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男人av资源网站无码不卡,在线精品网站色欲,国产欧美精品 一区二区三区,自拍偷亚洲成在线观看

東京物語1953

劇情片日本1953

主演:笠智眾  原節(jié)子  杉村春子  東山千榮子  山村聰  香川京子  

導演:小津安二郎

播放地址

 劇照

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2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3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4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5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6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3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4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5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6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7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8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19東京物語1953 劇照 NO.20
更新時間:2023-08-10 22:40

詳細劇情

兒女們都大了,各自成家。父親周吉(笠智眾飾)和老伴(東山千榮子飾)要去東京看望他們,老兩口帶著愉快心情上路??闪硪贿叄€沒等他們到大兒子家,孫子就因為爺爺奶奶到來騰地方哭鬧不停。老人開始覺得尷尬,大兒子幸一(山村聰飾)在東京當醫(yī)生,二女兒繁(杉村春子飾)在東京開美容店,二兒媳紀子(原節(jié)子飾),小女兒京子(香川京子飾)外,大阪還有三子敬三?! |京讓老人陌生,在兒女家也好不到哪去。大兒子工作繁忙,沒時間帶他們出去玩。搬到女兒家,依舊每日困守且有矛盾。老兩口漸漸也明白兒女們的處境,他們在東京的老友也過得不好。只有守寡的兒媳紀子對老人很是孝順。之后老人踏上回家的路,前后不過十天……

 長篇影評

 1 ) 武漢·日本電影回顧展·小津安二郎(Yasujiro Ozu) 東京物語 (Tokyo Monogatari)

小津的生平與電影:
生卒年
1903年12月12日——1963年12月12日
小津于1963年12月12日因病去世,那天他正好六十歲生日。
他的墓碑上,只有一個漢字——“無”。

成就
小津安二郎共執(zhí)導了54部影片(只有36部存留世間),其中無聲片31部,有聲片22部,紀錄片1部。在他的54部電影中,有19部入圍日本影響最大的影片評選獎項——《電影旬報》年度十大佳片之列,有六次勇奪當年十大佳片的冠軍。小津的獲獎率之高,在日本國內(nèi)眾多的名導演中也屬遙遙領先。在日本電影史上小津享有廣泛的國際聲譽,除了其作品有復雜的深度外,無疑該歸功於國際學者的多面向研究。
現(xiàn)實主義
現(xiàn)實主義其實也是一種風格,它不是摒棄虛構和修飾,而是更好地隱藏了電影的敘述者。意大利新現(xiàn)實主義電影太在意評述、太工于營造悲劇氣氛了。如果說真正的現(xiàn)實主義在于不加歪曲地表現(xiàn)現(xiàn)實,盡可能地對影片少加入評價,以及使藝術手段處于隱蔽的地位,那么小津安二郎則在更大程度上接近了現(xiàn)實主義的這個標準。
形式主義
在理論上,現(xiàn)實主義通常作為形式主義的對立面來論述的。有趣的是,小津同樣在形式主義的道路上也走得很遠,他的電影影像一如既往地堅持著一些獨特的怪癖,不熟悉小津的人,一開始會覺得不適應。比如低機位拍攝、畫面直接切換、幾乎不用變焦和移動鏡頭、常用空鏡頭等,這些怪癖不但是小津的個人印記,也是其美學思想的體現(xiàn)——是一種靜觀的眼界,一種傾聽和注視的態(tài)度,這和一個人在觀賞能樂,這做茶道或花道的時候,所采取的姿態(tài)是相同的。小津的推崇者常常贊嘆他簡約的影像風格,但是,風格上的簡約并非意味著小津電影沒有生氣。影片的構圖雖然單一,實際上充滿了內(nèi)在活力,人物在畫面上頻繁出入,動感十足。
在日本電影史上,小津是使日本無聲電影走向最純和最高形式的一位藝術家,雖然小津為人謙遜,但同時又對于自己的風格自信得近乎固執(zhí)。據(jù)說他的劇本在反復修改成型后,在拍攝過程中幾乎再不改動。面對全世界范圍內(nèi)不同人群的非議,他仍然保持著自己的風格,哪怕是對同樣的題材,也不離不棄,精心打磨,氣定神閑地做著自己手頭的活。他的電影畫面看似隨意,但每個鏡頭、每個道具其實都精心設計,他甚至常常親自制作道具。
 故事
小津的電影,故事通常都是家長里短的瑣碎凡事,他的作品中那些看似若無其事、平平淡淡、毫無激情的生活,卻隱藏著無數(shù)值得琢磨的人生況味。小津的電影充滿溫情,但細細看來,可以發(fā)現(xiàn)他從未描寫過“幸?!?,他的作品中心思想一般是“幻滅”;小津從未結過婚,更沒有子女,但他卻深諳為人父母的感受,他的作品一直在講述“父子”“父女”之間的故事。成年的子女因為婚嫁而離開父母,留下家中的老人孤獨面對今后的人生,這是小津電影一個永遠的主題,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主題。從小津的電影中,可以看到一個孤獨、善良,同時又是豁達、充滿尊嚴的內(nèi)心世界。
人物
小津電影中的傳統(tǒng)倫理及文化美感,經(jīng)常被視為小津作品最迷人之處。笠智眾、東山千榮子、原節(jié)子、山村聰、三宅邦子、佐分利信、中村伸郎等著名演員,早已成為小津作品里熟識得像鄰居般的臉譜。他們面對攝影機及觀眾講話,既大方又親善,表達出小津溫厚的人倫關照,也成為小津人生浮世繪里真摯坦然的眾生相。不過,這表面上平靜無波的生活,可不見得完全像整部電影的畫面那樣安穩(wěn)。小津的戲劇從平凡中內(nèi)化為心理行動,演員們縱使坐著,戲劇力也可能波濤洶涌。
小津和日本電影史
小津經(jīng)歷了日本電影的各個歷史時期,無論是無聲電影還是有聲電影、彩色電影,他均有佳作。早期的小津電影主要是喜劇,1929年之后,他的作品專注于家庭,以及家庭的社會性延續(xù),如學校、單位、公司等。從1930年開始,小津的電影語言越來越簡樸,他放棄了當時默片慣用的技巧性剪接,如溶、淡等,在商業(yè)性的創(chuàng)作中逐漸形成自己的電影方法。戰(zhàn)爭期間,小津應征入伍,1942年,小津從戰(zhàn)場回來,他的藝術觀再次發(fā)生了一些轉(zhuǎn)變,他有了一顆“平常心”去描繪戰(zhàn)后日本人的生活和精神狀態(tài),他最有影響的作品多半出自這個時期。
誰影響了小津電影
小津電影受美國電影影響很大,當他還是頑童的時候,就酷愛美國電影。熱衷與城市小市民生活、制造特定的氣氛來表現(xiàn)環(huán)境的親切感,甚至小津電影中一直出現(xiàn)的慈父形象,都多多少少受到了美國電影的啟發(fā),一位日本影評家這樣概括:“小津從美國的一些影片的素材中完全找到了自己的世界?!毙〗蜃约阂苍谝恍┌l(fā)言中承認過這一點。但是,小津的電影又是完全日本化的,具有日本文化獨特的美感。
有學者們特別注意到小津作品里的摩登精神,從早期歐美電影的熱愛,到后來美式消費文化的入侵,衣食住行及口耳相傳的西式文化,在小津作品中,洋溢著趣味和活力。從《早安》的電視到《秋刀魚之味》的高爾夫球棒,從信口提起的西方男女影星、影片到英文片語夾雜,小津?qū)r代風尚的反應不見得遜色于其傳統(tǒng)美。戰(zhàn)后作品尢其顯出美式文化與時尚消費的著墨甚深,《東京物語》的杉村春子或《秋刀魚之味》的岡田茉莉子等角色,都趨向現(xiàn)實實利主義,但小津依然給予這些角色相當大的幽默包容。
開始吧!
小津曾受到日本一些影評家的指責,認為他趣味小資,不關注低下階層。但換一個角度看,正是因為小津盡量為觀眾呈現(xiàn)生活的本來面貌,避免作出非黑即白的簡單判斷,也就是說,他的電影具有“普世性”,才使得他的電影經(jīng)受住了時間考驗。
聽我介紹了這些,有人可能會擔心小津的電影會沉悶、不好看,其實不會的。任何人都能看懂小津的電影,他的電影故事緊湊、常常夾帶著一點幽默感,而且畫面很美,人物都很可愛和鮮活??葱〗虻碾娪?,內(nèi)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緊緊抓住,常常不能控制地跟隨鏡頭悲傷或者溫暖,如一條靜靜的小溪在內(nèi)心流淌,那顆浮躁不安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平靜下來,而整個人也漸漸變得純凈平和。雖然現(xiàn)實的空氣中時時都彌漫著躁動的氣息,但小津的影片卻有能力在一個多小時內(nèi)將它們化解。他的電影克制、內(nèi)斂、細膩,能讓人在淺淡的愁緒中感受到一絲生命的涼意。
觀看小津安二郎的作品,最好沏上一壺茶,一邊品茗,一邊靜靜地等著被感動。
關于東京物語:
電影開始,平山周吉老夫婦在家整理行李,他們將要去東京探望兒女們,鄰居從他家經(jīng)過,送來羨慕的讚嘆聲,他們對這段東京之旅充滿了美好的期望。
    途中經(jīng)大阪時,他們見到了在國鐵工作的三兒子敬三,之後到了東京長男幸一家中住下。大兒子、兒媳藉口沒時間陪他們,支支吾吾地想把他們打發(fā)到妹妹那裏。 兩三天后,老夫妻終於移往經(jīng)營美容院的長女志子家中,但志子十分吝嗇,只有已故二兒子的媳婦紀子給予了二老熱情的接侍。一天晚上,周吉在酒館裏意外見到多 年好友,兩人談到長大的兒子,不免嘆息起來,酒入愁腸,終於醉了?;氐郊业臅r候,志子不停地抱怨他,周吉夫婦一氣之下回鄉(xiāng)。在送別的火車上,周吉夫婦與紀 子話別,要她再尋個好人家嫁了,不必太辛苦自己,紀子終於忍不住在回來的時候痛哭起來,這是電影最感傷的部分。
   《東京物語》和小津的任何一部電影一樣,講著一個家庭倫理的故事。然而,正是隱忍,所以傷懷,簡單的故事裏講述著一個個深沉的主題:愛、別離、孤獨、蒼老、死亡。大喜大悲一壺滄海,到眼前卻只是一杯隔夜茶的苦澀。
    把真實的生活展現(xiàn)出來,但並不做價值評判,這使小津的電影呈現(xiàn)了開放的風格?!稏|京物語》裏,每一個衝突都只是瑣碎的平常小事,因為平常所以親切,因為親切所以真實,真實得使我們?nèi)魏我粋€人都可以在電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成為其中角色,同喜同悲。這是一面鏡子。
    兒女們未必不愛自己的父母,他們相信自己是愛的,但卻在日常生活的淘洗中漸次失蹤了那份感情,愛與尊敬只剩下一個自以為是的幻影。周吉的大女兒志子就認為自己愛著父母親,而父母們也愛著她,在以工作為由匆忙離開母親的喪禮的時候,臨行志子還拿走了家裏的一包布料。
沒有煽情,但自然感動,小津的電影充滿了靜謐,但並不是一池死水,更像大河之水,流得很慢,看不見速度,但深沉無比。

 2 ) 《東京物語》:小津 ? 靜隱

小津的電影基調(diào)緩慢而安詳,但只要靜下心來,很容易上癮。家庭是小津不變的主題,家人之間的情感秘語在他低視角的長鏡頭下輕緩流淌,看似波瀾不驚,其中卻蘊藏著暗涌。正是這種好像夜海聽潮的對比,讓人欲罷不能。

《東京物語》中年邁的父母到遙遠的東京看望兒女,從頭至尾,父母與兒女之間都保持了溫情與包容,但私心卻在兒女的內(nèi)心中蔓延。父母對兒女的愛的無私,反襯出兒女對父母的愛的自私,生命的涼意在一片祥和中滲出,像慘白中刃出的血。

然而世間有誰不是正扮演著這樣的兒女。小津一生沒有成家,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在母親離世的第二年,他也不肯留戀這個枯寂的世界了。小津?qū)业膱?zhí)著,深藏著對母親的眷戀和對失去家人的恐懼,這種失去,恐怕不只是生命,還有眷愛。

女兒志子的表現(xiàn)像極了生活中某些做女兒的。她不情愿招待父母,不許丈夫帶他們游玩,不給他們糕點吃,因為糕點比餅干要貴一點。她急著索要母親遺留下的衣服和物件,為的是“留個紀念”。這樣的女兒,難得她真心誠意地覺得自己是如此孝順。

此時的小津沒有動用程式化的批判和諷刺,只是平實記錄下女兒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甚至還加入了些許略帶善意的幽默,來稀釋志子的可惡。由此,明白如嘮家常、敘事如肥皂劇的故事有了思慮的空間,家因此意味深長,小津因此無比動人。

日本人崇尚凄絕之美,這種根植于民族性格的癖好,在小津這里表現(xiàn)為一種靜隱,意指靜謐隱忍,在這種靜隱之下,是潮水般的暗涌。平和的小津執(zhí)意要表彰內(nèi)心的美好,這便是老夫婦已故二子的妻子紀子。在電影中,她是惟一肯用真心對待老人的美善化身。

熟悉小津電影的人不會忘記紀子,也不會忘記她的扮演者原節(jié)子,在《晚春》、《麥秋》、《秋日和》等影片中,她一如既往地美好,用善良和隱忍溫暖著每一個觀眾的心。原節(jié)子一生未嫁,曾傳出她與小津訂婚的消息,但此事止于美好的愿望。她不肯把蒼老帶給觀眾,42歲便淡出影壇,她略帶憂傷的笑,深深地打動了小津,也毫無懸念地擊潰了我們。

 3 ) 羅森鮑姆演講:小津真的很「慢」嗎?【譯】

作者:Jonathan Rosenbaum

譯者:csh

本文為羅森鮑姆為東京研討會「世界的小津」準備的演講(1998年12月11日)

我想引用小津安二郎的《我出生了,但……》(1932)中的一個時刻作為開場白,對我來說,它具有尤為重要的意義。它處于這部影片從喜劇轉(zhuǎn)向悲劇的關鍵節(jié)點,發(fā)生在父親在老板面前扮演小丑之前。父親的兩個兒子在看家庭電影的時候,針對屏幕上出現(xiàn)的「斑馬」爆發(fā)了爭論——它究竟是覆蓋在白色上的黑色條紋,還是覆蓋在黑色上的白色條紋?這制造了一場騷亂,導致放映暫時中止。關于小津的一場欺騙性的、分散精力的、同樣天真的辯論,已經(jīng)以同樣的方式持續(xù)了很多年:「他究竟是一位現(xiàn)實主義者,還是一位形式主義者?」在這場辯論中,令人遺憾之處在于,人們沒有意識到,在小津的世界里,電影形式與社會形態(tài)并不是勢不兩立的,它們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因此你不可能只探討其中的一種。我認為,這一事實是我的立論基礎,我希望自己可以在接下來的討論中證明這一點。

最近,我去了芝加哥的一家我最喜歡的中餐廳吃飯,那里的服務員恰好是一位狂熱的電影迷。他一邊幫我點菜,一邊傾訴他對于蔡明亮的熱情。當我提到自己會在東京做一次關于小津的簡短演講時,他對我說:「我對小津了解的不多,他的電影太慢了?!挂韵碌挠懻撝饕菫榱嘶貞@種對于小津的評論。

我的第一反應是,小津的一些無聲電影——尤其是《我出生了,但……》,這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一點也不慢。這是當今全球電影文化的癥候:在討論之前,默片常常會首先被排除。但我的第二個反應是,我想要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當我們稱一部電影很「慢」的時候,我們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個形容詞常常帶有貶義,即便是被用來形容羅伯特·布列松、卡爾·德萊葉、侯孝賢、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F·W·茂瑙、小津安二郎、雅克·里維特、讓-馬里·斯特勞布和達尼埃爾·于耶、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或是雅克·塔蒂。為了聯(lián)系日本文化回答這一問題,我想要提出一些假設。

其中的一種假設,來自卡爾海因茲·斯托克豪森的一篇挑釁性的短文,它的名字是《禮儀性的日本》。我在二十五年前的《泰晤士報》文學副刊上,第一次讀到了這篇文章(1974年10月25日,1189&1191頁)。為了探索自己對于各種日本儀式的迷戀——能劇、火炬節(jié)、相撲和茶道——斯托克豪森分析了他對自己所謂的「日式計時」的看法:

在看待時間的角度上,歐洲人絕對是平庸的。他們已經(jīng)在某種潛在的時間范圍中安頓了下來。而日本人則不同,他們可以在某一時刻作出極快的反應,而在另一時刻作出極慢的反應。與如此廣闊的范圍相比,歐洲人生活在一個極為狹窄的范圍之中。與歐洲人相比,日本人較少呆在中間的區(qū)域里。

斯托克豪森還暗示,日本的西化與美國化,有可能淡化、侵蝕這種區(qū)別。這是一個微妙的問題,蓮實重彥曾在他的小津論著《導演小津安二郎》中提出了具有說服力的論點,他指出,小津的作品從某種程度上也反映了美國對于日本文化的影響。不過,由于他是一位思考美國影響的日本評論家,而我是一位思考日本元素的美國評論家,所以從側重點上來說,我們看到的東西有所不同。但無論如何,我想提出的是——這也是我的第二個假設——在小津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似乎隱含著這樣一種觀念:日式視點的快速反應往往對應著站立和行走,而緩慢反應則往往對應著落座。

我指的是什么呢?《我出生了,但……》中被我認定為「快」的元素——尤其是某些場所簡短的固定鏡頭,或是某些鏡頭的移動速度——可以與隱含的、站立著或是行走著的觀眾聯(lián)系在一起。當鏡頭的運動跟隨著正在行走的人物時,人物的速度與隱含觀看者的速度顯然是相同的。此外,影片中被我認定為「慢」的元素,則主要出現(xiàn)在人物坐著的場景。

顯而易見,現(xiàn)在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是坐著看電影的,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不需要反思這一點。值得一提的是,反思也是一種適合坐著進行的活動。然而,在當代商業(yè)電影(尤其是美國商業(yè)電影)中,疾馳的汽車與突如其來的爆炸,以及被我們稱作是「動作」的東西,都有著極快的速度,更不用說許多電視剪輯的頻率了。這一切都會讓小津顯得「保守」和「老套」,在觀看這類電影的時候,我們仿佛是在一邊奔跑一邊看,沒有任何反思的機會。

在我看來,小津真正「意識」到了我們是坐著看電影的,在他的風格中,這似乎是一個基本的維度。在他的影像中,許多被認為是困難的、有問題的、或者僅僅是「慢」的東西,其實都基于這個基本的事實。一般來說,小津電影中的人物在吃飯和交談的時候都是坐著的。在《我出生了,但……》中,作為中心人物的兩個小男孩主要是站著的。但在影片的早期,當他們吃早飯的時候,在他們穿上鞋子離開家門之前,以及當他們決定逃學到田野里吃午飯的時候,他們都是坐著的。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他們也是坐著的。在父親的老板家看家庭電影的時候,他們也會坐著,當然還有后來與父親吵架之后、拒絕吃飯的時候??梢哉f,這些段落都是具有相對自省性的時刻。

不過,在這部影片中,社會行為、社會調(diào)節(jié)至少與自我調(diào)節(jié)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而「速度」的議題,與這三個方面都存在著關聯(lián)。在影片的早期階段,男孩們因為害怕挨打而逃學。在田間吃過午飯之后,其中一個男孩提醒他的兄弟:「我們今天的作業(yè)應該得A。」不久之后,他們都站起來吃完了午飯。這個動作與影片中的其他動作一樣,暗示著在這個世界上出人頭地,需要的是機敏與「運動」,這兩樣東西在站著的時候更容易獲取。

為了表明這一點,影片進行了一次剪輯:我們看到,學校里的其他男孩聚精會神地站在操場上,聽從著教官的指示,轉(zhuǎn)著身子,然后以軍姿行軍。在大部分時間里,這一系列活動都是在固定鏡頭中拍攝的。但是,當男孩們從右往左快速地走過鏡頭的時候,鏡頭開始快速地進行從左往右的反向移動。接著,在男孩們的父親工作的辦公室里,還有一次同樣的剪輯,將我們引向了一個從左往右的快速運動鏡頭——那是一個著名的鏡頭,我們可以看到鏡頭以較高的速度,從一排排辦公桌前的工人身邊走過。在鏡頭經(jīng)過每一個工人的時候,他們都會打哈欠——有一個人例外。于是,鏡頭回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來等他也打哈欠。他打完哈欠之后,鏡頭會以同樣的速度繼續(xù)移動,工人們也繼續(xù)打著哈欠。在小津的創(chuàng)作序列中,這是一個相當現(xiàn)代主義的時期,因為它將導演的權力地位,與國家的權力相提并論——具體來說,這里的國家權力是學校與辦公室的權力。在影片中,除了田間(由男孩們統(tǒng)治)和家庭(由父親統(tǒng)治)這兩個不確定的權力區(qū)域之外,這是兩個主要的權力區(qū)域。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爆發(fā)沖突的場所是田間與家庭,而不是學校與辦公室。因為在學校與辦公室中,行事法則是較為絕對的。小津基于速度與運動,在學校與辦公室之間畫出了一條平行線,并以喜劇的方式,在這兩個場所關注那些不遵守規(guī)則的人。而他也會為其他地方的沖突,提供一個特定的背景。

此外,通過并置攝影機施加的權威與辦公室施加的權威,小津明確地呈現(xiàn)了電影形式與社會形式之間的重要關系,這種關系貫穿在他的作品之中,發(fā)揮著重要的意義。

《東京物語》(1953)則與《我出生了,但……》不同,它可以被確鑿無疑地認定為一部「慢電影」。這并不是因為小津在他的材料之上施加了某種外在的形式結構,而是因為他的焦點是一對老年夫婦。他們的動作是緩慢的,而且他們坐著的時候要比站著的時候多。當然,影片里也有一些較快的動作,但那與他們在東京的孩子有關,他們過于忙碌,所以沒法花太多的時間在他們的父母身上。不過,總體上來說,這仍是一部以父母的動作、而非年輕人的動作為主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最能讓人聯(lián)想到速度的元素——是的,也就是火車,它們帶著那對父母從尾道到東京、從東京到熱海(然后返回)、從東京到大阪,再從大阪返回尾道——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我們在體認「行駛中的火車」時,看到的往往是風景鏡頭中的細節(jié),它們近似于其他的那些閑散畫面,像是尾道港中行駛的小船,或是母親臨死前飛蛾撲火的景象。它們就如同音樂中的重音,構成了速度與運動的象征,它們可以讓相對靜止的氛圍變得輕松起來。

最貼切的例子出現(xiàn)在影片的結尾處,那對父母的兒媳婦紀子乘著從尾道返回東京的火車。我們先是在兩個連續(xù)的鏡頭中,從外部審視了那列火車。直到第三個鏡頭的時候,我們才看到坐在車內(nèi)的紀子,她檢查著母親的手表,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紀念品。時間是《東京物語》的核心主題,這一論點可以解釋很多段落,包括落在聲軌結尾處的時鐘滴答,以及臨近結尾時被強調(diào)的火車與手表。在《我出生了,但……》之中,速度往往與掙扎和絕望聯(lián)系在一起,因為它與認識、反思的遲緩性相違背。而在《東京物語》中,速度則與紀子這一人物的希望聯(lián)系在一起,這只能是因為,這部作品引導我們?nèi)ハ嘈牛@個人物代表著某種改變未來的可能性。

根據(jù)大衛(wèi)·波德維爾對小津電影的定量分析(參見《小津與電影詩學》[普林斯頓: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1988年,第377頁]的附錄),《東京物語》可能不是小津最「慢」的電影。從這個表格中可以得知,《我出生了,但……》中有1371個鏡頭,《東京物語》有786個鏡頭,而我不太熟悉的《父親在世時》(1942),則是小津現(xiàn)存影片中鏡頭最少的一部,只有353個。此外,《我出生了,但……》的平均鏡頭長度為4秒,而《父親在世時》的平均鏡頭長度達到了它的2.5倍以上,為10.2秒。我有點疑惑的是,通過這種定量分析,究竟能夠得到何種程度的結論,尤其是這種分析既涉及了無聲電影,也涉及了有聲電影,而且字幕的存在也改變了我們的觀感。但是,我們至少可以從波德維爾的這些數(shù)字中推測,《東京物語》屬于典型的小津晚期風格,但它并不一定就代表著某種極端。

但是,與此同時,另一部時期相對較晚的影片《早安》(1959),改變了我們目前為止思考速度的方式。這部影片包含了819個鏡頭,平均鏡頭長度為7秒,這似乎會讓它比《我出生了,但……》來的慢,同時也比《東京物語》來得快。但事實上,小津在《早安》中對于剪輯、鏡頭的處理,并不能真正納入斯托克豪森所描述的「中間區(qū)域」的范圍,他認為日本觀眾不太適應這種范圍。

如果從廣泛的意義上來說,《我出生了,但……》可以被定性為快,《東京物語》可以被定性為慢,那么《早安》可能無法被恰當?shù)囟x為兩者中的任何一方。與沖突、分離相比,早安更注重的是共存與互動。實際上,從節(jié)奏與韻律上來說,這其實是小津的作品中最為復雜的一部。在大多數(shù)場景中,人們會同時發(fā)現(xiàn)站著與坐著的人物,事實上,在許多「靜態(tài)」的外景鏡頭中,也會有一些人物走過。這部影片的「動作」可能與《東京物語》一樣少,但是,無論是人物還是場景,這部作品的整體質(zhì)感都很輕快。雖然對于五十年代的日本情景喜劇,我并沒有什么權威性的說法,但我想,它們與同時期的美國情景喜劇存在一定的相似之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想小津有意識地借鑒了這種形式。也就是說,「電視」不僅僅是《早安》的情節(jié)核心,也是其敘事結構的核心。

盡管《早安》與《我出生了,但……》存在著許多主題上的呼應,但事實上,這兩部電影是完全不同的。從許多方面來說,《早安》的結構將「快」與「慢」結合到了一起,它并置了許多不同的元素,探討了它們在形式、社會雙重層面的等價性:我們可以看到小學生的放屁比賽、情侶之間的小聲交談,以及鄰居之間的問候?!对绨病返膮f(xié)調(diào)性不僅僅在于整體敘事的進展,也在于許多具體的細節(jié),譬如弟弟玩呼啦圈的畫面。他站在原地不動,但同時又迅速地搖晃著屁股。

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速度是相對的——在這樣一部以共存與相對性作為核心風格與主題的影片中,情況尤其如此?!感〗蚴锹膯幔俊拐裎覀円呀?jīng)討論過的那樣,我們無法用單一的答案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的作品太過豐富、多樣,所以這樣的問題沒有任何意義。事實上,最偉大藝術家的功能之一,就是要消解這樣的問題,或者至少是把它轉(zhuǎn)化為其他問題。因為在欣賞小津的時候,最重要的問題不是他的速度,而在于我們跟上他的速度。

 4 ) “不可承受”之平凡的日常

請閱讀“圖文版”解析,見豆瓣日記http://www.douban.com/note/434735753/

在我還沒有從理性上清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東京物語》全面打動了。在過去的幾年里,記不得先后把這片子看了幾遍,每看一遍我都會流淚。觀看《東京物語》之時,我儼然成為了一個好的“演員”,始料未及的、突然的,眼淚就下來了。

是什么讓我流淚?

在我看來,《東京物語》(1953)是導演小津安二郎(Yasujiro Ozu,1903-1963)最好的片子之一(或者可以把“之一”去掉)。這是一部黑白電影,講述了戰(zhàn)后尋常的一家人生活中的故事。一對老夫妻,片中的父親和母親,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一個兒子,與尚未出嫁的小女兒一起住在家鄉(xiāng)小城尾道。父母兩人開始了一趟旅程,途經(jīng)大阪、去到東京看望在那里生活的子女,認為這是“看望我們所有子女的機會”。然而,父母親的到來并未給子女帶來喜悅,反而成為了麻煩,唯有寡居的小兒媳紀子對兩位老人非常悉心照料。父親母親在東京兒子和女兒家里都住過,還被“安排”(打發(fā))去郊外泡溫泉,而后很滿意的乘火車回家鄉(xiāng)。途中母親病倒,在大阪另一位兒子那里短暫停留,遂回到尾道。再不久之后,母親病逝。子女都回家鄉(xiāng)參加葬禮。最后子女離去,留下孤獨的父親一人。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尋常的故事。整部片子,沒有任何一個鏡頭是“不可能”發(fā)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沒有任何一個鏡頭在講述陌生和奇異的故事。那么,最平凡的日常生活,在導演小津的鏡頭之下,何以呈現(xiàn)出強大的深刻的震懾人心的藝術魅力?我也許不能很好的回答這個問題,但我會試著給自己一個解釋。

1. 低角度&固定機位

看過《東京物語》的朋友,應該不難察覺到,(與其它作品一樣)小津慣愛使用固定機位的鏡頭拍攝,以50mm鏡頭拍攝中景和遠景,且機位角度較低;即便有運動的鏡頭,也是極其緩慢的運動。這部片子比較極端,只在一幕中使用了兩個運動的鏡頭,且是極緩慢的低角度機位的運動。當然,觀光巴士上拍攝巴士內(nèi)和城市景觀之時,鏡頭是運動的,那也可以看作是固定機位隨汽車的運動??梢哉f,影片使用了最“簡單”的“剪輯—切”的做法。

為什么鏡頭機位放低?我想,跟日本傳統(tǒng)民宅和生活方式有關。片中可見,幾乎所有對話都是人物跪在地板上進行的。人起身的時候,基本上就已經(jīng)頭頂?shù)疆嬅娴倪吘?。攝像機的視角(特別是中景),幾乎也就是人跪在地板上之時的視線高度。

那么攝像機的機位擺的到底有多低?(小津的死忠粉)德國導演Wim Wenders在(向大師致敬的)紀錄片《尋找小津》(1985)中,采訪了小津的攝像師,攝像師展示了小津是如何布置攝像機的(以及講述了許多有趣和感人的小細節(jié)),拍攝遠景和中景的攝像機機位是如何,以及拍攝近景時,機位抬高,根據(jù)需要會適度上揚,等等。

為什么用固定機位?這個“固定”有兩個含義,一是指,鏡頭是不動的;二是指,即便在不同的“幕”中,只要拍攝同一個場景,攝像機的位置幾乎也是都固定的同一個(或角度極其相似的)位置。(圖4-5)我并不知道小津的用意何在,我的感受是,整部片子以一種穩(wěn)定的、連貫的和均衡的鏡頭呈現(xiàn)了日常生活畫卷。鏡頭之美,日常之美,一種包含在平凡細碎生活中的“儀式感”,在一遍遍一次次地被強調(diào),形成了一種韻律。

在最初,捕捉到那一個最適合描述日程生活的鏡頭的位置,應該是最困難的。一旦找到了,便將其作為樂譜的一段旋律反復吟唱。這種韻律,這種具有儀式感的日常之美,已經(jīng)超越了我們平日里見到的“日?!薄?br>
2. 室內(nèi)之景&城市之景

除了低角度和固定的機位,小津在拍攝室內(nèi)的時候,也宛若一個熟知住宅空間的建筑師。不妨稍微分析一下東京的兒子(幸一)和女兒(志夏)的家。兒子幸一是一名社區(qū)醫(yī)生,家中房屋有兩層,一層有門診室、客廳等,二層原來是兩個小孫子的房間,被改做給父親母親居住。女兒志夏經(jīng)營一家美發(fā)店,一層是店鋪門面,父母親同樣被安排住在二層。也許小津是刻意的,并未直接對準樓梯拍攝,但是他特別留意“樓梯”這個元素。攝像機并未運動,但是通過拍攝人的運動,以及剪輯手法,實現(xiàn)了空間上的垂直運動。但這個垂直運動不是以“運動”的方式被觀眾感知的,而是以視覺情境來實現(xiàn),需要觀者在腦袋中做一個“空間完形”。

在兒子幸一家中,樓梯處在非常重要的位置(緊靠著廚房,相連的是一層平面中最重要的一條走道),同樣的場景在影片中出現(xiàn)了多次。除了上下樓的時候會拍到它,拍攝廚房的時候也會選擇同樣的角度。所以,也許重要的是這條走道。毋容置疑的是,建筑師可以像Juhani Pallasmaa分析希區(qū)柯克那樣繪制出這住宅的平面圖來。

在女兒志夏家中,除了連接一層二層的樓梯,還有通向天臺的一段室外樓梯。

再看兒媳紀子的家,從鏡頭語言的運用上,便可清晰的感知建筑空間的差別。在紀子家里面的scene,沒有任何一個遠景鏡頭,全都是近景和中景。紀子家實在太小了??!只有一個房間。攝像機“不可能”拉出遠景鏡頭來。此外,攝像機擺在過道里拍攝了紀子家與鄰居家的關系。

當然,小津拍建筑室內(nèi)空間不是為了讓建筑師據(jù)此猜測和繪制圖紙,空間背后有導演的用意。例如,需要注意的是,紀子家門口的走道,是唯一交代“鄰里關系”的場景。交代兒子和女兒的職業(yè)的時候,攝像機拍了醫(yī)生門診的門牌,拍了美發(fā)店的招牌,但是,沒有“鄰里關系”。對于兒子和女兒的家境,兒媳的生活狀態(tài),等等,觀眾可以從這純視覺的語言中,自己去揣摩和思考了。

城市之景,從影片一開始就出現(xiàn)。德勒茲稱之為“空境空間”(出處見下第3小節(jié)),并從哲學角度進行了闡釋。在我看來,小津的鏡頭并非任意和偶然,這些城市之景其實并不完全是“空境”,它們也是敘事的一部分,有時作為影片的過渡和環(huán)境氛圍的交代,有時具有更直接的意義和目的。舉一個例子。在影片約16’30’’的時候,拍攝了二層樓通過窗外看到的城市之遠景。大約30'時候,兒媳在父母臥室與父親攀談。父親說,“看,他們在那里。”話音一落,鏡頭切到了窗外,遠景。母親帶著自己的孫子在山坡上——同樣的場景第二次出現(xiàn)了。進一步,鏡頭切為近景,母親問孫子,“長大了要做什么?像你爸爸一樣做醫(yī)生么?等你做了醫(yī)生,都不知道我還會不會活著?!笨墒?,小孫子自顧自的玩耍,哪里聽得懂呢?鏡頭又切回遠景,而后切到父親坐在臥室。這一段的剪輯處理,非常曼妙。

3. 德勒茲語:純視聽影像之“不可忍受性”

吉爾·德勒茲(1925-1995)在《時間—影像》(Cinéma II: L'image-temps,1985)一書的第一章“超越運動—影像”中,把小津稱為“純視聽影像的發(fā)明者”。(德勒茲另一部著作《運動—影像》,Cinéma I: L'image-mouvement,1983)

“……如在劉別謙(德國導演Ernst Lubitsch, 1892-1947)的作品里,動作—影像總是充當跡象的功能。而小津安二郎改變了這一手法的含義,現(xiàn)在特指情節(jié)的缺場:動作—影像消失了,代之以角色是誰的純視覺影像和角色說的純聽覺影像……” 這所謂純視聽影像,也被德勒茲認為是界定新現(xiàn)實主義電影的標志,“它與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中動作—影像的感知—運動有著本質(zhì)區(qū)別”。在《東京物語》中,鏡頭中沒有任何劇烈的運動——所見最強烈的運動大概只是火車,人物的運動沒有被強調(diào),大多數(shù)時間人物只是跪在地板上交談。鏡頭本身沒有運動。這種手法強調(diào)了“時間”的概念,在沉寂的鏡頭中,觀眾意識到,“時間”蔓延開來。在這里,感知—運動情境讓位于視聽情境,構成了“新”的影像(與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影片相比)。

“一個純視聽情境不會在動作中延伸,更不由動作推演出來。它需要捕捉,讓人捕捉某些不可容忍、不可承受的東西?!钡吕掌澦赃@個“不可容忍、不可承受的東西”,我想,正是影片打動人的東西。"……他(小津安二郎)是日常生活最偉大的批評家。他甚至能在日常生活中增強對同情或憐憫的觀察力的條件下,從無意義中發(fā)現(xiàn)不可忍受性?!?br>
我的突然落淚,是因為“不可承受”。

《東京物語》看似沒有一個特別出人意料的鏡頭,沒有任何夸張與過分戲劇化的沖突。但是,觀眾卻可以在面對這平緩如一幅日常生活畫卷的電影時,突然落淚。我嘗試從影片中截取一兩幕來稍加以分析。

這一段故事講述的是,兒子和女兒因為無暇也不愿意陪伴父母,出錢送他們到熱海去泡溫泉,女兒給父母定了價格比較實惠的自己住過的旅館。(從約48'開始)父親母親到了熱海,風景秀麗,起初很開心。但是旅店里住的都是年輕人,夜晚吵嚷異常,父親母親根本無法睡覺。隨即,第二天,兩位老人在海邊聊天決定,回東京去。(約56'開始)女兒在美發(fā)店中工作,與客人聊天。父親母親突然推門進來,女兒的臉色馬上拉了下來,質(zhì)問父母為何這么早回來。父親母親并未解釋,笑著說“我們到家了”??腿嗽儐枺麄兪钦l?女兒說,鄉(xiāng)下的朋友。(57'38''結束)就這幾句很簡單的對白,我看的落了淚。

所謂“日常”,并不是我用眼睛直接看到的日常,導演的態(tài)度和思考融在對“日?!钡牟蹲街?。“不可忍受性”,并非源于獵奇,而是源于自我的反思。大概影片中最有戲劇性的一幕,是在母親葬禮過后,父親勸寡居的兒媳紀子再婚,并且把母親心愛的手表送給她。紀子忍不住掩面而失聲痛哭(全片中最直接的最強烈的人物情感的流露)。父親卻還是平和而安靜地說,“奇怪,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你卻為我們做的最多,你甚至跟我們也沒有血緣關系。謝謝?!?br>
我第一遍看《東京物語》的時候,頗有些生氣,覺得劇中的兒子女兒做的很不好。后來意識到,小津不是在批判某個人或者某種行為。最后,也許很合適,以Wim Wenders在《尋找小津》片頭的一段獨白來作為結語:

“如果說我們這個世紀尚有瑰寶,如果說是電影界的瑰寶,那么,對我而言,一定是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的作品。他一生創(chuàng)作了54部電影,包括20年代的無聲電影,40和50年代的有聲黑白電影,以及最終在1963年12月12日去世前所拍攝的彩色電影,而那天正好是他的60歲生日。使用極少的手法,且將手法減少到只有直露的本質(zhì),小津的電影一次又一次地講述著同樣的人和同樣簡單的故事,發(fā)生在同樣一個城市:東京。這編年史般的電影持續(xù)了將近40年,描述了日本生活的變化。小津的電影講述了日本家庭緩慢的惡化,因此也是民族認同的變質(zhì)。但是,這些主題并未以面對新鮮的、西方的、美國式的生活的失望來表達,而是以一股蘊含著當時所缺乏的濃烈的鄉(xiāng)愁的意味來進行哀悼。與當時日本的國情一樣,這些電影也是全球化的。在這些影片中,我看到了全世界的家庭,看到了我的父母、兄弟和我自己。對于我,電影從未和再未如此接近過它的本質(zhì)和意圖:展示本世紀的人的意象,一個有用的、真實的和有效的圖像,通過這個圖像,觀眾不僅可以看到自我,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認識自我?!?/div>

 5 ) 仍然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經(jīng)典之作

《東京物語》60多年前的作品,對照現(xiàn)在仍然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特別是對于北上廣這些一線大城市的家庭現(xiàn)狀來說,可以說是切到痛點。子女終究會離開父母,而有時候至親的離去就是非常突然、令人措手不及。所以現(xiàn)場有不少人情不自禁感動落淚(我也在其中),看似簡單平淡的敘述,卻有如此冷靜深刻、觸目驚心的力量,這就是經(jīng)典之作的魅力所在吧。原節(jié)子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終生未嫁,但有小津?qū)а葸@樣的電影知音也是她的福報。今晚在資料館還有一個幸福的大彩蛋,他們是資料館的工作人員,祝福這對新人!人生就是在各種悲喜交集處,今年的電影節(jié)從《卡羅爾》開始,到《東京物語》結束,買了16場,因時間沖突送了朋友一場,實際觀影15場,很是過癮。期待明年的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

 6 ) 人在時空里的存在與虛無

尾道的早晨,楢山的靈魂都來這個寂靜的角落避難,他們的存在已經(jīng)被過去的時光和過去的欲念燃盡,在剛開工的船槳聲中,傳來烏鴉的胃液吞噬青春的聲音,民間作坊的煙囪里噴出肌肉蒸發(fā)后的水汽,從搬運游船的湖水到火車鐵軌上的民間作坊,兩個老人的存在一步一步往山上走,氣墊揭示了他們一生的樣子:當氣墊消失時,埋怨、應付、尷尬隨之而來,當氣墊再現(xiàn)時,一切都煙消云散,回歸正常生活。但實際上,氣墊就一直在那里,從來沒有被動過,它的存在與消失只取決于人,兩位老人也是和氣墊一樣的命運,他們是否存在取決于他們周圍的人:京子、鄰居,她們對兩位老人的相處模式都是公式化的、習慣性的,而正是因為兩位老人的存在才有了她們燒水灌茶壺、在窗口問候的習慣,沒有了這些重復的、無聊的動作,兩位老人就不存在。

東京的夜晚,歌舞伎的音樂掩蓋了蟬的泣鳴,于是蟬的角落轉(zhuǎn)瞬即逝,那里曾經(jīng)存在過的思考、寂靜都成為曾經(jīng)的了,它們的靈魂和尚未記事的孩子的記憶一起消失,但記憶和夢中的天真性會給予與它們相關的存在以現(xiàn)象學的價值:睡著時蚊香的縈繞、存在于未來的拔草時的歡愉、存在于過去的叛逆和對周圍人的不屑......當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聲音同時在夢里響起,那么在此空間中消失了的東西才是可以延續(xù)的,所以在這個夜晚里,清醒著的、交流著的、被注視著的大人和傳到每一戶人家、每一處街道、每一個角落的歌舞伎音樂已經(jīng)不存在了,真正存在的只有已經(jīng)睡著了的小勇和被掩蓋住聲音的蟬,盡管大人們都在努力使聊天繼續(xù)著,但他們最終還是不歡而散,盡管歌舞伎音樂很大,但也不會持續(xù)整個夏天,不參與的、被隱藏的,才是真正存在的,相反,兩位極力參與話題、一直處在鏡頭里的老人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熱海的正午,一切都是富足的,但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在這里只有關于另一個城市的記憶、期待,熱海的正午就是對尾道清晨的記憶和對東京夜晚的期待的復制。在尾道扇去的風,最終會在熱海被扇回來;在東京夜晚聽到的歌舞伎音樂,會在熱海的午夜傳來回響;從尾道民間作坊飄出的水汽會變成東京上空的淺層云,再落下成為熱海的溫泉。當尾道、東京的聲音響起時,熱海才有了自己的客體化意義,這座基于記憶建造的城市只能提供給懷舊上癮者和善于想象的、只有天真性、沒有技術的藝術家。熱海的午夜才是熱海真正的存在,麻將、情歌、縱情,人生的概念消失了,白天的記憶也消失了,有的只是關于今晚,今晚越是麻木越能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兩位老人還是生活在尾道。在尾道,他們的存在取決于他們周圍的人;在東京,他們因為找不到可以讓自己隱藏、不參與的角落而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在熱海,他們無法適應這里的存在。

在鏡頭里,影子就是圍墻,家具就是屏障,帷幔就是屋頂......一切都很規(guī)范、整齊,像完成好了的古典畫,但鏡頭里的事情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長子幸一、長女志泉、二兒媳紀子.......都是現(xiàn)在和自己打交道的人,傘也是現(xiàn)在用的、現(xiàn)在被遺忘的,這些正是因為發(fā)生在現(xiàn)在,自己才需要去花時間去維持與他們的聯(lián)系,不論是金錢還是時間上的花費,都會讓兩位老人尷尬、疲憊,在現(xiàn)在時,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主體性,只能像被框在照片框里的靜態(tài)圖那樣被旁觀者觀察,年老意味著成為一部作品,一個被保存的時間段,供他人去欣賞、解讀出意義,失去了旁觀者,現(xiàn)在就是虛無,在一個質(zhì)點里發(fā)出的聲音,沒有任何回響,但作品里的一切都是公平的,在觀者看來,不論是與幸一的交流,還是與紀子的交流,都是一樣無聊、虛假,他們動機的善惡不會影響他們在觀者心里的地位,但是觀者都無法搞懂他們心中究竟有怎樣的秘密才能讓他們?nèi)绱速u力地表演、如此辛苦地與他人保持聯(lián)系,或許是無法獨自處理自己的孤獨所以對他人有期待,或許是希望他人對自己也如同自己所表演的那樣善良......在旁觀者的解讀中,現(xiàn)在的他們才有了存在,于是公平也沒了,公平是證明虛無的唯一充分條件。

現(xiàn)在時里生活著的動態(tài)的人要通過旁觀者的欣賞、評論才能存在,而真正“活”在相框里的次子昌二反而是可以確定存在的,因為旁觀者就在那里,兩位老人、紀子都因為受他的影響而感受到他的存在,在紀子進屋后,第一個室內(nèi)的鏡頭中昌二的照片處在正中央且高于父母的位置,而后他們討論的話題例如紀子的守寡生活、改嫁、戰(zhàn)時生活都是由昌二引出的,當我們在看屋子里的父母、紀子時,看到的不是一場愉快的聚會,而是昌二揮之不去的靈魂,整個日本也飄著無數(shù)“昌二”們的靈魂,他們是在日本重建后能證明八年前戰(zhàn)爭的唯一證據(jù),這場戰(zhàn)爭的失敗讓自由貿(mào)易取代了家庭配給制,隨之而去的還有“家長”的存在,失去作為“家長”存在后的老人只剩下了記憶,在東京,死者會因為生者的思念和眼淚而復生,紀子與老人們都在因為內(nèi)心的秘密表演著,那時我們內(nèi)心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昌二的肖像,直到紀子在半夜流下眼淚時,昌二才真正在我們內(nèi)心復活,東京的酒精都是經(jīng)過淚水發(fā)酵的,當父親飲下酒精時,幸一的存在也在我們內(nèi)心復活,不是那個在鏡頭前表演的幸一,而是一個匆忙的、壓力大的幸一。如果說熱海的半夜是生者和在場者的游樂園,那么東京就是死者和不在場者招魂的祭臺,在母親去世時的那個清晨,我們在尾道的碼頭和街道看到了真正的東京:一切都是一場被表演的寂靜與沉默。這就是我們最終的歸宿:一場人為的虛無。

一首寫于過去的兒歌只屬于未來,期待,這個行為會持續(xù)人的一生,但始終都會保持最開始的童真性,排隊跟著前面的同學一起去打水,當我緊繃的眉毛被清涼的水緩解開的時候,我、水、水桶都是存在的,當父母懷著期待去東京時,東京是不存在的,東京是一個沒有期待的城市,這里只有學業(yè)、工作、歷史,這里的房子、衣服、行人都是沒有未來的,因為他們的結構已經(jīng)定型,就像大人的骨頭不會再生長,50年代的東京和21世紀的東京,沒什么區(qū)別,這里的人一直都在表演著比其他人更有教養(yǎng)的樣子。而在尾道,一切都還在那里,京子、平山周吉、船舶、碼頭、涼棚,慢悠悠的,永遠期待著被涂飾,永遠期待著火車載來新的乘客,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京子直言不諱,內(nèi)心沒有秘密,你看到她,她就在那里,就像火車的起點和終點一樣,是注定了的,清晰明了的,平山周吉也期待著,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個夜晚,會因為思念老伴而流下眼淚,因為期待,這滴眼淚已經(jīng)存在了,而在前往東京的火車上的紀子,她在逐漸失去未來,而她已經(jīng)有的未來只能保留在公公送給她的手表中,到了東京后,手表、紀子都會變得不存在,東京的故事就是關于虛無的故事。

 短評

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令人灰心的事情。所以,還請你不要太灰心。

6分鐘前
  • Yolanda
  • 力薦

原節(jié)子小姐過世后的一個早晨重看。結尾她說:“不如意事太多了。天天一事無成的過日子,也十分寂寞。我內(nèi)心深處,還在等待什么似的?!笔裁炊疾缓玫臅r候幸好還有好電影。

9分鐘前
  • 蜉蝣
  • 力薦

東京看過了,熱海也看過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11分鐘前
  • 阿扎
  • 力薦

在國內(nèi)軟件上對日本電影的一星評價真的是愛國嗎?本質(zhì)只是沒能力為國家做貢獻只能在國人的軟件上大罵國人想展現(xiàn)自己跟風賽博式愛國精神的網(wǎng)絡小丑罷了??

14分鐘前
  • ??過敏癥
  • 還行

剛到東京的時候,媽媽說:“原來東京這么近?!睕Q定離開東京的時候,媽媽說:“東京真的太遠了。”

17分鐘前
  • 楊荔枝
  • 推薦

看電影時總能一眼分辨出誰是刻薄的,誰是善良的,然后在心里默默評判著。可誰又能真正客觀地評判自己呢,我們對父母是不是太過冷漠呢,我們對他人又夠不夠?qū)捜菽??或許讓我們灰心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們自己。

18分鐘前
  • 渡邊
  • 推薦

這部電影里可以看出的東西太多了。比方說如果注意了尾道家中的雞冠花,就會明白黑白影像為彩色影像所不能取代的魅力。母親在熱海的防波堤上說,“東京游覽過了,熱海也來過了,可以回家了”真是對人生非常雋永的總結啊。

22分鐘前
  • junepig
  • 力薦

所有想說的都在電影里,相信每位觀眾都會有很深刻的體會

25分鐘前
  • 桃桃林林
  • 力薦

寒假的一天,父親出差,我和母親一起窩在臥室看電影。她想看熱鬧點的,我堅持看這部,后來她看睡著了。當我看著電影里慈祥的老奶奶時,看著熟睡的媽媽,我覺得這就是天下母親的模樣。

28分鐘前
  • cadenza
  • 力薦

就這么默默地掉下了眼淚,想到了前幾天爸媽要走的時候,我居然有“終于走了”的放松感,真的感覺到自己就是這樣一點點變得自私了。

31分鐘前
  • 李小丟
  • 力薦

經(jīng)典作品是這樣一些作品,我們越是道聽途說,以為我們懂了,當我們實際讀它們,我們就越是覺得它們獨特、意想不到和新穎。

32分鐘前
  • T
  • 力薦

黑白畫面里孩童歌聲中遠去的火車,我怎么可能受得了這種畫面呢?各自的寂寞難以傳遞,說到底人活著還是為了自己,我很難過。

33分鐘前
  • 沉歌
  • 力薦

電影在流逝之外,人的變化在流逝之外。還有,這世界真讓人灰心。

34分鐘前
  • shu
  • 力薦

東京那么大,如果有一天走失了,恐怕一輩子不能再相見……

38分鐘前
  • Nakedself
  • 力薦

膠片就是細節(jié)豐富啊。尤其對于小津這樣見微知著一葉知秋的導演。取景的角度典型的日式美感,且又遠中近景層次都在。甚至人物道具的位置都好像刻意小津化似的,看上去非常和諧。夸張的透視只用于列車,眺望的平鋪畫面簡潔令人印象深刻。歐巴桑在海堤上笨拙地爬起來那一幕,奴家差點哭出來。

40分鐘前
  • hilly
  • 力薦

“兒女們未必不愛自己的父母,他們相信自己是愛的,但卻在日常生活的淘洗中漸次失蹤了那份感情,愛與尊敬只剩下一個自以為是的幻影?!?/p>

43分鐘前
  • 鴿仔
  • 力薦

京子:哥哥姐姐們應該再多待幾天的  紀子:大家都很忙啊?! 【┳樱嚎蛇@樣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馬上就回去了?! 〖o子:這是沒辦法的事啊,因為他們有工作。  京子:可嫂子你不是也有工作么?他們太自私了?! 〖o子:可是,京子啊……  京子:媽媽一死就要拿東西做紀念,我一想

45分鐘前
  • youngman
  • 力薦

生活總是讓人失望的

46分鐘前
  • 喬柳
  • 力薦

剛開始的幾幕,覺得極做作,哪有眾人說的這般好?再耐心看下去,方發(fā)覺,在表面的客套和微笑下,內(nèi)心深處的悲涼?!捌鋵嵨覀兪呛苄腋5摹!薄笆前。鋵嵨覀兪切腋5哪?!”等到我老時,也會這樣和老伴相視而笑么?

47分鐘前
  • 薇羅尼卡
  • 力薦

片中的紀子,好善良美麗的女人,一個完美的日本女人。

51分鐘前
  • 飄?淚染霜林
  • 推薦

返回首頁返回頂部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