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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影評
1 ) 第一個故事《黑發(fā)》，改編自小泉八云短篇小說《和解》
摘自《怪談·奇譚》
從前，京都曾有位年輕的武士，因所侍奉的主公家道敗落而困于生計，窮愁潦倒，最終迫于無奈，只好離家遠走，去往一處偏遠之地，在當?shù)貒氐拈T下做了家臣。離京之前，武士休掉了發(fā)妻—雖說發(fā)妻賢淑貌美，但他心中盤算，若能再結(jié)一門好親，說不定可以憑此出人頭地，遂另娶了一位出身高貴的女子，攜著新妻上任去了。
一切皆因他年輕草率，為生活的艱辛困頓迷失了心智，不解真情的可貴。雖說輕易便拋棄了發(fā)妻，可再娶的一門親卻并不如意。后妻性情自私乖戾，使他不禁懷念起往昔在京都的歲月，且終于幡然醒悟：自己內(nèi)心眷戀的仍是前妻，對后妻卻無論如何生不出這般愛意。他深覺自己委實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愧疚之情最終化作痛悔之念，纏繞心頭，無有一日釋懷。他再憶起被自己狠心置于不顧的前妻：那溫柔的話語、美麗的笑靨、優(yōu)雅可愛的舉止，以及無可挑剔的耐心包容……都始終在他腦海揮之不去。時常，他會夢到坐在織機前的妻子，生計窮困的日子里，她不舍晝夜地辛勤忙碌，幫補家計；自己絕情棄她而去后，妻子則獨坐在 家徒四壁的小屋中，掩面泣涕，淚濕雙袖。日間，他在國守府上奉職，也時時記掛著前妻：“不知她如今靠什么過活？每日做些什么？”如此憂慮的同時，又會在心里自我安慰：“別擔心，她是絕不可能改嫁他人的，如若我回頭，她一定會原諒與我?！蔽涫堪迪聸Q心，要趕回京都去，盡快找到前妻，乞求她的寬恕，并把她帶回自己身邊，以一個男人所能做到的一切來設(shè)法補償?？上?，左思右想間，日子便已匆匆逝去。
終于，國守府上的任期已滿，曾經(jīng)職責在身的武士，回復(fù)了自由。
“好，如今我要回到心愛的人身邊去了！”他心意已決，“當年那樣拋下她，何其殘忍，又是何等糊涂??！”
幸而他與后妻之間并無孩兒拖累，于是他休掉后妻，將其送回娘家，而后便匆匆忙忙趕回了京都。人至京城，連衣服也未及換下，就徑直往昔日的舊家奔去。
待武士趕到昔日舊家所在的街道時，夜色已深。此日正當九月初十，四周冷寂無聲，幽靜好似墳場。不過一輪皎月照亮了四下，武士很快便找到了舊家。老屋已然破敗，檐頭長滿了衰草。他敲敲木窗，里面無人應(yīng)聲，轉(zhuǎn)而發(fā)覺門內(nèi)沒有上閂，舉手一推，便開了，遂抬腳跨入屋內(nèi)。眼前一間正廳，空空蕩蕩，地上連榻榻米也沒鋪，冷風(fēng)自地板縫颼颼灌進來；壁龕的墻壁裂痕叢生，月光穿過斑駁朽蝕的木板隙照進室內(nèi)。其他的房間逐個看過，亦同樣一派蕭索，不見絲毫有人居住的氣息。盡管如此，武士想起家中最里面還有一間小屋，是妻子平素常待的地方，不妨過去瞧上一眼。當他來到小屋的幛子前，發(fā)覺里面燈影搖曳，不由心中一寬，趕緊拉開紙門，但見前妻正借著燈燭的微光在縫補衣裳，不禁欣喜地叫出聲來。前妻抬眼望來，與他四目相投的一剎那，也綻出了喜悅的笑容，向他殷殷詢問：“你何時回的京 都？瞧這屋里黑燈瞎火的，你倒也能找到我呢，竟然知道我在這里……”
歲月經(jīng)年，妻子卻音容未改，依舊年輕美麗，保留著他記憶之中最心愛的模樣。而她那甜美的嗓音，因驚喜而微微顫抖，更勝過任何記憶，宛如樂聲婉轉(zhuǎn)。
武士心花怒放，在妻子身旁坐下，將闊別之后的歷歷種種，向她細說從頭—他懺悔自己的自私冷酷，敘說失去妻子后的苦楚與無盡思慕，以及多年來曾如何反復(fù)思量，希望有朝一日能補償自己的過錯……武士一面傾訴，一面溫存輕撫著妻子，再三乞求她的饒恕。
聽他如此愧悔，前妻亦如他所望，深情款款地答道：“請夫君莫再一味自責，亦不必為我憂心煩惱。你想錯了，其實打從當初，我就深覺自己不配做你的妻子，心知你離我而去，皆是為窮困所迫。當年我倆在一起時，你待我體貼親厚。你離去后，我也依然祈求你能幸福安樂。至于說補償，就算你曾有什么過失，如今肯回到我的身邊來，已足夠補償了。世間再無比重逢更大的喜樂，哪怕只是短短一瞬的相聚……”“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武士不由失笑，呵呵樂道，“不不不，應(yīng)當說‘七生七世長相廝守’。若是娘子不嫌棄的話，我愿與你從此相伴，永永遠遠，再不分離?，F(xiàn)今我手頭有了財產(chǎn)和謀生的門路，不會再為窮困所苦，明日我便將家什物品全都運過來，再請幾個下人服侍你，咱們合力把這個家重新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至于今晚……”武士滿懷歉意地說道，“今晚已經(jīng)夜深，我又為了盡早見到你，告訴你這些話，所以連衣裳都沒換就趕了過來……”
聽武士如此說，前妻甚為欣慰，便也將夫君離去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一件件講給他聽，至于自己遭遇的悲苦，卻絕口未提，以微笑掩飾了過去。兩人一直敘話到深夜，而后，前妻便領(lǐng)著武士來到朝南一間稍微溫暖的屋內(nèi)，這里是兩人當年洞房花燭的地方。
妻子開始鋪床時，武士問道：“這個家里也沒有人幫你打點家務(wù)嗎？”
“沒有呢。”前妻朗然一笑，“家里可沒有這個寬裕。我一直獨居至今。”
“明天就會有一群下人供你使喚了?！蔽涫康?，“都是能干的仆傭，你需要什么，應(yīng)有盡有，全給你置辦妥當。”
兩人躺下之后，許久不曾入睡，相互有太多話想要傾吐，從過去談到現(xiàn)在，又談到將來，直至東方天色泛白，才在不知不覺間合上雙眼，沉入睡夢。
待武士一覺醒來，只見白花花的陽光自窗欞灑落屋內(nèi)，又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剝蝕腐朽的地板上，不由心中疑惑：莫非眼前一切只是場夢？但他轉(zhuǎn)念又想：不，不像是夢，妻子明明還在身邊熟睡……他俯身過去，向旁邊的女人一看，卻嚇得失聲大叫。躺在眼前的女人，沒有臉，只是一具殮布纏裹的尸骸，且早已腐朽，除了幾綹凌亂披拂的黑發(fā)和一架骷髏，幾乎沒有一絲皮肉。
武士嚇得毛骨悚然，渾身戰(zhàn)栗著，在陽光中緩緩坐起。然而，徹骨如冰的驚懼與寒意，卻漸漸化成了無法承受的絕望和酷烈的痛楚。盡管如此，他心中仍糾結(jié)著一縷疑念，這念頭嘲笑著他，如陰影盤桓不去。于是，他便扮作對附近一帶不甚熟識的模樣，向街坊路人打聽前妻的居所。
“那間屋子啊，早就沒人住了。”路人答道，“那家的主人是個武士。幾年前，他休掉發(fā)妻，另娶了別的女人，離開了京都。發(fā)妻傷心欲絕，不久就病倒了?？蓱z她孤苦伶仃，在京都舉目無親，身邊連個照料的人也沒有，終于在那年的秋天過世了。日子嘛，好像就是九月初十……”
2 ) 雖不恐怖，卻很奇幻
我本是一個港片迷，很少看外國電影，這部電影還是同學(xué)推薦，然后我看了一下豆瓣評分感覺應(yīng)該不錯，于是就看了，看了感覺真是一部很精彩的電影。電影由四個片段組成，各故事都有原著。
故事一就讓我沉迷其中。武士為追求利祿而拋棄溫柔賢惠的妻子，然后新生活并沒有讓他感到快樂，反而每天都在想念妻子。于是他決定回到以前的生活。回去后見到妻子，二人開始深情的對話。武士說出了自己心里的愧疚，并向妻子道歉，妻子也說自己忘掉了過去的悲痛。而第二天武士醒來發(fā)現(xiàn)妻子變成一具骷髏，妻子的黑發(fā)(妻子的悲痛與仇恨寄寓其中)最終害死了武士。
三野吉和一老人一次遭大雪吹襲被困。不久雪女出現(xiàn)吸干了老人的血，但由于三野吉年輕，雪女放了他并要求他不要說出去所看見的一切，不然便殺了他，說完便離開。三野吉也得了一場病，病好后，一次工作回家遇到一女子，于是帶她回家，并與她結(jié)婚。二人結(jié)婚后生活一直很好，還生了幾個孩子。一天，三野吉看見妻子想到了之前與雪女的事并講給了妻子，殊不知妻子竟就是雪女。雪女本想殺了三野吉，但看在孩子的份上，又留了三野吉的命，并要求他照顧好孩子，不然就殺了他。雪女穿門而出，三野吉追出去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留下了眼淚。
這個故事時間應(yīng)該是最長的。芳一是一個瞎子，一日被神秘人帶去為平家鬼魂彈琵琶。之后每天亦是如此，法師見他每天晚上都出去，第二天早上才回來，而且尸體顯得十分虛弱，問他他只是說想起有事還沒有做。一天雨夜芳一又一次被帶去，法師也叫人跟蹤，發(fā)現(xiàn)真相后帶走芳一并和他道出真相。為保護芳一，法師和曇介在他身上寫經(jīng)文，卻忘了在耳朵上寫，晚上耳朵被鬼魂拿去，但性命倒是保住了。不久皇上想聽芳一彈琵琶，曇介建議他不要去，而芳一卻說：“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仍要彈琵琶?！狈家灰惨蚪o皇上彈琵琶而發(fā)財。
這個故事可以說是該電影中最奇幻的一段。開頭說一位作家寫了一本沒有結(jié)局的小說，至于原因也不清楚。小說內(nèi)容大致為：有個武官叫關(guān)內(nèi)，出巡途中飲茶，總有一個武士面容浮現(xiàn)在茶碗中，倒掉多次依然還在，于是他在猶疑間喝完茶水。晚上，在重兵把守的兵營中，這位武士來到了關(guān)內(nèi)面前。經(jīng)過一段對話，關(guān)內(nèi)捅了武士一刀，武士帶傷逃跑。次日，來了三個武士的侍從，關(guān)內(nèi)想用長槍戳死他們，他們遁入墻里不見。關(guān)內(nèi)戳了又戳，最終戳到他們?nèi)齻€，本以為成功了，但他們?nèi)齻€又突然閃現(xiàn)，關(guān)內(nèi)瘋笑起來。然后故事便沒有結(jié)局，作家的出版商去作家家中找作家沒有找到，卻在一個缸中看見作家的倒影。
以上是我對整部電影的概括，可能會有不當之處，還望原諒。
總體上說這部電影還不錯，1964年就有如此的水平。結(jié)構(gòu)嚴謹，布局深入，引人入勝。技法上超一流，開場彩墨入水溶化前詭妙能樂乍起，布景下油畫般鄉(xiāng)下的夕陽美景，舞臺背景下水上戰(zhàn)爭的悲壯和與壁畫的巧妙結(jié)合。
3 ) 在形成印象之前……
然而問題也就在于，這種小品化的電影，難以透過膠片的空隙形成整體上的和諧氛圍。 就是說，它還停留在尚未形成印象的階段——那些帶有意蘊的畫面組合而成的場景，并未能掙脫故事（敘事）的內(nèi)容，它回旋于敘事的內(nèi)在之中，訴諸于情感力量，以期達到“恐怖”怪談的目的。然而，如此一來，它也就把恐怖本身給限定在故事之內(nèi)而不是推延到恐懼的形式上。相對于希區(qū)柯克對懸疑的形式化的處理手法，本片仍力有不及——雖然說它提供了一個很美好的恐怖故事；調(diào)動起了情感，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沒有更進一步的發(fā)揮。
在鏡頭語言上，過于一般化的傳統(tǒng)手法，在這一需要強力表現(xiàn)的題材上，毫無可以稱道的地方。這，又從另一側(cè)面，限制了對恐懼情感發(fā)揮出更大力量的余地。中，而不適。
綜合看來，打三星對小林來說，恰如其分。
4 ) [怪談]，及一些花絮
文_發(fā)不沾霓 1965年11月，小林正樹的［怪談］在美國上映。此前的18屆戛納電影節(jié)上，該片剛剛摘得評審團特別獎，但美利堅的觀眾們可不管這些，他們認為它“太慢太無聊”。比起鏡頭考究、古韻繚繞的［怪談］，他們更鐘愛同樣是日本出品卻更為“緊張刺激”的［哥斯拉］。然而更為諷刺的是，即便如此，［怪談］在國外的票房成績?nèi)耘f要好于日本國內(nèi)。當時的一些日本評論文章直接批評“雪女”里漂浮在空中的瞳孔——“那是什么玩意兒？”可實際上，這讓日本評論界如鯁在喉的超現(xiàn)實布景，早在希區(qū)柯克的［愛德華大夫］里就已出現(xiàn)，而且更為天馬行空（薩爾瓦多·達利是那部影片的美術(shù)設(shè)計）。超現(xiàn)實的布景也成了［怪談］得以流傳至今的招牌。 據(jù)當時的副導(dǎo)演小笠原所說，小林正樹為拍攝［怪談］，研習(xí)了大量日本和西方畫家的畫作，以期制作出別具一格的壯美布景?？蛇@布景制作的過程之艱難，恐怕在日本電影史上也極為罕見。在當時的日本，沒有能滿足電影拍攝所需的攝影棚，所以小林正樹只好帶著助手們到處尋覓合適的拍攝場所。最終，他們在京都的宇治市找了一個長1000米、寬80米的倉庫，作為［怪談］的“拍攝基地”?？催^［怪談］的人，一定會記得“雪女”里的紫瞳與紅唇，和“無耳芳一”里的“壇之浦海戰(zhàn)”。那可都是演員在實打?qū)嵉牟季爸型瓿傻?，沒有半點兒電腦特效。為達到預(yù)期的畫面效果，攝制組人員架起一張巨型畫布，在那上面進行“超現(xiàn)實的創(chuàng)作”。除此之外，打光的工作也不輕松，因為畫布太高，需要先搭建腳手架，并且把燈光駕到非常高的地方才行，燈光組的人當真是“用生命在打光”。當時的東寶對于預(yù)算壓得很緊，小林正樹每拍完一個故事才能領(lǐng)取3000萬日元的經(jīng)費。但光是排練時用的干冰，每天就要耗費30萬，同時還要支付演員的高昂片酬，以這種往熊熊烈火里扔錢的節(jié)奏，區(qū)區(qū)幾千萬怎么夠花。所以，在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小林一度認為“這部電影我們永遠也拍不完了”。拍到“無耳芳一”琵琶彈唱的那個場景時，劇組終于山窮水盡，“連一個銅板都不?！?。最后，小林正樹只好打電話向自己的恩師木下惠介求助，問他借了5000萬救急，這才勉強完成了拍攝。 ［怪談］的原作，出自日本明治時期的作家小泉八云之手。［怪談］便是從這本“日本的《聊齋志異》”中擷取了四個小故事，一舉改編而成。幾個主要角色：武士、樵夫、雪女、和尚……皆為日本民間故事里的典型。而且這四個故事都能拍出讓人印象深刻的“電影感”——在榻榻米上爬行的黑發(fā)；吸食男性靈魂的雪女；渾身紋滿漢字的芳一；茶碗中那張陰森可怖的笑臉。而這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四個故事，實際上也有著共同之處——承諾?！昂诎l(fā)”中違背婚約的武士；“雪女”里未能守住秘密的樵夫；“無耳芳一”里始終如一的盲僧芳一；還有“茶碗中”沒能如約寫完故事的作家。這些主人公，最終也都得到了“相應(yīng)的報應(yīng)”。這個理念來自于編劇水木洋子。這位寫過［來日再相逢］、［浮云］等片的編劇和小林正樹一樣，是一位和平主義者，但她卻不似后者那般充滿悲觀和絕望。她認為［怪談］這部影片的主題，關(guān)乎人對自然的愛與恨，她相信大自然是遵循著某種類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法則運作的。 雖說打著恐怖片的招牌，可［怪談］并不“嚇人”，重口味的畫面也基本沒有。小林正樹并非不懂得“如何讓人不適”，要知道，當年［切腹］在戛納上映時，還有觀眾因為“血腥的黑白畫面”而惶然離場呢。［怪談］的恐懼來自場景的凄涼，來自角色的癡怨，一如愛上樵夫卻最終不得不離去的雪女，或是沉醉于芳一彈唱中的不甘的戰(zhàn)魂。電影以推鏡頭的方式來凝望人物的背影?！昂诎l(fā)”里的妻子，矗立在大門前目送遠去的丈夫，縱然沒有表情的正面特寫，也能感受到她的心如死灰。而“雪女”里，對雪女背影的端詳，則側(cè)重于展示她的妖魅和危險，順帶一提，雪女這個角色以及電影對其進行的仰拍的打光，都像極了美國黑色電影里的那類蛇蝎美人。至于“無耳芳一”赴約“殿堂”進行彈唱的橋段里，鏡頭隨著人物步上石階，緩慢地跟隨，直至窺見魂靈們的全貌，猶如一雙眼睛向那些無助的眾生投去憐憫的目光。此外，無論是浮世繪和能劇的電影化表達，還是全片充滿古意的民俗配樂，都為影片賦予了獨一無二的日本風(fēng)味。 ［怪談］的出現(xiàn)，影響了后世日本的一大批“怪談”類影視劇，比如耳熟能詳?shù)摹妒澜缙婷钗镎Z》，又如中田秀夫的［午夜兇鈴］。就連好萊塢也從［怪談］這里偷師不少，最有名的一個案例，是［蠻王柯南］，導(dǎo)演表示自己從“無耳芳一”念咒誦經(jīng)段落里獲得了靈感，于是他在柯南的身上畫上了各種神符，以此來抵御邪靈。 從早期的［黑河］到［東京審判］，小林正樹始終孜孜不倦地表達著他那些宏大的主題：理想主義的潰敗、社會與政治的寓言、強烈的反戰(zhàn)情緒。人們看慣了他鏡頭下那些被強權(quán)和腐敗蹂躪的主人公，跌進無法逃離的深淵，就像［切腹］的結(jié)尾，一夫當關(guān)的仲代達矢最終也只有倒下。這一切的一切，都令這部奇詭絕倫的［怪談］像小林正樹的一次隨性的游憩，一次調(diào)皮的反串。誠然，洋洋灑灑九小時的［人間的條件］，有不容辯駁的思想和擔當，但這部表現(xiàn)力卓絕的［怪談］，也許才更接近電影的本質(zhì)。 （原載于《看電影》）
5 ) 扶桑鬼物語
文/不一定驢驢
楔子
我曾在很長一段日子里堅信《怪談》有兩個版本存在：一是我在“午夜兇鈴”時代撞到的翻拍新版，另一個為小林正樹1965年的舊版。然而，當我真正邂逅小林正樹舊版《怪談》時不禁愕然，潛藏記憶的“新版”印記，就宛若透過繪絹描摹的畫與原畫重疊那樣，纖悉無遺地與“舊版”重疊在一起了。其實哪有什么新版嘛，根本就是同一部電影而已。
1990年代的我對三十多年前的電影失去年齡的判斷力，無知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感受還是對小林正樹的欽佩。能在1960年代拍出一部1990年代模樣的電影，也許只有小林正樹吧，能夠抹殺掉歷史的滄桑痕跡、青春永駐般的電影，也許只有《怪談》。
一、怪談
《怪談》由僑居日本的西方人小泉八云寫于二十世紀初，是他根據(jù)日本民間的神怪故事整理和再創(chuàng)作完成的。全書由39個神怪故事組成。有人把《怪談》稱作日本的《聊齋志異》，我倒覺得日本味更純的《雨月物語》或《春雨物語》更合適此稱號?？傊豆终劇饭适滦院軓?，文學(xué)性一般，其中還羼雜一點異國情調(diào)的“東方主義”色彩。
小林正樹的《怪談》改編自其中的四個故事。分別是《武士之妻》、《雪女》、《無耳琴師芳一》、《茶碗中》。
1、黑發(fā)
《黑發(fā)》的故事改編自《武士之妻》，講大概是平安時期的一位武士拋棄妻子離開家鄉(xiāng)，后來歸家后被化作鬼的妻子報復(fù)的故事。較之原作而言，小林正樹放大了“報復(fù)”的戲份，借尸骨上未腐爛的“黑發(fā)”營造出陰森懾人效果，清晰地體現(xiàn)勸善懲惡的意圖和佛教的“因果報應(yīng)”思維。并把女子忍氣吞聲假面下的幽怨與生性善妒刻畫得淋漓盡致，跟此前溝口健二對《雨夜物語》的處理明顯區(qū)別開來?！队暌刮镎Z》中《夜歸荒宅》故事套路，與《武士之妻》原本大同小異，在溝口健二與小林正樹不同視角的改編下，變成了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
此外，“黑發(fā)”也有些結(jié)發(fā)妻子（原配妻）的意思。小林正樹對片名的改動顯然是很精妙。
2、雪女
“她那寒氣逼人的白皙皮膚，固然讓人聯(lián)想到雪國之夜的寒峭，而那頭濃密的黑發(fā)又恍若暗夜之中的一縷暖流?！?
這是川端康成在《雪國》中塑造的癡情藝伎駒子的形象，而《雪女》愈益讓我體會川端創(chuàng)作《雪國》的靈感源泉和心境。恐怕小林正樹也有意埋下這樣的伏筆。因為，雪女和此前豐田四郎《雪國》中駒子的扮演者，同是岸惠子--風(fēng)華正茂的京都美人岸惠子。
仲代達矢扮演的青年樵夫一次同伙伴伐木，被暴風(fēng)雪困在森林里。傍晚，一位涅白和服、臉蛋煞白的女子突然從雪中冒出來。女子吸了青年樵夫同伴的陽氣，對魂不守舍的樵夫低聲說：今晚的事不準對任何人講，否則就殺死你。說完姍姍離去。
第二年，樵夫某天偶遇一位漂亮白凈的女子獨自趕路，上前搭訕。二人情投意合，很快結(jié)成了夫妻。轉(zhuǎn)眼過了十年，女人給樵夫生了很多小孩，卻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年輕漂亮。一天傍晚，樵夫看著妻白皙的臉蛋映著爐火的火光，猛然憶起十年前那恐怖的晚上，他悉數(shù)講給妻聽，還感喟到，你跟她長得多像呀。
妻緘口不語，反咬著嘴唇，靜靜聽完，驟然變了臉色，幽幽地說道：那就是我呀！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看在我們孩子的面上，暫且留你性命……說完奔出院子，消失在皚皚白雪中。
癡情、白凈、敏感、純潔剔透，雪女竟猶如《雪國》中藝伎駒子似的給人留下了縷縷余香，反而沖淡了恐懼感。當雪女與丈夫胼手胝足十載而憤憤離去時，當懊喪的丈夫把殘有妻余溫的紅帶草屐擺在雪地之際，難以名狀的哀愁沁入了觀者的心田?？v覽日本近代文藝作品，創(chuàng)作者們?yōu)闋I造這樣的韻味苦心孤詣，卻終究難以從根本上祓除人為雕琢的余痕，做到像《雪女》這樣樸素而渾然天成地流露物哀的洗練美感。
《怪談》中收有很多人鬼纏綿、勝過凡人戀的哀怨故事，小林正樹借《雪女》這個具有代表性的故事呈現(xiàn)了《怪談》最重要的風(fēng)貌。
小林正樹對《雪女》的處理，是一個填充血肉的“加法”過程。原作的輕描淡寫、屬心境層面的感受，小林正樹力求通過畫面使其具象化。表現(xiàn)畫派式的幕景舞臺，美輪美奐、濃妝艷抹的妖嬈色調(diào)，這樣的渲染手段無疑是西方的，但是，它所傳遞出的視覺氛圍卻是十足的日本傳統(tǒng)文化的心象知覺。讓我們觀其市川昆早于《怪談》兩年拍攝的《雪之丞變化》，可發(fā)現(xiàn)手法的異曲同工之妙。市川所抽象出的在飄雪中變幻莫測的歌舞伎表演，異于通常肉眼所見的歌舞伎演出，那是行家觀賞歌舞伎時激發(fā)出的心中幻象。小林正樹的手段是同樣的道理。
在當代作品中，北夜武《菊次郎的夏天》對正男夢魘的絢爛處理與《雪女》最像。
煞白的臉龐、冰冷的流眄、濃密的烏發(fā)、縮起的衣袂、一溜煙似地邁著小碎步，雪女的形象設(shè)計，大概源于歌舞伎或能樂吧。古往今來，雪女一直是日本經(jīng)久不衰的與河童相埒的人氣妖怪。
3、無耳琴師芳一
那是發(fā)生在“壇浦會戰(zhàn)”700年之后的一件事。日本下關(guān)海峽的壇浦海灣附件有一座阿彌陀寺，寺院里有一位叫做芳一的失明琵琶法師，他曲藝高超，善于吟唱“平家物語”和“源氏物語”。
一天夜里，寺院的和尚去寺外做法事，把芳一一人留在寺中，這時一披戴甲胄的武士突然出現(xiàn)，說是主公要聽他彈唱，把芳一領(lǐng)走了。隨后幾日，武士每晚都按時來接他。和尚感覺此事蹊蹺，經(jīng)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芳一是被平家的冤魂纏住了，芳一每晚去彈奏的地方，其實是平家的陵墓。
和尚在芳一身上從頭至腳寫滿般若心經(jīng)，惟獨漏了耳朵未寫。到了夜里武士又來了，竟撕下了芳一的一對耳朵帶走……
《無耳琴師芳一》是《怪談》中篇幅最大、最見小林正樹野心的故事。同《雪女》一樣，小林正樹對原作濃墨重彩地完成了一番潤色加工。從戰(zhàn)記繪卷畫、盲人曲藝、人體書法三方面，歷歷如畫地展現(xiàn)了日本古典文化的精髓。
繪卷畫是一種圖說故事的繪畫形式，誕生于平安時代中期，它在橫向展開的卷物上繪畫，通過連續(xù)的畫面變化來表現(xiàn)一個完整的故事。電影中的“壇浦會戰(zhàn)”繪卷，收錄于《安德天皇緣起繪圖》中，它是根據(jù)《平家物語》片斷內(nèi)容--源氏與平家的壇浦海灣決戰(zhàn)--繪制的。
原作中描寫琵琶法師芳一善于演奏吟唱“平家物語”，小林正樹為了直觀反映出唱曲的內(nèi)容，便用“壇浦會戰(zhàn)”繪卷加以配合。與此同時，他還模擬繪卷畫效果拍出了異彩紛呈的真人版“壇浦會戰(zhàn)”。其中平家亡靈隨著芳一演奏而展現(xiàn)不同死亡姿態(tài)的一段場面之凄美令人難忘。在當代作品中，三池崇史《熊本物語》采用的手法與之類似。
影片最大的魅力，亦是最具美學(xué)沖擊力、官能色彩和東方韻味的情節(jié)，莫過于和尚在芳一裸體從頭至腳寫滿般若心經(jīng)驅(qū)鬼祛邪的一幕。同樣，溝口健二在《雨月物語》中也為《蛇性之淫》增添法師于主人公背部寫滿篆籀似的文字的情節(jié)。1996年，英國畫家兼電影導(dǎo)演彼得·格林納威也被這種“人體書法”的東方古典世界所深深吸引，以自己的理解抒寫了清少納言《枕草子》的異國情調(diào)版。
《怪談》原作中琵琶法師芳一本為女性，小林正樹把她改為男性，大概覺得男性更適宜唱出“壇浦會戰(zhàn)”的悲壯慘烈吧（幕后由日本琵琶巨擘鶴田錦史作曲、演奏和吟唱）。另一方面，琵琶法師芳一作為男人寄宿寺院、赤裸身體被和尚書寫等情節(jié)顯得更合乎常識。
4、茶碗中
明治末年的一位作家創(chuàng)作一篇志怪小說，寫到一位武士一次喝了一碗碗中映有一個男人倒影的茶，爾后就被碗中的那個人找上門來，糾纏不清……作家寫到這里卻沒了下文，遲遲不交稿。出版商催稿心切，登門拜訪，竟在作家家中的水缸里發(fā)現(xiàn)了作家的倒影。
《茶碗中》是小林正樹四個故事中對原作改動最大的一個。并且采取調(diào)侃諧謔的處理手法。他摒棄原作中“人鬼纏綿”和“法師驅(qū)鬼”的篇幅，是避免跟《黑發(fā)》和《無耳琴師芳一》重復(fù)。而改變了女鬼的性別，大概是要體現(xiàn)出江戶的“男色”情趣?！豆终劇贰白髡摺毙∪嗽圃诠适轮械菆觯贿^不是金發(fā)碧眼的西方人，而是十足的“江戶兒”。
二、雨月物語
小林正樹的《怪談》自戛納獲獎以后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得到了認可，被譽為最能反映日本文化底蘊的日本電影。但真的是這樣么？
欣賞日本藝道，如能樂，尤為講究“心眼”，而非依靠直觀上的肉眼，它以最大的“無”來醞釀最大的“有”，“無即是有”，可以說是純?yōu)樾南蟮母惺?。反觀《怪談》，盡管小林正樹苦心孤詣地把中村正義的繪卷畫、武滿徹的能樂、鶴田錦史的琵琶融入其中，表面上豐富了傳統(tǒng)藝道的內(nèi)容，表現(xiàn)了物哀、杳冥、玄幽的東洋審美，但無疑是停留在“肉眼”的所謂客觀知覺的層面上，而非以主觀的“心眼”為始發(fā)點。就是說，小林正樹借助西方鏡語的高超手段，越俎代皰地把藝道行家“心眼”的心象付諸視覺了，讓它的美的魅力變得具象化。與其說是拍給西方人看，也莫如說是讓外行人直接領(lǐng)略到“無”中的象外之象。以《雪女》為例，它傳遞了日本的美，然而，它寬銀幕中的構(gòu)圖、空鏡頭的運用、表現(xiàn)畫派式的幕景舞臺和色調(diào)等等無疑是西方式的。
另一方面，小林正樹選擇《怪談》這樣一部西方人眼中的東方鬼物語文本，難免也帶有一點迎合西方的投機心理吧。真正把日本傳統(tǒng)藝道保留在電影這門西方藝術(shù)里，也許只有溝口健二才能做到。
即便在日本，溝口健二也一致被公認為最具傳統(tǒng)風(fēng)韻的導(dǎo)演。早在二戰(zhàn)前，年輕的溝口便表現(xiàn)出時代劇題材的傾向--那時日活公司但凡明治題材的作品都交由他來拍；二戰(zhàn)期間，他蟄居在歌舞伎和凈琉璃的古典世界里，拍出了“藝道三部曲”《殘菊物語》、《浪花女》和《藝道名人》；而日本電影的黃金時代，最能反映晚年溝口古典藝風(fēng)的作品是他直接取材自古典文藝的《西鶴一代女》、《近松物語》和《雨月物語》。
二戰(zhàn)后的日本在美國大兵的長驅(qū)直入和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沖擊下，既有概念、舊體制統(tǒng)統(tǒng)瓦解，社會處于一種飄忽不定的文化焦慮狀態(tài)。溝口健二正是于此強烈意識到弘揚民族傳統(tǒng)的藝術(shù)使命，他斷然乖離時髦的西化潮流，相繼把江戶時代的作家/劇作家井原西鶴、上田秋成、近松門左衛(wèi)門的古典作品搬上銀幕，從題材到形式，都追求至純的日本化。
《雨月物語》是日本江戶時代寬政年間(1789～1800)上田秋成集日本民間傳說和中國神怪故事之大成寫就的志怪小說，全書由九則故事組成。溝口健二選取了其中兩則--《蛇性之淫》和《夜歸荒宅》。
溝口健二把兩個故事組接為一個故事，實際上并不很和諧，風(fēng)格更沒有達成一致。事實上它恰體現(xiàn)了溝口畢生的兩種藝風(fēng)傾向--羅曼蒂克的唯美和描摹日本女性現(xiàn)實狀態(tài)的情懷。
其中，《蛇性之淫》是素有電影界永井荷風(fēng)之稱的溝口健二耽溺江戶情趣、“好色情趣”的浪漫、唯美一面的投影，而《夜歸荒宅》則承載著溝口《浪華悲歌》、《祗園姐妹》一類作品展現(xiàn)女性苦難世界和隱忍美德的一面。
《雨月物語》中，溝口健二不是利用鬼魂的元素營造陰森恐怖，而是借氤氳、玄幽、空靈、詭異的氛圍表現(xiàn)最古老的東方美，并且通過保留鬼故事勸誡寓意的內(nèi)核明顯背離現(xiàn)代意識，完成純粹回歸傳統(tǒng)的策略，達成形式與內(nèi)容的美之和諧。
誠如電影理論家佐藤忠男所言：由于死者（鬼）的出現(xiàn)，那是充滿恐怖的世界，同時也是一個具有無比幽美的值得憐憫的世界。
1、蛇性之淫
中國的白娘子傳說在傳入日本后，衍變成了很多不同的故事，最典型的是《道成寺》和《雨月物語》中的《蛇性之淫》。《蛇性之淫》改編自馮夢龍的《白娘子永鎮(zhèn)雷鋒塔》。上田秋成在小說前部分只做了一些符合日本社會習(xí)俗的修改和簡化，后部分則天馬行空地進行了一番官能性的頗大改動。描寫以白娘子為原型的蛇女真女兒死纏以許仙為原型的豐雄并進行瘋狂復(fù)仇，以及她與牛交合便會生出麒麟，與馬交合便會生出龍馬的淫蕩本性。日本學(xué)者稱之為“魔性的情欲”。
《蛇性之淫》初登銀幕是在大正年代（1921年）。那時候，年輕的谷崎潤一郎受聘于大活電影公司擔任藝術(shù)顧問，雄心壯志的他革新日本電影的兩條路線：一是學(xué)習(xí)好萊塢的先進技術(shù)和開放思想，使當時仍盛行男扮女角（女形）的日本電影中，破天荒地出現(xiàn)只穿一件泳衣的半裸而健康的女性，在夏天的海濱活潑地追逐嬉戲；第二便是唯美的古典情趣，把《蛇性之淫》那種契合自己“惡”之化身的女性形象的、充滿了幻想與官能淫欲的浪漫古典作品搬上銀幕?？上У氖牵敃r日本電影的技術(shù)，無論在攝影還是美工上，都不能達到足使這種美大放光彩的水平。況且，谷崎的合作者、一個對日本古典美毫無感受因而缺乏想像力的、從美國歸來的栗原湯默斯擔任導(dǎo)演，更是使影片遭到失敗的致命原因。谷崎的野心，終于毫無成就以失敗告終?！渡咝灾返氖。仓率勾蠡铍娪肮敬掖邑舱哿?。
三十年后，日本電影技術(shù)終于成熟了，更何況有溝口健二那樣在古典世界畢其一生的偉大藝術(shù)家，作家川口松太郎、劇作家依田義賢、攝影師宮川一夫那樣一流的攝制班底，皆為《蛇性之淫》的視覺化呈現(xiàn)提供了契機。溝口素來被人津津樂道的、蘊涵日本性格的全景長鏡頭，在《蛇性之淫》中發(fā)揮了最大價值。
小林正樹在《怪談》中直接把攝影機對準“壇浦會戰(zhàn)”繪卷，還模擬了一段繪卷畫效果的影像，但那只是借題發(fā)揮的小智慧而已，那樣的僵硬模仿只見其形不見其神。進一步說，繪卷對他而言只是對象，而非藝術(shù)載體。反觀《雨月物語》，則跟他截然相反。溝口健二的全景長鏡頭布局、鳥瞰視角的構(gòu)圖、畫面相互間的對稱、連綿的流淌等影像手段，無疑是在切實吸納繪卷畫這一東方古老藝術(shù)載體的基礎(chǔ)上摸索出來的。
電影《怪談》和《雨月物語》中，都有能樂的成分。能樂，這一日本最古老的戲劇，很大一部分跟鬼神有關(guān)，例如“夢幻能”中的“脅能”、“修羅能”、“蠔能”、“鬼畜能”，都是有關(guān)鬼神的題材。正因此，小林正樹和溝口健二都沒有忘記利用能樂的元素。不過，武滿徹的能樂“謠曲”，在《怪談》中其實是起到了聲音蒙太奇的作用，并沒有真正參與進故事之中，只是對故事主題的烘托、外在渲染。反觀《雨月物語》，可見溝口健二對能樂的直接吸納和引用。當“許仙”首次拜訪“蛇女”宅邸之時，“蛇女”那一段幽婉的折扇舞蹈無疑脫胎自能樂表演。而神龕處擺放的古老甲胄回應(yīng)的“謠曲”之音，也很好地體現(xiàn)了能樂假面具的象征意圖。不能不給人玄奧幽邃之感。
此外，溝口健二最后為《蛇性之淫》添加法師在主人公背部和手腳上寫滿篆籀似的文字的情節(jié)，出自《雨月物語》中的《吉備津之釜》。
2、夜歸荒宅
《夜歸荒宅》可謂是《黑發(fā)》的另一個版本。男人為了自己的發(fā)財夢背妻離鄉(xiāng)，苦等丈夫的妻子死于非命，待男人回心轉(zhuǎn)意重歸故居，妻子雖然化成了鬼魂，仍不計前嫌來迎接他。這是多么崇高的女性情操呀。
溝口健二通過影片反映了“安分守己”的東方價值取向，從而保持東方的至純性。更在這樣的土壤中孕育了他一向充滿感激心思的東方傳統(tǒng)女性，并加以褒贊、崇拜。在那個愚昧、落后、男權(quán)的封建年代，日本女性所褒有的傳統(tǒng)美德--賢惠、大度、服從、忠貞，都被清晰地襯托出來了。
影片資料：
《怪談》1965年
導(dǎo)演：小林正樹
原作：小泉八云
主演：新珠三千代 三國連太郎 仲代達矢 岸惠子 中村賀津雄 中村玩右衛(wèi)門
出品：東寶
《雨月物語》1953年
導(dǎo)演：溝口健二
原作：上田秋成
主演：京町子 田中絹代 森雅之
出品：大映京都
6 ) 小林種下一棵大樹
先來個慨嘆，僅以故事而言，其實聊齋或者中國歷代相傳的精彩何其至多，可為什么我們的導(dǎo)演，只有將其用視覺傳遞成垃圾的本事呢？
最為恰當?shù)脑u價是，但60年代拍了一個當代水平的片子，畫面結(jié)構(gòu)與節(jié)奏包括音樂的配合都入化境。
故事上第一個《黑發(fā)》我認為是最大的欠缺，過于簡單粗暴了一些。最具力道的是第二篇《雪女》，簡潔而爆發(fā)力在最后，中間則是溫暖充斥流轉(zhuǎn)，在美好被描畫到最高潮之時，噶然一聲斷裂。其故事，與人生，何其類似?！稛o耳芳一的故事》最創(chuàng)意的當然是身體寫滿文字的情節(jié)，至于最后一個《杯中人》則也還好，調(diào)皮了一些，主旨上倒沒有大的添加。
幽玄寂靜，肅殺凄艷，詭譎離奇，布景音樂均超一流。
后來很多日韓香港恐怖片經(jīng)常用一種三段或多段的方式講述鬼片，可能從此片開始。片中的舞臺搭建、布景、美術(shù)和構(gòu)圖著實令我驚艷，可能是當時日本影壇最具風(fēng)格化的表現(xiàn)，加之詭異的配樂，玄幻幽深，詭譎離奇，頗得恐怖意境。8.7
和一般的恐怖片不同，沒有什么恐怖的地方，更像是話劇，不論是搭建的舞臺還是表演形式都像話劇的風(fēng)格。每個故事其實一開始就預(yù)料到災(zāi)難，但導(dǎo)演就是能讓你焦急萬分的等待結(jié)局。因為妖魔鬼怪也有七情六欲，也會猶豫不決，從而影響最終結(jié)局。這就是妖有了人性。
效果沒治了！為什么憑借如此原始的布景、道具就能打造出這樣“真”的夢幻氣息，而力求逼真的電腦特技卻往往給我們一種“假”的感覺？這是電影人應(yīng)該好好思考的問題。
我沒看過任何一部六十年代的電影中的影像的藝術(shù)表達能夠達到這樣的高度，其內(nèi)容的的潛力雖未完全挖掘，但這部電影在形式上確實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
太美了?。√懒耍?！太美了?。?！在電影院看是正確選擇！能在加拿大的電影院里看到田中邦衛(wèi)簡直太少有了?。。?！
布景精彩絕倫，對日本傳統(tǒng)藝術(shù)的展示精益求精，故事本身反倒都是次要的輔料了。
1、陳世美在哪個國家都別當，沒有好下場。2、對于女人來說，她讓你保守的秘密一定連她本人也不能告訴。3、說唱藝術(shù)家的技藝能夠讓鬼著迷，人就更不用說了，神乎其技，賺錢容易。4、這年頭當作家不容易，寫自己的事情就是割肉，可總共沒多少斤兩；而編別人的事情又無法收尾。做啥也不能爬格子。
大師畢竟是大師?？戳诉@片我才明白，所謂的怪談其精髓不在于恐怖也不在故事。怪談故事并非以戲劇性見長的?！稏|海道》換個牛編或許可以提升其劇情張力與流暢性，但與小林版相比仍會落于下乘。因為怪談的精髓在于那種幽玄的意境，那種亦虛亦實，止于心卻不可道出的微妙境界。小林完全摒棄了各種花哨的
最濃郁地道的日本，最風(fēng)格化的小林正樹
我心目中最地道的日式怪談就該是這樣的味道，超現(xiàn)實主義敘述，浮世繪一般的背景，和音琵琶樂，對民俗文化的吸收借鑒到達極致——四個怪談，剛好夠我喝上一壺。
①小林正樹浮世繪般的超現(xiàn)實主義布景與武滿徹極其風(fēng)格化的配樂相輔相成。②電影雖然運用了許多西方的表現(xiàn)手法，但所表現(xiàn)出來的氣韻和意蘊都是極其地道的日本傳統(tǒng)文化。③講故事的方式比故事本身更具魅力：營造出的那種似幻似真、亦虛亦實的氣氛，無需更多的戲劇化，就能將“怪談”的魅力推至極致。
4.6終於看到啦....跟舞臺劇一般燈光實在厲害。最感人的是每個故事都像是從畫卷書裡與想像中的那樣動人。充滿神怪、溫柔、人情。好幾景都可以截圖敘事大說特說了。
小林正樹導(dǎo)演作品，獲戛納特別獎和奧斯卡提名。四個故事各有韻味，把日本特有的文化氛圍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雪女"中的唯美和凄婉、"黑發(fā)"中的東瀛傳統(tǒng)女性圖像、"無耳芳一"中的能樂,繪卷畫,人體書法、"茶碗中"里的戲謔敘事，匯集成這部時長3小時的怪誕之作。缺點是較為冗長，但也頗有清靜之美。(8.5/10)
武滿徹的配樂，驚為天人，幾個音符的跳躍，炸裂，氣氛頓時呼之欲出，直奪人心。小林正樹的鏡頭簡練，構(gòu)圖精準（往往有一種古典美），鏡頭的運動與旋轉(zhuǎn)恰到好處，動慢的切換以及詭譎離奇的美工布景；還有仲代達矢，三國連太郎，志村喬精湛的表演；這部電影真是不可復(fù)制，陣容強大無比，真是難得的佳作。
中國的《聊齋志異》也可以采取這樣拍的，可惜。
同學(xué)嘲笑這部電影，老師說 這是1960的電影，請你們想想這個背景。所以就和看“流浪者之歌”探討的問題一樣，評判電影必須聯(lián)系相關(guān)背景
1964年就拍出這樣的片子?。。。。。。。?964年就有超大studio 全布景 打雷刮風(fēng)暴雪落日河上大戰(zhàn)都能造 而且那神樣的化妝術(shù)真的有嚇到我！不比本杰明巴頓奇事的遜色 另外《雪女》的打光讓我瞬間想起《我是愛》
半個世紀前，小林正樹將四個日式恐怖怪談傳奇故事搬上銀幕。不搞一驚一乍的花招和突然出現(xiàn)的鬼怪來嚇人，卻在意境氛圍上讓人回味無窮。樸實細膩的布景和攝影超贊。很少卻恰到好處的音樂音效也很棒。無耳芳一的故事肯定影響了金基德《春夏秋冬》。對黑澤明的《夢》和北野武的《玩偶》也有影響吧！非常棒
故事一、觀眾剛看，對題材類型還不了解，“她是鬼”可被置于結(jié)尾制造驚奇反轉(zhuǎn)；二、觀眾已從前個故事的體驗中產(chǎn)生了鬧鬼預(yù)期，便不再糾纏有無的問題，轉(zhuǎn)而關(guān)注鬼是否殺他；三、有鬼、殺他都已破題，接下來重點放在施救；最后，圍繞鬧鬼的所有常規(guī)套路都被講完，仍可出其不意跨越時空鬼嵌套……四個故事貌似獨立并列互不關(guān)聯(lián)但與觀眾心理密切相關(guān)的情緒動向仍然存在著圍繞著主題的一種內(nèi)在的敘事遞進以及篇幅管控差異，因此而不能隨便改變其敘述次序，比如無耳芳一由于引入平源合戰(zhàn)之典歷史畫面重現(xiàn)而高潮跌宕跨度最長。可它必須發(fā)生在第三幕！……PS每次看到第三故事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比利·懷爾德。要知道在豆瓣早期那些年這位大導(dǎo)的中文譯名一直被稱作：比利·懷德！所以到底是誰把“爾”給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