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舒乙
父親是清晨在后湖中被發(fā)現的。一位住在附近的演員到湖邊來鍛煉身體,發(fā)現水中有人,離湖邊頂多有十幾步。演員看見的是一點點露出水面的后腦部。演員跑去喊人,附近沒人,只有遠處有幾戶湖邊的漁民。人們終于七手八腳地把他打撈上來,放在岸邊。他的全身已經很涼很涼。人們發(fā)現岸邊放著他的上衣制服、眼鏡、手杖和鋼筆,制服口袋里有工作證,上面寫著他的名字和職務,圍觀的人們嘩然,整個上午和中午,這里人山人海,當天,消息很快傳遍了北京城外的西北角。市文聯的人、地段派出所的人和法醫(yī)都到了現場,不知是誰找來一領破席,把他蓋了起來。
據公園看門人說,頭一天(指1966年8月24日),這位老人在這里一個人坐了一整天,由上午到晚上,整整一天,幾乎沒動過。估計,悲劇的終了是發(fā)生在午夜。老人手里還拿了一卷紙。清晨,湖面上的確漂浮著一些紙張。紙張也被小心地打撈了上來,是手抄的毛主席詩詞,字有核桃般大小,是很工整的父親特有的毛筆字。字里行間還有沒有現場寫的什么遺言留下來,則又是一個更大的謎。因為他有紙,有筆,有一整天的時間,有思想,有話要說,而且他是“寫家”。
那一夜,我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天早就黑了,周圍是漆黑一團。公園里沒有路燈,天上沒有月亮和星星。整個公園里,大概就剩我們父子二人,一死一活。天下起雨來,是蒙蒙細雨,我沒動。時間長了,順著我的臉流下來的是雨水,是淚水,我分不清。我愛這雨,它使我不必掩蓋我的淚。我愛這雨,它能陪著我哭。我只是感到有點冷。我開始可憐起父親來。算起來,他整整兩天兩夜沒吃過東西,沒喝過水。他大概也像我這樣,在這里,呆呆地坐過一整天和半個夜晚,而這一整天和半個夜晚他是怎么過的呢?他的思想該有多復雜,多痛苦,多矛盾。他一閉眼,一定,一生都會呈現在他的面前;他一睜眼,又會什么都不是,一片空白。我不敢往下想,可是又驅散不了這些想法,于是,想想停停,停停想想,越來越混亂,最后只剩下替他感到難受。
街上已經沒有什么車輛行駛的聲音了,我想,母親也許應該來了,我便站起來跑到大街上迎她。誰知,就在這當兒,母親和火葬場的人一同坐著車到了太平湖。她不知道父親躺在什么地方,她便喊著我的名字往后湖的方向走。她的急切的嗓音感動了公園看門人,經他指點才算把父親抬上了去火葬場的車。等我趕到火葬場補辦手續(xù)的時候,兩位辦手續(xù)的姑娘看著我遞過去的“證明書”說:“全國人大代表和全國政協(xié)常委一級的人,他是這樣被處理的第一位?!彼^“這樣處理”,就是不得保留骨灰。
就在父親被徹底遺棄,甚至連骨灰也一起被遺棄的同時,國外在對父親的遭遇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準備授予他一項威望很高的文學獎。后來,父親已經離開人世的消息被證實,這項文學獎授給了另一位健在的杰出文學家,依然是一位亞洲人。消息傳來,人們又一次痛感:老舍先生的死的分量多么沉重。
直到死,父親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問題。他心中所關心的,并不是后來被隨心所欲地到處亂扣的那些大帽子,而是對人民的態(tài)度。他認為,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是無愧的。他用死去證明了這一點。
在父親去世前二十多天,在人民大會堂,父親遇見巴金先生,他鄭重其事地向巴金先生說:“請告訴上海的朋友們,我沒有問題?!彼菓阎@樣的信念參加運動的,同樣,懷著這樣的信念,他迎接了8月23日的風暴。正是這幾個字構成了活躍在父親大腦中的最后幾個字。
父親的死,是場悲劇,他的舍身反抗精神,他的悲壯氣概,在那非正常的特殊條件下,有著巨大的震撼力量。他的死,拋出了一串大小的問號和一串更大的驚嘆號,好像是告誡人們:你們錯啦,錯啦!
十八年后的1984年,當我和我的朋友們拍照完父親舍身之地走出太平湖遺址的時候,城市的喧鬧重新包圍了我們,陽光斜照著德勝門樓,我突然想起了《茶館》的結尾。王老掌柜和父親自己的結局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還有那舞臺上象征著轉機的陽光和眼前的陽光也是何等地酷似,我吐了一口長氣,踏踏實實地感到:悲劇終于完結了。
這是很多年前看的劇了,到現在還是印象深刻啊,陳道明真的是很用心在這部劇里,當時就被陳的演技吸引,后來看報道說他自己也是很滿意這部劇的表演,確實,他很適合演這種小人物,有點猥瑣,有點清高,什么都不是,卻又放不下面,把一個受盡封建思想教育而又想活出自己的小人物演的活靈活現,堪稱教科書,可惜這部劇不紅,也沒得過獎,確實有點遺憾,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找到這部劇了,還想再看一遍陳叔的表演,當初看的時候是20多年前了,昨天看《流金歲月》感慨陳道明真的老了,突然想起了《二馬》那時候的他多么的有靈氣呀!
去年暑假看完了#圍城# 和#二馬# ,不得不感嘆,#陳道明# 演一身臭毛病而不讓人厭煩的中國男人的功夫真是絕了。方鴻漸與馬則仁的相同點在于他們都是好人,都有少年的傲嬌氣性,都向往好的生活狀態(tài),但沒什么本事。比較而言,方鴻漸更有主見更尖銳,哪怕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也絕不會命運低下高貴的頭顱;而馬則仁卻是極度地隨遇而安,遇著不順心的人和事,很會自我安慰,頗有種阿Q精神勝利法的意味。 在我看來,《二馬》最甜蜜最溫馨的就是馬則仁與溫都太太相處的部分了。 與菜鳥方鴻漸相比,或許是因為年長有閱歷,馬則仁的撩妹技能似乎更嫻熟更完備一些——初次見面,老馬就給溫都太太送了茶葉,向她介紹嫦娥奔月的故事,而后又是送小酒壺,送手鐲;大清早一個人出去買花,閑時幫溫都太太打理后花園;在她感冒發(fā)燒的時候為她熬姜湯水,為了哄她吃藥,自己先吃了一顆極苦的藥丸;為她系上圍裙做早餐、刷碗;為了還她一個舞會,一個人偷偷在臥室里練習華爾茲,然后精心裝扮臥室,向她正式發(fā)邀請函,邀請她上樓做他的舞伴……與霸道總裁承包整個魚塘的大手筆相比,身為平頭百姓的老馬,在生活中對溫都太太無微不至的體貼和關心,似乎更能打動人心,更能引起觀眾的共鳴。老年人談戀愛也是可以甜到掉渣的。 《二馬》第16集, 老馬穿著溫都太太的白色圍裙,在廚房里忙著擦洗碗碟,這時溫都太太悄然而至。都說一個男人認真的樣子最帥,溫都太太不由得倚門靜看了好幾秒。隨后,老馬轉身放碗碟的時候發(fā)現了她,兩人簡單聊了幾句。慢慢地,溫都太太從后面走過來摟住他,掰過他身來,吻他臉頰。老馬先是一愣,隨后轉身輕輕吻了一下溫都太太,接著,他擁她入懷,先是蜻蜓點水的幾個吻,然后情到深處欲罷不能,兩人陷入了迷亂擁吻,擁抱力度之大,幾乎快讓人窒息。伴著碗碟破碎的聲音,我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兩人間的愛火正熊熊燃燒,火花四濺勢不可擋。細細看來,老馬的吻狂熱激烈而技法生澀,還顯得有些笨拙,這一刻的老馬,終于不再是老馬,而更像一個處于熱戀期的少年。都說愛情讓男生變得膽怯,讓女生變得勇敢。我看未必。情到深處,老馬早已忘記男女授受不親的戒律,他只顧肆意地焚燒欲火,勇敢而又決絕。 然而,就在我認為兩人干柴烈火四處噴薄似不可滅的關口,老馬竟然來了個急剎車。兩人執(zhí)手相看,但沒有淚眼,更沒有無語凝噎。女人一邊依依不舍地往外后退,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了“晚上……”,而男人一邊喘著氣,一邊連忙回應“我明白……明白……明白……”(此處省略一千字,請自動腦補不可描述情節(jié)……) 毫不夸張地講,在老馬和溫都太太身上,我看到了初戀時人該有的模樣。那個時候,我們會為對方的一個微笑神魂顛倒,我們會為對方的一句話一個眼神而輾轉反側,我們會做一件又一件的傻事樂此不疲,我們會不計輸贏不問得失,我們求的,只有一個吻,只是一個吻…… “老馬與溫都太太的愛情真甜啊!”我一直這么感嘆著,直到第19集溫都太太因為女兒瑪力的男朋友不能容忍她有個中國繼父,而決定讓馬家父子搬出去住。老馬坐在樓梯口犯嘀咕:“事事不順,是不是和我這個倒霉名字有關系?。狂R則仁,馬則仁,不成功則成仁。不成功……怎么老和這‘不成功’在一塊兒???”老馬與溫都太太的愛情也和“不成功”連在一起了。兩人從一對完全踏不對腳步的舞伴變成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一路走來,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順遂,水到渠成。眼看愛情就要開花結果,卻被瑪力男友的一封信給攪了局。 馬則仁執(zhí)著于愛情最終失去愛情的故事,常常讓我想起小賭徒在大賭場的經歷:莊家一開始故意留個破綻,讓你贏點小錢,嘗點甜頭,等到你信心爆棚下重注時,莊家迅速調整下面的機關,讓你的投注連獲取隨機勝率的可能性也不復存在,最終血本無歸。 作為旁觀者,我同情老馬的遭遇,佩服老馬的勇氣——他是真敢賭啊。 明明知道英國人與中國人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明明知道自己與溫都太太的結合將遭遇千難萬險,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對溫都太太好,他總覺得自己能贏,他總覺得他和溫都太太能打破種族的成見,相守一生??上Р]有。 “馬老先生是凡事退步,只有對婦女,他是主張進取的,而且進取的手段也不壞;在這一點,我們不能不說馬則仁先生有一點天才?!瘪R則仁和溫都太太甜蜜相戀的那段日子,估計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段彩色年華了。在有生的瞬間,能遇見一生所愛,他花光了所有的運氣,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光,此后的一生注定窮困潦倒、黯淡無光。 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兒子,沒有了鋪子的馬則仁,是真的痛了。在寒風蕭瑟的下午,伴著滿地枯葉和亂飛的鴿群,他坐在公園的長凳上,靜靜地離開了這個人間。 “馬則仁的一生很悲慘,他生活的很認真,可是認真的全不是地方?!?陳道明語)他的悲劇是必然的。
美鳳求凰頻換裝
——以馬則仁“換裝”為貫串線,賞析陳道明在《二馬》中表演
文/蕎麥花開
《二馬》(1999)中馬則仁,作為陳道明本人最喜愛的演出,可細細拆解賞析處當然甚多,但我不擬展開,只拎出馬先生與溫都太太的感情這條線細加品賞,具體到這條全劇的主線,也不是纖毫無遺事事涉筆,如蘇轍評“白樂天詩詞甚工,然拙于紀事,寸步不移,猶恐失之,此所以望老杜之藩垣而不及也”(《杜詩詳注》“哀江頭”條),而是特拈出老馬在服裝上下的“功夫”,作為貫串他倆這條情感之路的絲絳,以見陳道明表演之精妙、表演構思之深湛。(關于陳道明主動積極參與角色服裝設計,《二馬》制片人之一曾日華在《〈二馬〉中的陳道明和王暉》(載《當代電視》1998年第2期)一文中寫道:“他(陳道明)一會兒找化妝師,交談化妝定妝的細節(jié),一會找服裝師比劃各種服裝設計的方案?!笔聦嵣?,陳道明親手設計角色服裝,其例俯拾皆是:如《黑洞》中演聶明宇妹妹蕾蕾的袁立在其自傳《正午時分》里寫道,“聶明宇的衣服也都是陳道明自己的。他對角色的投入之深絕非一般人可比。”再如陳道明自述所演閻錦文:“2009 年拍了《建國大業(yè)》……甚至連軍裝也是經過我親手改良過的?!保ā缎旅裰芸肺摹蛾惖烂鹘庾x陳道明:業(yè)余愛好都要認真》,2010年10月))
馬則仁自住進戈登胡同35號,為女主人動心,是頻頻換裝,真是一只愛美愛打扮愛風度的“求凰美鳳”。(按:老舍原著里對馬則仁“鳳求凰”的進取性有描述:“愛情是得進一步便進一步的事兒;老不往前邁步,便永遠沒有接上吻的希望;不接吻還講什么愛情!馬老先生是凡事退步,只有對婦女,他是主張進取的,而且進取的手段也不壞;在這一點,我們不能不說馬則仁先生有一點天才?!保?/p>
他到倫敦后的“常服”,是一身剪裁合體的西服,內穿白襯衣,小黑馬甲,打著精致的領結,握著精巧的煙斗,外出則外罩豎領黑呢大衣,頭戴漂亮平頂檐帽,手拄文明小杖,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國“紳士”。
當溫都太太提出她和她的鄰居們想看看中國服裝時(9集),馬則仁特為從鋪子里假公濟私搬來了大立鏡,對著鏡子是好好捯飭抖落了那一身中國行頭——小梳子梳理小胡子時,幾句一嘚瑟就上口的京戲京腔,免不了又哼哼出來。(比如前邊戲來倫敦前,馬則仁相親看上了,樂呵起來,在家嘚瑟唱京戲,兒子問他咋啦,他拿捏著戲腔比劃著手勢:“老要癲狂~少要穩(wěn)~”再如后邊戲他兩次“有幸”用得溫都太太的浴缸洗泡泡澡,自得其樂大哼其京腔。最后兒子離家遠走,他一人孤獨終老,客死異國,劇的最后一個鏡頭是老馬先生孤獨地坐在鴿群紛飛的廣場座椅上拄杖垂首,有調無調的拖拉著蒼涼的京腔。按:老舍原著里并無老馬愛哼京腔的人物設定特征,唯是提到他來倫敦后有時“嘴里哼唧著有聲無字的圣詩,頗有點中古時代修道士的樂天愛神的勁兒?!笨芍R則仁愛哼京腔是本劇主創(chuàng)們的修改(這一修改有可能受到老舍原著中老馬愛哼個調調啟發(fā),而且據我愚見,老馬“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與其哼圣詩,還不如讓他哼京戲,更能見出人物神采~),而且很大可能是角色飾演者陳道明的點子。陳道明在《夢斷青樓》(“一字調”)、《桃花滿天紅》(陜北老腔“人面桃花”)、《刺陵》(信天游“蘭花花”)、《手機》(河南墜子“羅成算卦”)等中演出,都有用“唱腔”為“道具”的情形,他對“唱腔道具”甚為喜好。詳參鄙作《從春天到冬天——陳道明在〈夢斷青樓〉中表演賞析》中“一字調”部分。)最后折扇“啪”地一打,閃亮出場,我馬則仁來也。(ps:這段戲馬則仁有句妙臺詞,脫口而出的“沒關系,從小跪慣了?!睋搫≈破酥辉杖A在《〈二馬〉中的陳道明和王暉》(載《當代電視》1998年第2期)一文中介紹,這句“神臺詞”是陳道明臨場的妙發(fā)揮。曾文寫道:“那天溫都太太家來了兩位鄰居,溫都太太就叫馬則仁演示一下中國的服裝和禮儀,這可樂壞了逞能的馬則仁?,F場的陳道明為了教會這幾個洋妞下跪,使盡渾身解數,自己也下跪了。溫都太太一見就心疼,走過來要扶起他。陳道明笑著說:從小跪慣了。這段戲正拍著呢,攝影師已開機拍攝了。陳道明原意是先教外國演員下跪,現在倒成了戲里細節(jié)了?!保?/p>
轉回來再說他的西式“常服”:就這個“常服”配的領結,老馬先生也不服“老”,不甘于只此一種白色,偏還要換換艷色——絳紅色。
馬威評價老父:“愛美是我爸的一大天性?!睘榱嗣?,老馬先生攤開健美圖冊研究起來。為了body-building,老馬先生早早起來晨跑。但人家跑步是要有運動衣褲鞋這些裝備滴,咱老馬先生您猜怎么著,穿著襯衣馬甲打著領結,一條短褲白襪子黑皮鞋,手上還端著西服外套,喘喘呼呼的溜溜跑起步來啦!沒跑兩步氣喘吁吁路邊椅子坐下,不忿他后邊兒倆胖子接著跑跑得比他輕松,鼻子里噴口不屑的氣兒,氣哼哼嘟囔著:“跑什么步啊,這不越跑越肥嗎?!保╬s,晨跑的滑稽卡通形象,《手機》(2009)里費墨費老萌寶再現。無疑,這也是陳道明表演里的一個妙招。)
喜滋滋干勁十足忙活著要在溫都太太屋后院打造一片愛心花園(想起陳奕迅《信心花舍》中歌詞“抵夜捱更消耗無數花瓣”),老馬先生沒有自己的栽花工作服,圍上了溫都太太做飯時的精致女款圍裙,干勁百倍,萌點十足。當溫都太太給他擦汗時,第一次與芳澤如此親近的馬先生,內心是否有些許慌亂:
馬先生家居衣著寬松,不系領結,花紋吊帶:
溫都太太因洗澡受冷,感冒臥床,馬則仁殷勤服侍,大獻中國醫(yī)藥:煮姜湯。在雷雨夜給溫都太太送去暖心的溫熱。馬則仁因不忿“情敵”亞歷山大先生橫插一腳張牙舞爪,與亞歷山大狀元樓斗酒,醉臥沙場被人扛回,反倒讓他有了個接受溫都太太殷勤照顧的難得機會。但一個風度上佳的中國紳士怎能讓美麗的女士看到的是一副衣衫不整的落拓邋遢樣子呢——哪怕有“在病中”這個不能不被諒解的理由。且看他躺在床上骨碌轉動下眼珠,一個精神的鯉魚打挺坐起來,兩手利索地扣好散亂松開的襯衣紐扣,中途還不忘機警地瞅瞅門,想著溫都太太會不會突然進來,紐子扣好,從床頭柜上順手拿過小銅鏡梳理梳理已然斑白的鬢發(fā),然后松了一口氣似的趕忙躺下,想著還有點啥沒對,于是乎從床頭欄桿拿下白毛巾,搭在額頭上,順勢躺下,就這工夫還不忘“一時數用”,順手掏出領結系上,嘴里開始念叨偽裝的“哎呦”哼哼聲——此刻,這可夠“作”的哼哼,就是馬則仁的“嚶其鳴矣,求其凰也”啊。終于成功賺得美人上船溫都太太進來,他還不忘矜持作態(tài)“哎呦……”示意不能碰他。這番嬌弱似三春弱柳的病中情態(tài)無疑賺得了善心體貼的溫都太太滿心滿腔的憐愛……馬先生,演技派?。ò矗涸袑Υ硕务R則仁臥床、溫都太太照顧的情形描寫甚薄,且也無馬則仁這番生動的傳神的“表演”。老舍原著僅寫道:“溫都太太已經聽說馬先生的探險史,覺得可笑又可氣;及至到樓上一看他的神氣,她立刻把母親的慈善拿出來,站在床前,問他吃什么,喝什么;他還是搖頭。她堅決的主張請醫(yī)生,他還是搖頭,而且搖得很兇?!保?/p>
這番“想在愛的人面前給出最美的自己”的“作態(tài)”,無疑是陳道明表演里的一個妙點子;這個妙點子最近一次“大發(fā)神威”,便是《歸來》(2014)里陸焉識。在每一個可能讓婉瑜“蘇醒”、“歸來”的日子的前夜,焉識都必珍而重之、鄭重其事地翻出那件呢大衣,在小屋里就著暈黃的燈光,細細地撫平大衣上的每一條褶皺。這跟他逃歸時沒辦法弄得灰頭土臉炭黑滿面想到馬上見到婉瑜了用毛巾在地上積的雨水里浸一浸擰一把努力把臉擦干凈點兒,一樣的。越愛她,都越想愛人眼中的自己,久別歸來,還如昨天一般的好看,好好看。(Ps:北影教授舒曉鳴在所著《石揮的表演世界》p50中寫道:石揮在舞臺表演中善于運用小趣味的例子很多了,就是電影中也不勝枚舉,例如《太太萬歲》中富商老爺子在外面有了女朋友,約會之前,打扮一番,他嘴里哼著小曲,在自己的光頭頂上灑香水等小動作,就是非常精彩的,既生動地刻畫了人物,又增加了影片的趣味性。)
一點一點,一步一步,愛在靠近。馬則仁為了“賠”溫都太太一個足夠好的家庭舞會,夜里不睡,起來一個人在屋子里鏡子前邊哼哼邊舞動,踏著拍子尋找跳舞的感覺。這時他就是一身中式睡褂,顯見得咱馬先生也是“西學為用中學為本”。
馬則仁為溫都太太準備私家專屬家庭舞會用心可謂良苦,正如馬威所說,這段時間他那屋子誰都不讓進,給整成了“軍事禁區(qū)”。而在最后端出這個大驚喜之前,馬先生還先用中西合璧的一個漂亮招式給了溫都太太一個小驚喜:用毛筆寫了一封正式的中文書函,邀請溫都太太上“二樓我的寒舍(蕎麥按:“我的寒舍”語法上累贅了。當然,這是對陳老師臺詞吹毛求疵)小聚”。西式書函的鄭重正式(馬則仁:“我發(fā)現,在英國,用寫信的方式是最正式的?!保c中文書法的雅致韻味(文辭自然也是典雅的中國古文),完美合一,遞信人是一個風度翩然的中國中年佳公子。這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再次下樓,彬彬有禮略帶自矜地請溫都太太上樓,已是穿上了舞會禮服,左前襟衣袋還專為插上了白色雅致的禮花。
馬則仁從身后輕輕解下蒙在溫都太太眼上的紗巾,為溫都太太打開了一個用驚喜二字已不足道的光燦世界:光燦的彩燈,光燦的絲帶,光燦的白蠟燭,站在屋中央霎時間也全身光燦的溫都太太。這光燦如此恣肆,擠壓得隨后隨翩然而起的溫都太太亦步亦趨的馬先生的舞步是那樣笨拙。美人心,終感動。溫都太太捧起馬先生的臉,繼花圃那次后,又一次拿出手絹兒擦去馬先生臉上的汗,她眼眶泛紅,獻上貼面吻一個,然后,理智地克制了,抽身而出,留下馬則仁不解地摸摸臉上殘留的溫熱和濕潤,自語:“她怎么親我???”
已是一個青年男子的父親的中年男人馬則仁,在溫都太太跟前有些不解人事的青果子男生的味道,一方面他鳳求凰殷勤備至搗騰個不亦樂乎,另一方面對于那方面,總顯得笨拙,稚鈍,慢一拍,后知后覺。然而馬先生的可愛、傳統(tǒng)和正直是不是正在于此:如果他在溫都太太第一次給他擦汗(花圃)就趁勢握住她的手玩味她的驚慌,如果他在那個溫都太太發(fā)燒在床的女人本就容易害怕驚嚇需要強有力的男人肩膀和厚實溫熱的男人胸膛的雷雨夜就借著姜湯那股熱氣趁虛而入,我的觀感倒是他是一個老于此道的花叢老手,此心不純了。以前看《射雕英雄傳》,有段文字寫少年男女郭靖黃蓉雖同居互愛而心思明純,不涉淫邪,端的是好。金庸寫道:“兩人并轡緩行,一路游山玩水,樂也融融,或曠野間并肩而臥,或村店中同室而居,雖然情深愛篤,但兩小無猜,不涉猥褻。黃蓉固不以為異,郭靖亦覺本該如此?!眲≡谶@里,也有馬則仁的兩個字:善,真。善:雖全無用處、就會敗家,但馬則仁從不會去害人,正如溫都太太的評價:“他可真是個好人??!”再如對這位“掌柜的”可是慪足了氣的李子榮,婉拒挖他“跳槽”的狀元樓掌柜范得意時評價:“我們掌柜的是個好人。”真:童真。馬則仁終其一生,是個未長大的孩子,哥哥唯仁應是帶著對這個弟弟的不放心下世的,兒子馬威攤上這樣不省心不省事的爹除了成天耷著腦袋唉聲嘆氣又能如何,不知道他最后離開老父孤身遠走會不會也揣著對老爸基本生存能力的不放心。馬則仁這個童心,既如五歲童子懷揣千金行走鬧市,自不免懷璧其罪,惹得奸商如狀元樓掌柜范得意巧舌布陷阱,吞了他古玩鋪子;又如雖經人事而實則不省人事乃或不想省人事的童子——喜歡一個人,給她精心打扮我自己,給她精心打理她的后花園,給她精心籌備一個光燦的私家舞會……不都挺好嗎?馬則仁滿足于這種“喜歡一個人”本身帶給他自己的喜悅與活力。王陽明曰:吾性自足,不假外求。這樣的馬則仁是一個洋溢著童真光芒的大男孩。
老馬先生的童真還表現在后邊戲教溫都太太“這是我們中國人的保證”:小指頭拉鉤。
老馬先生因為鋪子的事兒跟兒子馬威慪氣,枯坐屋里,不整衣衫,不修鬢發(fā),不理床鋪,這時他更沒心情套一身兒挺括的襯衣西服,而是隨意穿著中式閑居褂服。即便溫都太太進來數語溫言,款款動問,他還是唯有再三嘆氣,獨留一個寒秋窮儒般的背影給她,撂下一句:“溫都太太,你不必問了,有些話,我就是爛在肚子里,也不會講出來了?!保╬s,最后一集,馬威遠走,馬則仁把馬威留下的戒指給瑪力,面對傷悔哭泣的瑪力,馬則仁告訴她馬威對她的“默言之愛”:“你可能不會懂我們中國人,我們有些話,寧愿憋在肚子里永遠不會說,直至帶到墳墓?!保?/p>
轉眼秋去冬來,又快到圣誕。馬先生與溫都太太討論圣誕禮物,他身著一件精致緞面的中式褂襖。陳道明賦予了馬則仁這個人物一種家道沒落而品位不墜、用度雖蹙而講究不減的風度。(從下面這幾張連續(xù)截圖,我們也看到演員陳道明的肢體語言表現力是比較強的,他不放過一些人物隨意的小動作來豐富人物的整體形象。)
馬先生繼續(xù)著他向溫都太太的各種大獻殷勤,也繼續(xù)著他可愛的“遲鈍”。為圣誕節(jié)布置屋子,馬先生爬上了桌子,下來時他逞英雄,不讓伸出手來的溫都太太接他攙他,整整衣襟一躍而下——沒成想老胳膊老腿兒站不住,一撲爬壓倒地上站著的溫都太太,于是乎兩個人快樂地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是西方電影,這個橋段最順遂的下一步大概就是倆人猛烈濕吻寬衣解帶。可惜我們馬先生實是個沒長開的大孩子,他扶著溫都太太雙肩只知道哈哈哈笑,小孩兒過家家就這么快樂嗎,女主角實在是沒法子不用言語挑明了:“現在,你該吻我啦……”然后閉上雙眼,安靜等待。我們看意想不到還有這么一茬兒的馬先生接下來的令人掩面不忍說認識他馬則仁的稚拙舉動:
先是閉著眼(他敢睜開眼么!)啜著嘴緩緩往前湊:
嘴還沒過中途,果斷速度退回來,朝本無一人的門口望望:
然后以蜻蜓點水般超高絕技與溫都太太的熱唇作時長為0.001秒面積為0.001平方毫米的試探性接觸,立馬觸電般彈回!
這一個“淺吻”,不禁令我聯想到《圍城》里陳道明所演方鴻漸吻蘇小姐那段——且引錢先生原著文字:“鴻漸沒法推避,回臉吻她。這吻的分量很輕,范圍很小,只仿佛清朝官場端茶送客時的把嘴唇抹一抹茶碗邊,或者從前西洋法庭見證人宣誓時的把嘴唇碰一碰《圣經》,至多像那些信女們吻西藏活佛或羅馬教皇的大腳指,一種敬而遠之的親近?!辈煌叻进櫇u是心懷鬼胎擔心下不了賊船,馬則仁則實在只是個沒長開的大孩子。(ps,這一“沒長開的大孩子”似的人物性格特征設定,在馬則仁未出國的前邊戲已有“鋪墊”——逛青樓被騙(2集)的書生味兒、害羞勁兒,活脫脫一個被女妖精硬拉過來壓在身下的唐三藏啊。)
但這一個吻雖是個淺吻,終究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吻,還是馬則仁和溫都太太的初吻。這個淺吻必然性地導向了接下來圣誕節(jié)的狂吻。
老家伙成天打扮,有事沒事拿著鏡子梳理小胡子,這顆不老的心被兒子看在眼里:
老馬和溫都太太慢火慢燉,終于到火候了。圣誕節(jié)宴后,老馬兌現了之前送溫都太太禮物——一個驚喜的承諾,把那個珍重久之的翠綠手鐲珍而重之放到溫都太太手心,溫都太太在手心珍而重之摩挲久久。隨后,老馬穿戴上女主人的精致女款廚裙,在廚房忙活。溫都太太悄然來到,倚門靜看。隨后,慢慢慢慢,一拍一拍,終于發(fā)生了熾熱如烈火蔓延的迷亂擁吻。我們聽得到杯碟碎地的脆烈,一如久旱男女心頭籬笆的破碎,粉碎。老馬終于不再是劇里那個一貫如是的可愛可笑的大男孩,老男孩了。他無比清楚地告訴溫都太太也告訴我們觀眾,他是一個男人,而且不是一個老男人。這一刻他如此強烈地欲求著,這一刻他如此強烈地回應著一個女人的欲求。……狂潮漸退,喘息漸平;執(zhí)手相看,依依惜別。女人一邊往外后退,一邊意有未盡地頷首說了倆字“晚上……”,男人趕忙點著頭“回響”,連說了三次“我明白……明白……明白……”當他轉身過來,朝向空無一人的廚房,我們看到他竟然理了理依然修剪有型卻斑白星星的鬢發(fā),但他不是矜持,不是理智,不是克制,他是仍未消退的狂潮沖擊著他手忙腳亂,他大口大口粗聲粗氣出了,不,噴了三口大氣,他使勁地拍幾下手,他撐在洗碗池邊沿垂頭噴氣,他云開終見月明般如雜耍般向上一拋洗著的碟子,他拋高的是按捺不下的涌動心潮。老馬,老馬,一點兒不老。
然而細察這段激情吻戲,老馬雖激情,仍是笨拙的激情。主動仍是女方:她從后面摟住他,掰過他身來,先吻他臉頰。始終慢一拍的馬先生仍是在女方的導引下進入軌道的,澎湃出激情的。而在這激情之火噴薄蔓延似不可收的當口,也是男方主動止遏,硬生生踩了剎車,放走女方,彼此用含蓄留白的“晚上……明白……”約定了下回分解,晚上見真章。而晚上的真章,劇卻也用了含蓄留白的方式,止于女人的手輕輕搭在男人睡褂的紐扣上,鏡頭一切,已是次日清晨,日光灑在整理已畢的整潔床鋪上……
不妨再看陳道明另一個角色——劉邦的一段吻戲:《楚漢傳奇》(2012)15集,劉季起事,剛攻占縣衙,劉氏一大家子便占領了縣衙廚房。老婆呂雉提著菜籃出門去劉季潑皮無賴似的“借酒撒瘋”,一把攔住女人,攬過女人,一擰腰扔到門板上,然后渾蛋欺良家似的額頭頂上去,腰桿貼上去,嘴里嘟噥著,噴著酒氣,“如果我,非問你呢?”也不顧場合,也不顧老婆的掙扎,一個“不問?”額頭身子往前蹭蹭,一個“不問?”額頭身子再往里蹭蹭,一個“不讓問?”額頭身子往深了蹭,酒壯色膽,不,酒壯欲膽,就這灰頭土臉的廚娘老妻,這一蹭幾蹭,都蹭出新婦初夜的感覺和潮涌了嗎?好,不讓問那就不問,這個酒鬼色狼一個邪笑,空出手來背對門把門一關,于是乎,縣衙即成春宵?!@,還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劉季在妻子身上蹭那幾蹭,泛著酒沫兒,帶著嬌嗔兒。這嬌嗔不是婦人被欺時的“死鬼你好壞”,而是一個男人或云一個草莽老大卸去一切外殼,有如孩童在母親面前耍賴時的撒嬌和邀寵。這一刻,在男人的軀殼下,我看到的是劉季孩童一般需要照拂和庇護的最真切柔軟脆弱的一面。借著酒勁兒,借著在妻子身上撒勁兒,他心中糾結長久翻滾長久的憂愁,他肩上看似不在實則千鈞的擔子,他眼中看似憊懶無賴實則幾無展露的傷痛,釋放了。
對比品賞,我們可以看出,兩場吻戲不同者:老馬是笨拙的激情,有如新手不解人事;劉季是老夫老妻的酒后撒歡。兩場吻戲內核深處的相通處,則在于都深層次體現出男人在內心深處都是個孩子:劉季是釋放了“在男人的軀殼下如孩童一般需要照拂和庇護的最真切柔軟脆弱的一面”,老馬是他釋放的激情不是熟練的激情,而是枯木再春的被導引的老男人的激情,甚至更準確說是從未解人事的被開發(fā)的小男生的激情。(所以,那些說陳道明不擅情愛戲的言論可以休矣。職業(yè)演員,自有職業(yè)的演技。)
(按:老舍原著對老馬與溫都太太的情感線發(fā)展寫得單薄一些,對二人情愛發(fā)展到實質性的“重頭戲”——二人由“親吻”到“晚上”,也寫得較為簡略。原著寫道:“老馬先生眨巴著眼睛,看出兒子的神氣不對,可想不起怎樣安慰他。等他們都出去了,他拿起酒杯又斟了一杯,在那掛著相思豆的電燈底下,慢慢的滋潤著。溫都太太又回來了,他忙把酒杯放下。她看了他一眼,看了燈上的相思豆兒一眼。臉上一紅,往后退了兩步。忽然小脖子一梗,臉上更紅了,飛快的跑到他的前面,捧著他的臉,正在他的嘴上親了一親。老馬的臉一下兒就紫了,身上微微的顫動。嘴唇木木張張的笑了一笑,跑上樓去。溫都太太待了一會兒也上樓來了?!保?/p>
陳道明演戲的精湛用心表現在老馬先生跟溫都太太有了“第一次”的第二天,馬先生一身白衣——白襯衣,白馬甲,白西褲,紅領結,精神煥發(fā)、神采熠熠地健步下樓,低調地張揚他開始了劃一不二、貨真價實的第二春。如果觀眾足夠細心,會發(fā)現他這一身白衣,如怒馬鮮衣的翩翩少年公子身著的全身白衣,是在全劇這第16集里,才第一次上身,才迫不及待地低調張揚于溫都太太母女之前,才姍姍來遲于觀眾之前。可惜這腔熱情這番用心這身鮮衣卻意外遇冷——昨晚事后,溫都太太心感愧對亡夫,言語里反而對馬則仁刻意地降溫。然后又因為馬則仁回答瑪力話時自導烏龍,讓溫都太太發(fā)了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必須理直氣壯地要發(fā)的脾氣——你送我的玉鐲,是買給另一個女人的吧?弄得馬則仁賭咒發(fā)誓“我如果騙你,下輩子托生拿破侖——那只狗”才挽回佳人破顏一笑~
戀愛中的人兒再次快樂擁吻,咬嘴唇啊陳老師嘴皮子薄,溫都太太啊您齒下留情~:
相愛的人兒啊,就是鮮衣怒馬,倆人挽著手臂外出看戲,喝咖啡,馬則仁自然是在一身白衣外邊套上合體有款的白西服,拿著文明杖的雙手還戴上了潔白的白手套,好個翩然風度:
……相愛之路,總有波折。馬則仁沖破了兒子馬威布設的第一關(馬威讓老爹好好想想“咱總得葉落歸根,可溫都太太能跟著咱回中國嗎?”),溫都太太沖破了伊牧師布設的第二關(馬則仁不忿伊牧師阻止他和溫都太太在一起:“一個牧師,連基督都管不了的事兒,他管個什么勁兒。”),可他們沖不破第三關了。說來實在很可笑,沒頭腦的瑪力萬難接受被那個花心郎華盛頓拋棄,而拋棄的理由聽來也是那么不像理由——“據十分可靠的消息,你將有一個中國繼父,這是我的家庭萬難接受的。”溫都太太偷看了華盛頓寫來的這封讓女兒淚崩的信,終于下決心做了一個在我們局外人看來大可不必如此犧牲在她這個寡母卻似乎是不得不如此的取舍:舍情郎而保女兒。
當老馬從小馬那收到溫都太太要父子倆搬家的通牒,當著兒子看去還能穩(wěn)住,他點點頭,分析給兒子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钡葍鹤与x去,他獨坐床沿,悲痛慢慢襲來。他緩緩起身,緩緩走到窗前,緩緩拉開窗簾,緩緩自語:“為了瑪力,要趕走我馬則仁……趕走就趕走吧,干嗎還通過馬威來告訴我……唉!”然后伸出指頭,在窗玻璃上虛劃,嘴里痛心地一字一頓念出:“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么快就跟我忘了?”語音甫畢,閉目低首,一滴清淚從右眼滑出,緩緩滑下,到須即涸。
這是全劇中馬則仁正面流給觀眾的唯一一滴淚(前邊戲初到倫敦哭祭哥哥墳前,后邊戲請求溫都太太留下鐲子,再后邊戲賣了鋪子到哥哥墳前告知,都是語帶哽咽,但觀眾不見其淚面)。這也是全劇最擊中我心底的一幀鏡頭。陳道明淚戲素以“淚稀”動人,稀少的淚戲流淚亦稀少,即如此處,右眼單滴,到唇已干。老馬并不是一個只長馬齒不長心思的馬大哈,我們局外人看去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那可恨就是似乎親人離世家財罄盡都不足以動這個“石頭人”一滴淚,可惜,如果他還能像以前鐲子終沒能送出忿忿扔掉又不甘心仍撿回來就好了,如果他還能像以前家財被他心愛的新娘子其實是女騙子洗掠一空唯是留書一封他唯是伸手比劃著“八”字大贊“俠盜!俠盜!”就好了,可惜這遭,他的心是真疼了,可惜這一刻,他居然也傷心了,竟然也流淚了。不要惹老實人發(fā)火。不要惹無情人動情。不要惹石頭人下淚……因為賠不起。
(按:原著里對老馬失去這段愛情的悲痛傷心寫得略薄,主要凸出的還是老馬的善于“精神勝利”,也沒寫老馬流淚。老舍原著寫道:“‘她為什么忽然打了退堂鼓呢?想不透!一點也想不透!嫌我窮?咱有鋪子呀!嫌咱老,她也不年青呀!嫌咱是中國人?中國人是頂文明的人啦,切!嫌咱丑?有眼睛的都可以看出來,咱是多么文雅!沒臟沒玷兒,地道好人!不要我,新新!’他的小胡子立起來,頗有生氣的趨勢:‘咱犯得上要她不呢?這倒是個問題!小洋娘們,小尖鼻子,精明鬼道,吹!誰屑于跟她搗亂呢!吹!搬家,搬就搬!太爺不在乎!’老馬先生生氣的趨勢越來越猛,嘴唇帶著小胡子一齊的顫。忽然站起來,叼著煙袋就往樓下走?!?/p>
也就是說,老舍先生對他筆下老馬的認識,似乎以此人天生阿Q忒能自我排解精神勝利為主;對他所寫的老馬的態(tài)度,似乎還是以批判為主。老舍先生對老馬,理性批判似重于感情投注。而作為“再度創(chuàng)作”的劇組主創(chuàng)方尤其是老馬飾演者陳道明,應是對馬則仁其人投入灌注了更多更濃烈更深摯的感情,對人物漂泊感與悲劇性的體察更為深切,對人物身上可恨處更寬厚淡化、可憐可憫處更體貼同情。如果不揣對文學大家老舍先生不敬,可以說一句大話:電視劇《二馬》在人文主義、人性情感和人物悲劇性的開挖上,有勝過原著小說之處。
下引兩段文字,為陳道明“怎么看”所演馬則仁這一人物??梢钥闯?,“人物附身”的演出者陳道明,更看重的是深度體察人物身上深刻的悲劇性、哀憫他好人命薄的多舛命運:
陳道明一邊輕拍著劇本一邊激動地說:悲劇,可以說是悲劇。從頭到尾的大悲劇,只是手法切入點不同罷了。他認為,戀土,中國人的根的觀念,是中國社會文化的深層特色。世界上就有些國家、民族,如美國人,可以四海為家,不一定有根的觀念。將來經濟發(fā)達了,文化也發(fā)達了,中國人根的觀念也不見得就淡化了。一個國家和民族越發(fā)展,越應尊重自己的文化、風俗,保持自己的特色?,F在蘇杭一帶發(fā)達起來,與全國各地完全一樣,失去自己的特色。如何向后人交代呢?講到中西方文化,不可能由一方同化另一方,因此馬則仁是不能也不會丟掉東方色彩的文化的。然而正因為國不富、民不強,馬則仁才漂泊海外。誰愿當漂泊者呢?實質就是物質與精神的流亡者,是盲流。(按:陳道明的家國觀念民族文化的根的觀念十分強烈,如2013年5月刊《智族GQ》專訪《良民陳道明》報道:女兒13歲那年被陳道明送去英國上學?!拔覀冏屗鋈サ脑蛘媸且龑W習,而且明令告訴她將來一定回來。”陳道明說,“我不想讓她成為精神上的流浪者?!保R則仁思想深層的根的觀念勢必與他的流亡生活產生激烈的碰撞,他內心是十分疼痛與寂寞的,與他愛面子、撐門面的外在表現結合在一起,就特別顯現這一人物的悲劇色彩了。(《二馬》制片人之一曾日華文章《〈二馬〉中的陳道明和王暉》,載1998年第2期《當代電視》)
馬則仁和方鴻漸都是在過去和現在的生活中隨處可見的男人,作者把許多小毛病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將人物典型化了。我覺得世上沒有許多“壞人”,多是性格沖突和個性上的毛病。個性上的毛病分為兩種,一種是侵犯別人的,另一種是不侵犯別人的,馬則仁和方鴻漸都屬于后者。比較起來方鴻漸還算個知識分子,而馬則仁是一個老民族的老分子,中國大戶人家的紈绔子弟。性格上方鴻漸有一些比較尖銳的部分,而馬則仁是個極度隨遇而安的人。馬則仁在性格上、行為上很像海上飄流的一條沒有槳的船,飄到哪里算哪里,他會根據環(huán)境不斷的調整自己。他在中國、在英國、生意上、愛情上有不少叫人心痛的悲劇性的東西,可自己并不覺得痛,他很會自我解嘲:“你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你呢!”馬則仁實在算是個好男人,他從沒有想過“花”誰,沒有過絲毫不尊重女性和調戲女性的想法,有人讓他去妓院他不敢。他不是對生活放蕩,反而是個理想主義者,他很想生活的好,沒有人理解他時,他只好主動出擊,甚至連兒子的女同學都去討好。事實上他對女人很真誠,他是最想找個好女人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盡管自己什么本事也沒有,什么也看不上,但卻極度想獲得好的生存狀態(tài)。他對五姨太示愛失敗使他很心痛,遠走英國是一種失望的表現。在英國,溫都太太因為女兒瑪力的男朋友不能容忍她有個中國繼父,馬則仁又一次失去了愛情。此時的馬則仁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兒子,沒有了鋪子,他是真的痛了,所以他哭了。馬則仁的一生很悲慘,他生活的很認真,可是認真的全不是地方,他經常對人好卻得不到好報。(1998年專訪陳道明:《關于男人,關于女人》))
接下來又要大贊一下陳道明在服裝上的深深用心:馬則仁知道溫都太太是因為他中國人的身份而扛不住各方社會壓力跟他分手,這深深挫傷了民族自尊心本就十分敏感強烈的他。(老馬雖是個“廢物”,雖對溫都太太傾情無限,但只要是感到哪怕一絲絲中國人受歧視的味道,他都憤然發(fā)聲。劇中著力凸現老馬的“氣節(jié)”至少有以下幾處:1.鄰居太太們因為溫都太太房客是中國人而不愿來她家參加舞會,馬則仁憤怒了:“溫都太太,如果你和他們有同樣的感覺,我馬上可以搬走,我馬上走!”2.溫都太太的多瑞姑媽來信,嫌棄他父子倆這中國人房客,馬則仁再次憤怒了:“中國人怎么你們了,?。恐袊俗屇銈冇X得不安全?中國人是野獸!”——真是“若為尊嚴故,愛人亦可拋!”3.與亞歷山大斗酒,不僅僅是斗情敵,更是斗“國敵”——咱可不能在酒量上給中國人跌份兒。4.伊牧師那蠻橫無腦的太太當面無理責罵馬威責罵中國人,馬則仁憤怒地騰身而起一言不發(fā)轉身出門,然后又敲門進來指著伊太太義正辭嚴怒喝:“你說完沒有?你說完沒有!一個孩子打架,你把中國人扯進來干什么!你可以不信任我馬則仁,你可以覺得馬威他不是東西,你少說我們中國人!聽見沒有!”ps,《紹興師爺》5集:高老將軍(里坡飾演)斥罵方敬齋(陳道明飾演),捎帶罵上了他這師爺行當,方敬齋義正辭嚴凜然反駁:“老將軍,你此言差矣,如果我方敬齋有不檢點的地方,和整個師爺無關。請你,不要羞辱我們,整個師爺。對不起,我,要告辭了。后會有期?!边@兩段對話里的“陳道明風格”,一眼便知?!皻夤?jié)”二字,是一身凜冽風骨的陳道明最為看重的。)他借酒澆愁,醉后自語:“嫌我是中國人!中國人怎么啦?中國人是招你們了,還是,還是惹你們了……”他對著鏡子里一身洋裝的自己輕蔑地“哼”了一聲,扯掉領結,甩掉外衣,斜睨鏡中自己不留情地罵道“一個德性!”,然后,猛地將手中酒瓶砸向大穿衣鏡。這,等于是為被迫入境隨俗卻終究隨不了俗人家不讓隨俗的中國人來一個驕傲的灑脫的“頭發(fā)甩甩”:爺爺不伺候了!次日,日日在戈登胡同35號一身洋裝的馬則仁一身華服,長袍馬褂,彬彬有禮,語笑淡然地在溫都太太身后說:“早上好,溫都太太!”——中國傳統(tǒng)服裝,此前只是在馬則仁受邀舉辦的“家庭華服表演會”上,給戈登胡同35號女主人和鄰居太太們展演過。
換一日,換一身,還是長袍馬褂,還是有型有味,灰白細紋換成了絳紅暗花,這是“中國人”馬則仁不動聲色的驕傲和抗擊:
過得幾日,毛衣上身,也是華服:
值得注意的是,這件毛衣馬甲,全劇中也唯是在此處——馬先生與溫都太太情路走到盡頭之后,上了馬先生身。若是在此前,老馬先生一定是入境隨俗地穿著他那件洋馬甲。從此以后,他意態(tài)消沉。從此以后,他再不去取悅伊人。從此以后,他做回自己——中國人馬則仁。
筆者正式接觸陳道明影視作品,是從2000年后的《長征》、《康熙王朝》、《黑洞》開始的?!逗诙础芬粍?,可以說淋漓盡致展現了作為演員的陳道明用“服裝”為道具,從不同側面細微復雜地表現人物性格氣質特征的演藝功力。近來開始系統(tǒng)地一部一部補陳先生2000年前的作品,驚喜地發(fā)現,陳道明2000年后的很多“奇峰”不是平地突起的,而是有起伏的曲線、演進的前史的,蛛絲馬跡一一可探。即如在人物服裝上下深功夫,《黑洞》聶明宇之前,陳道明在他最愛的作品——《二馬》中,已有過成功精彩的實踐:通過人物服裝的變換來折射、來巧妙助推劇情推移與轉折,來步步為營巧妙映發(fā)人物內心和情態(tài)的流水波瀾。通過拙文以上萬余字的分析,我想,讀者諸君應會同意這句話:贈著名演員陳道明一個“表演藝術家”的稱號,應是恰如其分而不為過譽的吧——藝術最重創(chuàng)新嘗試,演員陳道明關于表演藝術的新的探求與實踐一直未曾停步,他的實績與經驗,他的深思、巧思與善思,值得同行尤其是廣大年輕演員們贊賞借鑒。
2015年1月-2月寫于成都
【補一】老馬的“促狹”
1集:大哥馬唯仁做主為小侄兒聘來先生,湊齊了北京四合院“富貴”人家所謂“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六件套的不知幾分之一。馬則仁瞧著這先生一團矮冬瓜的鄉(xiāng)間土氣,先自不樂意,那一開口的山東大蔥味兒,更讓他倒足了胃口——但大哥做的主,夫人也說好,向來畏敬兄長又懼內的馬則仁,只好把這叨叨悄么聲兒地掖回肚子里……下面是喜感一幕:
夫人:這位先生請得不錯吧?
馬則仁:有我在此,誰還敢說不錯啊……
夫人:人家可是山東人,圣人的老鄉(xiāng)。
馬則仁:山東人多了,都是圣人啊。
夫人:你別忘了,人家可是姓武。
馬則仁:你是說,山東陽谷縣,武松的后人?你可別忘了,武松的哥哥武大郎,也姓武。如果他要是,武大郎……誒?看他那個兒,還真有點兒像……
夫人:別瞎扯了,跟他有什么關系呀。我說的是,武狀元的武。這武先生,說不定能教出個小武狀元來!
馬則仁:得了吧,姓武的能教出個小武狀元來,姓黃的還能教出個皇上來呢。
4集:朋友介紹一對象,馬則仁看不上,埋汰道:“你就,你就看她那大黑痣,它長哪兒不好啊,它長鼻子尖兒,跟倆眼珠撂一塊兒,它就是一骨牌里的長三兒啊!”(老舍原著:又有一回,也在快成功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女的鼻子上有三個星點兒,好象骨牌里的“長三”;又散了,娶媳婦哪能要鼻子上有“長三”的呢?。?/p>
14集:馬則仁對兒子馬威說:“我給瑪力那個‘美’字,她給釘倒了,這個小洋娘們兒也是,看不起中國人吧,頂著個中國字顯擺什么呀?這‘美’字反著你知是什么嗎?就是個‘大王八’,而且這‘大’字還拿著大頂。哈哈哈!”(老舍原著:其實,馬老先生只把話說了半截:他寫的是個“美”字,溫都太太繡好之后,給釘倒了,看著——美——好象“大王八”三個字,“大”字拿著頂。他笑開了,從到英國還沒這么痛快的笑過一回!“啊!真可笑!外國婦女們!腦袋上頂著‘大王八’,大字還拿著頂!哎喲,可笑!可笑!”一邊笑!一邊搖頭!把笑出來的眼淚全掄出去老遠?。?/p>
【補二】老馬的“煙斗”
《二馬》劇中馬則仁的各種小物件兒小玩意兒,都是陳道明自己搗騰的。
《二馬》制片人之一曾日華在《〈二馬〉中的陳道明和王暉》(載1998年第2期《當代電視》)一文中寫道:“開拍那天,陳道明又拎著一包行李來到現場,說是給劇組省錢了,自己買來了馬則仁的皮鞋、眼鏡、小鏡子、梳胡子用的梳子,還有煙斗、煙絲等。這些小玩藝,不少是陳道明自己專門逛文物市場,買回來的民國年代的文物呢。他鄭重其事地囑咐跟班的劇務,這些小道具每天都得帶到現場,我隨時要用?!?/p>
《二馬》副導演米鐵增在《陳道明目中無錢》(載1999年《人生與舞臺》)一文中寫道:“為了演好這個角色(老馬),道明先生自己下了很大的功夫,比如說小道具,他自己親自跑到潘家園舊貨市場,找到那個時代的小梳子、小鏡子、鼻煙壺、煙斗等等必備的小道具,為了買到正宗的煙斗絲,他跑到燕沙與售貨員好說歹說,愣是感動了售貨員,把多年前的存貨翻出來賣給了他。接著戲,他自己不僅不提錢,還自己花錢作了老式皮鞋,戲中老馬第一次到英國坐輪船時,戴了頂當時極其流行的平頂細草涼帽,全北京都買不著,后來道明先生聽說天津有,他自己是天津人,就托朋友買,結果還是買不著,他仍不甘心,到處打聽,后來聽說他一個朋友有,劇組到了天津,他自己去朋友那里取帽子,全劇組的人都在塘沽口等他,那天遠遠地見他戴著這頂平頂細草涼帽向他們走來,那份得意就甭提了。”
老舍原著中,馬則仁“吧嗒著煙袋”,陳道明給改成了“煙斗”。如《康熙微服私訪記》中張國立所演紀大煙袋一樣吧嗒著煙袋鍋子,似乎更給人一土老帽土豪老財形象;老馬先生可是愛美有派的“紳士”,在溫都太太面前要有型有款,身穿剪裁合體精致洋裝,手握質地精美小巧煙斗(據錢鍾書《圍城》載:“英國導師一邊抽煙斗,一邊跟學生談話的。” ),似乎遠較提著一煙袋鍋子吊著一煙荷包袋子倜儻瀟灑,風度翩然。
不得不說馬威真的可以說是個很棒的小伙子了,這樣的爹擱誰身上受得了啊...陳道明真是把老馬演活了,相比前不久去看的話劇《二馬》,這版貼近原著得多,可也是真的心塞很多。
絕對是名著改編的經典之作,陳道明在這部戲里的水準甚至高于圍城,沒人關注實在是可惜
陳道明只有演類似方鴻漸和此片中的角色時才出彩
陳道明真的演什么像什么,以前看慣了他演帥氣正面的人物,偶然看他演的缺點很明顯的小人物發(fā)現也演的太好了,老馬就是那樣一個小氣、糊涂但是大方向上善良的人,生動,真實。
陳道明表現得最好的角色之一,何謂入木三分?此為入木三分。
陳道明真乃人間尤物,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能如此完美地將猥瑣窩囊與風度翩翩揉進同一具軀殼里。在我替可悲可笑可憐的馬則仁扼腕的同時,總有一個念頭揮之不去。他和我們真像,和我們每一個人。
第三集驚現江蘇路基督教堂233 改編好像挺大,第五集才上船,老馬還娶了媳婦。10.11在看
馬父不是時代的產物 他似乎是一種性格 我見過 并且不止一次的為之氣憤 然而我現在不在乎了 人總有自己的活法 他并不能全而概之于一個民族 并且 民族這個詞匯又再次生龍活虎起來 被模糊利用
不愧是中國好演員,什么角色到了陳道明那里,就像是喝杯茶玩玩鳥一樣輕松自如。所謂新生代演員,還是多跟前輩們多學習學習吧!
好看。題材好,演得好?;厝タ戳藭?。
誰說陳道明演誰都是陳道明……
原來一集只有40分鐘就算是出場一分鐘的小角色也很生動增加了出國前的部分,讓老馬角色更加豐滿,尤其是好色這一點二馬原配真是個傳統(tǒng)的好老婆,漂亮辦事利索里邊配角都很可愛
記得那年寒假,新年期間天津3還是6套衛(wèi)視夜間播放,老爺來家中住,他很喜歡的一部劇,明明常規(guī)作息的老人每天晚睡也追著看。時間真是太強大的東西,能留下印記實屬難得。時光正好,大家都在。
當年在家看的,似乎因為大學開學沒看完。印象深刻的一幕:道明叔在窗前默默留淚。當時我幼小的心靈真是驚呆了。生活的急流是那么平靜,那么殘忍。惜乎沒看過原著。
我跟我媽一起看的,里面還有一些OOXX的鏡頭……
和方旭那版略帶俏皮活潑的全男班話劇相比,電視劇版雖然也不乏諷刺的幽默,但更多著墨于傳統(tǒng)文化的不合時宜,以及身為弱國子民,面對強勢文化歧見的無奈和憤懣,陳道明的表演層次極為豐富,將“百無一用是書生”幾個字演繹得非常傳神。雖然也有喜劇性,結局卻是十足的悲涼
非常好的原著與電視劇!可惜不紅!滿世界大紅大紫的都是垃圾爛片
掃了幾眼,暈。編導演根本沒有理解老舍原著的精髓。老舍先生筆下老馬是一個非常講究場面的人,所以人前絕對端著,扮老成持重,話能少則少,動作能免則免,絕不顯山露水,心里會嘀咕,人后也會罵街,但絕對不會像陳道明演得那樣七情上臉,手舞足蹈,表情浮夸,完全失敗。另外臺詞也太密集,英國人說中文也不是味兒。其實應該全程英語對白才對。建議讓英國BBC來拍,三到六集就夠,而不是拖成二十集。
相比于皇帝范,陳道明其實更適合演小人物,二馬、一地雞毛、圍城都很好
陳道明,賦予這位晚清的京城爺們兒“有靈魂”的表演,一幅游手好閑、混吃等喝、庸碌猥瑣的樣子,偏偏在與女性相處中不失機靈、儒雅、風流,命運系于時代洪流,掙扎多舛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