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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中,沒有工作的坎提正和“酋長”、尼諾躲在山坡后面的洞里;大雨滂沱中,已經(jīng)三年沒有作案的布斯德利和女人吵了一架,抱著小狗被雨淋得濕透;大雨覆蓋中,無所事事的士兵特奧多羅在一個公路的橋洞里抱膝而作,身旁圍滿了無處可去的妓女……對于這個城市的每個人來說,這是一場和心情有關(guān)或無關(guān)的雨,這是一場可以躲避或無從躲避的雨,但是當(dāng)雨下在同一個城市,當(dāng)雨下在同一時間,每一場雨其實就是同一場雨。
同一場雨,是關(guān)于一個妓女的某一種生活速寫:在坎提躲雨的時候,女人正睡在床上,她在一個人的房間里醒來;當(dāng)布斯德利被雨淋濕的時候,她開始用火柴點燃了爐子,然后在上面煮著咖啡;當(dāng)特奧多羅在橋洞下望著圍觀的妓女時,她開始照鏡子,開始梳理頭發(fā),開始準(zhǔn)備好出門的包——在不同的人展開這一天生活,經(jīng)歷這一天的遭遇,只有女人面對著同一場雨,最后,屬于每一個人的片段綴合成了女人的故事:她出門,她來到了公園,她站在幽暗的路邊,她看見了穿木屐的男人,她開始和他說話,開始介紹自己的女友,最后她和他一起走到臺伯河邊——而最后的最后,納塔利用暴力扼殺了她,當(dāng)她的包被搶走當(dāng)她被殺死,這一天發(fā)生的故事便以仆倒在那里的死亡形象作為終結(jié)。
唯一一場雨,唯一一個故事,唯一一個女人,當(dāng)一切回歸到這種唯一性的時候,每一個人也其實都變成了同一個人,就像影片最后在刻有骷髏的石碑上打出的字幕一樣:“朱利亞街的死神再次舉起她的鐮刀……”這句引用自G.Belli的句子正是表達(dá)了一種死亡的必然性:死神舉起了她的鐮刀,誰都有可能成為那場雨中的女人,成為夜晚被殺死的女人,也都會在死神的注視下難以逃離。無處不在的必然性,是最后的結(jié)局,而在趨向于必然性的過程中,每個人似乎都在進(jìn)入到或然性的故事里。他們是身無分文的坎提,是慣犯布斯德利,是士兵特奧多羅,是穿木屐的納塔利,是晚上出門而最終死去的妓女——或者,他們彼此從不認(rèn)識,或者,他們只是可能相遇,或者,他們更多是擦肩而過,但是在死神不斷舉起鐮刀的現(xiàn)實里,誰都會遭遇一場必然的雨。
死亡已經(jīng)發(fā)生,審訊正在進(jìn)行,坎提說:“我不認(rèn)識那個女人?!辈妓沟吕f:“我沒有殺死女人?!碧貖W多羅說:“我只是路過?!痹谥挥袑徲嵳呗曇舻姆忾]空間里,他們卻必須面對那一天發(fā)生的事,而每個人在敘說的時候,總是有限地忽略了一些情節(jié),所以只有在電影鏡頭的還原中,這個夜晚的謀殺案才能漸漸成型。但是他們每個人說的都是謊言嗎?坎提說,“那天我出去找工作?!倍鴮嶋H上,他并沒有真正去找工作,也沒有在規(guī)定的時間去見牧師,他是和其他兩個人一起,繼續(xù)在樹林里偷竊,他們偷走了男女幽情的包,只不過包里沒有什么錢,只有兩只犁頭,正當(dāng)他們開始行動時,那場雨便突然降臨了,三個人躲在山洞里。等到暴雨停歇,提坎為了不讓他們嘲笑,開始了獨自行動,他悄悄地潛伏過去,正準(zhǔn)備拿走一只放在那里的收音機時,被人發(fā)現(xiàn),男人狠狠揍了他一頓,女人揚言要殺死他,但坎提還是逃離了那里。而在夜晚,他來到了公園,獨自一人行走,旁邊有行進(jìn)的人,有站立的人,但他似乎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我不認(rèn)識那個女人。”似乎說明坎提看到了站立著的那個妓女,但是看見和不看見,總之都沒有進(jìn)一步的故事發(fā)生。而布斯德利呢,他在跑馬場約了一個女孩,讓她在一個半小時后報刊亭見面,然后開著女友的車回來,女友和母親吵了一架之后和他卻收房租,住在哪里的妓女沒錢還錢,布斯德利甚至抱了一只狗作為抵押,當(dāng)他們返回時,雨開始下了起來,布斯德利說自己還有事,兩個人發(fā)生了爭吵,女友竟然拿著刀來威脅他,所以之后的布斯德利幾乎是在躲避女友的追擊,從公交車站一直到了晚上的公園,躲在灌木叢中的布斯德利剛想走出來,又看到女友氣勢洶洶地站在那里,但是,他卻看到了正無所事事經(jīng)過的坎提。
這是兩種敘事相遇的一個點,而士兵特奧多羅的故事,似乎也匯聚到了夜晚另一個點。“我只是路過?!笔撬麑δ峭砩踔翆φ麄€過一天生活的寫照,作為一個士兵,他白天在街上和不同的女人搭訕,跟隨他們;又去了旅游景點,穿梭在游客中間;餓了坐在那里吃點東西,當(dāng)那場雨下來的時候,無處可去的他躲到了火車經(jīng)過的那個橋洞下面,一群同樣在躲雨的妓女看著他,在沒有對話、沒有交易的情況下,在相隔幾米的距離里,這一天呈現(xiàn)的狀態(tài)就是經(jīng)過。而到了晚上,他來到了公園,因為一天下來太困了,所以開始坐在長凳上打哈欠,在昏昏沉沉入睡了一個多小時后醒來,他就看見了眼前正在找尋著什么的納塔利。
從坎提到布斯德利,從特奧多羅到納塔利,幾乎都是單線的交匯,但是當(dāng)納塔利在審訊中說起那晚的經(jīng)歷,似乎就將故事編織成了更大范圍的網(wǎng)。這個在游戲俱樂部上班的人在晚上六點半下班,下班之后他就來到了公園,在公園里他看到了正齲齲獨行的坎提,看到了躲在灌木叢中的布斯德利,看到了正在長凳上打瞌睡的特奧多羅,之后又看見了經(jīng)常來俱樂部的兩個年輕人,他們正在和旁邊一個男人聊天抽煙,接著三個人又一起離開——不僅前面已經(jīng)敘述了故事的坎提、布斯德利和特奧多羅被他看見而編織進(jìn)了他的故事里,還帶出了另外三個人,而這三個人又有了不同的故事,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納塔利似乎有意避開了矛盾的焦點,就是警方問詢他的那個被殺死的妓女,納塔利當(dāng)時說:“也許她認(rèn)識他們,她跟他們一起走了。”
但實際上,正是他說出了那經(jīng)常來游戲廳的兩個年輕人和另一個男人,以及那個消失的她,于是故事從這里開始有了轉(zhuǎn)折,兩個年輕人是皮皮托和費蘭科利,他們在那一天和兩個女生在一起,后來又去了另一個女人家里,女人建議過幾天一起聚餐,于是開出了清單,而購買清單上的物品所需要的錢是2000里拉,兩個人沒有這么多錢,于是那天晚上他們來到了公園,遇到了男人,男人向他們借梳子,又給他們美國煙,三個人真的如納塔利所說,后來一起離開了公園,但是,皮皮托和費蘭科利是有目的的,終于當(dāng)男人脫下外套走在前面的時候,兩個人趁機拿走了外逃,逃離了現(xiàn)場。
當(dāng)面對警方的審訊是,其中的費蘭科利終于說出了:“都是因為那個打火機?!睋?jù)他回憶,后來警方前來找他們,為了不被警方抓獲,兩個人逃離,為了逃命,皮皮托甚至脫掉了衣服跳入了河里,而費蘭科利不會游泳,他在岸邊大聲喊著皮皮托,最后看著皮皮托消失在水面之上。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不在于他們在那晚拿走了男人的外套,而是那個男人去了哪里?這時,攝像機的鏡頭代替了各嫌疑人的口述,是在用鏡頭的真實性取消每個人敘事中的可能性,也就意味著一種必然性的到來:穿著木屐的納塔利走到了站立著的妓女身邊,然后開始對話,接著妓女帶著他離開了公園,她向他介紹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像是一個皮條客,終于納塔利問了她一句:“她有錢嗎?”這是這個問題暴露了納塔利謀財?shù)哪铑^,終于當(dāng)兩個人走到臺伯河邊的時候,納塔利搶過了妓女的包,然后雙手扼死了他,而此時,失去了外套的男人正在橋墩的另一側(cè),他目睹了謀殺的過程,也終于在他作為目擊證人的最后一刻,納塔利被繩之以法:在河邊舉行的舞會上,男人慢慢走近了人群,然后認(rèn)出了穿著木屐的納塔利,于是后面的警察將納塔利抓獲。
一個案子水落石出,這似乎讓警方完成了任務(wù),但是當(dāng)審訊者從沒有在鏡頭中出現(xiàn),實際上傳遞了一種不在場的意義:這個案子得以被偵破并非是故事的真正用意,在不同人口述那天的經(jīng)歷中,發(fā)生的死亡才應(yīng)該作為一種必然性而被呈現(xiàn)出來,看上去是妓女之死,但實際上是每個人生活在死亡邊緣——當(dāng)越多的偶然性趨向于一種死亡的必然性,就越強化了生活的殘酷性:每個人似乎都在這個網(wǎng)絡(luò)中成為無法逃避死神的人??蔡嵘頍o分文,靠和同伙搶劫過活,當(dāng)他想要偷盜那個收銀機而被抓住的時候,他哀求著說:“我是一個快要餓死的人,我還是一個孩子,不要毀了我?!辈妓沟吕瓷先ビ幸粋€擁有豪車的女友,但是他根本沒有自由,在女人的暴力中他不僅寄人籬下,而且還要處處躲避,而那些沒錢還錢的女人,更是生活在貧窮之中;士兵特奧多羅是一個極其無聊的人,在街上追逐陌生的女孩,在旅游景點穿梭在游客中,自己一個人吃東西,一個人躲雨,一個人在長凳上打瞌睡;兩個年輕人想要所謂的愛情,卻也是身無分文,一件外套成為他們的希望,卻也在逃離警察追捕時消失在河面之上;而納塔利,活著也只是為了錢,更為悲劇的是,他從來看不起妓女,“我不打算和妓女一起哭?!钡麉s要從妓女那里得到可憐的錢,甚至最后謀財害命。
每個人都活得卑微,每個人都無所事事,每個人都在夾縫中,“她是個妓女,我做錯了什么?”納塔利在被抓捕時這樣質(zhì)問警察,在他看來,妓女隨時可以死去,而當(dāng)他說出這句話,更是對自己卑微人生的一次注解,于是,在偶然的相遇中,在或然的經(jīng)歷中,每個人都無法逃離必然的命運,因為每一場雨都是同一場雨,因為“朱利亞街的死神再次舉起她的鐮刀”。
貝托魯奇真是人鏡合一了,當(dāng)然這部還不算明顯....
21歲的年輕詩人貝托魯奇不小心拿著師傅帕索里尼的本子坐上了導(dǎo)演椅,然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自己是“帕索里尼流派”,或許是生怕自己弄巧成拙,就不敢玩耍老師沉靜的托斯卡納祭壇像般的鏡頭,而小心翼翼的處處鋪軌探頭探腦。至于那些多點敘事,基本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和事件無關(guān),所謂詩歌所謂散文。
21歲,merde...
D9那個男的還挺有型,有些鏡頭看的很眼暈.移動還有跟蹤式的有點不習(xí)慣,畢竟處女作,總是有非完的地方.
劇情挺有意思。一直想著旁邊打瞌睡的人,會不會把頭載我肩上,結(jié)果沒有,害
基本上很好看
#處女作
【上海影城 2K修復(fù)版】貝托魯奇處女作,帕索里尼編劇,水準(zhǔn)上佳。1.羅生門式敘事(嫌疑人多視角還原案件經(jīng)過&呈現(xiàn)不同人在同一天里的生活)+多線索交叉敘事(最終匯聚到一起,單一、確定的真相浮出水面)。2.多次以猝然雷陣雨中斷各個視角的敘事,隨即切入被雨水遮覆的窗景(朦朧而模糊,契若迷局般的案情與無明的命運),妓女起床、梳妝、吃飯、準(zhǔn)備出門的過程也被切斷分置于每次雨景之中,一如警察與觀眾對案件的逐步拼湊、推演。3.開場氛圍絕佳,隨風(fēng)飛揚、散落的碎紙片,橋下妓女的尸體,緩緩運動的鏡頭,一種被命運與世人遺棄的悲涼感襲上心頭。4.運動鏡頭貫穿全片,搖移、跟拍、推拉、微晃手持,引人入勝。5.為逃避警察在游泳時力竭淹死的男孩,亦是死神的“鐮刀收割”。6.士兵在街頭搭訕調(diào)戲女人們的段落,輕快鼓聲成為唯一聲響。(8.5/10)
很一般,可以注意下貝托魯奇的鏡頭嘗試,那些移動跟切還是挺有意思的
源自帕索里尼的小說,文本上自然有新現(xiàn)實主義(強調(diào)社會性)烙印,但在敘事結(jié)構(gòu)上卻試圖重新建構(gòu)而非還原意大利底層的生活面貌,于是一種脫離于單一現(xiàn)實的復(fù)調(diào)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底層群像形成了可稱為“世界”的質(zhì)樸剖面,但素材和節(jié)奏還有再打磨的余地。亮眼的是形式上也在帕索里尼的基礎(chǔ)上進(jìn)行各種嘗試,各種機位運鏡以及亮眼的構(gòu)圖顯現(xiàn)出22歲貝托魯奇的天分和野心。
5/7/2006 7:30pm HKFA
簡單故事復(fù)雜化就是大師們的伎倆之一,但羅生門只有一部
2020.10.24 上海影城。第一個鏡頭就想起來了,當(dāng)年買的盜版碟,介紹說是“羅生門式”的故事,看到一半卡碟了,最后只好下載。午后突如其來的一場雨,那個其實毫無故事的受害者,日式的聲效,死神其實無處不在,看到最后它說的其實不是人性或者故事,而是城市中的人物和片段。
看得出來帕索里尼的原作就很完整了,每個人都在撒謊,就同款毛衫帕索里尼自己站出來了。他的理念底線應(yīng)該是“不可殺人”。貝托魯奇第一部就有這么漂亮的鏡頭了,敘事也成熟,還是蠻厲害的。
現(xiàn)在看真不咋地。
社會底層的形形色色,結(jié)構(gòu)未免有點太規(guī)整了,而且拍得也過分拘謹(jǐn)。
初出茅廬的貝托魯奇鏡頭技巧很足
士兵那段太傳神了 把百無聊賴的無計消除的感覺全點出來了 可惜整體的結(jié)構(gòu)上太散也沒有什么段落間銜接的地方
敘事結(jié)構(gòu)與《羅生門》頗形似,但簡單地將兩者做橫向比較并不合適。那一張張滿泄青春氣息卻被惆悵木訥困擾的臉,餓著肚子叫嚷著沒飯吃的無助。作為導(dǎo)演處女秀,貝托魯奇的這部影片絕對夠驚艷。
好技術(sh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