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訪蘇絲黃的世界

李歐梵(20070216)

去年到澳門講學，以「電影與文學」為題，談如何把小說搬上銀幕。一時心血來潮，用了一部較通俗的小說和影片「蘇絲黃的世界」（TheWorldofSuzieWong）為範例之一，不料大受歡迎。甚至有一位女聽眾事後對我說：「香港有一個蘇絲黃，怎麼澳門甚麼也沒有？」我聽後不禁大驚失色，蘇絲黃代表的是灣仔的酒吧世界，這能算是香港嗎？也許當年韓戰(zhàn)和越戰(zhàn)時期的美國大兵心目中的香港確是如此，香港只不過是一個「Ｒ＆Ｒ」（休假與娛樂）的場所而已，扮演的是白人眼中的東方妓女角色，這不是對香港形象的絕大侮辱嗎？

然而李察梅臣（RichardMason）所著的這本小說的確轟動一時，1957年出版後，曾被改編為舞臺劇，在紐約和倫敦上演。有一個英國人JohnHoskin幼時在倫敦看過後，對蘇絲黃念念不忘，廿年後竟然親自找上門來了，到了香港灣仔，在各酒吧流連，到處尋找蘇絲黃的影子，竟然和一個中年吧女交上朋友，向她租了一間屋住，事後還寫了一篇情文並茂的文章「IfYouKnewSuzie」（「如果你知道蘇絲」，收入「Travelers'TalesGuides：HongKong」一書）。他的經(jīng)驗，其實是故意仿效當年李察梅臣的經(jīng)驗，只不過本末倒置罷了。

梅臣在此之前只寫過一本暢銷小說，根據(jù)他在倫敦「亞非學院」讀書的背景，想入非非，把個日本女教師化為他小說中的情人，當然以悲劇收場，有前車之鑒──「蝴蝶夫人」──殉情在先，他豈敢越規(guī)？後來這本小說──「TheWindCannotRead」竟然被大導演大衛(wèi)連（DavidLean）看上了，將之搬上銀幕，由狄克保嘉主演，梅臣也變成了電影編劇家，為蘭克公司寫了幾個劇本。他於1956年到了香港，目的是為他的下一部小說找尋靈感，可能也為下一部電影打算。

根據(jù)他本書前面的自述（我剛在坊間買到重印本），他從九龍乘渡輪到灣仔碼頭，朋友介紹他入住當年還是臨海的六國飯店：「其時還是一個妓女拉客的好去處」（小說中成了「南國酒店」，現(xiàn)在當然不同了），「第一晚我到樓下吃碗炒飯，看到這些女郎，才發(fā)現(xiàn)這幾乎是一家妓院，我大為興奮，」梅臣75歲時回億如是說?！肝蚁?，這太妙了，我找到了！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可以寫這本書，簡直難以置信，像是上帝的恩賜。」看來跡近神話，至少有點誇張，多年後的回憶往往如此，把自己變成小說中的英雄。

文學上的典型

梅臣在小說中的「自我」是一個英國業(yè)餘畫家，名叫羅拔．婁麥士（RobertLomax），在影片中由威廉荷頓飾演，形象更瀟灑，英國人也變成了美國人。然而香港當年還是英國殖民地，影片中的美國畫家是否保持了一點距離，不完全是殖民主子和被殖民者的關(guān)係？或是為了要遷就當時的美國觀眾和美國大兵？婁麥士在書中是第一人稱，說的是一口標準英語，所用的敘述語言也平淡無奇，只不過把香港的各種細節(jié)交待得十分清楚而已。

論者認為他描寫得最傳神的還是酒吧女郎──特別是蘇絲黃──的口語。白人作家寫華人，往往善用「洋徑濱」英語（PidginEnglish），中國知識分子往往引以為恥，只有林語堂寫過一篇妙文，為洋徑濱英語辯護，認為簡潔明朗。他當然沒有提到本書開頭蘇絲黃的名句：當婁麥士在渡輪上向她搭訕時，她衝口而出：'Notalk'──「不說」，也許就是廣東話的「唔好講」或「唔想同你講！」這句「銘言」，成了後來「蘇絲黃影迷俱樂部」的代名稱──「唔好講俱樂部」。其實在小說中梅臣描寫的是蘇絲黃嗑瓜子，婁麥士搭訕的第一句是：浮了一點，西方人看中國，都免不了輕浮，不夠深入，這也是這本小說的最大缺點。也許蘇絲黃只是一個酒吧女，所以梅臣不必費神寫甚麼中西文化心理的衝突。

雖然是實地取材，我讀來卻覺得蘇絲黃這個「弱女子」還是脫不了文學上的典型！心地善良又一往情深的妓女，在西方文學上真是比比皆是，遠的不說，「茶花女」就是一例。前面提到，梅臣當年學過日本，當然不會不知道「蝴蝶夫人」。這還不夠，因為在本書第三章作者就借另一個稍有知識的妓女Gwenny（在影片中她還戴上眼鏡，儼然像是一個中學教師）之口說：「我從來沒有見過甚麼藝術(shù)家，不過有一次在樂聲戲院看過一部電影，美得很，他也是酒吧間的畫家，但是個侏儒。」婁麥士接著道：「我猜他就是Toulouse-Lautrec」，那部電影不用說就是荷西法拉主演、尊休士頓導演的「紅磨坊」（MoulinRouge,1952，近年又重拍為歌舞片版）。其實尚不止此，梅臣的「文學細胞」還令他提到另一部來頭更大的影片──「Cabaret」，原著是依舍伍（ChristopherIsherwood）的兩部中篇小說：「柏林故事」和「我是一個攝影機」，而這位名家的同情戀情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現(xiàn)代詩人奧登（W.H.Auden），梅臣自稱當年在學校念書時曾拜他為師，這一段文學因緣倒使我對梅臣肅然起敬，即使他自己往臉上貼金，我也會原諒他。

為「鬼佬」寫的「異國情調(diào)」

問題是：「紅磨坊」和「Cabaret」都有「時代背景」，後者是三十年代初的柏林，其頹廢藝術(shù)，在納粹黨興起前夕大放光彩，所以柏林才使得依舍伍著迷，他在小說中更是夫子自道（影片中的男主角同性戀取向當然被掩蓋了）。相較之下，「蘇絲黃的世界」背後的「大時代」又是甚麼？冷戰(zhàn)時期──從韓戰(zhàn)到越戰(zhàn)的香港，本來可以大書特書，可惜此書盡付闕如。梅臣和韓素音一樣，只顧寫愛情如何燦爛，卻忘了寫戰(zhàn)爭，她那部「生死戀」（影片又是由荷頓主演）最感人之處──也是韓素音的真實經(jīng)驗──就是那位新聞記者已在韓戰(zhàn)中被炸死，但因為戰(zhàn)地郵政慢，他寫的情書卻一封封地在死後寄到香港，誰看了不會肝腸寸斷？

然而在「蘇絲黃的世界」中只有她的一個私生子死在貧民窟的風災之中，地點是否在調(diào)景嶺？小說我還沒有看完，就急急看電影，這一場戲，看來真實，可能還是在影棚中拍的，我並不覺得感動。既然小說和影片中的男主角是一個畫家，他是否較新聞記者更敏感？或感受更深刻？在小說第三部第一章中，梅臣寫蘇絲黃在孩子死後如何用紙錢送葬的細節(jié)，著墨多在本地風俗習慣，焦點全在蘇絲黃，幾乎不提敘事者本人的感覺，香港本地的讀者看了也不會覺得新奇，這「異國情調(diào)」全是為「鬼佬」寫的。然而為甚麼我這個「半個香港人」看完電影後依然感慨萬千？而且覺得比小說更精彩？

我想原因有二：一是關(guān)南施（NancyKwan原名關(guān)家倩）的造型和演技實在出色，這位會跳芭蕾舞的演員真把蘇絲黃演活了，她穿的是甚麼旗袍我竟然沒有留意。對我而言，更重要的原因是全片開頭十分鐘的實景：五十年代末的維港輪渡（現(xiàn)在連天星碼頭也要拆遷了），男主角下船後在中環(huán)向警察問路（原來當年的皇后像廣場是那麼「古典」），當然還有灣仔的街市。

歷史上的真實形象

影評人羅卡說：此片的灣仔外景也取自荷李活道和石板街，但那一場街頭賣菜小販的活生生形象（還有一個玩蛇的男人）應該是在灣仔！澳門的一位老香港聽眾告訴我：這就是當年的「鵝頸橋」，在灣仔東的堅拿道。看了這一場「過場戲」──婁麥士經(jīng)過這條街去找旅館，在原著中全無此景──令我大發(fā)懷古之幽思，這條街仍在，叫寶靈頓道，上周日我特別去重遊一遍，但已面目全非，背後是條高速公路，大煞風景。

另一場令我難忘的場面是婁麥士訂了房間，被帶上房頂陽臺。他真像個巴黎的閣樓畫家，但看到的不是蒙馬特或艾菲爾鐵塔，而是對街的唐樓，在他俯視之下，唐樓上難民住的簡陋茅屋一覽無遺，而且還有小孩子在臺上嬉戲。太美了！即使是導演（RichardQuine）的場景調(diào)度，也令我感慨萬千，不禁想到小思女士所描述的她的童年世界──她也住在菲林明道的一座唐樓上，幾幢樓連在一起，小孩子可以穿堂跑來跑去。我和小思年齡相彷，當年隨家流亡到臺灣新竹，還不是也窮得不像樣子？二十多家人只有一個公共廁所（茅坑），數(shù)家合用一間竹子搭的廚房，我們那群野孩子伏在地上打彈子，在路旁小溪中抓泥鰍……，大家當年都是難民，而這個歷史上的真實形象反而被好萊塢的一部娛樂片保留了下來，能不令我感嘆？

然而，影片中的畫家在陽臺上依然可以轉(zhuǎn)頭看見美麗的維多利亞港，這個白人依然居高臨下，就好像住在山頂上一樣，在有意無意之間依然表現(xiàn)了另一種優(yōu)越感。不知道那幾個在下面陽臺上嬉戲的孩子心裡想的是甚麼？

<<中時副刊> >

電影名字實在太貼切?。。。。。。。。。。。。?！
從一開始，蘇絲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開始的她看起來高傲而俏皮，如若不是后來的遇見真的會以為她就是那么一個人。
因為她真的是這么一個人，她那么強烈地相信自己----身體，靈魂和夢想是分開的，不是嘛。
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被命運所迫而不得不干一些不得以的事情是我們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但是很少有人像蘇絲這樣清醒地認識自己，并且默默堅持著。得意近乎高傲地堅持著。

所以我一直和她一樣，很喜歡她的這個世界。

不知道當時拍這部電影的時候，有沒有刻意丑化當時婦女的形象，總之看的時候覺得，真的那個時候有這么夸張么，街上隨處可見prostitute，熱情地哀求地招手甚至是類似無賴地爭搶客人。
但是我覺得酒吧里的那些女孩子其實和蘇絲一樣，內(nèi)心還是保持著自己的一個干凈不受污染的小世界。不然怎么能堅持下去呢。

【這又說到另外一個話題了。所以其實路人也沒有那么不堪的吧。只是我們了解得比較少而已。其實每一個人不管表面看起來多么討厭，總有致命的閃光點，總有人看得見。所以我也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要太以貌取人，深入接觸之后才下判斷，事實證明這樣給我自己帶來更多快樂?！?br>
但是要明白當時取景的地點是在灣仔，著名紅燈區(qū)所以即使是這樣的現(xiàn)象也不足為奇。所以也不要太失望。

前不久就看了Shanghai Express（上海列車）， 這兩部同屬Doc Yang推薦，主題都差不多，只是時間和地點不一樣。上海列車是講述1930年代在內(nèi)地大城市的故事，這部是1960香港，當時英國殖民地的故事。兩部片都旨在還原一個當時的中國，尤為突出的是當時的女性形象。個人覺得，與上海列車相比，這部片的基調(diào)比較活潑，也更加貼近生活。片中蘇絲俏皮而有個性，勇敢表達自己的感情，有夢想有追求，而且作為一個中國女人的形象也是很鮮明---賢惠勤快，以丈夫為榮（近乎奴性地遵從，甚至挨打都很自豪），愛炫耀，充滿著母性光輝。

最喜歡的一段是蘇絲跟男主一起乘船去酒家的場景。蘇絲熟絡地跟每一艘經(jīng)過的小船打招呼，對新鮮的事物興奮不已，當時小漁村的山水與天地融為一體，人的倒影不分等級長相都一樣清新透明，民風淳樸生機勃勃，一派喧鬧的溫馨畫面。尤其是配樂啊……好中國風啊~
還有一段就是男主爬上天臺俯瞰香港的畫面，也是很溫馨的家常美。孩子在擁擠的曬滿衣服被單和干貨的空地上玩鬧，那時候他們不知道貧窮富裕是什么差別，沒有想過長大會怎樣，一切都是仿佛到永遠的靜好。

盡管還是要承認，當時的中國是有多貧窮。
一個小小的香港居然有300萬人。最后被大雨沖垮的山上一群一群人往下跑的場景很心酸，比看到艱難做工維持生計的人還要心酸。（不過熒幕里的永遠沒有現(xiàn)實中遇到的那種有催淚的力量。）每每看到就覺得很無力，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改變什么。不知道怎樣。
于是只好安慰自己，你就不要自作多情啦。說不定人家有一個可愛的女兒，說不定有個聰明的兒子，說不定有個簡陋卻幸福的小家庭在等候著他收工回家，說不定人家還挺滿足呢，說不定……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

盡管貧窮，卻充滿著人情味。淳樸的民風。
現(xiàn)在的情況，我就沒資格去評論也不想評論了。

噢我好像忽略了一個人。男主對吧。
為什么要忽略他呢因為我覺得他根本不重要。盡管他放棄自己的職業(yè)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是個很有才的畫家。
不過他的出現(xiàn)僅僅是為了襯托蘇絲的美她的愛她的性格她的世界的驚艷。
他其實最開始和所有人都一樣，看不起蘇絲------出身問題。
他其實有過猶豫，偏心。盡管最后他還是被真愛戰(zhàn)勝了。
他和本和當時的那些水手一樣，對中國女性抱有強烈而膚淺地偏見。不付出真心只當做游戲。就像Doc Yang提到的另外一部電影“嬌花濺淚”一樣，中國女人付出真心和信任，結(jié)果只能被外國男人欺騙，最后被拋棄。
其實不怪他們，因為當時的女性群體就是這么一個形象。只是我們不應該被大眾思想和表面蒙蔽而拒絕內(nèi)心。 所以最后男主還是勇敢地承認了自己的感情。鼓掌。！?。〃r(╯▽╰)╭

其實看到后面真的很怕是個悲劇收場，于是眼巴巴地看著進度條，嗯到結(jié)尾了太好的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變故了懸著的心兒才放了下來~

所以在這部外國拍的片里，中國的女性終于得到了幸福XD

鼓掌?。。。。。。。。。。?！

看這部電影,還是VCD.

類似黑白的片子.

看著一個不可能的愛情故事.

看著蘇絲黃無法放棄的眼神和行為.

蘇絲黃原來以為自己可以無所謂, 當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那個畫家之后,真性情的流露. 讓人看了心酸.

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妓女. 當真感情出現(xiàn), 她不可抑制的跟著感情一同前行.

而當畫家也終于愛上了她(我覺得這個是電影的虛構(gòu)).影片我覺得還算是完美. 不過即使是悲劇, 對蘇絲黃來說, 也是幸運的.

整部影片看完的感覺是心酸,尤其是蘇絲黃在展示畫家對她的愛的時候.她不知道將來,不知道未來, 用自己的真性情的流露, 享受著這種虛假安慰帶來的幸福.

當愛上了畫家, 她不再和其他男人上床.

也許, 這才是安心, 別去管將來,別去管一切. 讓自己享受吧. 蘇絲黃貌似敢愛敢恨的性格,其實,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真的是讓人落淚的一部戲劇

北京有家酒吧也叫Suzie Wong，中文“蘇茜黃”。去年北京，朋友介紹，誤打誤撞的就進去坐了片刻。環(huán)境和音樂都不如這個店名吸引我，上網(wǎng)google，于是便知道了The world of Suzie Wong.

一直認為鮮少有西方人可以深刻理解中國文化，即有少數(shù)較為突出者也一定不是作曲家。于是就有了一系列不土不洋的配樂，說好聽點是水墨東方遇見華麗歐西，好聽亦蹩腳的叫人發(fā)笑，正如這部電影一樣，好看卻又些不倫不類。

據(jù)說每個西方男人心中都有一個東方的蘇絲黃，但其實蘇絲黃一點也不東方。中英混血，深受殖民文化影響，她的英文也比她的中文好上許多。要不也不會讓人反反復復的聽都聽不懂她的cloud song到底在唱些什么。不過，劇中的關(guān)南施還是驚艷的猶如東方的赫本，只可惜The world of Suzie Wong不過是另一部蒂凡尼的早餐。

The World of Suzie Wong, directed by Richard Quine, depicts a intercultural romance between a Caucasian male, Robert Lomax, and an Asian female, Suzie Wong. Though it serves as a way to reconcile the racial barrier between America and Asia in order to address America’s liberal attitude toward rac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obert and Suzie is somehow “unequal”, that built upon the inferior of famine and the superior of western patriarchal power.

Suzie is sexual arousing and exotic, but pure in the inner side. She grew up without love, and she can’t read or write. The harsh environment in Hong Kong at that time forced Suzie to be a prostitute to make a living. She is sexual arousing and exotic, but pure in the inner side. She serves as the “weaker sex” waiting for a male hero to rescue. Robert, an artist seeking for himself in Hong Kong, presents the western masculine power that ready to save the inferior one. Robert, does not care Suzie’s inferior job and the fact that she had an illegitimate baby, protected her from the sailor and the drunk Ben. The relationship is bound as the salvation by Robert is succeed, both physically and morally. However, when Suzie is trying to help Robert with her own savings, which seriously threatened Robert’s the dominant western male position. In addition to this, Robert brutally stripped off Suzie’s clothes when Suzie appearing in a western clothing. Suzie’s attempts to assimilate to the western world represents her potential independence, which is unacceptable by Robert.
  
As Robert represents the American superior role during the Cold War period, Suzie stands for the passive Asian female. The World of Suzie Wong revolves around a trance-racial romance, but it delivers the idea that the western world, especially America, has the supremacy to save the “wea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