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眼,滿男已經(jīng)是一名小學(xué)生了,為人舅父的寅次郎(渥美清 飾)回家慶賀,晚上,他從家里溜出去買醉,遇見了一位看上去窮困潦倒的老伯(宇野重吉 飾),善良的寅次郎將老伯帶回了家里過夜,哪知道醉酒的老伯竟然將這里當(dāng)成了旅館,指指點點,挑三揀四。
酒醒之后,老伯發(fā)現(xiàn)自己鬧了大烏龍,十分的不好意思,于是要來了紙筆,一番龍飛鳳舞。寅次郎拿著老伯的畫去店里賣,竟然賣得了七萬日元,此時的寅次郎才得知,這位老伯,竟然就是日本畫大師池內(nèi)青觀。之后,寅次郎和老伯又意外的重逢了,兩人一見如故,四處游玩,邂逅了善良熱情的藝妓牡丹。
電影《寅次郎的故事17》講述了在家鄉(xiāng)受人嘲笑的寅次郎善良的幫助了流浪漢,意外結(jié)識了著名畫家。寅次郎幫助旅途中認(rèn)識的女藝人追債無果,求助畫家后再次踏上旅途。 從大的結(jié)構(gòu)來看,故事真的有夠混亂,從塑造寅次郎,到塑造老先生,又莫名的拐點到被騙錢的女藝人。這三者之間的聯(lián)系都游離在表達的邊緣,或者說故事對自己的表達沒有足夠的力度下定論。按理說,故事講的是窮人和富人的差異性,各自有不同煩惱。寅次郎雖貧窮,卻一直無私幫助別人。但由于被幫助的人在故事后半部分才出現(xiàn),沒有鋪墊就讓觀眾的接受度很低,達不到足夠的效果。 另外老先生的形象塑造也有瑕疵,在一開始霸王餐的一些細節(jié)上,例如給女老板做表情,不符合后來給他的身份、性格。
《寅次郎的晚霞歌》電影劇本
編劇/山田洋次、朝間義隆
導(dǎo)演/山田洋次
譯/李正倫
1.夢
蔚藍的天空,陽光燦爛。
解說人的畫外音:今天也和往常一樣,從早晨就陽光明媚……
車船長穩(wěn)坐在拖網(wǎng)漁船的船尾,手拿一桿又粗又大的釣竿和大型卷線盤。
解說人的畫外音:駛出漁港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這時才看得出車船長有些著急的樣子……
他的臉曬成紫銅色,胡子蓬蓬散散。
這位船長用威士忌驅(qū)趕睡魔。
車寅次郎的畫外音:可恨的吃人鯊魚,把我的叔叔、嬸嬸,以及我最喜歡的阿櫻都給吞了,而且,三天以前還把我倚為左右膀臂的源公的下半身咬掉。這些家伙純粹是惡魔……
這位船長的腳下就是源公滿是血污的頭,那頭翻著白眼。
單調(diào)的引擎聲,預(yù)兆不祥的海鷗的鳴叫聲。
車寅次郎的畫外音:你出來!該死的鯊魚!我跟你一對一地干一場。你藏哪去啦,該死的鯊魚!
這時,車船長突然神色緊張。
那巨大的卷線盤慢慢地倒轉(zhuǎn)了。
車船長肩挎皮帶,兩手緊握釣竿。
那卷線盤突然轉(zhuǎn)速加快。車船長抓住搖把,使盡渾身力氣搖。
釣竽被拉成弓形。
車船長怒目金剛,生死搏斗的面孔。
他使盡渾身力氣揚起魚竿。
這時,船尾出現(xiàn)了一條巨大的食人鯊,它簡直是條鯨魚。
那鯊魚張開大口,要把船一口吞掉。
惡魔般的鯊魚眼睛。
大禍臨頭,車船長撒手扔掉魚竿,哎呀一聲大叫。
那大鯊魚巨齒獠牙,直奔車船長。
2.室津的碼頭
曖洋洋的三春太陽,把車寅次郎曬得昏昏入睡。
兩個少年在他身旁釣魚。
少年甲:大叔,大叔!
少年乙:咬鉤了。
驚醒的寅次郎手忙腳亂,趕緊舉竿。
上鉤的不過是小拇指大的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
寅次郎細細端詳那條小魚。
寅次郎:做夢?啊,做夢!
他狠狠打個哈欠。
這里是瀨戶內(nèi)海的古老的漁港。
3.江戶川·大堤
江戶川的水,在和煦的春光中緩緩流去。
重返舊地的寅次郎,分外感到親切,他提著一只皮箱走來。
河岸邊盛開不知名的小花。
此刻正是午休時刻,幾個工人在這里練長跑。
三四個兒童在打架。
寅次郎放下提箱,跑上前來把那孩子的小刀奪下,卷入戰(zhàn)斗。
劃破頭的孩子跑到離此不遠的父親身旁哭訴。
勃然大怒的父親一下跳起來,走到寅次郎跟前厲聲質(zhì)問。
寅次郎不示弱,反唇相譏。
兩人立刻爭吵起來,寅次郎舉刀相向,兩人廝打在一起。
練長跑的年輕工人跑來拉架,結(jié)果那青年被孩子的父親扔了個跟頭,勸架的青年火氣大發(fā),揮拳相向。結(jié)果,勸架的全都成了打架的,越打越兇。
寅次郎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提起提箱溜之大吉。
伴著上述畫面,疊印片名、片頭字幕。
4.題經(jīng)寺·院內(nèi)
三位母親各自帶著年齡相仿的孩子向和尚問候。
三位母親都穿著和服,外罩黑褂子。孩子們無不精心打扮,因為今天開始上一年級了。寅次郎的好友源公對此充耳不聞,坐在長椅上看漫畫。
5.寅家老鋪·里面
老板車龍造送客出門。
老板娘恒子在廚房里準(zhǔn)備飯。
桌子上擺著紅小豆飯,還有,盡管個頭兒小些,但畢竟是頭尾俱全的鯛魚。桌上也放著寫有“祝賀入學(xué)”的紙條。
車家的好友、印刷社的社長拿著一個紙包進來。
社長:大嬸,聽說孩子今天上學(xué)?
恒子:是啊。
社長:我還馬虎了,今天早晨阿博告訴了我,我才急忙去買。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就算個紀(jì)念吧。
恒子:哎呀,還讓你破費,謝謝啦?!▽堅欤┌?,你接著,這是社長給的。
龍造:啊,這可太讓你破費啦。坐一會兒嘛。
恒子:眼下他們就該回來啦。
社長隨便落座。
社長:滿男上一年級啦,這可太快啦。我總覺得他呱呱大哭還是昨天的事呢。
龍造:那是因為我們老啦。
社長:那么說,是阿櫻結(jié)婚第二年生的?
恒子:對,對,她結(jié)婚的那年,正是阿寅離家二十年之后回來的,打那以后已經(jīng)過了八年啦。
龍造:哦,有那么久啦?
社長:可是看起來,阿寅可真沒什么長進哪。交個女朋友就挨甩,剛交上一個又挨了甩。
龍造:你還說哪。你那個印刷廠不是也沒長進么?
社長:可也是。
大家哈哈大笑,恒子朝門外望了望,不由得一愣。
恒子:你們瞧!
社長、龍造都朝門外望去,只見阿寅站在鋪子前面朝車站那方向望著。
兩位家長帶著自己即將入學(xué)的孩子從門口走過去,阿寅一直目送著他們。他邊目送著他們邊掐指計算,猛地一拍膝蓋,大步流星地進了鋪子。
阿寅:嬸子,滿男說不定也是今年上學(xué)啊。
恒子:嗯,當(dāng)然啦。
阿寅:那可正好。嬸子,有沒有禮品袋???我總得干點兒象個舅舅似的事兒才對呀。
說著從圍腰里掏出錢包。
恒子:阿寅,謝謝你啦。你還記得很清楚,阿櫻該多高興啊。
阿寅:哪里哪里,反正我這兒也沒有多大油水。
龍造:不能那么說,意思嘛,有這份意思就比什么都強。
社長:不錯,不錯。啊,阿寅也真懂事了。
阿寅:這么一說,給五百塊錢可就顯得寒酸了。
恒子:多少都沒關(guān)系!
大家高興得笑了。
社長:啊,回來啦。
大家都笑瞇瞇地望著門外。
阿櫻和鄰居主婦寒暄了一陣之后,領(lǐng)著滿男進來。
阿寅迎上前去。
阿櫻:哥哥!
阿寅:噢,阿櫻,你好么?
恒子:阿寅還記得滿男該上學(xué)了,而且還……
她說到這里,發(fā)現(xiàn)阿櫻無精打采的樣子。
恒子:嗯?怎么啦?象霜打了似的。
阿櫻:哥哥,真遺憾哪。
阿寅:怎么回事兒?
恒子:上來說嘛。
阿櫻上了飯廳的席鋪,無精打采地坐下。
龍造:出什么事兒啦?
阿寅:怎么個事兒?快說!
阿櫻:開學(xué)典禮一完就去了教室,學(xué)生們各就各位,老師挨個兒點名。
社長:對,大家都回答:“到,到”吧?
阿櫻:對。該叫滿男了,老師叫了一聲“諏訪滿男!”她就看了看滿男的模樣,她說啊,你是阿寅的外甥吧?”她這么一說,哄堂大笑。
社長:當(dāng)然,哈哈哈……
恒子:這有什么可笑的。
阿寅勃然變色。
阿寅:那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阿櫻:問名字干什么?
阿寅:我馬上找校長去談判,請他換個班主任。簡直是開玩笑,這樣的老師還能培養(yǎng)出象樣的日本人?這純粹是鬧著玩兒哪??煺f,他叫什么名字?
阿櫻:等一等,老師并沒有一點錯嘛。他只是問你是老寅的外甥?”
恒子:就是嘛。是笑的人不對。
阿寅:誰笑啦?是孩子們?還是家長們?
阿櫻:都笑啦,都瞧著我笑。
阿寅:畜生!阿櫻,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就回來?你跟他們說,我不能讓孩子在這下流的環(huán)境里受教育。馬上辦轉(zhuǎn)校手續(xù),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學(xué)校去。滿男,從明天起你就別上那糟糕的學(xué)校啦。舅舅給你找個更好的學(xué)校。咱們上學(xué)習(xí)院,或者上慶應(yīng)義塾(注1)?!眩线@樣的學(xué)校有多少錢才夠?
他說著把手伸進圍腰里。
阿櫻:哥哥,不是這么回事兒。人家并不是懷有惡意笑的。
阿寅:混帳,正是因為懷有惡意所以才笑的!
社長:等等,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人總是愛笑的,剛才我就笑啦。比方說,老師如果說:“諏訪滿男君,啊,原來你是總理大臣的外甥?”要是這么說誰還笑呢?誰也不笑吧?可是她一說:“啊,你是老寅的外甥?”——這么一說大家就笑了。這不是笑的一方不對,是不是錯在被笑的一方?……
阿寅:被笑的一方是誰?
社長:也就是老寅唄。
阿寅突然抓起腌山芋菜的盒子照社長的腦袋就給了他一下子。
阿寅:我哪兒錯啦,你這條章魚!
社長:你這個畜生,動手啦!
一下子把阿寅推倒。
阿寅:要打一打?到外邊去!
恒子:別動手!
龍造:混帳!住手!
恒子:今天是滿男上學(xué)的日子呀。
阿寅:叔叔,你不覺得窩火?
龍造:這事真叫人窩火。要是我,也覺得窩火?!贿^,阿寅,冷靜地想一想吧,這回讓大家笑話,是因為你過去凈干可笑的事。呶,所以,錯還在你呀。這方面你可得好好想一想。
阿寅:你說我錯在哪里?我過去干了什么錯事啦?我這不是剛剛回來嗎?對吧,嬸子。滿男要上學(xué)啦,我一聽就說,對呀,對呀,我也送點兒禮,我就跟我嬸子要個禮品袋,這不,就要交給他嘛。這怎么就會惹出這么一番是非啦?難道我就這么壞?
阿櫻:哥哥,明白啦,你就先上來就座吧。
阿寅:討厭!總而言之,你就不該那么低聲下氣地回來。他媽的,我就不該回這個家。真沒意思,找個地方喝兩杯去!
他把那禮品袋一摔,拔腳就走了出去。
阿櫻:哥哥!
她慌忙追了出去,但阿寅已經(jīng)朝車站的方向走去,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龍造和恒子都覺得實在不是滋味兒。
滿男不管大人們心情如何,只管不眨眼地盯著桌子上的好吃的。
恒子:吃飯吧,呶,阿櫻!
龍造:滿男,這可是有頭有尾的鯛魚呀。
阿櫻上來吃飯。
龍造:好,祝賀你!
恒子:祝賀你,滿男!
她熱淚盈眶。
6.題經(jīng)寺·鐘樓(傍晚)
源公在撞鐘,鐘聲響徹柴又鎮(zhèn)的大街小巷。
7.寅家老鋪·飯廳
阿博下班歸來。
他正在聽大家向他敘說今天發(fā)生的事。
龍造和阿櫻心境黯然。
恒子在廚房洗碗。
阿博:……不過,拿總理大臣和哥哥對比,這也未免有傷他的自尊心吧。
龍造:我們也有不是,話趕話,一時發(fā)火就說出來了。
恒子:一走就是半年,這才剛剛回來,連杯茶都沒喝,怪可憐的。
電話鈴響。
阿櫻拿起聽筒。
阿櫻:是,寅家老鋪……啊,哥哥!
大家一愣。
阿櫻:呶,現(xiàn)在你在那里?……上野?
8.上野的小酒館
下班回家的小職員、工人,擠在這賣烤肉串的小酒館里。阿寅用這里的公共電話和家里通話。
阿寅:我這就要上火車了,我把提箱忘在家里了。對不起,你能不能去告訴源公一下,讓他把提箱給我送到車站上來。越快越好?!??誰后悔呀?
9.寅家老鋪
大家都豎起耳朵聽著。
阿櫻:我們大家都后悔。……真的,哥哥從來沒有撒過一句謊,騙過一次人。從來就沒有干過讓任何人指脊梁骨的事。阿博也是這樣。他現(xiàn)在就在這兒哪。他剛才還說,總理大臣就偉大啦?哥哥就沒本事啦?這都是誰給規(guī)定的?他說,不都是人么?所以我求求你,回來吧。你嬸子現(xiàn)在還說哪,她已經(jīng)給你預(yù)備好你喜歡吃的煮芋頭和燉油炸豆腐哪。
10.上野的小酒館
聽了阿櫻一番話,阿寅不由得為之動心,一時沉默不語。
阿寅:……是么?既然你說到這個地步,那我就再回去一趟……可是到家很晚哪,因為我現(xiàn)在正喝著哪……錢?渾家伙,少為我操心!這點兒錢我還有,好……嗯……嗯……
他掛上聽筒,回到座位。
阿寅:大姐,來一壺?zé)岬摹?/p>
女招待:(向里邊喊)好,再來一壺燙的!
這時,坐在阿寅身旁的一位不起眼的、穿著一身便裝和服的初老男人——實際上他是日本畫壇重鎮(zhèn)池之內(nèi)青觀——招呼女招待。
青觀:喂,喂,給我算帳吧。
女招待:謝謝,收您一千六百元。
青觀:(東摸西掏了半天,分文未帶)我是家住本鄉(xiāng)區(qū)的池之內(nèi),明天我讓家里人給送來吧……
女招待:且慢,老先生,你別這么空口說白話。我不管你是池之內(nèi)還是池之外,我們這兒是一律現(xiàn)金交易!
青觀:不湊巧,我忘帶錢包了……
女招待:原來你是不帶錢包來的呀。好,這是有預(yù)謀的行為?!獊砣四摹?/p>
早就看在眼里的阿寅,忍不住湊了過來。
阿寅:喂,大姐,別急嘛!
女招待:干什么?
阿寅:你老家什么地方?
女招待:北海道。
阿寅:你老家一定有和這老先生一樣年紀(jì)的老父親,他正在拄著鋤把掛念著你哪。這老先生沒帶錢就來喝酒,一定有沒帶錢的難心事兒。彼此都是窮人哪,可得互相體貼才對。
女招待:可我們這是做買賣呀。
阿寅:啊,對,對。好,我給。這回你沒說的了吧?一共多少?
女招待:你那份兒一千二,一共兩千八。
阿寅:好,不用找零啦?!?,老先生,咱們另找個地方喝去。別客氣,別客氣,走吧,走吧。
阿寅付了三張千元票子,他不容青觀分說,攬著他的肩就出去了。
11.寅家老鋪·店內(nèi)
已經(jīng)熄燈了。
外面有人使勁敲門,里面的狗也叫起來。
阿寅的畫外音:喂,嬸子,我呀。開門哪!嬸子!
恒子穿著睡衣出來。
恒子:阿寅?
她出了堂屋,開了玻璃門的鎖。
喝得醉醺醺的阿寅進來。
阿寅:嬸子,我回來啦。
恒子:怎么這么晚哪。大家等你好久了。
阿寅:是啊,是啊?!?,老先生,進來吧,等著你哪。
青觀搖搖晃晃地進來。恒子不由得吃了一驚。
阿寅:今晚讓他住下,一文錢也沒帶,可憐的老頭啊?!?,醉了!
龍造出來。
恒子:怎么辦?
龍造:是誰呀?
阿寅:二樓我那房間里不是有被褥么?好,就讓他睡我那兒。我睡在這邊。
說完,哼哼著歌曲去了樓梯處。
恒子:呶,老先生,家里有人掛念你吧?
青觀:沒那樣的人。房間在哪兒?
他也不等人領(lǐng)就搖搖晃晃地走去。
恒子:啊,臉皮真夠厚的。
龍造:沒辦法。留他住下吧。
恒子:行么?——喂,那邊是廚房。真煩死了,喂,這攰兒,這邊兒!
她領(lǐng)青觀上了二樓。
傳來二樓的阿寅的歌聲。
龍造不由得捂上耳朵。
12.天神廟·廟前
拜廟的人星星點點。其中有龍造。
太陽已經(jīng)老高了。
13.寅家老鋪·飯廳
龍造進來。
社長和恒子在廚房里悄聲說話。
龍造:喂,二樓的老頭子回來沒有?
恒子:還睡哪。
龍造:還睡?
社長:這家伙臉皮真夠厚的了。住在不認(rèn)識的人家里,他就居然睡到現(xiàn)在還不起。
恒子:我還一直擔(dān)心呢。
龍造:擔(dān)心什么?
恒子:不是常有的么?上年紀(jì)的人喝了過量的酒,鉆進被窩之后,一動不動地就去了陰曹地府。
社長:可能啊。
龍造:去看看吧。
恒子:我才不呢,看見他就不舒服。
龍造: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一愣)
原來他聽到二樓拍手的聲音。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覷。
青觀的畫外音:有人嗎?……(拍手聲)
恒子:啊,好極啦,活著哪。
她立刻上了二樓。
14.同上·二樓·阿寅的房間
恒子拉開隔扇窗,探頭進來。
恒子:老先生起來啦?
青觀盤腿坐在被褥上。
恒子進來,跪坐行禮。
恒子:您睡得好嗎?
青觀:不知道是個什么工廠,一大清早就吵得人受不了。
恒子:你這話可就過頭啦,這是別人家的房子啊。請到澡塘洗臉。這工夫就能把早飯給你準(zhǔn)備好。
青觀:吃早飯之前我要喝茶,給我來點鹽酸梅。
恒子:……
青觀:啊,喝茶之前我得洗個澡。澡塘燒好啦?
恒子氣得臉通紅,她想說什么,但氣得說不出來,一賭氣站起來就走。
15.同上·廚房
恒子氣得加重腳步咯噔咯噔地從樓梯上下來。
恒子:這臭老頭子豈有此理……
龍造:什么事?怎么啦?
恒子:餓著肚子就打發(fā)他走吧,又覺得怪可憐的。一番好意,告訴他吃了早飯再走,你猜怎么樣?他說早飯之前還想洗個澡。
龍造:什么?洗澡?
恒子:怎么辦?
龍造:還問怎么辦哪,不就給他燒唄。
社長:大嬸,你以為他上年紀(jì)啦就特別照顧那可不行,你越是照顧他就越蹬著鼻子上臉。我跟他說去。干嘛呀,別開玩笑。
社長噔噔地上了二樓。
16.同上·二樓·阿寅的房間
社長進來,一屁股坐在青觀面前。
社長:我說呀,本來我是不想說的。
青觀:啊……啊……啊……
他舉著雙手,狠狠打了個大哈欠。
社長吃了一驚。
青觀:喂,把被窩收拾一下。
社長:嘿!
青觀站起,走出房間。
17.同上·廚房
青觀旁若無人地大聲咳嗽著走下樓梯。
恒子和龍造怒形于色。
青觀:老板娘,澡塘水熱啦?
恒子:你剛說的就能熱么?
青觀:啊,對,對。好,請快點兒。
恒子:知道啦!快點兒!
恒子滿肚子氣,去了后邊的房間。
青觀上了飯廳的席鋪。
青觀:啊,早上好。
龍造氣呼呼地理也不理就去了店堂。
青觀拿起報紙,戴上龍造的花鏡。
滿男:我回來啦!
阿櫻和滿男回來了。
阿博從前院進來。
阿博:啊,回來啦?學(xué)校怎么樣?
阿櫻和阿博看見青觀,頗覺奇怪。
青觀:你兒子?
阿櫻:是。
青觀:孩子真好。你是他爸爸?
阿博:是。
青觀:真象?!獊肀?。
阿櫻:是。
她也不知道青觀是怎么回事,所以遵命泡茶。
阿博轉(zhuǎn)到后邊房間。
18.同上·后邊房間
他看見恒子燒澡塘。
阿博:大嬸,那是誰呀?
恒子:我可不知道,問阿寅去。
阿博:哥哥在哪兒?
恒子:一大清早就做生意去了。真夠受,簡直欺負人老實。
她被澡塘的煙嗆得直流淚。
社長氣呼呼地走了過去。邊走邊叨咕。
社長:這個臭老頭子!
19.神社·廟會
趕廟會的人摩肩接踵。
貨攤子擺得整整齊齊。
阿寅的攤子擺在一角。
阿寅坐在小凳上打瞌睡。
源公裝成阿櫻的語聲招呼他。
源公:哥哥,光睡覺可做不成買賣呀。
阿寅:(打個哈欠)哎呀,困死我了。熟客現(xiàn)在還來不了呢。我宿醉不醒,源公,你給照看一會兒。
他搖搖晃晃地去了后邊,躺在草席上便睡。
源公坐在阿寅的地方,大聲吆喝。
源公:買吧,買吧:犧牲血本啦!
阿寅在帳篷的一角呼呼大睡。
吵吵嚷嚷的人聲,貨攤上大聲吆喝的賣貨聲。
20.題經(jīng)寺·鐘樓(傍晚)
柴又鎮(zhèn)已在暮色蒼茫之中,歸鴉陣陣,叫聲噪耳。
21.寅家老鋪·飯廳
阿櫻、阿博、龍造、恒子,此外還有社長等人都圍著歸來的阿寅而坐。
恒子仿佛有一肚子無處發(fā)泄的憤怒似的對阿寅敘說。
恒子:以為他吃罷早飯就該走了吧,可是他偏不走。他就一聲不響地坐在這兒,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我們忙活。那眼神兒才讓人討厭呢。
阿博:那不是一般的眼神。也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敏銳。
社長:對,對:
龍造:跟個罪犯正想干什么罪行的眼神兒一樣。
恒子:說不定就是個小綹頭目。很可能因為通緝在案,走投無路不得不到處流竄呢。
社長:哈哈哈……
阿寅:別說這些啦。這老頭子后來呢?
阿櫻:我出去買東西剛一回來,他就說:“啊,你給我枕頭吧。”就在客廳里呼呼大睡了。
阿寅:嘿,這老頭兒真能睡呀。后來呢?
阿櫻:大概已經(jīng)五點了吧,這才慢慢起來,這回又纏住我,問我“這是什么地方?”你瞧,可氣不?
阿寅:糟糕,他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
阿博:你怎么回答的?
阿櫻:我說這是葛飾的柴又鎮(zhèn)天神廟前。我這么一說,你猜他怎么樣,“嚯,那么說,這兒是鱔魚做得最講究的地方啦。晚飯要是吃上鱔魚該多好啊?!?/p>
社長:嘿,可真夠意思的。
恒子:再沒有比他臉皮厚的了。他可比阿寅會說話。
阿博:后來怎么啦?
龍造:連我都忍耐不住了,我就這么跟他說啦。我說,鱔魚這樣菜,象我們這樣靠流汗吃飯的勞動群眾,也就一個月或兩個月才吃上一回,或者遇上什么喜慶的事才吃啊。那時候,我們說,今天吃頓鱔魚吧,管保引得大家歡天喜地。象你這樣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游手好閑的人,吃鱔魚可是遭報應(yīng)的呀。我這么一說,這老頭子就說了:“可也是”,站起來拾腳就走,連頭也沒回。
阿櫻:也沒道聲謝?
阿博:比方說,說一聲打擾啦,謝謝啦什么的……
恒子:什么也沒說。抬腳就走的。
社長:準(zhǔn)是小偷,小偷。
龍造:我呀,阿寅,我是因為你帶來的客人,看在你的面子上耐著性子的。不然的話,早就三拳兩腳把他揍跑了。
恒子:可不是嗎,連我都想把他踢出去呢。
阿寅舉手,制止大家說下去。
阿寅:好好,大家的情緒完全可以理解。啊,給大家添了麻煩,對不起了。不過,叔叔,你站在那老頭兒的立場上想想看。比方說吧,住的總歸是租的房子,一家三代同堂,有兒子、媳婦、加上兩三個孫子孫女,一家子擠在一起。這樣的話,老年人當(dāng)然感到憋屈了。半夜里醒來,聽到隔壁房間里子同媳婦說悄悄話。雖然不愿意聽,可是硬往耳朵里鉆:“呶,他爹,今天我碰見了一位朋友,說前不久她公公死了。我可是羨慕的不得了,咱家爺爺怎么這么長壽啊。”“他媽,話雖然這么說,可總比得了腦溢血癱瘓在床,嘴角流著口水,而且還活好久那樣的強吧?!薄坝械览?。得了腦溢血也并不保準(zhǔn)嘎嘣一下就死掉嘛?!?/p>
然后男的打個哈欠,“啊,好,睡吧,關(guān)燈?!薄阏f這夠受不夠受?對于上年紀(jì)的人來說,這是地獄呀。他當(dāng)然想去個什么地方躲躲,反正躲開那個心術(shù)不良的兒媳婦,哪怕住一個晚上也好,美美地睡它一宿。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吧?社長,你可別以為事不關(guān)己,你呀,沒多久就成這樣了。難道你還指望你那不成材的兒子會孝順你么?
社長:……你說的可也是呀。
他深深長嘆。
阿寅:所以,昨晚上算是積了德?,F(xiàn)在老頭子一定念念不忘地感謝我哪,嬸子。
恒子深深地點頭。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
阿櫻:哪位?
來人正是池之內(nèi)青觀。他醉醺醺地站在廚房里。
青觀:啊,我喝了酒,回家太麻煩了,還想打擾一晚上。老板娘,晚飯不用了,我吃鱔魚了。
說完,他毫不客氣,而且心情舒暢地哼哼著歌子上了樓梯。
大家茫然地目送著他。這時一個中年人進來,滿面笑容地遞上一張帳單。
中年人:我是魚甚老店的。對不起,這位的帳給付一下吧。
龍造:這個糟老頭子!
他憤然而起。
阿寅制止他。
阿寅:別,別,這帳我付吧。
恒子:可你總是……
阿寅:不要緊。明天我告訴他,好,給我吧。
他從阿櫻手里接過帳單。
阿寅:嚯,鱔魚和酒,一共六百元。掌柜的,你真照顧老頭兒,少算錢哪。
阿櫻:看錯啦,六千元。
阿寅:啊!
他打開錢包往里瞧瞧,不由得著了慌。
22.寅家老鋪·外面
早晨的太陽照著那塊古老的招牌。
兩三只麻雀駐足屋頂?shù)耐咂闲№?/p>
23.同上·二樓·阿寅的房間
席鋪上放著那張帳單。
青觀盤腿坐地吸煙。
阿寅在旁勸他。
阿寅:倒不是趕你走。大家都知道你是位身無分文的老年人,所以,是住下啊,是吃飯啊,這都辦得到。可是你去下館子吃鱔魚,然后讓我們這兒付款,這就過頭了。你不能太隨便,我們這兒不是旅館哪。
青觀大惑不解的樣子。
青觀:不是旅館?……怎么,原來這兒不是旅館?
阿寅:怎么,大叔,你一直以為這兒是旅館么?
青觀:啊……
阿寅:你真把我嚇一跳。這么臟的家怎么能是旅館哪?這兒是我叔叔和嬸子經(jīng)營的一個小小的粘糕鋪。
青觀:哈哈,怪不得態(tài)度不大好呢,特別是那位老板娘。
阿寅:難怪嘛。老實告訴你吧,大家可生你的氣了。
青觀:那當(dāng)然。啊,太對不起了,這可不行,我得想個辦法……
他說到這里著了慌。
阿寅:不要緊,我們倒不是讓你道謝啦,付款啦什么的。只是希望你臨走時說一聲謝謝啦,這就行了。然后呢,回家給你那吝嗇的兒媳婦行個禮,跟她要點零錢,買一小盒點心送來,表表意思,那么,這家人也就高興了。
青觀:不,那還不夠意思?!パ?,怎么辦好呢……
阿寅:如今你就不用著急了。
青觀:啊,對對,好,這么辦吧。對不起,你把紙和筆拿來。
阿寅:你干什么呀?
青觀:你就別管啦,給我拿來吧。有楮皮紙更好。
阿寅:怎么會有楮皮紙呢。
青觀:有什么用什么吧。
阿寅:這老頭兒也真麻煩。
他無奈站起來去取。
青觀:(自言自語地)……啊,原來不是旅館哪。
隨后長長地嘆了口氣。
24.同上·飯廳
恒子在店堂里干活,阿寅過來。
阿寅:嬸子,有紙和筆么?
恒子:大概在那兒吧。
阿寅:在哪兒?
恒子:自己找!
阿寅:這老板娘態(tài)度也真不好。
他順手拿起滿男用的畫圖用的紙筆。
25.同上·二樓·阿寅的房間
墨汁已干的硯臺里倒上水,青觀在溶化的墨汁里潤筆,那筆頭的毛已經(jīng)七開八裂,不成個樣子。
青觀:這筆太糟糕了。
阿寅:到別人家還是別挑三揀四的好。
青觀攤開圖畫紙,開始構(gòu)思。
阿寅:你打算寫什么?
青觀:你先別吱聲。
阿寅:這老頭兒真傲慢。上年紀(jì)的人可得注意,不討人喜歡可不行啊。不然,我可就同情你兒媳婦啦。
青觀從容作畫。
他好象成了另外一個人一般,渾身緊張,神情嚴(yán)肅。
阿寅驚奇地望著他。
青觀署名之后抬起頭來。
阿寅:這是什么?畫的什么?
青觀:對不起,你給我送到神田區(qū)的大雅堂去好不好?
阿寅:大雅堂?
青觀:就在神保町十字路口附近,到那兒馬上就找到。
阿寅:送去干什么?
青觀:那兒有一位眼珠子滴溜亂轉(zhuǎn)長得象儒艮的老頭子,你把這東西交給他,就說請通融些錢。這老頭子吝嗇的很,他不會多給的,不過總會給些吧。
阿寅:別開玩笑了,我可不干這種敲詐的事。
青觀:不,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不會白跑。拜托,我給你行禮啦。
說著低頭行禮。
阿寅:今天是神田區(qū)明神廟的廟會,我上那一帶去,順便去一趟吧??烧鎵蚵闊┑?。
他長嘆一口氣注視著那幅畫。
26.神田區(qū)·大雅堂·外面
古色古香的建筑,很有氣魄的店鋪。
精裝的古書堆得很高。
阿寅東張西望地走來,他仰頭看看那頊大的牌匾。
阿寅:大雅堂……在這兒啊。
27.同上·店里
擺得滿滿的高價古書,主人板著面孔坐在古書堆后面。
阿寅怯生生地進來,他忘了打招呼,順手抽出一本古書翻看。
店主人瞥了他一眼。
古老的書,阿寅連書名都念不出。
店主:你找什么?
阿寅:不是找什么,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店主:嚯,什么呢?
阿寅:我家二樓住進一位怪老頭子,他三筆兩筆畫了一張畫。他說,你把它送到神田的大雅堂,那里有個眼珠子滴溜亂轉(zhuǎn)長得象儒艮的老頭兒——啊,這可不是我說的,是那老頭兒這么說——給他看看,請他給弄些錢。所以我就有一搭無一搭地跑來了。
店主:他叫什么名字?
阿寅:我還沒問過。
店主:是哪種畫?成幅的畫還是頁子畫?
阿寅:是用孩子們用的圖畫紙畫的?!?,我走啦,再見。
店主:別急,好不容易來一趟,先給我看看嘛。
阿寅:是么?看上去不值得一看。好,給你看看吧。
他打開手提箱的蓋子。
店主:畫畫兒的人哪,有最高尚的,也有最不體面的,其中有吃不上飯的就專門做假畫,最近這種人還越來越多啦。——讓我看看。
他從阿寅手里接過畫打開一看,噗嗤一笑。
阿寅:怎么?
店主:青觀,真有意思,居然敢用青觀的名字。你記住,青觀是日本畫的最高峰,而且,向來不用楮皮紙一類的作畫,這是早有定評的。打算做假畫的人,這些事總該懂得嘛?!?/p>
店主人的笑容突然消失,認(rèn)真地看畫。
店主:且慢……這……
他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陣之后,表情嚴(yán)肅地眼望虛空。
店主:你這畫是在什么地方……
阿寅一愣。
阿寅: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么,在我家二樓住進一個古怪的老頭子……喂,我可沒干什么壞事啊。算啦,算啦,我走,把它還給我。
店主把阿寅的手撥拉開,掏出花鏡戴上,仔仔細細看個究竟之后,站起來去了后面,和那個掌柜的耳語。
阿寅坐立不安。
過了一會兒,店主匆匆跑回來,說話的調(diào)門也大不相同了,顯得十分興奮。
店主:你想賣么。多少錢?要多少?
阿寅:要問多少嘛……
店主:我得有言在先,出價可不能太高,因為這是隨便亂畫的……要多少?快點兒說嘛。
阿寅:好,坐電車跑來的,所以……
他伸了一個手指。
店主:那太高了,別開玩笑吧。不管怎么說,出不了那么局的價。
阿寅著了慌。
阿寅:好,少算點兒,我也覺得高了些。
店主:這個數(shù)怎么樣?
他伸出五個手指。
阿寅:一半兒?
店主:好,再加一個,照這個數(shù)兒。這個數(shù)行吧?
阿寅:沒辦法,本來還能多賣些的。
店主朝后面大聲喊。
店主:開張六萬元的收據(jù)!
阿寅:怎么?!老先生,剛才你說什么?六萬元?
店主:還不滿意呀?……好,再加一個數(shù),就這么辦?!?,七萬元,七萬元的收據(jù)!
阿寅茫然不解,站在那里——佇立良久。
28.寅家老鋪·店堂
阿櫻在打掃店堂。
龍造在記帳。
阿寅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阿寅:阿櫻,你來一下,快來一下。
阿櫻:什么事?
阿寅:你可別嚇一跳。
他悄悄地從懷里掏出那七萬元來給阿櫻看。
阿櫻吃了一驚。
阿櫻:哥哥!馬上送回去。這不行,你干別的什么都沒關(guān)系,壞事可干不得。
阿寅:混帳,你等我把話說完。住二樓的那老頭子今天早晨不是畫畫了嗎,這錢哪,就是賣那畫得來的。
阿櫻:撒謊。
阿寅:也難怪你不相信。你先冷靜地聽著。那老頭子是日本數(shù)第一的畫畫的,他的名字……叫什么來著……啊,叫池……池之內(nèi)……
阿櫻:青觀?
阿寅:對對,就叫青觀。
阿櫻愣住了。
阿櫻:啊,難怪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對,就是池之內(nèi)青觀。
阿寅:你知道?
阿櫻:嗯,常見他的照片。啊,沒錯兒,就是他。
阿寅:阿櫻,這回生活上就別擔(dān)心了。讓阿博辭了工廠的事?!沂迨搴湍?,關(guān)了這粘糕店,不干啦。從今往后大家日子過得舒服了,早晨就吃鱔魚,炸蝦,讓日子過得有趣,大家笑口常開。錢不夠花就請二樓上的老頭子畫兩張,一張就賣七萬哪……叔叔嬸子你們干什么哪?
恒子拿著笤帚和撣子從二樓下來,她仿佛松了口氣似的表情回答他。
恒子:謝天謝地,他可回去了,真夠受的。
阿寅:怎么?走啦?
恒子:還說,替他向你道謝哪。
阿寅:為什么讓他走了呢?真渾!上哪兒去啦?上哪兒去啦?
話未說完就跑了出去。
恒子:沒用啦,兩個鐘頭前走的!
阿櫻看著那七萬元,長吁了一口氣。
阿櫻:……池之內(nèi)青觀……
29.池之內(nèi)青觀的邸宅·大門
粗大的門柱上掛著上書“池之內(nèi)”的高貴的名牌。
已是薄暮時分。
30.同上·門廳
不愧為畫壇重鎮(zhèn)的宏偉邸宅,莊重高雅的門廳格子門打開,身著寬袍大袖的衣服、胡茬滿腮的青觀進來。
女仆們紛紛出來迎接。
女仆:您回來啦。——夫人,先生回來了。
一位婦人從客廳出來,這是和青觀恰恰相反,衣著華貴服飾非常講究的半老徐娘式的女人,但是表情十分不悅。
青觀:兩晚上沒回家,實在對不起。
夫人:上哪里去啦?
青觀不答,徑直朝里面走去。
31.寅家老鋪·飯廳
大家剛吃完晚飯,各自隨便休息——這里有阿寅、阿博、阿櫻、龍造、恒子,以及社長。
阿櫻:這么著名的藝術(shù)家,為什么到我們家來住哪?
龍造:而且住了兩個晚上。
阿寅:也許是有不能回家的各種難言之苦吧。呶,阿博。
阿博在翻閱刊登青觀照片的雜志。
阿博:可不是,象這樣的人哪,說不定就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家庭生活很不幸呢。
社長:他不是很有錢么?
阿博:有錢人也罷,窮人也罷,在這方面是一樣的。
阿寅:對,對,一樣一樣。阿櫻,給我一碗茶。
在廚房里收拾家什的恒子,邊進飯廳邊說話。
恒子:你們要是問我對于這位有本事的人物怎么個看法,我說,我只要一想起他來就火冒三丈。
龍造:就是嘛。我拿他也是毫無辦法。
阿櫻:我請他照看一下滿男,我說,大叔,您和滿男玩一會兒。
恒子:他說,哎呀,我可討厭孩子。
阿博聽了噗嗤一笑。
阿櫻:反正從他的處世為人,你根本看不出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阿寅:當(dāng)然啦。你們常常是按人的長相啦、舉止啦區(qū)別人嘛。這是錯誤的。人哪,好壞不在臉上如何,不在外表,在心里。因為說了幾句可笑的話就瞧不起人家,那可不行。呶,阿櫻,你懂了么?
阿櫻:嗯,懂啦。
阿寅:這次的教訓(xùn)就是如此。
大家都各有感慨地點頭,表示贊同。
一直沉默不語的社長,這時仿佛自言自語地開了腔。
社長:啊,真不愿意干活了。——呶,你說是不是,阿博,那老頭子隨便勾勾抹抹地弄幾筆,就七萬塊,我們干多久才能賺到這個數(shù)兒啊……
龍造:沒法子啊,命不一樣嘛。
社長:是啊……
大家都感到這個問題無法解釋。這時,滿男拿著圖畫紙過來。
阿櫻:啊,畫的真好,誰給你畫的?
滿男:爺爺。
阿櫻:樓上那位爺爺?
滿男:嗯。
大家吃驚地看著那幅小畫。
社長不由得伸過手去。
社長:讓我看看。
阿寅跑上前來奪取。
阿寅:章魚,你干什么?!
社長:看一看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往回一抽,哧地一下扯破了。
社長臉嚇白了。
阿寅:章魚!是你搶扯的。
社長:不對,是你使勁硬拽。
阿寅:是你先伸手吧?這是我們的東西啊。你說怎么辦吧?你怎么負這個責(zé)任。
社長:用不著你說,賠你不就完了么?賠你!
阿寅:說的倒挺輕松,七萬塊呀,你付得了嗎?
社長:你這個畜生,動不動就瞧不起人,我賣工廠還你。
阿寅:嚯,口氣倒不小,你那工廠能賣七萬塊?
社長:你說什么?
他出其不意一下把阿寅推倒。
阿寅:你這章魚還要動手啊。
恒子:別打!
阿櫻:哥哥!
龍造:今天你可不對。
阿博:可不是,你那么說太傷社長的心了。
社長哭了,邊哭邊罵。
社長:這個畜生,這個畜生!
他邊罵邊撕圖畫紙。
阿櫻:哥哥,道歉吧,道個歉,該道歉哪。
阿寅不吭聲,拿起他的手提箱,下了席鋪。這時他也有些傷感。
阿櫻:去哪里?
阿寅:咱們這個家一吵架就是我不對,阿櫻,你說是不?……可是我在外邊,秋末冬初了,我一個人住在那寒傖的小店里,總是夢見寅家老鋪的這個飯廳。我夢見自己坐在中間,叔叔、嬸子、阿櫻和阿博,還有社長,大家圍著我,聽我閑扯閑聊,高興得哈哈大笑。醒來我就想,這次回到家來,一定和大家和和睦睦地相處,我就是懷著這種心情回來的……阿櫻,多保重吧。
說完飄然而去。
阿櫻:哥哥!
她追了出去。
但是,阿寅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阿櫻:哥哥!……
阿櫻的一聲呼喚,飯廳的人聽起來特別感到悲涼。
社長低著頭,抽著鼻子回去了。
從江戶川那邊傳來貨車開過鐵橋的轟隆聲。
(溶出)
32.池之內(nèi)邸宅·附近(數(shù)日后)
行人不多的住宅街,阿櫻穿著西裝東張西望地走來。
33.同上·門廳
女仆從走廊上過來窺探情況。
只見寬敞的門廳里,阿櫻態(tài)度拘謹(jǐn)?shù)睾头蛉苏勗挕?/p>
夫人手里拿著裝有七萬元的信封。
阿櫻:本來應(yīng)該由我哥哥前來,可是因為他出遠門了,所以我替他……
夫人:這大概是送給府上道謝的錢吧。
阿櫻:不是的,再說我們也沒怎么招待先生,不值得收什么謝禮,更何況這么一大筆款呢。可能是出了什么錯。希望不要見怪,請您收下。
夫人:啊,那我就暫且收下,等我家先生回來時告訴他。
阿櫻:先生出門了?
夫人:有事,去了播州的名叫龍野的城市。
阿櫻:原來不在,等先生回來的時候請代為問候,打擾了。
夫人:辛苦了。
阿櫻恭恭敬敬地行禮,轉(zhuǎn)身走出一直開著的格子門。
34.同上·大門
阿櫻走出古色古香的大門,她好象了結(jié)了一樁重要事情似地走去。
35.播州平原
一輛黑色轎車奔馳在通往龍野的大路上。
時序五月,碧空如洗,艷陽高照。
36.轎車?yán)?/p>
助手席上坐著龍野市政府旅游科的科員。
后座一角坐著表情略顯緊張的旅游科長。他在絮絮叨叨講個不停。
青觀坐在他身旁聽著,不過對他的講解似乎不感興趣。
科長:播州也完全變了,從前那種農(nóng)家已經(jīng)看不到了。不過,龍野市和從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先生小時候那些建筑物依然如故。
青觀不勝感慨地朝前邊望著。
隔著前窗只見一個男人提著一只手提箱,在狹窄的道路中間溜溜達達地朝前走著。越來越近了。
司機按喇叭。
那男人一回頭,這人正是阿寅。
坐在車?yán)锏那嘤^看見了他,不由得一愣。
阿寅,別老按喇叭,真討厭!
他向車?yán)镆煌?,吃了一驚。
阿寅:啊,原來是您。嚯,那不是老頭兒嗎?
他來到車跟前,報以親切的微笑。
阿寅:到這兒來干什么?
青觀:我倒要問你來這兒干什么哪。
阿寅:我做生意……啊,隨隨便便叫你老頭兒可不好,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哪,聽說你是個整個日本都知名的名人哪。
青觀:前些日子蒙你照料,謝謝了。
阿寅:別客氣,別客氣。啊,那張畫呀,我拿到神田,可把我嚇了一大跳。
那位科長從車上下來,誠惶誠恐地和阿寅打招呼。
科長:那個……如果您覺得合適的話,就請上車一起走吧。
阿寅:行么?
青觀:嗯,上來吧。
阿寅:是嗎?那就……這可省力氣啦。司機,開吧!
車開走了。
隔著后窗可以看到,那位科長拼命地追趕汽車。
阿寅發(fā)現(xiàn)了他。
阿寅:把那位老兄撂下就走,行么?
科員:啊,糟了,喂,停車!
汽車來了個急剎車。
科長大口喘著氣跑上前來跳上助手位。
科長:呆子!渾蛋!廢物!
科員:實在對不起。
科長:馬虎透頂,實在沒用!
阿寅看著他們之間的爭吵。
阿寅:這些人真奇怪。
青觀只好苦笑。
37.龍野的市街
道路兩旁的房屋建筑,仍然保留著往昔的風(fēng)采。
黑色轎車行進在彎彎曲曲的街道上。
38.市政府外觀
這是一所木結(jié)構(gòu)的西式古典建筑。
那輛黑色轎車停在正門門廳前。
科長連滾帶爬似地下了車,急忙去拉門。
青觀和阿寅相繼下了車,被領(lǐng)進里面。
39.同上·市長室
市長向青觀遞上名片。
科長和科員站在門口聽候吩咐。
副市長站在市長背后。
市長:我是龍野市市長,承蒙您遠道光臨,非常感謝。常常看到您的照片,今天得睹風(fēng)采,不勝榮幸之至。
另一角,阿寅正在質(zhì)問科長。
阿寅:真討厭,干嗎把我?guī)У竭@兒來呀?
科長:你可別這么說吧。
青觀看了這番光景,覺得很不合適,連忙招呼他。
青觀:喂,喂!
阿寅:干嗎?叫我?
青觀:市長,這位是車寅次郎。
市長上前一步,給他一張名片。
市長:歡迎車先生,您辛苦了。
阿寅:不客氣,不客氣。這回我們這位老先生可要麻煩你們了。
市長:哪里,哪里。
阿寅:因為這是一位莫名其妙的頑固老頭兒,不論到哪兒,總免不了給人家添許多麻煩。前些天在我家就……
青觀忍不住了,急忙招呼他。
青觀:我看咱們該去旅館啦。
阿寅:好吧。
市長:啊,您一定乏了,那就先洗個澡吧?!籼倬?/p>
科長:是!——先生,那就請到旅館吧。
阿寅:就這么辦、就這么辦。
青觀站起來,對市長一禮。
市長:實在慢待,另定時間領(lǐng)教。
這一行人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房間。
市長和副市長似乎卸了重擔(dān)似地相視一笑。
市長:果然不假,是個難對付的老先生。
副市長:可不,和老先生同來的那位是……
市長:不知道,大概是他的高徒吧。不過,不象個藝術(shù)家,大概是個掌柜的,不然就是經(jīng)紀(jì)人一類的。
副市長不住地點頭。
40.旅館·前廳(夜)
這個旅館和龍野這個古老城市非常協(xié)調(diào)。這是一所格調(diào)很高的古老建筑。
走廊的地板一塵不染,茶房、執(zhí)事人等穿梭般來來往往,忙碌異常。
門口矗著“歡迎池之內(nèi)青觀先生、車寅次郎先生”的揭示牌。
41.同上·大廳
這里正在開歡迎青觀的會。
青觀和阿寅坐在正面的中間。
兩側(cè)坐著市議會議長、商工會長等等本市紳士二十余人。
旅游科長和科員敬陪末座。
一人一膳的餐桌對面坐著十個藝妓。
市長正在致歡迎詞。
市長:我坐在這高位上說話,有失禮貌,請允許我謹(jǐn)致歡迎之詞。這次,我們有幸承蒙本鄉(xiāng)本土出生的大藝術(shù)家池之內(nèi)青觀先生光臨,我代表龍野市全體市民表示由衷的歡迎之意。
青觀仿佛很難受的樣子,表情苦澀。阿寅坐在他身旁,打了個哈欠。
青觀小聲和阿寅打招呼。
青觀:喂,對不起,我要中途退席,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多費心啦。
阿寅:我可不愿意,這種場面我最頭疼,根本就沒有喝酒的興趣。
青觀:快別這么說,我累得夠受,拜托啦。
阿寅:啊……我根本就不該跟來。
他感到無聊,于是胡亂擺弄桌上的菜。
市長的歡迎詞還在繼續(xù)講。
市長:現(xiàn)在,當(dāng)然用不著我再絮絮叨叨了,池之內(nèi)先生是日本畫壇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名聲,遍及歐美。池之內(nèi)先生和美麗的雞籠山、清澈的揖保川一起,同是我們家鄉(xiāng)的瑰寶。而且,這次先生慨然應(yīng)允,對龍野市建市X年紀(jì)念的文化事業(yè)給以協(xié)助,這樣,我們龍野美麗而古老的風(fēng)景,將因先生的藝術(shù)而長存于歷史上,我作為一個普通市民,不勝自豪。
阿寅用手里的筷子穿桌子上的土豆,手腕子一哆嗦土豆掉在席上滾出很遠。
阿寅斜對面的藝妓(牡丹)撲哧一笑。
她和阿寅視線相交,阿寅笑了,他仿佛有所借口似地去撿那土豆。
端坐的紳士們以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他。
市長斜眼瞥了他一下,仍然繼續(xù)講下去。
市長:那么,戰(zhàn)后的日本由于經(jīng)濟上的繁榮,日本人獲得了豐盈的財富;同時,又因為種種錯誤,帶來了許許多多的不幸。其中之一便是公害的問題。但是,我在這里要特別強調(diào)的是不能把公害僅僅看作是大氣污染,或者海洋污染,而最可恨的是心靈的污染這一公害。這就是我就任市長以來一直強調(diào)的問題……
看來市長的演說還要繼續(xù)下去。
但是,阿寅和牡丹對市長的演說絲毫不感興趣,而是興高采烈地用手勢表達語言,或者相視而笑。
42.同上·窗戶
從古老宴會廳的窗戶可以看出,里面燈火輝煌。
三弦聲,喧囂聲中夾雜著歌聲。
43.同上·宴會廳
三弦伴奏之下,藝妓們翩翩起舞。
青觀和市長早已退席,阿寅似乎成了首席客人,牡丹在他身旁作陪。
牡丹之外又來了三四個藝妓把阿寅圍住,阿寅興味極濃地看她們舞蹈。
舞罷,阿寅拍手喝彩。
阿寅:辛苦,辛苦!
牡丹:都到這兒喝吧。
藝妓們嘻嘻哈哈地坐在阿寅的周圍。
44.同上·窗戶
夜深了,從窗戶傳出阿寅和牡丹興高采烈的歌聲。
45.同上·宴會廳
客人幾乎走光,正座上阿寅和牡丹還在引亢高歌,那位科長完全出于應(yīng)酬地打著拍子。除此之外,只剩下坐在科長身旁不停地打哈欠的科員。
阿寅:喂,老兄,別光打哈欠,喝呀,喝呀!
牡丹:呶,你知道么?
阿寅:知道什么?
牡丹:這位科員的祖先就是這所房子的老爺。
阿寅:嚯,怪不得,他要是梳上發(fā)髻倒真象一位老爺。
牡丹:科長的祖先是下級武士。
科長:如果世道照舊,我現(xiàn)在得給這家伙當(dāng)家臣哪。
阿寅:現(xiàn)在好啦,民主主義社會啦。好,家臣,你也唱一個。
科長:我可不行。
牡丹又唱了一個短歌。
阿寅:啊,高興!今晚要喝個一醉方休。呶,牡丹。
牡丹:好!
科長:我明天還得上班,我就失陪……
阿寅:說些什么呀,科長,唱一個。
牡丹又唱起來。
科長無奈,只好打拍子。
阿寅與牡丹的歌聲越來越趨向高潮。
46.晨景
揖保川在朝暉中波光粼粼,緩緩流去。
每家的屋瓦都披著一層晨露。
五月的鮮花從各家院墻探出頭來,顯得花團錦簇。
上班的人們各自匆匆就道。
這是龍野的一個靜謐的早晨。
47.旅館·一室
阿寅仍然鼾聲大作,東伸胳臂西扔腿地沉睡未醒。
科長和科員的畫外音:先生——車先生!
科長和科員招呼幾次,阿寅沉睡不醒,他們只好把紙窗拉開。
科長:先生,早晨好。先生……先生!
阿寅微睜雙目。
科長:接您的車到了,按昨天說的,今天參觀市內(nèi)名勝……
阿寅:那不關(guān)我的事,老先生一個人去就行啦。
科長:老先生說,他身體不舒服,讓車先生去?!?/p>
阿寅:我不愿意,我也不舒服。
說完蒙上大被。
科長:……先生……
他簡直要哭了。
48.道路
兩旁盡是酒窖的道路,黑轎車疾馳而去。
49.車中
科長看著窗外給阿寅解說。
科長:這一帶和從前相比,幾乎沒有什么變化。畫家們常來這里作畫。從前青觀先生畫的建筑物,我想您一定感到滿意。
阿寅:那當(dāng)然。
他說完就狠狠打了個哈欠。
50.橋頭
黑橋車開來,停下。
科長先下車,然后叫醒阿寅。
科長:先生,您從這兒看雞籠山最美。我們希望無論如何把這個山給我們畫下來。
阿寅:嗯,可以嘛。
說完又打個大哈欠。
科長:好,去下一個地方。
他上了汽車,看到助手位上打哈欠的科員就動了火,大加申斥。
科長:你要下下車!
51.龍野公園
這里可以眺望龍野全景,汽車來到這里停下。
汽車停了半天,可是一個人也不出來——沒人下車是理所當(dāng)然的,因為三個人全都睡著了。
司機看了看他們,也打了個大哈欠。
52.面條館
阿寅、科長、科員三人在單間里吃午飯。
阿寅毫無食欲,只是茫然地坐著。
科員倒是吃得很香。
科長:到這樣的地方來是為了什么呢,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談?wù)劺舷壬o我們畫的那些畫的價錢。您看,我們按多大的數(shù)目估計才行呢?財政部長也掛念著這件事……
阿寅:貴呀!
科長:那當(dāng)然,日本最高峰的人物嘛。
阿寅:因為我曾經(jīng)親眼見過,就在我眼前三筆兩筆畫了幾下,好象隨便瞎畫的,你猜賣多少?七萬!
科長:隨便涂抹的就七萬?
科員:科長,我再吃一碗面條行么?
科長:你真能吃啊。——您大概也知道,地方財政是緊張的。當(dāng)然,從市政府的角度來說,自然打算盡力而為……
阿寅一直注視著門口,這時他突然大聲叫起來。
阿寅:啊,牡丹!
身著牛仔褲和無領(lǐng)衫,顯得特別輕裝的牡丹也大聲打招呼。
牡丹:啊,阿寅兄,正吃飯?
阿寅:來來來,一起吃。
牡丹:老先生在?
阿寅:不在,不在!他……
牡丹:哎呀,太好了。
高高興興地跑過來。
53.大街
這條街房屋相當(dāng)整齊,格調(diào)較高。此刻來往行人不多。青觀漫步走來。他在一所房屋前停步,看清姓名牌之后進去。
54.志乃的家
房舍不大,但小巧玲瓏,青觀在門廳處止步。
青觀:打擾您。
“哪一位?”
話音剛落,一位氣質(zhì)高雅的姑娘出來,端端正正坐好之后應(yīng)對。
姑娘:歡迎您。
青觀:志乃先生在家么?
姑娘:在家。
青觀:我是池之內(nèi)。
姑娘:好。
她站起來,走到緊靠里面的一間屋子前面,跪坐下來之后傳話。
姑娘:先生,池之內(nèi)先生來訪。
姑娘說完就起身去了后房。
工夫不大,這家主人志乃走出房間。
這是一位老婦人,從現(xiàn)在的風(fēng)度可以看出,當(dāng)年一定是一位很有風(fēng)采的人物。
青觀滿懷激情地注視著對方。
志乃跪坐在門廳的木板臺階處,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青觀。
青觀:看出來啦?
志乃:是和夫吧?聽說你來了。請。
青觀深施一禮之后脫鞋。
55.龍野的傍晚
傍晚的雞籠山染了一層茜紅色,夕陽西下。
寧靜的街道,晚鐘聲不絕如縷,余音裊裊。
56.旅館·走廊
女仆端著放滿酒壺的托盤匆匆走來。
嘈雜的談笑聲從紙拉窗傳出來。
57.同上·阿寅的房間
牡丹之外還有兩名藝妓圍著阿寅正在大聲談笑。
科長和他的科員也在座,但兩人似乎相當(dāng)疲勞。
阿寅:跳呀,跳呀!
牡丹:不行,科長不跳可不行。
科長:我什么都不會。
牡丹:撒謊,撒謊!這位科長跳得可好呢。
其他兩名藝妓大聲起哄。
科長無奈,站起來鉆進隔壁的房間。
阿寅:好啊,等著看好節(jié)目吧!
牡丹:等等。
阿寅:什么?
牡丹:真的明天回去?別跳了。咱們坐市政府的車一起到奧津溫泉去,那多有意思。
阿寅:好,好,就那么辦,就那么辦。
牡丹:你凈耍嘴皮子。實際上早就想老婆了。
阿寅:胡扯。沒老婆,沒那玩意兒。
牡丹:撤謊。
阿寅:真的,真的。唯有這一點可是絕對真的。
藝妓們哄堂大笑。
阿寅:我們等著哪。
披著睡衣的科長出來。
藝妓彈起三弦。
牡丹:嚯,真漂亮??!
那位科員正襟危坐唱起來。
科長隨著歌聲起舞。那滑稽的動作,令人捧腹。
一時歡聲雷動。
58.窗戶
從大敞大開的窗戶可以看到房間里吵鬧得一塌糊涂。
三弦聲在寧靜的龍野街上回旋、激蕩。
59.志乃的家
晚飯之后,青觀坐在廊檐之下安安靜靜地吸煙。
志乃以其文靜的舉止備茶。
應(yīng)門的那姑娘出來,跪坐之后行禮。
姑娘:先生,我失陪了。
志乃:啊,辛苦了。
姑娘行禮之后走開。
月光映照下的狹窄的庭院,芍藥初綻。
青觀接過志乃遞上來的茶。
青觀:偶而也看看我的畫嗎?
志乃:去年您在京都舉行個人作品展覽時,我去看了。
青觀:是么?其中也有你畫的呀。
志乃不由得臉紅。
志乃:對,我看到了。
青觀:……
不知附近哪一家有人吹簫,簫聲清越,清晰可聞。
青觀:真安靜啊。
志乃:不過,因為太安靜了,所以好象只有我一個人在打發(fā)這歲月,十分寂寥。
青觀忽然端正姿勢,面向志乃。
青觀:志乃,很對不住你。
志乃:為什么?……
青觀:我對你這一生負有責(zé)任哪。
志乃好象故意要把話岔開似地笑笑。
志乃:和夫,從你現(xiàn)在這話看出,你和從前相比,一點兒也沒變哪。
青觀不由得滿臉通紅。
青觀:可是我在后悔哪。
志乃:那么,假使你現(xiàn)在另選一個生活方向,你是不是能說就完全不后悔了呢?
青觀:……
志乃:我最近還想過,人的一生后悔是無窮盡的。后悔難免,一種是以為想當(dāng)年那樣就好了的后悔;一種是想當(dāng)年為什么干了那種事的后悔……
青觀避開她的眼光望著院子,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簫聲抑揚起伏,仿佛清風(fēng)吹過竹林一般。
60.旅館外面(翌晨)
黑色轎車停在旅館外面。
旅游科那位科員站在車旁不停地打哈欠。
門口站著旅館主人、女侍,以及市政府的小吏兩三人。
在科長陪同之下,青觀和阿寅走出正門。
科長:對不起,請快些,因為時間不多了。
站在門口的那些人向青觀行禮,青觀上了汽車。
這時,有人喊“阿寅!”
阿寅一愣。
牡丹頸上圍著一條時下流行的窄圍巾氣喘噓噓地跑來。
阿寅:怎么,你來啦。
牡丹:睡過了頭,匆匆忙忙跑來了。瞧,在龍野給你買的禮物,好好收著呀。
阿寅:謝謝。
科長:對不起,請快些吧。
牡丹:快上,快上。
科長關(guān)上門,自己跳上助手位,車就要開走。
牡丹:你可再來呀。
阿寅:下次來了咱們就結(jié)婚。
牡丹:真的?當(dāng)然,就是撒謊我也高興。我等著你。
牡丹揮手相送。車開走了。
阿寅:啊,多么大方的女人哪。科長,你說對不?
科長:對,她是龍野藝妓的代表人物。
阿寅:怪不得。
阿寅無限感慨。
他旁邊的青觀突然欠起身子朝前望著。
順?biāo)囊暰€望去,只見志乃站在一大片酒窖宅地的角上。
青觀不由得從車窗探出頭來。
志乃看清楚車上坐的是青觀,低頭一禮。
志乃的身影被遠遠拋在后面了。
61.題經(jīng)寺·院內(nèi)
林木披上綠裝,院內(nèi)已是初夏的景色了。
有前來拜廟的年輕人,有哄孩子玩的年輕母親。
阿櫻在院子的一角向和尚發(fā)牢騷。
和尚:嗯,那可不好。
阿櫻:一天到晚喪魂失魄似的。剛回來的兩三天,我們還以為由于旅途疲勞,所以也沒特別注意,可是此后竟然每天如此。
和尚:不好,這可不好。
阿櫻:他嬸子給他精心做的菜,他連筷子也不伸,說什么在龍野如何如何。龍野是他陪青觀先生去的那個地名,仔細一問,我哥哥說,他在龍野旅館里每天凈吃好的,而且每晚藝妓都來。
和尚:不好,這可不好。
阿櫻:我擔(dān)心的是,說不定哥哥喜歡上哪個藝妓……啊,不是說不定,從過去的情況來看,這已經(jīng)成了慣例了。
她說完長噓了口氣。
背著書包的滿男出現(xiàn)在山門處。
阿櫻:啊,滿男來啦。和尚,我跟您凈發(fā)牢騷,對不起。
她跑過去找滿男。
和尚不勝感慨。
和尚:藝妓呀……那可不行。
62.寅家老鋪·飯廳
恒子正淮備午飯,她招呼二樓的阿寅。
恒子:阿寅,吃飯啦!
龍造和社長在店堂里談話。
龍造:啊,又跟你談龍野啦?
社長:看起來,他對龍野十分懷念哪。
阿寅郁郁寡歡的樣子進了飯廳,坐在桌前。
恒子:阿寅,豆腐渣做得很好吃,你要多吃啊。
阿寅:嬸子,豆腐渣是人吃的么?
恒子:哎呀,真造孽!我以為你喜歡吃,所以特意做的。
阿寅:我該打,該打。我這是沾染上奢侈的惡習(xí)才說了混帳話。這不是龍野啊,社長,對吧。
社長:對對,葛飾柴又鎮(zhèn)的寅家老鋪啊。
阿寅:過貧窮日子的粘糕小鋪啊,豆腐渣就算好菜了。
他吃了一口豆腐渣,心情郁悶地望著虛空。
阿寅:這時候要趟在龍野呀……
恒子:(小聲地)瞧,又來啦。
阿寅:洗個澡,然后換上漿洗好的睡衣回自己的屋子。這時候,飯桌上早已擺好瀨戶內(nèi)海的鮮魚做的各種菜,小碗生魚片,大碗小碗的成套的菜,外加一個蛋羹等等。酒呢,管保有一瓶真正的老窖灘酒。這時候,漂亮的女招待就說,“先生,請慢慢地用吧?!蔽揖驼f,“人多吵得厲害,今天晚上來兩個藝妓就行啦?!蔽疫@么一說,她就說,“好,一定遵命。”(說到這里拍了幾下手)我這么一拍手,社長,你猜怎么樣?
社長:一定是隔扇一拉,藝妓就出來,“您晚上好,謝謝您啦”。
阿寅:啊,討厭,討厭。你怎么用那種腔調(diào)說話,把人家的美夢破壞了呢?不是那么回事兒,我給你學(xué)一遍,你好好聽著。一招待說,“是,遵命?!比缓笥伤氖郑@時候,隔扇輕輕地拉開……
這時店堂有人來,招呼了一聲:
“您好!”
阿寅:噢,那不是牡丹么?有什么事兒么?怎么今天特別漂亮??!
匆匆來到廚房的正是旅行裝束的牡丹。
龍造、恒子、社長等人無不啞然。
牡丹:阿寅!
阿寅吃了一驚,不由得加大嗓門。
阿寅:哎呀,牡丹!
牡丹:啊,太好了。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我一直想,偏巧你不在家可怎么辦哪。
阿寅:怎么,你到這兒來有事?
牡丹:哎呀,你真夠受的。你不是說跟我結(jié)婚么?
阿寅:哦,對,對??晌揖尤煌鼈€一干二凈。
牡丹:哼,真薄情!
她立刻上了飯廳的席鋪,擰了一下阿寅。
阿寅:好疼!
社長拔腳就跑了出去。
阿寅:叔叔,嬸子,干嘛發(fā)愣啊,過來,過來,見見面呀。她叫牡丹,和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龍造、恒子怯生生地過來。
牡丹三個指頭拄著席鋪深深施禮。
牡丹:貿(mào)然前來打擾。我叫牡丹,請多關(guān)照。
恒子生硬地點點頭。
恒子:怎么辦,唐突之間,話從哪里說起好呢。
龍造:嗯,這沒什么……總而言之,這個……那個……
阿寅:叔叔,你稀里糊涂地說些什么呀,——啊,阿櫻。
阿櫻領(lǐng)著滿男進來。
阿櫻:我們回來啦。
阿寅:(對牡丹)這就是我以前跟你說過的我妹妹阿櫻。
牡丹:啊,您好。
龍??
【電影資料館】
電影資料館。
賤男阿寅之物語。第二次大銀幕看阿寅系列,效果還是不一樣?!倦娪百Y料館】
原聲真好原聲真好!!!
幾個角色在結(jié)尾匯聚在了一起,那副畫看得人眼淚止不住??嗤磁c善意
寅次郎系列有這么多部,為什么山導(dǎo)獨獨選了這一部來中國放映呢?
散文化生活流的故事,人物結(jié)構(gòu)其全片,故事則有點太沒中心和高潮了,果然本質(zhì)上是日本的電視劇么?
大銀幕看阿寅的故事
轉(zhuǎn)眼間,滿男升小學(xué)了!
這叫爐火純青,這寅次郎拍的天衣無縫
這集真好看。前有在小酒館遇到落魄流浪漢,喝完酒要走,沒錢買單,跟店家報名字卻沒人認(rèn)得他,寅次郎為他買了單,并帶回了自己家,哪知老伯是大畫家,隨手畫了一幅畫就賣了7萬元哈哈哈,后來半路又遇到還帶寅次郎去出差,又結(jié)識了藝伎小姐姐。結(jié)尾雖然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還是挺喜歡這個結(jié)局。中間有段畫家拜訪舊友的情節(jié),也讓人喜歡。再次感嘆阿寅的叔叔阿姨簡直大好人,不管阿寅往家?guī)裁慈?,每次都熱情照顧!簡直太好了吧?/p>
7.4/10。又是新公式,前半為新男角色主場,人不可貌相。
這部劇情特別連貫,以往幕與幕之間可能勾連感不夠,這次畫家和藝妓的部分在結(jié)尾處有一個完美的呼應(yīng),“牡丹”贈牡丹的梗也很精妙,這種閃爍著善念的點正是寅次郎系列的優(yōu)勢,太地喜和子雖稱不上大美女,但她表演的藝妓很搶鏡,是讓人難忘的寅女郎之一。
渥美清都要成精了好嗎!
每集開頭的惡搞才是亮點啊。。。
迄今為止最好的一部寅次郎。
這一部的主線并非寅次郎的感情,而是寅次郎與一位酒后瘋癲的像流浪漢的大畫家的奇遇。片子細節(jié)豐富,山田洋次辛辣諷刺了庸碌的官員、富裕但可恥的感情騙子。櫻花專程到畫家府上退還第一次賣畫收入;寅次郎為救助藝伎牡丹時「厚顏無恥」但是焦躁地找到畫家求畫——這對兄妹表現(xiàn)出的素養(yǎng)相反,但內(nèi)心都無比善良和單純,于平和的鏡頭中反映了人之為人最好的一面,這正是這一系列電影的可貴。片名是「夕焼け小焼け」,我發(fā)現(xiàn)這是一首1919年的童謠,翻譯為「晚霞漸淡」或「再見夕陽」,鄧麗君在本片上映的1976年也翻唱過。在電影中,畫家向一位同樣暮年的女士說及他為情后悔之事時,女士從容地說「后悔是人生的一盤小菜」,于是那些存在于腦補中的愛情故事如這晚霞般漸漸淡去,美麗又稀薄。2021年3月觀影
20090614
不錯不錯,很歡樂~~看來這一系列的電影電視都值得看一下。
好人有好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