繼續(xù)學習,”卡捷琳娜說,“今年我沒有考上大學,明年還要考。不過我可不一定再回到這個廠里來了。我還是要上化工學院。”
“祝您成功,卡嘉!”
“謝謝?!?/p>
日里佐娃對著鏡頭微微一笑。攝像機上的小紅燈熄滅了。她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ń萘漳纫渤约耗桥跑嚧沧哌^去。
沖床把毛坯卷了起來,卡捷琳娜看了看報廢的加工件,打開了裝著改錐和扳子的提包。
“你好,”拉奇柯夫站到她身邊?!霸蹅兊臅婵烧嬗幸馑佳剑 ?/p>
“的確很有意思,”卡捷琳娜表示同意。
“你敢情還是個女英雄哪!”
“怎么,你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嗎?”卡捷琳娜問道。
“哪兒的話,我簡直受寵若驚呢!”
有人招呼拉奇柯夫。轉播已經(jīng)結束。電視臺工作人員開始收拾他們的設備。
“再見吧,”拉奇柯夫說,“往后該往哪兒給你打電話呀?”
“原來往哪兒打,還往哪兒打,”卡捷琳娜回答。
“不過,就我的理解,那個電話號碼是個幌子!”
“是個真的電話號碼,”卡捷琳娜說,“你要是打電話來,會有人轉告我的?!?/p>
卡捷琳娜正在婦幼保健咨詢站。她默默地穿上了衣服,望了望醫(yī)生——一個神情疲憊的中年婦女。
“沒什么,”醫(yī)生說,“目前一切都好。一切正常?!?/p>
“我需要作人工流產(chǎn),”卡捷琳娜哭喪著臉說。
“已經(jīng)晚了,有十周了?!?/p>
“這我也知道,”卡捷琳娜說?!翱墒俏覜]有別的辦法。”
“辦法總是有的,”醫(yī)生說?!白尯⒆拥母赣H來見我。”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呀,”卡捷琳娜故意這樣回答。
候診室里坐著未來的母親們。其中許多人有丈夫陪伴著。這些年輕的婦女神情安詳、泰然自若,不無自豪感地腆著圓滾滾的肚子坐在那兒等候著。
“怎么樣?”當卡捷琳娜和柳德米拉走出咨詢站時,柳德米拉問她。
“什么辦法也沒有了。”
“真倒霉,”柳德米拉說著抽起煙來。
“也給我一支煙,”卡捷琳娜說。
她不會抽煙,這是她有生以米第一次。幾輛小汽車開到咨詢站跟前。男人們小心翼翼地把婦女們攙下車來。
卡捷琳娜和拉奇柯夫在蘇沃洛夫街心花園里會面。他倆坐在一張長椅子上,十六年以后,他倆還要坐在這里的。
“我有什么辦法呢?”拉奇柯夫問道。
“你去跟父母談談。也許母親有認識的醫(yī)生,會同意給作流產(chǎn)的?!?/p>
“得了吧,”拉奇柯夫把手一揮,“干嗎還要把父母也拉扯進來。”
“那我怎么辦呢?”卡捷琳娜問。
“早該想到哇,”拉奇柯夫氣沖沖地說。
“你也早該想到的?!?/p>
“我怎么知道這孩子是我的!”拉奇柯夫問?!澳愕囊磺卸际瞧垓_我。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孩子?我不相信你?!?/p>
“原諒我吧,”卡捷琳娜哀求他。“我向你發(fā)誓。我一輩子再也不欺騙你了。不論什么事,不論什么時候。相信我吧。”
“看來,你早就有一套周密的打算了?!边@種想法越來越使拉奇柯夫感到中意?!安?,”他說,“一個女人欺騙過一次,就終生得不到信任了。這件事我永遠不能原諒你。你這是自作自受。”
“好吧,”卡捷琳娜說,“也許你說得對。我是自作自受。我只求你一件事:替我找個醫(yī)生?!?/p>
“你們工廠不是有醫(yī)務室嗎,”拉奇柯夫回答一說?!拔覀儑沂顷P心勞動人民健康的。誰不知道,我們國家的醫(yī)療保健事業(yè)是全世界第一流的?!崩婵路蛏踔猎秸f越高興起來?!昂冒?,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咱們各奔前程吧。你到醫(yī)務室去,向他們說明情況,他們會給解決的。對不起,我該去播節(jié)目了?!崩婵路蛘酒鹕韥碜吡恕F鸪跛叩煤苈?,后來就跑起來,追上了電車,跳上去,轉眼間,他和電車都消失在樹后面了。
莫斯科飄落了第一場雪。男孩子們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性急的人已經(jīng)開始滑雪了。
卡捷琳娜下班回來脫了衣服,在床上躺下,然后面朝墻翻過身去。
柳德米拉正在電爐上熱晚飯。
“要是我當時就把真情全都告訴他,那現(xiàn)在的情況就不會是這樣了,”卡捷琳娜突然得出這么一個結論。
“反正都一樣,”柳德米拉反駁道。“你告訴他也好,他自己知道的也好。主要看結果。不過也還沒有完全絕望呢。我已經(jīng)采取了點措施……”
夜晚,拉奇柯夫的母親來到了集體宿舍。她進屋之后,四下打量一番,問道:
“嗯,這么說,吉洪米羅夫教授的女兒就住在這兒?”
卡捷琳娜坐起身來,可憐巴巴地微微一笑。她心頭又燃起了希望:既然母親來了,那么一切也許可以改變的?,F(xiàn)在不是她獨自個兒來處理這件事情了。
拉奇柯娃連外衣也沒脫,一坐下來就開門見山地說:
“我和魯?shù)婪蜃髁艘淮螄烂C坦率的談話。他不愛你,不過是一時的迷戀罷了,誰在年輕時候沒有過呢?拿教授住宅來演出這么一場無聊把戲,多叫人惡心?!崩婵峦薨櫫税櫭碱^?!拔抑荒軒湍阋患拢何以趮D產(chǎn)醫(yī)學院里有熟人。那兒會讓你住院的,不過要由工廠和你們醫(yī)務室開個證明。這是院長的姓名,開證明就開給他。還有,請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進行那些無聊的威脅?!?/p>
“我沒有打過電話呀,”卡捷琳娜說。
“那么就是你讓你的朋友打的?!?/p>
“我沒有求過任何人,”卡捷琳娜瞥了柳德米拉一眼。
“那是我打的,”柳德米拉直認不諱地承認?!罢f不定我還不光是要打電活,還要給您和您兒子的工作單位寫信哪。造下孽就得受罰的,”柳德米拉幾乎是慷慨激昂地說出這番話。
“看來,你就是那位柳德米拉吧,”拉奇柯娃轉過身來對柳德米拉說?!澳憔褪窃诘诹姘鼜S當造型工的精神病專家嘍。”
“沒錯,”柳德米拉以挑戰(zhàn)的口吻回答?!澳怯衷趺礃??”。
“沒什么,”拉奇柯娃答道?!拔抑徊贿^把這個故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一些記者朋友聽了。他們說,很可以寫一篇不錯的小品文,夸夸你們這些想要征服莫斯科的女英雄呢?!?/p>
“我們哪兒想征服什么,”卡捷琳娜忍不住說?!拔覀冎皇抢侠蠈崒嵉馗苫睢!?/p>
“那就好好干,”拉奇柯娃沒好氣地說?!熬桶卜质丶旱卦诩w宿舍里住著吧。當年我自己也是住過集體宿舍的。”
“現(xiàn)在時代不一樣啦,”柳德米拉插嘴說。
“時代總歸是一樣的。要想收獲,先得勞動、掙錢,”拉奇柯娃提高了嗓門嚷起來?!拔覀円患宜目诓抛砷g房子,我們就缺你和你的孩子啦?不行,沒那么便宜,一平米你也甭想撈得到!”
“請原諒,”卡捷琳娜說?!拔沂裁匆膊恍枰Vx謝您給我介紹醫(yī)學院。我向您保證,今后決不為任何事去麻煩您。您該走了,要不就趕不上地鐵了。”
拉奇柯娃站了起來。
“要是你還需要什么幫助,也許,需要錢……”她又說。
“謝謝,”卡捷琳娜說?!拔易约簰甑墓べY不少?!?/p>
“那么再見啦,”拉奇柯娃說。
“再見,”柳德米拉代替卡捷琳娜答話說。等拉奇柯娃一出門,她就沖著卡捷琳娜開火了?!澳阆腼@示你的高尚是不是?對付這種蠻不講埋的家伙就得給他們點蠻的!”
“那又何苦呢?”卡捷琳娜問道,“再說,她說得也對。人家干嗎要因為有了我而打亂自己的生活呢?”
“那憑什么要你一個人來撫養(yǎng)教育孩子呢?”柳德米拉問。
“孩子不會出生的,”卡捷琳娜說。
又一個春天來到了。產(chǎn)院里正有一些產(chǎn)婦出院。尼古拉扮演了父親的角色。他獻給護士一束花,然后接過了襁褓中的嬰兒,聆聽著臨別贈言。
“小姑娘很健康,”女醫(yī)生對他說?!耙悄茏屗浇纪膺^夏天那就好啦。”
“那是自然啦,”尼古拉肯定地說。他們朝尼古拉那輛破舊的勝利牌汽車走過去。柳德米拉和瑪麗婭在汽車旁等著卡捷琳娜。女友們互相親吻。
瑪麗婭圓鼓鼓的肚子已很顯眼了。
“真該換一個人來接她?!贝蠹易M車里以后,尼古拉抱怨了一句。
“那是為什么?”柳德米拉馬上接問道。
“再過三個月瑪麗婭就該生產(chǎn)了。接著你也會懷孕的。你們?nèi)齻€人都在一個區(qū)里。別人還以為我有一大群情婦呢?”
“真虧你想的,”柳德米拉一揮手?!艾F(xiàn)在應當高高興興的,咱們的小姑娘出世啦。慶祝慶祝吧?!?/p>
在集體宿舍為卡捷琳娜撥出來的那個單間房里聚著十來個人。
房間已經(jīng)布置好了,東西真不少,都顯得有點擠了。屋里有一張給卡捷琳娜準備的沙發(fā)床,一臺舊的列寧格勒牌電視機,還有一架電唱機和不少唱片。屋子中間擺著一個漂亮的鍍鎳搖籃車。
“買這個干嗎呀?”卡捷琳娜不安地說。“這種搖籃車多貴呀。”
“全都是計劃好了的,”尼古拉安慰她說,“這個小車你用完了給瑪麗婭,往后呢,柳德米拉也要出嫁的?!?/p>
“哼,我才不會讓你們高這份興呢,”柳德米拉擺了擺手說。
“那別的東西都是從哪兒搞來的呀?”卡捷琳娜問。
“從全莫斯科搞來的,”尼古拉指著在場的人說?!拔疫@些親戚把用不著的東西都送來啦?!?/p>
婦女們都來親吻小姑娘。
“起個什么名字呀?”大家問卡捷琳娜。
“叫亞力山德拉,隨我父親的名字吧,”卡捷琳娜說。
“大家請坐吧,”柳德米拉張羅著。大家都坐下了?!跋乱粋€節(jié)目:明天你就搬到尼古拉和瑪麗婭的別墅去?!?/p>
“得啦,哪兒是什么別墅呀,”尼古拉咕噥了一句?!盎▓@里的一塊地方。不過房子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食品由我和尼古拉負責送,”柳德米拉接著說,“回來以后,你還得用一個月的時間照看孩子,等到托兒所能把她收下。頭半個月我倒到中班,那時候瑪什卡該休產(chǎn)假了,讓她提前開始學習料理嬰兒。再一件是,三個月后就是大學入學考試。你去年是化學沒考好吧?那么這次,化學就由我這位新朋友負責?!币晃簧袂榍f重的男人站起來點了點頭。“這位是副博士,副教授,他可以保證你復習好。”
“要是她物理課考壞了呢?”那位副教授問。
“那就拿你去換個物理學家,”柳德米拉立即回敬一句。
尼古拉給大家斟滿了酒。
“為亞力山德拉……父名怎么叫呢?”
“亞力山德洛夫娜,”在一片沉默中卡捷琳娜回答。
“好吧,為小莫斯科姑娘,亞力山德拉·亞力山德洛夫娜·吉洪米羅娃干杯,烏拉!”
深夜。卡捷琳娜在洗尿布。房間里拉起幾條繩子,上面晾著一片片的尿布。桌上攤著課本和筆記本。
卡捷琳娜洗完尿布便坐在桌旁。她想學習,但怎么也打不起精神,眼皮自己就合攏了。于是她哭了起來。她悄悄地飲泣著,怕吵醒女兒,又怕吵醒睡在折疊床上的柳德米拉。
卡捷琳娜哭了一場,擦干眼淚,收起筆記本,開始上鬧鐘。
已是深夜兩點多了??ń萘漳劝阳[鐘撥到六點,想了想,又撥到五點五十,但看了看那些尿布,就把鬧鐘又撥到五點半。她只能睡三個鐘頭了。
鬧鐘響了。卡捷琳娜按了一下鈕,翻了個身,但過不一會兒還是強迫自己起床了。
她披上浴衣走進浴室。對鏡照了照。從面容上看,這還是過去的那個卡捷琳娜,只是眼角爬上了幾條皺紋,跟從前一樣濃密的頭發(fā)里露出了幾絲白發(fā)。
當她從浴室出來時已判若兩人了。明顯的皺紋不見了,一根白發(fā)也沒有了。深褐色的頭發(fā)自然地卷曲著,她的假發(fā)套是極好的。
這是兩間一套的住宅。屋里擺著一些盡管是標準式樣、但卻是結實耐用的家具??ń萘漳茸叩搅硪婚g房,十六歲的女兒亞力山德拉還在那兒睡著。
卡捷琳娜把她托起身來,放到地板上。亞力山德位蜷縮著身子,準備就這樣睡下去。
卡捷琳娜敏捷地把被褥收進抽屜里,收起了沙發(fā)床,打開窗子,然后走進了廚房。
亞力山德拉感到一股涼風吹了進來,她想再爬到沙發(fā)床上去睡,但已經(jīng)沒有被褥。
“哼,你等著吧,”亞力山德拉賭氣地說,但也只好起床了。
卡捷琳娜在廚房里一邊喝咖啡,一邊翻閱著記事本。
“你什么時候回來?”亞力山德拉問道。
“不知道,”卡捷琳娜簡短地答道?!翱礃幼?,要很晚?!?/p>
“那么,晚上我可以把姑娘們請來啦?”亞力山德拉問。
“男孩子也可以請來,”卡捷琳娜說。
“那還用說,”亞力山德拉說。
卡捷琳娜去自己房里拿了鑰匙和手提包,又回到廚房。
“我知道,”亞力山德拉搶先說道,“午飯在冰箱里:濃縮方便湯、煎牛排、水果罐頭。碗碟由我洗。”
“那好,再見,”卡捷琳娜微微一笑。
“再見,”亞力山德拉也微微一笑。
柳德米拉喝完了早茶。她住在一間一套的小單元房里。一張大床就占了半個房間。這張床卻又不知為什么就擺在房間的正中央,因而它就成了屋里的主要陳設了。柳德米拉披上外衣從樓里走出來。她毫不理會左鄰右舍的女人們那種譴責的眼光,一面抽著煙,一面向公共汽車站走去。
清晨的汽車站上照例是擁擠不堪。汽車開來時,里面已經(jīng)擠得滿滿的了,要上車就得打沖鋒。這是莫斯科一個新建的住宅小區(qū)。公共汽車顯然還不夠用。
柳德米拉拼命往剛開來的那輛汽車上擠,但是人們把她擠了下來。于是她便沿著馬路朝前走,截住了碰見的第一輛伏爾加牌小汽車。
“去霍洛舍夫卡,”她說?!鞍它c以前趕到,我付三盧布。”
卡捷琳娜來到院子里,走到日古里牌小汽車旁邊。她把啟動鑰匙插進去,發(fā)動機轉動起來了。卡捷琳娜加大油門,仔細聽著發(fā)動機的聲音。她覺得有點不對頭。她關上發(fā)動機,沉吟了一下,又把車發(fā)動起來。她猛地一拐彎,車子陡地一下開走了。她幾乎沒有減速,便駛出那條小巷,加入到馬路上的車流之中。她跟在一輛帶篷卡車后面行駛了幾秒鐘,然后看了看后視鏡,便飛快地開始超到前面去。
現(xiàn)在她的車行駛在最左邊的行車線上,飛快地超過右面的一輛輛汽車。那些男司機們面帶幾分驚恐的神情望著她,其中有一個想和她比試比試,但很快就落后了。再說也快到公路車輛檢査站了。
駛近檢査站時,卡捷琳娜稍稍放慢了車速。駛過崗亭時,她沖崗警微微一笑。他也對她笑笑,不過還是用指揮棒警吿了她一下,然后轉身便把那輛和卡捷琳娜比賽的汽車截住了。
瑪麗婭和尼古拉坐在一輛十分擁擠的公共汽車里。
“買了一輛車,”瑪麗婭抱怨地說,“一星期才能用一次,還不一定,這是何必?”
“你又不是不知道,汽車沒地方擱嘛!”尼古拉辯解地說。
“得了吧,別的沒有,地方還沒有?”瑪麗婭不同意,“工地上有的是地方。”
“怎么,你忘了,”尼古拉問她,“上回那輛自卸卡車不是把我的右擋泥板給刮壞了?”
“那又怎么樣?”瑪麗婭問他。“你想讓你的汽車新一輩子嗎?”
“倒不要新一輩子,”尼古拉說。“不過那輛伏爾加我跟父親已經(jīng)用了二十年了?!?/p>
“這還算長呀,”瑪麗婭輕蔑地回答,“我爺爺?shù)囊浑p皮靴穿了一輩子,后來還是我父親穿破的呢?!?/p>
“我看不出這有什么不好,”尼古拉心平氣和地回答。
卡捷琳娜把車開進化纖聯(lián)合工廠的大門,又滑行到一個車間門口。
車間里,一群穿淺藍工作服的人正埋頭鉆研一臺裝置的內(nèi)部構造。
“你們好,”卡捷琳娜說。
“您好,卡捷琳娜·亞力山德洛夫娜,”大家尊敬地回答她。
“怎么樣?”她問。
“簡直是廢品,”大家回答。
“工廠那臺呢?”她問。
“工廠那臺也一樣,”大家回答。
一個頭發(fā)蓬亂的年輕人突然忿忿地把改錐往旁邊一扔。
“鬼知道,”他幾乎喊了起來。“這算什么新裝置!象這樣的,日本人去年就淘汰了。它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過時了,等咱們把工藝規(guī)程摸準了,它也就老掉牙了。”
“別著急,”卡捷琳娜說著拿起圖紙,“咱們來研究研究……”
卡捷琳娜開著汽車在莫斯科大街上奔馳。在斯烈堅斯基拱門附近的報亭旁邊站著一個男人??ń萘漳葎x住車,男人立即上車坐在她身旁。他向卡捷琳娜探過身去想要吻她,但是卡捷琳娜全神賈注地坐得筆直,因此這一吻顯得十分笨拙,他仿佛是啄了卡捷琳娜的面頰一下。
“你好象有點情緒不好?”他問。
“情緒不好。那怎么?”卡捷琳娜問,“你能幫我的忙嗎?”
“那要看什么事啦,”男人說。
“謝謝,”卡捷琳娜說。
他們駛過市中心,拐進一條小巷,在一幢預制板結構的九層樓前停住了。這樓象摩天大樓似的高高聳立在本世紀初建造起來的老式四層樓房中間。
他們乘電梯上了樓。卡捷琳娜打開房門。他們走進一個兩間一套的小住宅,里面擺滿了書架。除了書,屋里還有一個窄沙發(fā)、幾把椅子、一張桌子、一臺電視機和一臺收音機。
卡捷琳娜在桌旁坐下來。男人想擁抱她,但卡捷琳娜對此毫無反應。男人面有慍色。
過會兒卡捷琳娜動手鋪床。男人開始脫衣服,可是卡捷琳娜又在桌旁坐下了。
“嗯,你究竟怎么啦?”男人問道。
“沒什么,”卡捷琳娜說。她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男人問道。
“我們廠里一臺新裝置不能用,”她說,“我的薩什卡不好好學習,我家的住房該修了。我媽媽病了,該把她接到我這兒來,我車上的萬向軸聲音不對頭,需要趕快換一個……”
“難道在這種時候,你竟會想起這一切事情嗎?”男人感到受辱似地說。
“那么我該在什么肘候想這些事呢?”卡捷琳娜問他?!翱傊覍@一切都厭煩透了?!?/p>
“厭煩什么?”男人問道。
“所有這一切,”卡捷琳娜答道。“我厭煩在別人家里偷偷摸摸幽會,我厭煩從女朋友那兒借鑰匙混兩個鐘頭,我厭煩什么事都是我一個人去做,為什么我就該總是一個人去做所有的事呢?”
“可是,你要理解……”男人開始說。
“我什么也不想理解,”卡捷琳娜怒沖沖地說。
“可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男人耐著性子說?!暗玫任遗畠簡埻晔昙?,進了大學,我不能傷孩子的心。要等待……”
“以后還要等她出嫁,以后還要等她給你生外孫子,然后你老婆就會生病,而妻子有病是不能離棄的。然后我們就都該死啦?!?/p>
男人不作聲了??ń萘漳日酒鹕韥恚┥贤馓?,把鑰匙往桌上一扔。
“你等會兒把鑰匙放到信箱里,”說完她就走了。
那男人半裸著身子從窗口看著她坐進汽車,猛地把車子開走了。
夜晚,卡捷琳娜又把車開到工廠。她走進車間。那臺試驗裝置已被拆卸開來了。四周堆滿了零件和各種工具。鉗工們正在拆卸電抗器。
“還是不行嗎?”她問道。
“不行,”大家回答她。
于是卡捷琳娜也穿上了工作服。
深夜??ń萘漳然氐阶约旱募?。她外衣還沒脫就逕直走到女兒房間里去。亞力山德拉正躺在床上看書呢。
“怎么樣?”卡捷琳娜問。
“挺好的,”亞力山德拉回答。
“那好吧,”卡捷琳娜說。
“總算談了這么幾句話,”亞力山德拉說。
卡捷琳娜走回自己房間。亞力山德拉側耳傾聽。媽媽房間里靜悄悄的。突然,從屋里傳出低低的啜泣聲。亞力山德拉下了床,走進媽媽房里,看見卡捷琳娜正在抽泣。她把頭埋在枕頭里嗚咽著,她的肩頭一聳一聳的,幾乎是在無聲地啜泣,這就更使人感到她哭得傷心。
初秋。一些去別墅度假的人從電氣列車里涌了出來。一些中年男女拿著大包小包、網(wǎng)袋、提兜。
還有一些年輕人帶著吉他,穿著緊士褲和短袖衫,短袖衫上印著希奇古怪的花紋、圖案,甚至報紙上的消息。
有個姑娘剛一走下站臺,就忙不迭地脫掉短袖衫,并開始脫緊士褲。老太婆們用譴責的眼光望著她,男人們則津津有味地注視著——看她是否就到此為止。
處女般靜謚的大自然,剎時間被現(xiàn)代文明的聲響填滿了:抑揚的吉他聲,半導體收音機的樂曲聲,列車駛過的喧囂聲,還有汽車的鳴笛聲。從電氣列車上下來的一群群游客在居住區(qū)里走著,他們經(jīng)過一幢別墅,有幾位婦女正在籬笆里面干活兒。她們雖已三十出頭,但看起來還很年輕。這就是我們的女主人公柳德米拉、瑪麗婭和卡捷琳娜。
瑪麗婭在做午飯。其余的人在摘蘋果。
卡捷琳娜站在一棵蘋果樹下摘蘋果。她很小心地把一個個蘋果放進籃子里。
尼古拉坐在另一棵蘋果樹上,柳德米拉拿著桶站在樹下。
“咱們搖晃一下吧?”柳德米拉出了個主意。
“我給你搖,”尼古拉嚇唬她?!疤O果掉在地上,就保存不住了?!?/p>
“什么東西也不能保存很久的,”柳德米拉反駁他說?!澳闶冀K循規(guī)蹈矩地生活,你保養(yǎng)得好嗎?頭發(fā)都白啦,也歇頂啦?!蹦峁爬瓫]有吭聲?!拔?,你反駁呀,你可以說:‘你呀,你也不年輕啦!’”
“干嗎要這樣?”尼古拉說?!澳阏f話帶刺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其實,你心地是很善良的。只是你的生活目標選擇得不對。”
“那怎樣才叫選擇得對呢?”
“你總想嫁個國王?!?/p>
“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嫁個國王。我找個國王在蘇聯(lián)能干什么呀?現(xiàn)在嘛,我倒情愿嫁個將軍。有一回,我在素良卡大街上走,一輛黑色伏爾加開過來,里面坐著將軍和將軍夫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能當一個挺不錯的將軍夫人哩。”
“想當將軍夫人,就得先嫁給一個中尉。然后跟他在邊境線上、在原始森林里、在沙漠地帶混上二十年才成?!?/p>
“你可真討厭,”柳德米拉說?!笆裁炊际且话逡谎鄣???稍谏罾锸强梢灾胁实难?。我一直都在買彩票呢。”
“你中過彩嗎?”尼古位知道。
“那還用說!有兩次都得過三盧布呢。”
卡捷琳娜幫瑪麗婭擺餐桌。
“你怎么沒有邀請維克多·謝爾蓋耶維奇一起來呢?”瑪麗婭問道。
“窩囊廢,”卡捷琳娜一揮手。“膽小鬼,我們徹底吹了?!?/p>
“嗯,也應該諒解他。他挺有地位,總得有所顧忌吧?!?/p>
“這跟地位有什么關系?”卡捷琳娜反駁說。
“弄不好就會惹出些麻煩。”
“可能的。但是誰又沒有麻煩呢?今天我把連襪褲扯壞了,不痛快。聯(lián)合工廠的計劃完不成,也不痛快?!?/p>
“是真的任命你當聯(lián)合工廠的廠長了嗎?”
“任命廠長還能隨便開玩笑?!?/p>
“你現(xiàn)在管多少人呢?”
“三千多人。”
“嗬,大概挺難對付吧,”瑪麗婭深表同情地說。“得管三千人哪?!?/p>
“三個人也不容易對付,”卡捷琳娜平靜地說?!耙悄馨讶齻€人管好,那么,再多也一樣。不論是三個,還是三千個?!?/p>
隨后,大家圍著一張固定安在蘋果樹下的桌子坐下來。別墅附近的來往行人聽見陣陣笑語聲,看見這里有男有女有孩子們,人們也許以為這是幸福和睦的一家人呢。
薄暮時分。瑪麗婭和卡捷琳娜兩人坐在門廊臺階上談心。尼古拉帶孩子們洗澡去了。瑪麗婭和尼古拉已有三個孩子:大的快十六了,小的剛過四歲。
“你知道,我從來不羨慕別人,可是我非常羨慕你。你真幸福嗍?!笨ń萘漳日f出了心里話。
“我的確很幸福,”瑪麗婭表示同意?!安贿^,你也很幸福輛。你所追求的不是都實現(xiàn)了嗎?!?/p>
“這又有什么用?
觀影提示:該片重點講述了3位女性的愛情和婚姻,影片開頭出現(xiàn)的女性為第一女主角 請帶著以下幾個問題觀看這部影片: 1.比較50年代與70年代蘇聯(lián)的變化,并分析產(chǎn)生這種變化的歷史原因和政治背景 2.分別比較50年代、70年代莫斯科與當時的北京、上海的市民生活,并分析這種相同點和不同點的原因 3.設想如果女一號沒有懷孕或者選擇了墮胎,她的生活會發(fā)生怎樣的改變? 4.設想如果女一號步入中年以后沒有被熱烈追求,她的人生會怎樣? 5.影片中表現(xiàn)的男女的婚戀觀的今天的中國有什么區(qū)別嗎? 6.如果你是影片中的女主角,你覺得自己會怎樣?你希望自己又會怎樣?
warning:本片人物性格和價值觀與觀念不太21世紀,請諸位偏向女性主義觀點的朋友觀看前做好思想準備。
首先說一下優(yōu)點。我是被主題曲騙來的,《Александра》的歌詞寫得很贊,旋律也很好聽,在片中有N個不同版本作為配樂,非常滿足。然后女主角真好看??!她的女兒也超好看,替男朋友出氣以后挽著他轉身離開的樣子太帥了,野餐托著腮的時候也超美,俄羅斯女孩子真漂亮??!女主角的朋友和她們的丈夫組成的主角團很暖。全篇蘇/俄風味很濃郁,我喜歡。
然后是吐槽。
首先是B站字幕組完全有瞎編嫌疑,我懷疑他們有沒有搞清楚過女主的名字不是卡茜亞,所有稱呼女主本命卡捷琳娜的地方都用她的昵稱卡茜亞代替,而且很多人物明明沒講話的場合也有大段的對白。
更明顯的問題是劇中的角色都帶有一種過時的性別刻板印象。早期的女主傻白甜過于明顯,女主的室友柳德米拉終其一生都在賣弄女性魅力追逐“優(yōu)秀的男性”。而主要男性角色的性格都很一言難盡。前期男主攝影師發(fā)現(xiàn)女主角不是教授的女兒以后就斷然拋棄她。后期的男主是個嚴重大男子主義的家伙,在火車上對女主一見鐘情而后展開了過分直截了當?shù)淖非螅ㄈ绻腥诉@樣對我的話我只會覺得這是個變態(tài)),福爾摩斯一樣的耍酷態(tài)度散發(fā)著“那么普通卻那么自信”的氣質,而且強調(diào)男性在家庭的地位必須高于女性,“她的社會地位比她的人品更重要”(我:???????)在這樣一個男人因為發(fā)現(xiàn)女主比他掙得多以后覺得女主欺騙了他并離開的時候女主哭得超級傷心(我:????????)不好意思我無法接受事業(yè)有成有房有車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那么棒的女主和這樣一位可怕直男有了令人感動的真愛。看劇前期我心里一片SOS飄過但告訴自己等到后期女主變強優(yōu)秀男主出場一切都會好起來,結果出來的是這么個人,我當場就哭了。
而且本劇對女性生活的體察和描寫我覺得是很難接受的。比如女主懷孕和獨自撫養(yǎng)女兒的艱難被一筆帶過,關于懷孕的描寫只有要吃酸的,之后就是在醫(yī)院門口,旁邊的護士抱著一個襁褓,女主身材完全沒有變化,笑容燦爛。老天爺。
這部電影并不是一部符合21世紀口味的“優(yōu)秀女工人自力更生站起來”的大女主電影。關鍵的問題是她40歲了還沒有結婚,她應該結婚,她應該有一個男人。她的能力、地位都只是一種對“大齡單身”的襯托,就好像后宮小說里面也會把女性角色描寫得能力超群,然而這并不能代表女性地位很高。
總而言之,因為我的錯誤預期,本片并沒有讓我有“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只相信愛情”的感動。不肝ddl大晚上慕名跑來看電影的我不僅真情實感爆哭,而且對片中的愛情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我還是去聽歌算了。收錄在《Песни нашего века》里面的《Александра》要比原片的好聽。
每個時代都大不一樣,然而每代人的青春和愛情卻大致相同。
「我一直以為當下的生活只是彩排,真正的生活在未來?!埂敢磺卸紩闷饋淼模松鷱乃氖畾q開始?!购唵蔚墓适拢毮伒纳顨庀?,溫暖而光明。女主追求愛情,同時在追問「何為有意義的生活」,不顯山不露水地涉及了階級和性別的話題。(又及,那時知識分子地位可真高?。。?/p>
1.她們的目光是評價式的,只有領導人、民警和未婚女人擁有這樣的目光。2.“那么就是說你準備種白菜了?”“不,我準備做喜歡的,而不是時髦的權威的和必須做的?!?.一個女人認為自己的社會地位比人品更重要,這是誤會嗎?4.“我找你找得多久啊?”“8天?!?/p>
很難入戲,但是看完回味無窮的那種劇情
每一個女人背后都有一個男人。。。人生,從四十歲開始
第一次去俄語文化中心,看了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放完后旁邊的男生問,剛才那地鐵站是Aleksandroskiy Sad吧?卡捷琳娜碰上情人那是白宮吧?兩女的蹭住那是文化人公寓吧?我問他,你是在那上學好多年吧,他說:“好想去,但我只是借了本圖集畫冊對著看認出來的?!碧觳虐?!
“我想象了無數(shù)次見到你的場景,所有精心準備的話語,而現(xiàn)在你在這里,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許多年我都沒有停止愛你,但是后來我變得充滿仇恨和痛苦,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成功,來讓你看到你有多么錯誤,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這樣反而最好,如果你當時留下來,我不會這么成功,我很高興你當時沒有娶我,因為那樣的話我就不會遇見一個好男人,一個我現(xiàn)在深愛的人。相信我,一切都會向最好的方向發(fā)展的,生活在40歲開始,聽起來很老套,但是是真的。再見,然后請別再聯(lián)系我了。”
什么?!這部居然是1981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我的口味果然是游離在主流之外的。片子太拖沓瑣碎了,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最吸引人的果然還是片名,還有配樂吧。其實有些失望啊,打個四星,免得它被淹沒在我眾多的三星片里。這個片子很普通,導演到底是想講社會問題呢,還是女性自立呢?什么都沒講好。
和《兩個人的車站》一樣有好多可愛俏皮又小浪漫的劇情,蘇聯(lián)火車站也太好了吧總能撿到經(jīng)濟適用型好男人!別人只想和你吹牛喝酒約炮,他飽讀詩書生活樸實皮鞋臟,只想約你野餐給你做飯幫你女兒男朋友打架,卻從不在乎你一點都不了解他。特別喜歡兩個男人在堆滿書的破屋子里喝酒吵架拍魚(可憐的魚?。┒齻€女人卻在另一個黑暗房間里嚶嚶嚶哭訴命運的那段……整個片子有種城市化女性奮斗的朝氣,但到片尾我才意識到,主角們還不知道十來年后蘇聯(lián)就要解體了……
經(jīng)典片的特點就是不論什么時候看,不論哪個國家的人看,價值觀愛情觀都是相通的,不過時的。本片描述三個女人半生的感情世界,一個求穩(wěn)定找了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生子,一個一心想找個有地位有錢的男人靠著,一個只想靠自己。二十年后三個人當初選擇的結果是,求穩(wěn)定的上有老下有小幸福的生活著,想靠男人的男人事業(yè)失敗酗酒離婚而自己依舊在最底層,靠自己的女主獨立撫養(yǎng)孩子長大并且事業(yè)有成還收獲了愛情。無論什么選擇,合適自己的就是最好的,沒有好壞之分。感嘆1956年的莫斯科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女孩們都穿的很時尚,1980年的莫斯科非?,F(xiàn)代化,和歐洲沒什么區(qū)別。這個電影也讓觀眾了解了那個時代的莫斯科普通人的生活,不同于以往的蘇聯(lián)戰(zhàn)爭片和名著改編
3.5 果沙的出現(xiàn)還是過于理想化了點,緩和了許多現(xiàn)實問題。 莫斯科的姐妹淘,生活從40歲才開始,不論男女,40歲以前該哭的哭,該苦的苦。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卻相信愛情。俄國與德國的電影最擅長傳達本國歷史,但這部擺脫了政治又跨越十六年的影片卻溫和地講述了人與人通過非惡意的謊言和隱瞞來保持聯(lián)系的生活故事。只是后半部分的高潮戲過于倉促和簡單且有著不必要的壞氣氛的幽默;但那優(yōu)美的蘇聯(lián)音樂尤其是片尾的《亞歷山大》多么讓我感動。
1980年的電影,到現(xiàn)在也快40年過去了,可你看完后會發(fā)現(xiàn),歲月如梭,可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這部電影里的現(xiàn)實到現(xiàn)在看都覺得就像是在講述現(xiàn)代故事一樣,莫斯科三朵金花也是各有特色,勤奮、質樸、豪放各能代表一個,結局也挺好的,生活就是這樣,曾經(jīng)遺憾到后來再看說不定也是注定的美好。
八零年的蘇聯(lián)電影竟有露點鏡頭,除了對勞動光榮的宣揚,內(nèi)容風格和其他歐美國家沒太大區(qū)別。獨立自主女強人掉的三次眼淚,都是關于男人,最后的幸福結局找的還是個大男子主義的男人,這算不算偽女權?印象深的臺詞:“人生從四十歲開始”、“二十年后電影話劇書都會消亡,只有電視……”
古典主義 生活氣息 手法沉穩(wěn) 片尾曲不朽 前蘇主旋律電影經(jīng)典之作 缺點是情節(jié)選取上避重就輕和過于美化 膽子應該更大一點點嘛。。。
我們的電影被那個年代的毛子碾壓了。開頭宿舍那幾場戲調(diào)度真好,鏡頭關系運用都非常到位,這就是為什么整部戲看下來會覺得很美,很舒服。電影美學不僅僅是單一畫面的美,要在鏡頭的運動中詮釋影片主題,豐富影片的內(nèi)容讓它如花綻放。此外劇情因果相乘,環(huán)環(huán)相扣,臺詞含而不露,真是非常好的一部電影
“不是所有事都一下完成,莫斯科也不是一天建成,莫斯科從不相信眼淚,它只相信愛。不論是被白雪覆蓋,還是在秋光裡閃耀,它會溫暖一個孤獨的靈魂,滋潤一個樹林裡的小樹?!?/p>
其實,哪里都可以叫做“莫斯科”,很多事情也讓人“不相信”,而且每個人都會有他的“眼淚”
讓人感動的是俄羅斯風的音樂,卡佳明亮堅定的大眼睛,還有那工廠的轟隆聲……我很想為你寫點什么,可我好像寫不出來……
又名《社會主義三姐妹,圍坐哭男人》。多少年以后,書、報紙、戲劇、電視、電影都還在,蘇聯(lián)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