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華從中國嘅近代歷史開始講起，再到當(dāng)代嘅兩地社會現(xiàn)狀，始終堅持直斥錯誤，守住良心；估計當(dāng)時嘅在場觀眾喺睇show嘅時候聽到佢（喺咁嘅時勢仲咁勇去）痛斥前者，鼓掌鼓得零舍痛快除咗係因為真?zhèn)S大快人心之外，唔多唔少都有啲末日狂歡嘅「暫時性極樂」喺度。諗?shù)侥囟?，有啲羨慕。

Show 嘅中段響起嘅嗰首充滿「特色」嘅歌，唔知點解，激昂振奮嘅音樂聲反而畀咗我一種平靜嘅感覺——係一種由巨大而沉默嘅恐怖孕育嘅平靜。好震撼，但同時又有啲beyond the Reality嘅藝術(shù)感，又好複雜。

睇度最後，我喺度諗，究竟係幾咁有心又浪漫嘅人先至?xí)ⅰ队颜x天長地久》作為畀自己「救命恩人」嘅道別禮物？如果可以，我好想親耳聽到子華嘅答案。

無論係喺九七定係依家，聰慧而良知未泯嘅人始終過住「如在燼中」嘅生活，再多啲關(guān)懷同責(zé)任感嘅話，就會選擇企出嚟用笑話??嚇同伴開心，就好似黃子華咁，希望獅子山下長大嘅你同我，無論秋前秋後，都可以繼續(xù)過。

1997秋前算賬篇 九七 近來大家覺唔覺得在街上經(jīng)常見到一滴橫額呢寫住一樣嘢，我成日都見到嘅，寫住呢：“全港市民熱烈慶?；貧w”。今晚我趁住尼個機(jī)會同大家做一個測驗?zāi)鼐拖担谧鶈羞呂幌嫡嫦禑崃覒c?；貧w嘅，你拍拍手得嘛……除咗你之外基本上尼度冇香港人。你們聽得明白嗎？可以嗎？……啊這位朋友有問題啊。真系，認(rèn)真滴大家，你真系熱烈慶?；貧w嘅請拍拍手……個阿媽就逼個仔：“拍啦，衰仔，宜家咩時候啊，咁都唔拍”。呵呵，咁樣就叫熱烈啦，大家聽到啦。“全港市民熱烈慶?；貧w”十只字，有八只字系呃人嘅，系得翻“回歸”果兩只字系真嘅各位。但系你唔好睇小回歸尼兩只字啊，單單凈系因為尼兩只字，我知道香港一定會好。因為大家記唔記得最初，回歸唔系叫回歸，最初回歸系叫乜嘢？收翻！最初我地叫做“全港市民熱烈慶祝收翻”。我唔記得收翻幾時變咗做回歸喔，凈系記得呢，吶，收翻嘅意思呢，就系好被動嘎，隔硬來嘎，人地都唔想嘅，系嘛。哇宜家回歸就唔同啦，回歸果種感覺就系好主動嘅，熱切期望，忽然愛國，“全港市民熱烈慶祝回歸，Leon! ”，好興奮嘎，哈。所以我話香港一定會好即系點解呢，大家捻下，吶我地能夠?qū)€咁被動嘅現(xiàn)實原本，宜家轉(zhuǎn)化為一種咁主動嘅歡樂，我地香港人點會唔掂？過咗97你知嗎，香港唔會再有被動嘅嘢出現(xiàn)噶啦，所有嘢都會主動嘎。過咗97，滴債主唔需要追債噶啦，滴債仔自動回歸噶啦；過咗97，冇人比炒魷魚噶啦，一個二個都系“唔系，我自動提早退休喈”；過咗97，冇打劫噶啦，“傻啦，你邊有打劫我喈，即系貧富懸殊，我同你分錢使咁解喈嘛。哎，你做咩，做咩吉我一嘢啊你。吶，流血啦，但系唔緊要，我都捻住去輸血噶啦”；大家知唔知道，過咗97，冇強(qiáng)堿嘎，邊有被動嘅強(qiáng)堿噶喈，“你以為你真系強(qiáng)堿咗我啊，其實你真系幾好嘎，你自己唔知咋”。 系咩？碰！ 我就懷住最后一個希望，打電話翻香港問我媽媽：“媽媽啊，大陸要收翻香港啦，系迷真嘎？”我媽媽用三個字來到答復(fù)我，尼三個字我尼一世人都記得，系我尼世人聽過最瀟灑嘅三個字：“媽媽啊，大陸要收翻香港啦，系唔系啊？”我媽媽話：“系咩？碰！” 福夭 奴才唔敢講，奴才恐怕英國人會親口同老佛爺您講fuck you??！回老佛爺，fxck you乃系洋文，顧名思義乃系福夭，福氣之夭折也。此乃洋人最鄙毒嘅詛咒，一日都系奴才唔好，奴才該死啊老佛爺，老佛爺，奴才fxck you，奴才fxck you?。?！ 兩制 大家知唔知道一國兩制最偉大嘅地方系咩呢？就真系一國兩制最偉大嘅地方，就系距真系承認(rèn)，距自己個制，真系嚇親人。 翻屋企 我記得我頭個十幾廿次車距地翻屋企，距地每一次翻到屋企，都問我一個我唔可以答到嘅問題，你地試下幫我答，每一次翻到屋企距都問我一個問題，就系：“點解尼條路可以翻到屋企嘅？”點答??？讀過哲學(xué)都唔識答啊?！邦~，夠運咯阿媽?！? 社會主義 滴學(xué)生又要求“尊重知識分子”，你明唔明啊，gcd要尊重知識分子系好容易嘅，個問題系，你滴知識分子好聰明嘎嘛，好有知識嘎嘛。一尊重你地嘅時候，滴知識分子就會話：“哎，你地唔應(yīng)該凈系尊重我，你地應(yīng)該尊重曬所有人?！眳蠲约聪倒卧捯簇澪蹎忠鹬?，果200萬黃毓民又要尊重，果滴著住睡衣周街行嘅又要尊重，咁請問，尊尊相重何時了??？你明唔明白我地gcd系最尊重知識分子，但系我地尊重嘅知識分子叫做馬克思，我地全力追求距嘅社會主義，今時今日我地全力推行有中國特色嘅社會主義，換言之，就即系冇社會主義特色嘅社會主義。

黃子華在2016年4月的香港網(wǎng)絡(luò)清談節(jié)目《蕭遙游》中自嘲道：“我江郎才盡很多年了，但起碼還會再做一次棟篤笑?！?

今年7月，黃子華宣布《金盆??口》是人生最后一場棟篤笑，他說和蕭若元想退休的原因差不多，因為認(rèn)為整個大勢是悲觀的，所以能拿出來講的題材也是悲觀的，沒必要讓大家更加不開心，自己也沒力氣把這些消極的事情再用幽默諷刺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

我看過的stand-up comedy非常少，只看過美國的黃阿麗和香港的黃子華，主要因為stand-up雖是娛樂性質(zhì)的表演，但實際上在提出問題甚至輸出觀點，如果只是為了笑一笑解壓，看喜劇便可。一場優(yōu)秀的stand-up不能只讓觀眾發(fā)笑，搞笑只是手段，其目的在于放大現(xiàn)實的荒謬，引觀眾深思；反之，一場只讓觀眾發(fā)笑或只滿足其獵奇心理的stand-up是失敗。

鯨書之前接受康宸瑋的專訪，說電影院是現(xiàn)代的布道場，因為只有電影能讓現(xiàn)代人什么都不做、一起在一個密封的空間坐上2個小時，我認(rèn)為不是所有電影都符合這個比喻，而且電影的表達(dá)形式更加隱晦，有些電影提出的問題和觀點很鮮明，如美國超級英雄系列的電影，討論的是個人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是否就有權(quán)利逾越法律懲治壞人；但有些電影就很隱晦，導(dǎo)致觀眾只看到表面，甚至誤導(dǎo)觀眾。

我覺得stand-up更像一個布道場，但黃子華的棟篤笑又沒有布道那么強(qiáng)硬，他在1997年做完《秋前算賬》之后接受了鏗鏘集的采訪，表明“我當(dāng)然有立場，但立場不是最重要?！八嗟氖浅尸F(xiàn)蒼生百態(tài)，做《秋前算賬》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總結(jié)港人回歸的感情經(jīng)驗，他希望能用棟篤笑記錄這個歷史性時刻，用小市民的身份和角度總結(jié)整個香港社會的情緒和茫然。

“逼不得已我要有個立場，問題是別人不需要同意。但如果他們覺得我說的完全不是他們的生活，我就會有些失望?！?/p>

事實證明，《秋前算賬》句句到位又難得客觀，不憤青，不煽動，只是憂慮。例如說到香港回歸的緣由，黃子華上演了一小段獨腳戲——舞臺燈光變?yōu)榘导t，清朝戲的背景音樂響起，他往地上扔了個坐墊，模仿清朝大臣上朝的模樣甩袖跪下，扮演李鴻章向慈禧稟報租借香港的事情。

老佛爺，好消息啊，關(guān)于香港問題的談判結(jié)果，我們不用割地，只需租借。

雖然紅色的士行走的區(qū)域（香港島、九龍半島），老早就割了給英國，但是綠色的士行走的地方（新界），是租借不是割讓。

關(guān)于租金方面，我們不收英國人完全沒意見，而且不用賠償就當(dāng)收租了。

回老佛爺，租期99年和完全割讓是很大區(qū)別的，假設(shè)我們把香港直接給了英國人，過幾年他們不想要了，可能會強(qiáng)制我們現(xiàn)金收回；如果是租借，我們還可以扣押他們的押金，雖然他們沒付押金。

……

兩分多鐘的小劇場，把當(dāng)年租借香港的緣由用現(xiàn)代人的比喻和語言說明白，每一句話都有笑點，還把”f**k you”轉(zhuǎn)化為“福夭”（廣東話：fuk yiu，音同f**k you），解讀為福壽夭折，做到真正意義上的“信雅達(dá)”，與原意的反差令人忍俊不禁，絕妙啊。

但是嬉皮笑臉地演完這段之后，黃子華拎起坐墊，冷靜地說了句：“這是何等的恥辱。”他可以用喜劇形式把這段歷史演出來，目的主要是讓觀眾有看頭，但實際上并不認(rèn)為這是笑話，其實縱覽黃子華棟篤笑的所有橋段，基本上是這個態(tài)度。

在《蕭遙游》節(jié)目上，他談到1999年與蕭若元結(jié)下的緣分，當(dāng)時蕭若元給了他一條建議：“你的演技太冷了，加點熱度，馬上就會不一樣了?！辈焕⑹抢辖捜粼@句建議一針見血。90年代的黃子華，無論是棟篤笑和演戲，其風(fēng)格和21世紀(jì)后的作品十分不同。

從影視作品來說，在1996年的《人間色相》中，黃子華難得有激情戲，雖然角色設(shè)定是性無能，但是性無能不代表完全沒有快感（吧？），和孫佳君、蔡少芬的纏綿卻淡然無味，不自在和沒感覺寫在臉上（不過個人覺得吻戲還是很誘人的）。

1997年的精裝難兄難弟中飾演的王晶衛(wèi)也是個人色彩很濃，從表情和說話方式都透露著局外人的感覺。

而接受了蕭公子的建議后，黃子華在演技上作了調(diào)整，于是在《男親女愛》中大放異彩，一炮而紅，全城矚目。

不過，這種“清冷”的風(fēng)格到了棟篤笑中，反而是個優(yōu)勢。

個人認(rèn)為，90年代的棟篤笑作品比起21世紀(jì)的作品要好得多，雖然臺風(fēng)也是搞笑幽默的，但因為“清高”仍在，不會刻意低俗去討好觀眾，語氣也是斯文的，沒有扮丑和“猥瑣”。在《秋前算賬》中，黃子華跟觀眾說自己是讀哲學(xué)的，有一兩個人聽了大笑起來，黃子華站在臺上不動，眼珠左右轉(zhuǎn)轉(zhuǎn)，笑著說：“我終于知道什么叫恥笑了?！庇謱W(xué)起李小龍的動作說：“我讀得書少，但我讀的是哲學(xué)?！比珗鲂α诵ΓS子華繼續(xù)講下去。

這一段很妙，雖然他的形象是嬉皮笑臉，但是內(nèi)心其實很敏感，自尊心也很高，沒有這兩個特性，他怎么能做出這么好的棟篤笑？

黃子華2007年在志云飯局里說過，到現(xiàn)在跟觀眾還是打擂臺的狀態(tài)，大部分觀眾是拿他當(dāng)笑話看的，當(dāng)年前女友疑因黃子華和鄭裕玲傳緋聞而吞安眠藥進(jìn)醫(yī)院（當(dāng)然黃子華否認(rèn)這個說法），全城新聞都報道了，而在須根show的即興棟篤笑表演中，竟然還有觀眾對黃子華喊話：“說說女朋友！”他表示當(dāng)時差點哭出來，但是因為在臺上，所以難受也要繼續(xù)表演下去?！霸瓉碛^眾可以這么冷漠?！彼X得很驚奇。

香港文藝界大前輩評論家陸離，在香港電臺（RTHK）制作的訪談紀(jì)錄片《四人行》中談到，她是被黃子華1987年的獨腳戲《戲子》圈粉的，形容這個表演“驚為天人”，雖臺風(fēng)生澀，但這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清”的、境界最高的。

“回歸前的黃子華坐棟篤笑，在臺上問有沒有人知道schizophrenia什么意思？臺下即時有人舉手答：精神分裂癥。因為他的觀眾是大學(xué)教授，專業(yè)人士。

“回歸后黃子華入世了，因為他要開飯，不能只顧那班六、七十歲的觀眾，要吸引那班只玩電腦不寫字、不看書的一群，唯有多唱歌。”

陸離還談到黃子華2012年在“電腦之父圖靈”講座中發(fā)表的8分半演講，說他幾乎回到了奧林匹斯山，是一個神，因為他不需要哄觀眾開心，不需要通俗，只需要說他心中的圖靈?！八峭砗軒?，感覺回到了從前?！闭f到這句，陸離激動到掩面而泣。

為什么會哭？大概是心痛黃子華為了照顧觀眾的感受，花了太多心血在表現(xiàn)形式上，費盡心思把原本嚴(yán)肅悲傷的事情硬要講成笑話，結(jié)果還有許多觀眾沒聽明白，把他當(dāng)真小丑，沒理解到真意，還要曲解其意。

很多人不舍黃子華“??口”（收咪），但他表示只是不做棟篤笑了，電影、舞臺劇還是想繼續(xù)參與的?！艾F(xiàn)在做不出來很滑稽的東西來，但想做一些高級點的幽默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