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三百分鐘的歡樂時光--轉載自‘面條面包面餅’
濱口龍介《歡樂時光》全片采用非職業(yè)演員,圍繞著神戶四位年過三十的女性組成的小團體(Jun、Sakurako、Akari、Fumi)展開,在五個多小時的聲畫旅程中逐漸揭開四位主角各自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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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片中近乎實時的拍攝與略微失序的對話,我們可以看到新浪潮侯麥和里維特的影子,特別是后者超過十二小時的《出局》(Out 1, 1971);而四個女主角(三位已婚,一位離異)也映襯了約翰·卡索維茨的《夫君》(Husbands, 1970;濱口龍介在映后Q&A提及)。角色間的對話撐起了整部電影,就如片中“溝通”一詞反復出現(日語中“溝通”為“communication”音譯,所以英語觀眾也能注意到)。從藝術家Ukai主講的尋找“重心”工作坊中的肢體交流,到四人在有馬溫泉旅館麻將桌邊的談心,《歡樂時光》記錄了人與人之間(夫妻、親子、閨蜜、同事,甚至是陌生人)成功或是失敗的溝通。
《歡樂時光》中有兩段突出的群戲,都是在Fumi主管的場地PORTO進行的文化活動,前后呼應并占據了較大的篇幅。就拿長達半小時的第一場戲來說,濱口龍介幾乎保留了工作坊的全部過程。起初看起來對劇情發(fā)展并沒有太大關系,但如同紀錄片一樣的影像(濱口龍介在Q&A解釋到最早的計劃就是一部紀錄片,粗剪版更長)反而還原了一種真實的面貌。同時,《歡樂時光》本就誕生于非職業(yè)演員即興表演工作坊,這樣一來電影中的工作坊片段也可看作是之后大戲開演前的一場預熱??此片嵥椤㈦S意、略帶尷尬的工作坊也暗藏玄機,觀眾在電影剩下的部分看到Ukai引導的四個練習的影子。不單單是角色自己在工作坊外繼續(xù)著她們學到的練習,四種練習所象征的溝通方式也在之后慢慢浮現——背對背坐地起立(信任、友誼)、搖擺身體來尋找二人的中心線(頻繁出現的小津式正面特寫)、聆聽自己重心(即丹田)的聲音(夫妻、親子,也可能暗指之后Jun和Sakurako兒子Daiki的女友相繼懷孕)和額頭接觸傳達思想(進一步變成接吻,或是思想上的交流)。
如此的各種重復制造出了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而時間上在影片正中的有馬溫泉戲也對應了片頭四人纜車之旅(片頭的音樂又一次出現)。溫泉旅館的場景不僅是四位女主最后一次同時出鏡,也是影片轉而深入另外三人各自生活的轉折點。就在溫泉旅店的最后一夜,四人在麻將桌邊推心置腹地聊天,卻在末了之時頗具儀式感、初次見面般地重新自我介紹(圖2)。小津式的直切加上正面拍攝使得這場儀式更為獨特:她們輪流轉向Jun(同時也直面觀眾)介紹自己,仿佛這里才是電影的開始;鏡頭來回一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反而被拉遠了,從而預示著Jun消失后小團體的解散。旅行前矛盾較大的Jun和Akari(Akari因丈夫出軌而離婚,Jun為了離婚而出軌)之間卻上演了溫馨的一幕:
Akari:很高興認識你,我叫Akari(日語中有“光”的意思)。
Jun:你的名字很配你。
Akari:真的嗎?
Jun:你照亮了我們。
可能導演想說的是,名字作為語言的一部分也和生活息息相關,就如Jun獨自留下之后,偶遇前日給她們四人拍合照的女生,因為自己名字Yoko Takino(Yoko可以翻成洋子,而Takino直接就有瀑布的意思)里都是水,所以到處旅游尋找瀑布。Yoko和Jun的對話雖然簡短,卻好像能從中看出整部電影的影子,有關親情、友誼、婚姻、謊言與真誠。
看似稀松平常的影片在后半段,尤其從作家Yuzuki Nose新作朗讀會的群戲開始,充滿意外、巧合甚至是魔幻色彩。受邀來給小說在評論的Ukai突然改變主意,搭訕Fumi未果后,在路邊抽煙碰到摔斷腿姍姍來遲的Akari,竟用了同樣一句臺詞“我們出去走走吧,”帶她去了酒吧。而在會場內,因為Ukai的離開,Fumi的丈夫Takuya(同為Yuzuki的編輯)找了碰巧在場的Jun的科學家丈夫Kohei來救場。起初的討論牛頭不對馬嘴,Kohei不談小說而是自己的科研內容,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在最后Kohei給出了一個非常精彩的解讀。緊接著朗讀會,漫漫長夜里就如費里尼《甜蜜的生活》(La dolce vita, 1960)一般,Akari在舞池里踉蹌倒地后被人群抬起,Sakurako在地鐵偶遇之前工作坊向她表達好感的Kurita,或是Fumi在神戶街頭游蕩到清晨。最荒誕的一幕,莫過于Fumi提出離婚后Takuya離開,當她在房間里走動時突然倒地,鏡頭對準她橫在地板上的臉,死亡一般的眼神(如下圖),通過外景音切到Takuya的車禍,特寫中能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正如片頭四人在起霧的山頂看不到任何神戶的景色,Jun開玩笑說,“這看起來像我們的未來?!逼鸪醢灿诂F狀的歡樂時光在片尾變得捉摸不定,難以名狀,似乎只能以(畫面上的)沉默相對。
如小津《早安》(1959)中通過小孩的眼光來看日式禮節(jié),抱怨大人太多無關緊要的寒暄和客套,《歡樂時光》中略帶小孩子氣的Akari說過兩次,“如果你不當真,就別說出來?!睂τ贏kari來說,溝通需要真誠,而建立在謊言上的友誼肯定會破裂。諸如此類,片中有許多對于真實和謊言,或者說是語言的本身必要性和模糊性的思考。如此的兩面性在影片開頭就有了體現,Fumi和Ukai籌備工作坊時解釋宣傳海報內容模糊的好壞之處。而之后Jun和Yoko巴士上的對話也有關一個謊言:Yoko的父親在她爺爺去世的時候騙她說爺爺去大阪出差去了;所以這次聽到父親在暖棚里受傷卻說沒事,她也擔心父親又騙了她,便坐車回家看望。進一步講,電影作為一個媒介(語言),也游走在真實和虛構之間。法國新浪潮同期的真實電影(cinema vérité)運動,比如讓·魯什和埃德加·莫蘭的《夏日紀事》(Chronique d'un été, 1961),就把對電影本身的反思加到創(chuàng)作之中。在《夏日紀事》的結尾,不僅是演員間(均為非職業(yè))討論哪些片段為紀實,哪些為表演,兩位導演之間也對演員的反饋作了總結。如此的自我解剖在《歡樂時光》中也間接地體現在工作坊后的反饋和朗讀會后的討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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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影片中長段對話背后是一個自由聯想的電影意識,那些文字無法簡單表達的意思通過蒙太奇或是其他電影語演浮現出來。比如在Yoko下車后,Jun乘坐的巴士駛入隧道,畫面漸暗,再次亮起的時候轉到了并排坐在列車上的Daiki和他女友。這樣一個畫面上的呼應在Jun出場的最后一幕得到了實現:意欲私奔的Daiki在渡輪碼頭見到Jun,之前一幕得知自己父母因為Jun撮合而在一起之后,對Jun說出了自己的感謝,“我聽說,我,是因為你才到了這個世界上?!逼性S多第一人稱視角的拍攝也邀請觀眾加入到電影里,像在Yoko在瀑布前給四人拍合照時,鏡頭切到了相機的視角。在一定程度上,Yoko的闖入象征了觀眾作為觀察者、聆聽者和見證者的身份。正如Kohei評價Yuzuki的第一人稱小說制造出一種代入感,《歡樂時光》也帶領觀眾進入到四人的生活里。
2 ) 三浦哲哉 × 濱口龍介 ― 三浦著『Happy Hour論』出版紀念對談
地點 @ ESPACE BIBLIO
對談memo
?濱口剛從戛納回東京不到三天,倒時差中。對戛納一行,導演并無特別感想,混臉熟大型見面會而已。
?導演表示:從戛納空手而歸,反倒是對自己今后的創(chuàng)作更有好處。
?三浦這本『Happy Hour論』是利用每天早上送孩子去幼兒園之前的那2個小時自由時間(凌晨4點半到6點半),斷斷續(xù)續(xù)在一年內寫成的。
?三浦在學校的電影課,有一個學期是專門拉片『Happy Hour』,以每20分鐘作為節(jié)點,課上放映完集體討論。這種肢解一部電影的研讀方法,以前青山真治就經常使用。
?三浦雖然是蓮實的follower,但自覺地與教主保持一定距離。
?蓮實有專門寫來書評片語,稱三浦這本書是在「無謀な情熱」(魯莽的熱情)下催生出的作品。
?濱口對大部分日本影評人過分拘泥于鏡頭分析表示反感和不解。因為對電影畫面或某個特殊鏡頭的「表層」分析反倒掩蓋了「鏡頭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一重要問題。一來,演員的肢體語言,臺詞動作,情緒變化很難準確把捉,但這種身體的曖昧性,恰恰是學院式畫面分析無心戀戰(zhàn)的痛點。
?電影里workshop那場戲,講師當眾表演的「給椅子找個重心」的戲法,確實不是真的,最終畫面有借助CG手段。
?本作中很多場景的錄音都混入了大量雜音,比如,如果拍室內戲,電冰箱的電源通常是需要拔掉的,由于在資金上沒保障,關掉電源就意味著要承擔食物腐壞,賠償換新的風險,也只好通著電源錄。這種由于錄音時「無法清場」所造成的遺憾,在結果上,反倒是某種程度造就了環(huán)境音高度還原真實,層次跌出的意外效果。
?導演評價Jun的丈夫 - 公平的飾演者謝花喜天在現實生活里,智識超乎常人。
?電影后半的小說家朗讀會那場戲,公平頂替臨時溜走的講師登壇救場,堪稱全片的高潮。救場結束后,幾個主要人物留下來沒走,聚在咖啡館里“各抒己見”,這部分戲也是看得人膽戰(zhàn)心驚。特別是在公平的人物刻畫上,一前一后180度大轉折。公平從最開始,作為一個不近情理,嚴格恪守李克忠的無聊中產男,逐步通過人物自己的言語表達(盡管是機械式的),顯露出其實這人情感極度豐沛,內心有對Jun近乎瘋狂愛戀的面向。總之,他不是個索然無味的人。
?導演為了讓每位演員理清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與其他人物之間的關系,都有提前分別寫好人物登場的前傳,比如針對Jun是怎么認識公平,然后和他結婚這點,最初的安排是,Jun有一個哥哥,練美式橄欖球的(笑場,聯系到近期的日大學生惡性鏟球事件),公平原本是Jun哥哥的好友,一來二去,倆人走到了一起。
?戲里每個角色的名字都盡量與人物性格貼合。
?戲里主要人物濃厚的關西方言口頭禪特征十分突出,比如純的「せやな」,櫻子的「わからへん」,拓也的「まじか」和Akari的「なんやねん」(參考長谷正人的推特)形成一個基于電影之內的現實Loop,三浦最精彩的論述也出現在這部分,『Happy Hour論』的第二章。
3 ) 經典語錄
“尋找重心的過程中,它也可能消失。這種感覺應該能比溝通更能讓雙方緊密連結。有點像是這樣子去結合(交叉手勢),或相互吸引。更進一步說,就像是婚姻。而這段經歷,會是一段幸福又美好的時光。但在感受美好的同時,卻也會擔心,這種享受會讓自己的身體消失。而崩裂自己與他人的平衡。這不太像是破壞,而是崩裂。崩裂之后你又要重新傾聽身體。重新構造出屬于他人和自己的關系,重新溝通。然后再度結合,探索重心,又消失,平衡再度崩裂。就一直不斷重復這種過程?!?/p>
4 ) 人人都能拍電影——《歡樂時光》
2015年度洛迦諾電影節(jié)將最佳女主角頒發(fā)給毫無演戲經驗的四位日本女性。以及“特別提及”授予該片編劇?!峨娪笆謨浴泛敛涣邌莸姆Q贊道:“(這是)絕對的明智之舉”。更值得一提的是,不僅是四位女主角,片中所有演員都是第一次出演。而即便如此,他們共同完成這一部317分鐘的超長篇。從瑞士凱旋而歸之后,又被選入日本電影旬報年度十佳第三名。足夠“業(yè)余”,足夠長,足夠年輕的導演。作為一部話題性十足的電影,瞬間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大小文藝電影院。允許我再次重復引用《電影手冊》:“對于《歡樂時光》的成功,我們卻是始料未及的”。
非常規(guī)的制作模式
全片全部使用非職業(yè)演員并不稀奇。如早期的侯孝賢、賈樟柯,又或者將其理論化到極致的羅伯特?布列松,他們的電影中早已屢見不鮮。是出于拍攝成本上的考慮,也是出于電影美學上的追求。這些演員通常是導演從一定范圍內篩選出符合作品角色,然后對其加以演技方面的指導。而如此選角、再指導的過程,其實導演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垂直作用。但是,《歡樂時光》卻與之截然相反。它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雙向互動,它平等而又民主,充滿了美妙的流動性。
可以說,《歡樂時光》是一部非“常規(guī)制作模式”的,廣義上的學生作品電影。其在于,它并非通過如松竹,東寶之類的大手電影制片廠,而是神戶KIITO,這個學習即興表演的工作坊。濱口(導演),還有野原位,高橋知由(編?。┤俗鳛榕嘤柪蠋?,在此執(zhí)教。而片中出現的所有登場人物都是他們的學生。雖然說是學生,但他們卻來自不同的年齡和階層。大學生,上班族,主婦,退休老人等等。他們利用周末業(yè)余時間,培訓八個月之后,作為最終的學習成果,共同完成了這部電影。非常簡單的來說,《歡樂時光》就是一群想學表演的,和一群教學電影的人們一次歡樂的合作。
而如此制作模式非常值得推崇。首先,它在很大程度上縮減了電影制作成本。學生的培訓學費成了拍攝的啟動資金,且無需在演員上再花費精力財力。因為培訓學員即是演員。對低成本的獨立電影來說,尤其顯得具有可行性。其次在于理念上的革新。對于非職業(yè)演員的采用,不再只是導演或者制片人所選擇的少數的幸運兒。所有參與培訓的學員都能參與表演。教員們(即導演,編?。┙Y合每個學員的特點,以此為前提,創(chuàng)作出相應的劇本來。區(qū)別于一般電影中常見的先演員后劇本。這在很大程度上,達到了導演和演員之間的平權。從采訪中我們得知,其間劇本九次易稿,不僅是出于濱口,野原位,高橋知三人的共同創(chuàng)作,也是導演和演員之間達到高度互動性的佐證。
總而言之,《歡樂時光》的制作模式,為獨立電影的生存空間和樣態(tài),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全新的可能性來。其價值不僅在于電影本身,也作用于電影產業(yè)體系。它將電影創(chuàng)作的行為普遍化,去階級化。讓電影拍攝成為一場人人皆可參與的全民運動。(神戶KIITO的工作坊也是電影拍攝場所)
極簡約的拍攝手法
讓拍電影變成人人可為的行為,如此實驗性的探索不僅停留在制作模式上,非職業(yè)演員的選擇上,也體現在濱口的拍攝手法之中,滲透到電影文本內部。
《歡樂時光》不同于橋口亮輔《戀人們》中關注邊緣,底層人物的命運,而是將鏡頭對準四位四十歲左右的普通女性,她們各自的婚姻狀態(tài)和家庭困境。《戀人們》的結尾,尚且在層層立交橋下露出一小塊藍天的希望?!稓g樂時光》卻將四個家庭的崩潰從開始徹徹底底的進行到結尾。前夫出軌后離異獨居的明,生活閉塞的家庭婦女櫻子,事業(yè)成功婚姻失敗的芙美,想離婚卻離不了婚的純。直到最后,電影都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結尾,她們各自的困境即便看上去一時得到解決,但卻仍作為不可更改的事實般永遠存在著。
本片在結構上明確的分為三部分。純的角色起到起承轉合的作用??梢哉f,正是因為突然純打算離婚的自我告知,四人的平靜生活才打開了缺口,失去了原有的平衡。第一部分是得知純出軌之前。第二部分是三人出席純的離婚訴訟。第三部分是尋找失蹤的純。而即便第三部分中純已消失,但仍作為不在場的在場推動著敘事發(fā)展。除去第二部分的四人的溫泉之旅,明亮的外景,自然的光打在她們的笑臉上以外,全片幾乎都是在夜晚,在酒吧,餐廳之類的室內,又或者電車,巴士等移動的室內進行。室內隨處擺放的桌子和椅子等道具。極度限制了演員的身體,將動作控制在極小范圍之內。這顯然是出于濱口的拍攝策略。演員們所需要的表演的就是對話,對話和對話。四人間的閨蜜談,又或關于友誼的爭論,婚姻人生的困惑等等。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恰如其分的符合片中的角色,同時又讓人感覺,她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著我們日常生活中每一個人都曾經歷過的熟悉感。而這似乎在告訴我們,構建我們世界的,不是那些戲劇性臺詞或至理名言,而是一堆瑣碎的,毫無意義的對話。
無論是此前的《親密》(2012)還是《觸不到的肌膚》(2014)等,濱口電影都試圖通過堆砌,羅列大量的對話來推展劇情??梢哉f這是其電影的主要特點之一。因為在濱口看來,即便是毫無演戲經驗的演員,最初對表演抱有違和感,但在不斷的對話之后,她們便能順利進入角色的意識當中。反過來說,對話促使她們成為角色。而語言也并非舞蹈之類的特殊肢體表達,是我們生活中的最基本尺度。當演員一句又一句臺詞噴薄而出之后,觀眾慢慢消除了電影作為虛構的存在這一事實的心理戒備,從而認同電影中人物本身。
坐下來的對話表演形式,也作用到拍攝手法上來。動作上的極度受限,促使攝影機也相對應的變得安定。即便濱口坦言本片是對偶像約翰?卡索維茨的致敬,是《夫君》(1970)的女版(《歡樂時光》的最初標題是《花嫁們》)。但實際上,并不像卡索維茨般在持續(xù)晃動的手持攝影之下,在人物臉部特寫與特寫之間,實現去空間化的轉換。而往往選擇了最簡單的,從正面的固定拍攝。也許這是出于對小津電影的效仿,但卻又絲毫不見小津那般整飭的儀式感和形式美。而是一種局促的緊張感和爆發(fā)力,一種期待將要發(fā)生,但卻不知道何時發(fā)生什么的不安和誘惑。記得同樣使用非職業(yè)演員的侯孝賢毫不遮掩的曾說道,之所以用大遠景拍攝,只因為鏡頭一旦靠近他們則會穿幫。
而濱口則全然相反,毫無顧慮的將攝影機正對在演員面前,讓她們無可回避的面對自己和攝影機的關系。也就是這個時候,在濱口看來達到了表演純度的最大化。此外本片除了大量對話,正面拍攝等特點以外,片中還出現了兩段近乎于和實際時間同樣長度的紀錄片式的拍攝。而如此真實時間的意義也在于,它讓作為觀眾的我們和劇中人物一起共有和體會同一段歡樂時光。工作坊間感受彼此的信賴,朗誦會上傾聽情竇初開少女的獨白,還有那冷酷的生物學家發(fā)自內心的愛的懺悔。
《歡樂時光》就是這樣一部神奇而又平凡的電影。用最簡約的手法拍攝一些沒有任何演戲經驗的普通女性的一些我們再熟悉不過的日常對話。它卻感動了來自異國他鄉(xiāng)的我,同時讓我驚喜而詫異——電影創(chuàng)作不是少數人的特權,而將會是我們每個人明天愛的行動。
原載《看電影 午夜場》
5 ) 聽說看完這部戲的人,99.9%都不想結婚了
hi,long time no see.
人聲鼎沸的電影節(jié)剛剛落幕,迷妹在最忙的一周內還是抽空去搶了六部電影,內心滿足。楊德昌先生在《一一》里說,電影發(fā)明之后,人的生命延長了三倍,這樣你就可以看到更多平行時空里的自己啦~迷妹今天想跟大家說的是在本屆電影節(jié)上看的第一部電影《歡樂時光》。
全素人拍攝,時長317分鐘,聽到這里有沒有想跪的沖動,迷妹當時抱著既然看電影就看長長的電影吧的心態(tài)誤打誤撞選了這一部,而看電影的途中也因為覺得某些橋段過于冗長所以睡著了一會,然而在看完電影的兩周內,我卻時時會想到片中的某些情節(jié),再對照一下自己的現實生活,無力感肆意生長。
看到這里你應該有所覺悟,雖然片名叫歡樂時光,然而從頭到尾一點也不歡樂。
影片以神戶為背景,以互為好朋友的四位女子為中心人物,講述她們的日常生活,在愛情上的努力,在友情上的用心,在親情上的維系,在工作上的取舍,在自我心理上的調節(jié),然而仍然生活失意,對的,失意。
Akari是一名資深護士,工作場上威風赫赫,實則因為老公出軌而離婚,待人真誠,外表剛強,內心柔軟,迷妹此時的腦海中還浮現他先后與Ukai妹妹和Ukai本人kiss的場景,場景太美啊~
Jun已婚,丈夫是一名生物學家,她與Akari相反,為了離婚與年下男出軌,與丈夫對薄公堂也沒能成功離婚后選擇離家出走,卻又懷上了丈夫的骨肉。影片最后也沒有對Jun的下落做出交代,Jun是四個人中性情最極端的一個,活得太真切,所以為了和不愿離婚的丈夫離婚也是使勁了各種手段,只能說從結婚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啊。
Sakurako已婚,兒子上中學,丈夫工作養(yǎng)家,常常晚歸、與妻子無交流,與婆婆相處也并不融洽,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日本已婚婦女的形象。這幾年日本討論已婚婦女生活的影片很多,有大名鼎鼎的《晝顏》在前,生活的枯燥與沉默當然不是出軌的理由,可是我們卻沒法不正視這樣的枯燥與沉默,究竟是什么支持人們將婚姻走下去呢?影片最后,Sakurako有了一夜情,對丈夫不隱瞞、不道歉、不離婚,也算是以Sakurako為代表的一類人對現實生活的反抗吧。
Fumi已婚,有自己的工作,與丈夫的工作也有交流,看似琴瑟和鳴,最后卻眼睜睜看著丈夫與新晉作家靈魂出竅,提出分手后丈夫出了車禍,對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卻準備和解。迷妹當時就想到了之前看的《荒蠻故事》里最后一個故事,也是一對相愛相殺的夫婦,原來這才是婚姻生活的真相嘛。
人生失意,不是悲哀如滔滔江水,不是憤恨如壯士斷腕,而是一種沉悶與哀怨,看似如涓涓溪水綿延不絕,其實底層早有暗涌,只待一個契機打破僵局。童話小說大多以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作為結局,然而在一起之后的生活怎樣卻不得而知,仿佛《登堂入室》中所闡釋的那般,每個家庭都藏著無盡秘密,看似再美好的生活也經不起推敲與質詢。
導演濱口龍介把婚姻的絕望感特意放大,不是慣用的吵架手法,而是用夫妻間長時間的無言以對來表達,那種令人窒息的沉悶感可以逼瘋一個人,出軌、離婚等等當然不在話下。
1、家庭主婦不能當,因為會喪失聊天話題;
2、工作志同道合也沒用,老公依然靈魂出竅;
3、女強人也無路可尋,真誠會致死,強勢外表下依然柔弱不堪;
4、即使有一天真的放縱一下靈肉出軌,也無濟于事,不能解決自身困境,也不能解決婚姻難題。
總之就是婚姻的肌無力,以及,不可解。
講真,迷妹當時看完電影后有點精神崩潰,明明還是個未婚女青年啊,雖然自詡對婚姻生活有體察有覺悟,但如此這般的悲觀失望還是讓我很難過的,再反觀一下周圍人的生活,確又真的大抵如此,天朝人民在忍字上可真是下足了功夫。
迷妹的轉變是這樣的。有點湊巧,在看完電影的兩周內,迷妹一直在做人生導師(專業(yè)陪聊)的工作,而陪聊的重點大部分則都是感情問題(明明迷妹自身的煩惱都沒人解惑好嘛),在不斷勸解他人的同時,我卻一遍遍開始重現電影里的畫面。愛憎會、怨別離。你愛他、他太愛你和你愛他、他不愛你基本涵蓋了戀愛問題的全部,因此,我們經常說愛要張弛有度,雙方平衡,卻恰恰忽略了愛本身的重要。大部分人熬過漫長婚姻的法寶一為子嗣,二為欺騙(可騙人、可騙己),三為忍耐,如果這三種都不用,那一定是有愛。而如果沒有,那么對真誠的人來說,婚姻很難。《歡樂時光》里是沒有什么歡樂時光的,僅有的歡樂都只是悲傷的伏筆,因為她們都太真誠,騙得了家人的微笑,卻騙不過自己的心。但正因如此,迷妹卻反而越來越覺得婚姻可以一試,在真誠的前提下,勇敢地愛自己、愛對方。
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所以你需要問自己的只是,是否還有當年的勇敢?
6 ) 《歡樂時光》:每一刻歡愉都像是茍且偷歡
不要被它的名字欺騙,雖然叫“歡樂時光”,但大部分時候,你看到的只有生活的細碎,和進退維谷的苦悶。317分鐘的超長篇,鮮少出現印象中的那種日式溫情,留下的只是一張張困在生活中的臉,疲倦而迷惘。所謂的“歡樂時光”,不過是時不時出現的那些又美又沒有意義旋即消失的時刻。
然而這正是我喜歡它的地方。在導演濱口龍介的鏡頭下,沒完沒了的問題、無可溝通的壓抑、不知所謂的人生,瑣碎、苦悶、困境,這些才是生活的主調,歡愉只是片刻的插曲。每一刻的歡樂時光,都被拍得像是偷來的,像一次次對生活的本能逃避,像是茍且偷歡。
可這不就是生活的真實面目嗎?
真實感,可說是濱口龍介在《歡樂時光》中追求的第一要素。他試圖用一種最直接的方式去展現真實,5小時17分鐘的時長、全部使用非職業(yè)演員、大段紀錄式長鏡、大量并不承載功能的對話,這些不只是形式,也是意義所在,他讓我們直接逼視生活的漫長,直接抵達生活最細碎的真實。這種直接乍看上去顯得笨拙,卻也是一種最真正的直接。說到底,“真實感”其實并不是一個具體事物,只是一種狀態(tài),它無從“描述”,只能“觸摸”。
這種對真實感的“觸摸”,不只是時長的漫長和對話的無意義所帶來的生理直接體驗,更通過鏡頭語言傳達出心理體驗上的真實感。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兩個鏡頭,均產生了這種效果。第一個鏡頭是四人溫泉度假結束后,純獨自坐公交返回,車上巧遇瀑布下幫拍照的路人女子,二人隔著過道并排而坐,開始大段對話。這里只用了最簡單常規(guī)的正反打鏡頭,但當兩人的對話從隨意的寒暄進行到講述各自生活遭遇時,濱口龍介的鏡頭位置發(fā)生了一個小變化,由兩人的側面移到了正中間(變成了科恩最愛用的那種對話拍法),很好得配合了角色心理距離的拉近。
另一個鏡頭是“小說朗讀會”。除去那段略顯刻意的插曲小事件,鏡頭大部分時間都是對準正在朗讀小說的作者,用幾乎等同于“實際時間”的電影時間拍了出來,好像我們也坐在其中聆聽。不得不說,看起來挺枯燥的,但有意思的是,每次作者讀到一些略帶曖昧的段落時,濱口龍介就會插進芙美和丈夫的鏡頭。這種呼應角色心理反應的剪輯,讓枯燥中多了猜測的趣味,并且這種猜測隨即就在下一場戲“慶功宴”中得到了印證。
在我看來,僅這兩個鏡頭,已經能夠說明這部看似生活鏡頭“隨意疊加”的電影其實一點也不隨意,它們有著精心的設計和明確的用意,更重要的是,它們體現出導演對生活細微的體察,這兩個鏡頭都觸摸到了真實生活中的某種微妙感。
微妙感,正是濱口龍介試圖通過《歡樂時光》展示的,并由此引申出“社會人”在現代面臨的巨大溝通困境。這種“微妙感”不好說“只可意會”,但從電影來看,至少是“不可言傳”。電影剛開始不久,這種用意便通過一場“身體重心研習會”顯露出來。這場“研習會”時間很長,從背靠背找重心到尋找身體中線,從聆聽身體腸氣到額頭對額頭意念交流,最后再回到集體背靠背起立,所有環(huán)節(jié)被從頭到尾依次完整呈現。除了藝術家的講述,參與者之間甚少言語,只有身體純粹的交流,但她們似乎還是完成了“溝通”這一動作,甚至體會到了比言語交流更親切的感覺。
“每一個擁抱,都是疲倦時的一張床?!蔽矣X得這句話很能形容這種感受。
這場游戲般的研習會,無疑是一個象征,看起來身體間的接觸,打破了大家的陌生感,從而生出溝通的親近感??蛇@是真的親近嗎?我們很快在下一場戲“交流會”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因為發(fā)現好友對自己隱瞞了離婚訴訟的事情,之前看起來那么“親近”的兩個人,就鬧翻了。事實上,電影中好友之間、夫妻之間出現的幾乎所有問題,都因“溝通”而生。每當她們試圖進行真正的溝通,就會陷進一種無力感,問題便接踵而來。
她們的問題反復得到短暫的和解,卻始終無法形成真正的理解。這像極了影片中那場“法庭問詢戲”,三位好友坐在純的身后,聽她講述著與丈夫之間存在的問題,她說兩人之間只有表面的交流,沒有真正的“溝通”,她感到無人傾聽、不被理解。這之后,鬧翻的好友關系得到修復,而幾位好友也表示好像重新認識了純,甚至丈夫本人也在之后表示,這是他第一次感到與妻子純有了真正的溝通。但問題在于,他們看到的,仍舊不是真正的純。之前的“交流會”上,純和另一位打過離婚官司的男子共同提到過,為了贏,她們都會在法庭上編織謊言,并且純在律師問詢下也露出了說謊的痕跡。
這些前后呼應的細節(jié),卻又制造出前后對比的矛盾,不停尋找“溝通”的答案而又不斷質疑它,就像在“研習會”上尋找椅子的重心和身體的中線。這種搖擺不定的困境,或許正是“溝通”的答案,一如櫻子的婆婆所言,重要的是掌握分寸感。這么看起來,倒更像是這些短暫的歡樂時光,引發(fā)了生活重心的偏離,導致失去平衡,最終一路崩潰。
這種溝通面臨的巨大困境,本質是人如何處理與這個社會的關系,是與他人、與自己相處的困境。它像一張無形的網,纏住身處其中的人,進也不得退也不得,進也一樣退也一樣。甚至男性女性也都一樣,所以才會在最后安排三個主要男性一個辭職找人、一個遭遇車禍、一個蹲在馬路上抱頭哭泣,這也是為什么比起把本片單純看作是描繪日本特有的女性困境,我更愿意認為這是一種共通的困境,無論男女,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濱口龍介給我的感覺是,他并不相信人與人之間能擁有真正的理解,至少通過“溝通”無法實現。所以他并沒有像《海街日記》那樣,在溫情中消解生活的小波折,也沒有選擇像《戀人們》的結尾那樣,露出撥云見藍天、默念三遍“好了”的希望。《歡樂時光》沒有“苦盡甘來”的結局,將四個女性的困境和生活的潰敗一直持續(xù)到了結束,留下的只有,從始至終梗在胸口無法排遣的壓抑。這樣的處理其實還挺冒險和大膽的,但無疑也是成功的。
《歡樂時光》底色暗沉,偶有歡樂,不溫情也不治愈,大概這也就是生活的“真實感”吧。
【文/宇文少橫 公眾號:亂云堆里(luanyunduili)】
十星。屬于上一年代最好的那批電影,其出世就宛如一個奇跡,在每一位素人的面容里都久違地目睹了在職業(yè)演員臉上缺席已久,又或夸張失真的表情:它們的微妙和準確讓我們忘記自己坐在熒幕以前。四位主角是面前的朋友,而我們見證的是這條她們從受害者自覺地走向健全人的漫長隧道。濱口龍介獨一家就足以召回整個日本的黃金年代,既有楊德昌一樣的敘事效率和畫卷式繁而不亂的人物志,又有侯麥-洪尚秀一派對場景氛圍精準的重現,又深得小津-是枝一脈將情緒隱入凡常間,反使情緒無所不在的技藝,還時不時現出拉皮德般震悚的鏡頭運動,再加以黑澤清般不可言說,又無可奈何的瞬間。他說的是在職場熱血,夏日治愈背后日本的隱語,這個掩飾至死的國家從未被展示和討論的實相,這些殘破沒有戲劇的外表,未見血肉,恰因它們早已撕扯入骨,無處可逃。
「五小時的電影?太長了吧,我才不要看呢?!埂干底?,若你連坐在舒服的椅背上聽五個小時音響講話都作不到,又要怎麼面對現實中排山倒海的話鋒與爭議?」形式本身的意義大概是如此吧,我猜。
形式上是利維特加卡薩維蒂加小津,故事上更借助結構對應主題,但問題係,形式的呆滯,長鏡頭的多餘(這些鏡頭下的日本人是從未見過的咁誠實,誠實到像諗對白),導演對於「時間」的處理,角色的建成由對白形成,但慢慢走向木偶化,最後更變成一場遊戲,一切都是和觀眾玩的遊戲,但來得笨笨的玩法。
5小時17分鐘,看到了很多熟悉的神戶街景,也感受到了很多身邊的事。這五小時的映像或許略顯乏長,但這種完全“日?;保ㄈ菢I(yè)余演員)的手法就好像把電影時間轉換成“生活時間”那樣,給你帶去了<Happy Hour>。何為電影,何為演技,何為幸福,看完這部作品后確實會得到新的答案
屬於日常的機械式演進,卻又有屬於日常的洶湧餘味,排演的方式也許意味了某種新影像的形成,在虛構和記錄的邊界中尋找到重心。workshop后的酒桌對話突然切到Jun正面半身的類似記錄片模式的近景,還有Jun被送走以後鏡頭停在那個空的汽車副座位,這兩段調度印象深刻。Happy hour一點也不快樂
不是日影,而是日劇,還是最好的那種。濱口龍介的鏡頭帶著生活的溫度,所有日常瑣碎和兩性關系的巧妙疊加,像有吸力般將觀眾帶入四位女性的人生。雖然膀胱忍得快爆了,可是五個半小時實在太短了,真的太短了,為什么會這么短?。?!
【上海電影節(jié)展映】被這部317分鐘的神作徹底征服!四個30多歲的女閨蜜,四種性格與婚姻狀況。全片靠大段臺詞推動,尤其是兩段紀錄片般的群戲。不僅不覺拖沓冗長,竟然引人入勝金句頻出!從小清新游玩吃飯到面對各自婚姻危機,女權主義逐漸顯現。結尾神走向,戛然而止。劇本牛逼!非職業(yè)演員也很出色
這根本就是“PASSION-2008”的悠長版。尤其前四個多小時是非常舒服的,看她們聚會、聊天、打麻將,坐各種交通工具會覺得日本人的生活真是干凈舒適。濱口竜介把劇情沖突留到最后一小時,而且和“激情”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渣男、徹夜、攤牌、兩兩交心。像普魯斯特,路人都不是路人,而是時光,歡樂時光。2020.11.21 大銀幕度過這段時光,既是愉快,又筋疲力盡。尤其喜歡前半段,像是一些未知的戲劇探索,后半段則是瓜熟蒂落,或許不一定符合每個觀眾的預想。想到這里突然覺得應該去重溫里維特的OUT了。
Masterpiece. 是濱口龍介的《一一》,用力完全不著痕跡。創(chuàng)作方法和最終成片共同構筑了日常的奇跡,工作坊和朗誦會兩場大戲精妙至極。上一次看到這么令人心曠神怡的素人表演,是在沖田修一的《去見瀑布》里。普通人的臉也是生動的,關鍵是要捕捉到冰山下的情緒,因此那些正面鏡頭充滿了力量。濱口龍介沒把片名寫全,應該叫“歡樂時光總是短暫”,比《家族之苦》更苦上百倍。生活就是電影,電影就是生活,生活不是電影,電影不是生活——用一部電影,說盡生活和電影的辯證法,這就是濱口龍介的境界。并不是透徹了人性,而是坦誠了困惑——沒有人知道該怎樣生活。人生啊,充滿了煎熬和諷刺,最后一刻峰回路轉了嗎?不,只是一個停頓,等生活的戲劇發(fā)生,也等一個失蹤的人。
拍得很長,卻想一直跟著看完,都是日常生活,卻綿里藏針,耐心,細致,井井有條,娓娓而來,細節(jié)捕捉寬厚有趣,漫長卻不失分寸,應該是2017年看過的最好的日本電影(真人)了,拍這樣一部生活化的電影,寫這樣一個日常化的劇本,應該可以成為每個熱愛生活的創(chuàng)作者的目標。
#SIFF# 5小時17分鐘,像洗了一個盆浴。四個女人的日常,漸漸蒸餾出濃度。讀書會這段也很巧妙,構成一個自反式的結構。結尾也很妙。
目前看過的最長電影。因為長,所以哪怕是一次修習,一個飯局,都能提供足本,而足本提供了更強的在場感。日野評述能勢小說,作者、主角與聽眾/觀眾,在盡量不帶感情的講述中,形成一體。而在一個即便鋒芒處處卻又坦率得禮貌的氛圍里,其實對錯早已讓位給自我。有很多共情,叫人檢視出判斷的準頭,其實要比尋找對方身上的中線要難得多。櫻子的婆婆說,婚姻前后都是地獄,既然如此,不如前行??汕靶?,未必只有啞忍這一條路。四個女人的自我意識開始成長,或者說,終于肯去,敢去成長。不管抉擇如何,死水里掙出的一點點波瀾,都是壯麗。@虞社,濱口龍介作品展映。導演說前半部并無劇本,主要是演員在他的大綱下創(chuàng)作初稿,再行碰撞,最終兩個半小時的預想翻了一倍不止。電影寫的是日常,卻是災后的日常,是虛構的日常。想看宣萱黎姿佘詩曼蔡少芬演一版。
4.5;片長驗證承載日常容器必要性,正如被時光侵蝕和惰性磨損而失去溫度的婚姻一樣,沉浸于時間波紋滌蕩的我們,與被在婚姻中浸染庸常的千張面孔一般被推到“前亦地獄后亦地獄”的境地——“遲早要出亂子,遲早要決裂?!彼姆N家庭模式和「交流」的無效性,「言語」和“文本性的人”在其他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呈現,而本片要說的是“身體比起言語更誠實地反映著人的內心。很多年后想到去看瀑布的路上新綠滿眼,也會覺得那是最完美的歡樂時光,涓涓細流里蘊藏的隱秘轉折(“潛文本會賦予角色們的行為合理性”),我們終將被日常稀釋、被打敗,終于在放棄偽飾和努力之后還能直面下個地獄;去戲劇化的劇本和表演真是令人驚嘆。無數“中線”的建立,無數過肩鏡頭中前景的虛焦或特寫,賦予攝影機和攝影對象之間的“對話”,即為“未來的他者的無窮目光”。
渴望有人傾聽、渴望有人理解、渴望一份心靈契合的愛情...只是相敬如賓、恪守秘密的自己,又哪能走進彼此的內心呢?這在當下的社會多么的普遍啊。內心的焦灼最終也只能在陌生人身上尋找慰藉,短暫的歡愉讓自己麻木與遺忘。哪有什么歡樂時光???只是暫時離煩惱的現實生活遠一些而已。
317分鐘,沒吃飯的從下午看到晚上,不覺得累也不覺得乏味。全片幾乎都是業(yè)余演員出演,幾乎都是通過坐著對話展開劇情。動作極度受到抑制,而情緒掌控極好。片中沒有一個壞人或者好人,主觀的價值判斷是回避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實的客觀呈現,呈現每一個人都在努力逃離卻又逃離不了的困境。
四人的出行是happy, 其余只是hour: 芙美的報復,櫻子得不到回音的忠誠,明的自我拷問,純的不停的告別(貢獻了全片最動人的幾個段落)。選擇花五個半小時看這部電影就好像開頭四人參加鵜飼的重力課程,你滿心懷疑,但你最終dive in.
愛是層層累積成失望,在一起的時間都變得漫長,連同昔日歡愉被瓦解與埋葬。
鵜飼景的課確立了“找中線”的法則,而后一旦出現180度正反打,就必有大事發(fā)生。高級。
為甚麼要有四個女主角?明明說的好像是同一件事。相識廿五年的四分之一、湯氣小說的四肢異想、以至麻雀戰(zhàn)局。因為四重奏,高低快慢,方為一體。
siff2016#4。三星半。這是一部反剪輯的電影,將那些被傳統劇情片中認為較為瑣碎、缺乏敘事功能從而一般被省略處理的場景的全過程(培訓課、喝酒聊天等)全部保留,組成了生活最真實的時光。我承認這種美學手法的價值,然而想問一個問題,片長五個小時的必要性在哪里?邊際價值極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