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炎熱、干燥的夏日,如同過去幾年一般。森林火災是無法控制的。四個年輕人在離阿倫斯霍普不遠的波羅的海度假屋里相遇。慢慢地,不知不覺中,他們被火焰筑成的圍墻所包圍。紅色的天空籠罩著他們。他們充滿懷疑,他們滿是害怕——但卻不是因為火災。是愛讓他們害怕:“誰會在墜入愛河時死去 ……!”他們越來越親近,他們渴望著,他們相愛著。然而熊熊火焰已無限逼近。
這部片子對我來說是如此私人,以致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佩措爾德這次把電影的場景設置在了遠離城市的海濱小城,離開了使他之前電影風格賴以存在的都市背景,這次的《紅色天空》回歸了一種未經(jīng)修飾的自然和現(xiàn)實主義。
影片一開始佩措爾德便寥寥幾筆精準描摹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好友形象。在對人物的洞察方面,佩措爾德的技術無疑是精湛的。故事隨后伴著周遭環(huán)境的惡化開始滑落,佩措爾德成功地將二位主角的宿命完美嵌入了這個有關藝術、愛欲、生命的詩意神話中。
Felix適應和社交能力極強,對現(xiàn)實環(huán)境有絕佳的感知能力,輕而易舉地通過冒失可愛的行為獲得陌生人的好感和信任。而Leon則是個平庸的稚嫩小說家。我不愿形容這個角色是毫無才華,因為佩措爾德還是仁厚地給予了這個角色作為一個小說家所應具備的基本才能。出人意料的是,我卻能和這位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不識風趣,甚至遭人鄙夷的角色產(chǎn)生更多共情。我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這位角色之間的的共性。無處釋放的激情和敏感、桀驁不馴但才疏學淺、擅長洞見卻也習慣抽離,都是我們遠離合群與享樂的說辭。
Felix應該是一個enfp。他面對現(xiàn)實中的挑戰(zhàn)呈現(xiàn)出的是機敏和勇敢,這與男主Leon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照。然而,這種勇敢似乎也暗示了某種宿命,與整部電影中后期的神秘主義氣質(zhì)暗合。這種宿命感從影片一開頭,二人因為汽車拋錨而險些流落森林時,就已經(jīng)初顯。Felix享受海濱度假給他帶來的無限靈感,也擅長從周遭汲取養(yǎng)分。他相信經(jīng)驗中的真理,沉迷進入各種新鮮的遭遇,不受單一的目標所驅(qū)使,卻能在意外經(jīng)驗中獲得不可預知的理念與靈感。他的直覺更多是向外的、擴張的、但似乎也是自我毀滅式的,與周遭惡化的環(huán)境呼應。
這種客觀世界的惡化,在導演的鏡頭下,似乎根植于一種神秘主義的東西。這種東西貫穿全片,平靜稀松的海濱度假之中暗藏炙熱的情感。
佩措爾德通過火精靈Nidja將這種情感附身到了Leon的身上。Leon似乎是一個典型的intj角色。對未來的焦慮貫穿了Leon的這次旅行。然而在當下,他習慣于扮演一個抽離的角色,排斥去做任何將自己融入周遭的事情,即使不惜陷入人際關系的尷尬境地。演員的精湛表演也給這個沮喪的角色多少增添了些許幽默與憂郁的氣質(zhì)。在整個故事的發(fā)展中,Leon的狀態(tài)似乎通靈般地能與環(huán)境的變化媾和,這種變化在主角的潛意識中植根蔓延。
隨著森林大火的趨近,紅色天空在降臨,灰燼在下沉,山火在蔓延。 電影的氛圍也急轉(zhuǎn)直下。Leon和外部世界的關系開始出現(xiàn)裂痕以致難以控制。他的劣勢功能Se使他對現(xiàn)實混沌的感知和應對能力非常弱。在面對巨大不確定性時,他甚至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無法做出有效的判斷和反應。與之相伴的是對理解當下的無能與恐懼。如Nidja所說:you can’t notice everything around you。這對于一個夢想成為一流小說家的青年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一系列對Leon這個角色精準的刻畫與觀察,不難使人懷疑,導演本人作為藝術創(chuàng)作者是否也遭遇過類似的境遇,甚至具有和Leon底層相通的人格特質(zhì)。
對幾位主要角色之間的關系細微剖析,能看出導演對探討藝術本源的興趣。藝術從何而來?藝術家呈現(xiàn)的究竟是什么呢?為什么Leon的作品始終不受待見呢?導演充當上帝借助自然給予了他的角色以懲罰和救贖,不禁使人猜測他本人對于創(chuàng)作過程、創(chuàng)作者和被創(chuàng)作者之間關系的理解。
Nidja成為Felix的創(chuàng)作對象,而Felix伊卡洛斯墜落式的消逝最終成為了Leon筆下龐貝古城的雋永。Leon擺脫了慣常性而進入作品所開啟出來的東西之中;從而使得本質(zhì)置身于存在者的真理中時,一個作品才是現(xiàn)實的作品。
由此,真理自行設置入作品,真理在藝術中顯現(xiàn)自身,而藝術創(chuàng)作者也順勢成為了真理的去蔽之人。這是我對海德格爾藝術作品的本源理論的一些理解。
整個電影最令人驚嘆的,是貫穿全片的焦慮感的外化,如山火蔓延一般,推動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Nidja作為火精靈施展巫術,Leon內(nèi)心的情緒也隨之從理念世界外化到了客觀世界,推動著他一步步從疑惑、厭惡發(fā)展到了嫉妒、崩壞與毀滅。而最妙的處理是佩措爾德幾乎不讓觀眾看到火焰本體,似在暗示一種自然災害的不可預測,也在凸顯蔓延的潛意識和主角一種本體論的焦慮。同時,這種刻意的omission也代表了一種對真理的遮蔽。在故事終局,主角的覺醒時刻,生活的真諦通過感性的方式被藝術作品揭露出來,真理被去蔽。
最終,在那個夏天發(fā)生的一切被消解,而真理則出現(xiàn)在它的自持之中。這似乎是佩措爾德一種對藝術本源的態(tài)度。
今年的「柏林學派」很是熱鬧!安姬拉·夏納萊克(Angela Schanelec)、克里斯托夫?霍奇豪斯勒(Christoph Hochhausler)與克里斯汀·佩佐(Christian Petzold)相繼推出新作,且都順利入圍了柏林影展,一同角逐最高榮譽金熊獎;儘管我並不看好三位導演的新作。
在「柏林學派」的三位導演裡,克里斯汀·佩佐算是我最熟悉的一位。從早年「壓迫時期的愛」三部曲:《為愛出走》(2012)、《回不去的時光》(2014)、《過境情謎》(2019),到全新的拍攝計畫,「元素精靈三部曲」的第一部《水漾的女人》(Undine);無論佩佐拍什麼,我好像都能照單全收。
首先在選角上,佩佐造就了兩位影后妮娜霍斯(Nina Hoss)與寶拉貝爾(Paula Beer);至今仍是我最鍾愛的兩位德國女演員。其次,佩佐的父母來自東德、經(jīng)歷過二戰(zhàn),這些經(jīng)歷幻化成佩佐日後拍片取材的靈感與元素。在他作品中,往往帶有某種政治意涵與獨特的歷史視角;在《回不去的時光》裡,是天涯歌女從集中營生還後的雙面人生。
接著的《過境情謎》與《水漾的女人》,寶拉貝爾成為新的繆思;她在兩部作品裡所呈現(xiàn)出來的氣質(zhì),仍持續(xù)著佩佐概念上的時間遊魂,不是那個「真實」的人物,卻又活生生地在你眼前。而後者是佩佐另闢蹊徑的「元素精靈三部曲」第一部;佩佐根植於神話的藍本很當代,也很現(xiàn)代。運用現(xiàn)代社會的語法與歷史的交叉,讓你置身於神話與現(xiàn)實的語境之中。
佩佐今年帶著新作《Afire》回到柏林。按「元素精靈三部曲」的安排,新作的元素應該是「火」;而寶拉貝爾繼續(xù)參與演出。只是這一回,寶拉貝爾似乎淪為花瓶,在劇中的角色可有可無,對白也甚少。那麼《Afire》的「火」是什麼?電影講述的核心又是什麼?我猜想看完的所有觀眾,一定和我有相同的感覺;《Afire》著實不如《水漾的女人》。
新作《Afire》裡最「立體」的人物是作家Leon,一個滿懷愁緒、新作難產(chǎn)的二流作家,而且應該是劇中唯一的「直男」?單是這一點,在觀影的過程中,我其實是有意見的。過去佩佐的作品鮮少觸及「性別」或處理「同性」這個議題。於是在想像中,Leon是個缺乏勇氣與定見,寫了一本小說《Club Sandwich》,卻遭到Nadja(寶拉貝爾)批評、出版商的大幅修改;遠道而來的出版商,給Leon的良心建議是:不如從頭開始。
相對於Leon,他的室友Felix,攝影作品一早就擄獲了出版商;甚至找Leon來詢問出版意見。Felix的同志身份,在救生員男友出現(xiàn)後才浮出水面;但出版商來訪的那一段安排,無疑對Leon的身份及態(tài)度,做了一定程度的審核。
隨著森林大火逐漸逼近他們居住的鄉(xiāng)間別墅,Leon心裏愈是焦急,愈是懷抱著揣揣不安的思緒;從他抵達鄉(xiāng)下後,第一幕樹林裡聽見令他不安的聲響便以揭幕。隨後的日子,Leon不願和Felix同行,寧可自顧自的窩在屋裡或戶外,敲打著鍵盤,或根本只是欲蓋彌彰,試圖掩蓋他寫不出任何東西的困境。
住在附近的Nadja,是Leon多次窺探的對象;卻始終無法開口攀談。一副世故、藝術家孤立的氛圍,籠罩在Leon的言談舉止間;即使在入夜後的聚餐中,Leon都無法輕易地融入其他人的話題。Leon寫不出東西的尷尬,在我看來正如同佩佐這部新作帶給觀眾觀影上的尷尬。離開了壓迫時期與神話、歷史的舞臺,回歸到現(xiàn)代生活的佩佐,想必人物的呈現(xiàn)仍須雕塑;似乎也欠缺一個足夠大的「舞臺」,去支撐一個故事平穩(wěn)的發(fā)展下去。
儘管如此,《Afire》從攝影、鄉(xiāng)間氣氛與室內(nèi)陳設,仍具有佩佐式的多重考量。奧地利獨立樂團Wallners歌曲〈In My Mind〉,在適當?shù)臅r刻扭轉(zhuǎn)與軟化了緊張與日益加劇的逼迫氣氛。電影終幕Nadja坐在輪椅上的那一抹微笑,也具備相同的效果。
而遠處,大火仍在蔓延。
天空,頓時被一抹鮮紅覆蓋。
德國導演克里斯蒂安·佩措爾德“元素精靈”三部曲第二部《紅色天空》在第7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斬獲評委會大獎,本片由托馬斯·舒伯特、葆拉·貝爾、恩諾·特雷布斯、蘭斯頓·伊貝爾、馬蒂亞斯·勃蘭特主演。
在頒獎禮舉行前,導筒directube與海外媒體一同圓桌專訪了《紅色天空》主演葆拉·貝爾,作為老搭檔導演佩措爾德元素精靈系列的核心演員,柏林影后貝爾正在最正確的道路上綻放演技。
貝爾專訪正文
問:我想這是你第三次與克里斯蒂安(佩措爾德)合作了?這一次的情況如何?因為當然,第一次是試圖從工作過程中了解對方的情況。但我認為現(xiàn)在你們更多的是……“來吧,我有一個劇本給你,開拍!”你們之間的工作應該更容易了?
葆拉·貝爾:是的,這是完全正確的。我認為,來到電影或電影片場,大多數(shù)時候,你就是需要很多時間來了解對方。所以了解你的導演、你的同事、團隊,這需要很多時間。為了有安全感,為了作為一個演員更好地工作,要打開自己,能夠信任他們,并且要感到,“好吧,我覺得很安全。我們開始吧”,這需要很長的時間,通常。然后到了拍攝的第20天,你會想,“好吧,現(xiàn)在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因為現(xiàn)在我認識每個人,我知道在片場如何工作。”現(xiàn)在第三次與克里斯蒂安合作,對我來說,這真是太好了,因為到目前為止,我們有兩次精彩的拍片經(jīng)歷,然后他很早就讓我參與到這個故事(《紅色天空》)當中。一開始,他只是告訴我這個故事,然后說,“好吧,我有一個想法。因為在疫情之后,我想要一些輕松的東西。我真的想拍一部非常、非常輕松和有愛的夏季電影”。所以第一次,他只是告訴我他的想法。這已經(jīng)不同于從一個你不認識的人那里得到一個劇本,然后說:“好吧,讓我看看,這就是一個劇本。我不知道該把它放在哪里,會是什么樣的風格?!蔽沂峭ㄟ^克里斯蒂安自己來了解這個故事的。當有人向你介紹故事時,而不是“讀它,然后決定”,這是很不同的。所以我覺得非常非常投入,真的感覺是一起工作,而不是為某人工作或創(chuàng)造一個畫面。這真的很有趣,感覺就像一個電影家庭,你在一起創(chuàng)造電影,而不是像 “我是你的女演員,告訴我怎么做?!彼裕@也許就像現(xiàn)在看起來的電影氛圍一樣自由。
問:他有沒有讓你看侯麥的電影?因為他在疫情期間重溫了侯麥的電影。
葆拉·貝爾:我們都得到了作為禮物的藍光DVD,所以后來他打電話給我說:“我看了侯麥的這部電影”。所以我們都看了,我們進入了這種討論電影的氛圍中。在疫情期間,我們有這么多時間,得了新冠你很頭暈,然后就飄到這些來自另一個時代的夏季電影中。這真的很有啟發(fā)性。我們覺得:我們需要這種氛圍的回歸。
問:佩措爾德盛贊過你。那么你還記得你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你們之間的這種特殊聯(lián)系是什么?
葆拉·貝爾: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最近剛?cè)ナ赖囊晃缓芰瞬黄鸬倪x角導演的辦公室??死锼沟侔舱J真在做他的選角程序。他不喜歡把人安排來,準備場景,然后測試這些人。他更像是,“好,我想了解你。讓我們談談你可以扮演的角色或你的工作”。他知道人們的工作是有啟發(fā)性的。所以他真的只是友好,而不是那么強地在測試。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只是不停地在談論所有事情。然后有一刻,選角導演說,“好吧,也許你想開始談論電影了?!比缓罂死锼沟侔哺嬖V我電影的情況,我們談論我的角色,瑪麗。然后,在所有這些之后,他就說,“好吧,我希望你能扮演這個角色。我會把劇本發(fā)給你,你就讀一下,然后讓我知道你對它的看法?!保ㄎ覀兊暮献鳎┱娴木湍敲撮_始的。所以,當時真的很平靜,不像那種很興奮的,“天啊,某個大人物給我打電話,我要去準備我的角色,希望我得到這份工作!”它真的更像是一個邀請,讓我們了解對方,然后決定對方是否可以成為一個好的合作對象,真的就看你們是不是在同一水平線上。
問:你和他在一起是否有一些以前和其他導演沒有的感覺?我的意思是,因為你是一個非常希望有時間來準備你的角色的人。你沒有太多的電影或太多的項目在其他導演身上?所以你需要有一個你信任的人嗎?他和其他導演有什么不同?因為你選擇和他一起做電影,做夢,所以我想這是一個對你很重要的導演?
葆拉·貝爾:是的,當然。實際上就像你說的,對我來說,信任在表演過程中是非常重要的。當你有更多的信任或信心,或者你覺得有人陪伴,工作就會變得更容易,因為我認為演戲是一件事,但在電影片場,和在電影片場演戲是完全不同的事??死锼沟侔舱娴暮馨?,創(chuàng)造了一個如此獨特的氛圍。我從來沒有在這種早上有這么多時間排練的條件下工作過,就只有所有參與演出的人。你沒有處在有壓力的情況,人們在等待,看著我們,“好吧,我們到底要不要開燈?”我只知道克里斯蒂安是這樣工作的,這使得它真的很特別,很容易平靜下來,專注于要做的事情和場景。這樣的工作很有趣,而不是像“我有10分鐘,讓它發(fā)生吧,我們就那么去做吧。”和他們一起工作很有趣。
問:這是你正在尋找的那種項目嗎?當你選擇一部電影時,你在尋找一些特定的東西,還是?
葆拉·貝爾:我總是從劇本開始,看電影的主題,看角色。對我這個演員來說,我必須找到對我來說很有趣的東西,因為我總是……我的工作理念是,如果有對我有啟迪的東西,我可以把這個啟迪給電影。如果從一開始我就想,“那是角色,但現(xiàn)在不是我要的主題”,我認為這種想法會繼續(xù)下去,然后電影也會失敗。所以我總是由我的心來決定,什么東西觸動了我,然后我會找到力量去創(chuàng)造一個角色。但當然,就像周圍的環(huán)境與劇本或角色本身一樣重要,與克里斯蒂安的第三次合作就是這么簡單。當然,這件事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你有一個好的角色,我還會和你合作。但是,我還是經(jīng)常對克里斯蒂安說:不是說我們做了三部電影,所以讓我們再做八部吧。這真的很像,如果你有一個新的想法或新的劇本,我很愿意讀它。但是,我們必須找到方法……
問:看它是否有效。
葆拉·貝爾:是的,沒錯。要看你們是否又是匹配的。因為我認為最悲哀的事情是意識到我們有過這么好的經(jīng)歷,然后突然,我們被期望擊中,我們對對方感到失望。對我來說,這對找到項目的關聯(lián)感總是很重要的。
問:但是,當然,可能你還是要參加三部曲的第三部分。所以我們期待你會出現(xiàn)在里面?
問:是,我們正在談論的三部曲……
佩措爾德(路過圓桌,對大家打招呼): 這里一切OK嗎?
(眾人笑,佩措爾德離開了。)
葆拉·貝爾:我們昨天在播客中談到了這個問題,因為克里斯蒂安被問到:你的三部曲的第三部分是什么?他就說:“嗯,我上一個三部曲有四部電影,我現(xiàn)在的三部曲有兩部電影?!?/p>
問:但你正在制作一部。
葆拉·貝爾:是的,但我不確定它是否是三部曲的一部分。
問:在上一部電影《溫蒂妮》中,那是一個浪漫的故事,主要是你和Franz Rogowski在對戲。這一次,情感狀態(tài)更加復雜,你基本上是與其他三個演員互動。我想問的是,你如何傳達這種復雜性?處理這個問題是否比前一次更有挑戰(zhàn)性?
葆拉·貝爾:嗯,這一次,我們真的有一個很奢侈的條件,我們只在這個房子和海灘上拍攝。房子是在柏林,海灘是在波羅的海。所以我們可以按時間順序進行拍攝。故事之間沒有那么多的跳躍性。這總是很有幫助,你盯著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以及將要發(fā)生的事情,讓你有能量流動。你通讀劇本,你通過劇本發(fā)揮,所以這幫助很大。我不會說處理更多角色之間的關系比處理一個角色的關系更難。有時只有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更復雜,因為那時真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如果有三個或四個人參與,它總是動態(tài)的,也是在創(chuàng)造一個場景。所以,我不會說它更難。它只是非常不同。
問:你最喜歡的冰淇淋口味是什么?
葆拉·貝爾:我不知道。取決于冰淇淋店,我想。
問:還有一個關于你的角色的問題是,她是一個文學博士生,那你在進入這個角色之前,有沒有準備讀一些詩歌,做一些文學方面的準備?
葆拉·貝爾:是的,我在想,對我來說,我的角色有一份工作,這有點新鮮。我剛剛開始接觸有工作的角色。當然,我在想,當你有了學士、碩士,然后開始在博士項目上工作,關于海涅,一個非常著名的作家,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我必須要知道他在寫什么,為什么。那么為什么她這么喜歡這種文學,尤其對他的風格這么感興趣。因此,當然,我在拍攝前讀了很多海涅的作品,進入了這樣的氛圍:這個主題是什么樣子的?他在處理什么問題?也許現(xiàn)在對她來說什么是重要的?但另一方面,她并不是真的在談論自己寫的論文。所以她不是這樣的人,“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順便說一句,我正在寫我的畢業(yè)論文,關于這個題目?!?她更像是,“我在冰淇淋店工作,我在做這個,我在做那個,如果你想吃點東西的話,我在準備一頓飯。”所以她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務實,真的很簡單。多了解她一點是很重要的,但另一方面,我認為她的行為方式比她的工作更能告訴你她的性格。
問:因為她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所以你很難進入嗎?還是你必須建立一些東西?因為在屏幕上,你和她融為一體,你喜歡深入到你所詮釋的角色中去,這和她的神秘感有關嗎?
葆拉·貝爾:是這樣的,在《過境》的時候我得以了解克里斯蒂安的神秘女性角色,我有點掙扎著去了解瑪麗的內(nèi)在秘密,因為她突然出現(xiàn)在那里,然后她又離開了,你不確定你是否已經(jīng)看到了她,是真的她還是假的。這個角色甚至更不明朗,我當時在做這種準備,我覺得瑪麗在某種程度上就像,“好吧,我必須這樣做。不,也許這不起作用,我必須朝這個方向走。”然后,我有點習慣于這個角色,她并不真正符合劇本的通常情節(jié)結(jié)構,她其實不處在我們習慣的結(jié)構中。實際上,納迪婭(貝爾在《紅色天空》中的角色)也是如此,她并不是個女配角。你不可能真正了解她,也不可能得到特權評價她說:“哦,她就是那樣的?!睂ξ襾碚f,這更像是一種能量的氛圍,一種氣氛,什么是萊昂(托馬斯·舒伯特飾)不能處理的問題?或者他在尋找什么?在這種情況下,她能成為什么?我和克里斯蒂安談了很多,參考他對這個角色的想法。當然,與我的其他同事的互動對我創(chuàng)造這個角色幫助很大,她是如此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又如此有存在感,可以對她的伙伴作出反應。
問:你以前和他們合作過嗎,其他演員?
葆拉·貝爾:是的,我和恩諾(特雷布斯)一起工作過,在我的第一部電影《波爾日記》中,當時我14歲。那時候他演我的表哥。我們也在拍攝《溫蒂妮》的現(xiàn)場見過。還有……托馬斯·舒伯特,我們在《幽暗山谷》中也曾經(jīng)是一對夫妻。那是我們18、19歲的時候。
一開始真的很有趣,當我們在朗讀排練時相遇,因為我們坐在一張桌子上,我當時想,這太奇怪了。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從十幾歲起就認識對方。所以那是非常非常有趣的,我想在某種程度上,它幫助我們彼此之間如此放松,因為如果你知道對方……我和恩諾不是從14歲開始的朋友,當然,不是說我們從相遇的那時起就是最好的朋友了。但是我們在那么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對方,我認為這會一定程度上改變了你們的關系,當你在14歲或16歲時就認識一個人,你們更像學校的朋友,更多地出去玩,你們做不同的事情,你們不談論,我不知道,政治,或其他。所以它更像是,“你怎么樣?”這是另一種氛圍,就像其他時代的朋友。我認為與托馬斯和恩諾一起,這有助于從一開始就創(chuàng)造一個非常、非常輕松的氛圍,只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認識對方。
問:如果我們說到放松,我很驚訝,你的角色沒有任何大驚小怪,她從救生員轉(zhuǎn)移到了男孩身上。她先是一個情人,然后轉(zhuǎn)向男孩那里,所以你很容易就接受了你在人物之間移動的方式……
葆拉·貝爾:嗯,這是我的角色,克里斯蒂安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她這樣的角色。所以,我很喜歡她,她不喜歡“什么是愛”或者“戀愛關系是什么樣子的”這種經(jīng)典想法,而是更喜歡:在當下的這個時刻,我們的聯(lián)系是什么?我認為那個房子里的夏天,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在人生階段之間,所以他們都在為下一步做準備,他們的個人發(fā)展是想要文憑,寫第二本書,準備上藝術學?!运麄兌荚跍蕚湎乱徊?。我認為在這段時間里,我們不在家里,而是在一個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家的房子里。這就像一個自由區(qū),一切都有可能,而且與家里不同。所以我認為在這些時候,特別是當你在放暑假的時候,這也是克里斯蒂安想做的,一部夏季電影,因為在這段時間你會離開家,離開所謂的一些結(jié)構,你可以發(fā)現(xiàn)新的結(jié)構。它更容易……比如說,“我現(xiàn)在戀愛了”,以及“事實上,我沒有聽說他和別人有染,但這對我來說沒什么,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很好?!彼?,我真的很喜歡這一點,他們不是彼此的什么唯一。
問:你在片場拍攝的印象最深的一幕是什么?有這樣一幕嗎?印象最深的一場,或者是讓你最感動的一場?
葆拉·貝爾:嗯,拍攝都不太一樣……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如,灰燼從天空掉下來的場景。如果你在片場做,那真的是技術性的,有人創(chuàng)造了灰燼,“這太多了”,“這還不夠”。所以這真的讓你無法專注于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你會想“現(xiàn)在是正確的時間嗎?哦,不合適,我們必須等待。好的。現(xiàn)在不行,我們太晚了?!币虼耍@真的是在創(chuàng)造場景,與觀看它們不同。我不知道,我只是非常享受看電影的過程,因為我認為我們的剪輯,BettinaB?hler,她做了如此出色的工作。在拍攝電影時,我認為某些場景很有趣,或者我真的在欣賞托馬斯的表演。但另一方面,我不確定這是否只是我當下的觀點,因為我在這個泡沫中,或者它是否會為我留下。而現(xiàn)在看到電影,我會想,Bettina創(chuàng)造了這個,這個時機,它可能是有趣的。我只是非常享受看這部電影。
問:你提到當你與導演合作時,有被期望打擊的風險。而你作為一個女演員,從你開始受到贊譽的時候就面臨著這種危機,或多或少。從觀眾那里得到這些期望是否很困難?
葆拉·貝爾:我會說……我想每個人都有一種傾向,把事情歸類來理解它或使它更容易理解。就像,“如果它適合你,那么我就知道它是什么?!蔽蚁肽阏娴哪芨杏X到它,人們把你放在哪個位置。但這是一件事,然后我認為下一件事是接受這一點,并且要像“是的,我知道,我適合這個。我必須實現(xiàn)這一點?!币苍S這個想法幫助了我,因為我開始得如此之早,以至于我還沒有達到“好吧,我完成了學業(yè)?,F(xiàn)在我決定我想接受這種教育,成為一名演員。然后我希望能成為一名影視演員?!币虼耍疫M入演藝界是真的是因為兒時對表演的喜愛,它開始得非常早。然后,突然,我的第一部電影來了,但這對我來說更像是一次冒險。我當時想,“好吧,現(xiàn)在我想成為一名演員,我喜歡表演。我已經(jīng)在舞臺上了?!倍F(xiàn)在我在做一部電影。所以它更像是,“好吧,我想可能這將是有趣的?!比缓笪冶仨毻瓿蓪W業(yè)。所以我的重點并不在建立一番事業(yè)上。我想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今天,我想如果只要我喜歡它,我就很高興去做。但是如果人們給我一個獎項,是他們來決定給我這個獎項。他們讓我扮演一個角色,是他們來決定讓我扮演這個角色。所以他們更多地從他們的角度來看,但我不是。當然,人們會把事情投射到我身上,但我不能阻止他們。所以……
問:但你不覺得有壓力?
葆拉·貝爾:沒有。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但是,我知道也許你對我有所期待,但那是你的事。
問:你提到了火。那么,你是否參與了對抗氣候變化之類的戰(zhàn)斗?
葆拉·貝爾:我認為關注政治的那面很難……我認為這是兩項工作,就像關心政治……氣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但對我來說,這只是……我和我的工作是搭上的。
問:有沒有你向往成為的男演員或女演員?
葆拉·貝爾:沒有。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受到某些作品的啟發(fā)。但是……
問:能舉個例子嗎?
葆拉·貝爾:例如,我在電影院里看到的最近一部真正讓我大吃一驚的電影是《悲情三角》。對我來說,往往是整個作品一起(給我沖擊),因為我非常知道電影是如何制作的,我認為看電影是不同的,所以我不喜歡表示“這是我最喜歡的演員或女演員?!钡热?,我不喜歡某部作品和某部電影,我會想,“我知道電影是如何制作的,有時最后并沒有把效果體現(xiàn)出來?!崩?,我真的很佩服梅麗爾·斯特里普。但我認為大多數(shù)時候,是看整個作品,我受到啟發(fā)的不僅是演技,還有背后的個性,或者他們?nèi)绾螞Q定接受一個角色,他們?nèi)绾蝿?chuàng)造,如何做他們的工作,或者他們?nèi)绾握務撾娪啊_@真的是整個……所以是的,梅麗爾·斯特里普,這些她都有。
問:弗朗索瓦·歐容有沒有再找你做一個新的項目?因為法國是那么好,對他和你來說,因為它給了你一個國際面孔。我在想,我們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們兩個一起工作,但自從你開始和克里斯蒂安合作以來,從來沒有停止過。
葆拉·貝爾:是的,但我認為這不是一個……我不會阻止任何人。如果有人有興趣再次與我合作,我認為這很好。但是沒有,到目前為止,弗朗索瓦沒有給我第二個作品的角色。
問:但你知道那部電影(《弗蘭茲》),對他和你都非常重要。
葆拉·貝爾:是的,是的。
問:那好萊塢呢?
葆拉·貝爾:這是個好問題。我的意思是,我認為作為一個演員,你不可能真正計劃你的職業(yè)生涯,你總是可以遇到新的人,并問自己“好吧,我實際上對什么感興趣?我對表演英語或法語感興趣嗎?或者我喜歡什么樣的電影,以及我喜歡成為其中的一部分?”對我來說,這更像是了解我想在什么領域工作。然后,我可以看看是否能聯(lián)系人,或者我可以準備我的語言技能。但我認為這不是那么容易說,“我很想和他們一起工作。”我必須等待匹配的角色。所以我想……五年前我絕不會想到會像這樣坐在這里,它是怎么來的就怎么來。所以……
問:我相信你在漫威的作品中會很出色。你是一個非常好的演員。
葆拉·貝爾:是的,當然。我想這絕對會與我目前所經(jīng)歷的不同。例如,在克里斯蒂安的拍攝現(xiàn)場,這就像德國的文藝電影,然后去到那里,我想真的會是另一個世界。
問:所以對你來說,故事和劇本比和誰工作更重要,比如導演,比國家和該國的電影工業(yè)更重要?
葆拉·貝爾:不是更重要,但對我來說,一個名字并不是通往好的作品的門票。所以,只是因為有的導演有非常好的電影,大名鼎鼎,這并不能幫助演員有一個好的拍攝經(jīng)驗或一個好的角色。當然,我的意思是,我對與有才華和非常有趣的導演合作非常感興趣,但也必須有正確的角色。正如我已經(jīng)說過的,我總是用心選擇我的角色,如果我覺得與它有聯(lián)系或有興趣,因為我認為只有你的心充滿了它,你才能真正的好。如果你內(nèi)心有一些東西,就像“是的,我想講這個故事”,就更容易激勵自己去做。所以,這是一個決定性的選擇。你有興趣嗎?因為如果,比如說,人物非常有趣,但你對劇本沒感覺,對這個有問題,或者不理解,那么也許我不會做它。有很多東西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我覺得舒服的工作狀態(tài)。
問:你能舉個例子嗎?你不必提及名字,但你對哪種作品說過不?
葆拉·貝爾:就像我剛才說的,如果我覺得我不理解我的角色或角色所處的位置。我的意思是,很多人都在說,很多女性角色仍然……當然,你可以在其中創(chuàng)造一些東西,但也許它沒什么……比如要女性角色為男性角色服務的那種。當然,你可以演這種角色,但這不是真正的樂趣,也不是真正的新東西。我不知道用英語怎么說……就像一種鍛煉,或要學習或發(fā)現(xiàn)的新東西,而我喜歡在每個角色中尋找新的冒險。有時你被要求的角色與你已經(jīng)演過的東西非常相似,我喜歡演某個角色,但是我沒有必要做第二次?;蛘?,有一些劇本之外的已知的東西,或者其他……很多因素都可以導致這個方向。
問:你會說你和克里斯蒂安的這次的工作經(jīng)驗是不同的嗎?從我的角度來看,《紅色天空》比你以前和他一起拍的作品更現(xiàn)實一些。你同意嗎?它是不同的嗎?
葆拉·貝爾:絕對是。《溫蒂妮》有對童話的巨大依賴,對我來說,有一個巨大的創(chuàng)作方面,創(chuàng)造她時我問自己,當她說她來自于水,當她說她需要回到水的時候,她來自于哪里?這個水底世界是什么?她是一個美人魚嗎?她是什么,一種幽靈?一種能量?水下的其他動態(tài)是怎樣的?所以這真的很好玩,真的很幻想:她從哪里來,對她來說在地球上是怎樣的?這真的是一個幻想的世界?,F(xiàn)在對于《紅色天空》,我認為因為每個演員都來自另一種風格,也許。所以我認為這使得它真的很真實,不人工,所以這真的很奇怪。托馬斯也是如此,他是如此厲害的喜劇演員,我認為為克里斯蒂安的工作做出了這樣一種新的流派。正如你所說的,它更真實,有一點飛揚。
問:更即興?
葆拉·貝爾:是的,也許,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種。
文 / 藍詹
這部電影整體的色調(diào)偏暗,大量靜態(tài)的鏡頭,背景音樂使用很克制,透露著一種陰郁的情緒,甚至在岔路口分別那個場景會讓人有一種看恐怖片的感覺。而一直被提到的火災以及時不時出現(xiàn)的直升機,也時刻提醒觀眾災難的發(fā)生。
故事本身講述了四個年輕人在度假屋發(fā)生的情感糾葛。而追隨讓人難以忽視的元素以及電影整體的質(zhì)感,讓我想要探究電影所要表達的深層含義。結(jié)合導演的訪談,我做出如下解讀:
首先說說男主,順著導演訪談的思路,我覺得男主應該象征當下的德國年輕人,這一代的年輕人受過良好的教育,不再像祖輩一般務實,期待于能在優(yōu)雅的工作中受到賞識。他們被焦慮囚禁在工作的牢籠之中,雖然事實上只是在低效的自我消耗,他們隔絕了一種尋求快樂的本性。他們關注自我而不再關心周遭。他們對一切表達不滿以找尋一種解脫。
其次是女主角,她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她從不談論工作,她招待陌生的鄰居們用餐,她甚至還在市中心賣冰淇淋。她關心體察周圍的人,她似乎就是男主角的對立面。
男主的基友,似乎是一種超脫般的存在,他享受生活,從中汲取靈感。他愛周圍的人,并愿意為之而犧牲。他更像是一個理想般的存在。
基于這種分析,我認為導演借助這個本身很簡單甚至有點令人無語的故事,實際上是在反映他對社會的一些思考,對年輕人,以及那個似乎很遙遠實則近在咫尺的“災難”,它可能是人類活動所引發(fā)的自然災難,抑或是一種社會災難。在這種背景下的不同人群,會如何的表現(xiàn)。至于結(jié)尾,我覺得導演并沒能給出一個答案,一個模糊的處理讓這一切介于虛實之間。這似乎是一種高明的手法,把思考的權利交給觀眾。
總的來說,作品也許想要表達些什么,但是表層故事的處理又過于粗糙。
Interview: Christian Petzold on Afire
譯者:鳶尾花
校對:易二三
來源: Film Comment(2023年3月20日)
【本文首發(fā)于《虹膜》公眾號】
和克里斯蒂安·佩措爾德的許多電影一樣,《紅色天空》再次陷入了一名美麗女性和充滿欲望的男性組成的命運的漩渦中。在《過境》(2018)和《溫蒂妮》(2020)中,男女主角的情感關系與歷史情境緊密相關,而《紅色天空》的劇情則聚焦的是灼熱的當下。作為佩措爾德「元素精靈三部曲」(第一部是《溫蒂妮》,其講述了水中精靈溫蒂妮和一名工業(yè)潛水員之間的愛情故事)的第二部作品,《紅色天空》的兩對主角——兩名藝術家和兩位服務業(yè)工作人員處于氣候崩潰的邊緣——在一個被野火灼燒的森林中相遇相愛。
炎炎夏日,小說家里昂(托馬斯·舒伯特飾)和攝影師菲利克斯(蘭斯頓·伊貝爾飾)來到森林中的一棟木屋中工作,卻發(fā)現(xiàn)房子早已被一個神秘的年輕女子納迪婭(葆拉·貝爾飾)占據(jù)。里昂是個自視甚高的作家,正在努力完成他的第二部小說,他對菲利克斯的悠閑生活以及納迪婭對她賣冰激凌的工作的樂觀態(tài)度感到惱火。納迪婭的生活很充實,她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在筆記本上記下一些哲學思考,和救生員大衛(wèi)(恩諾·特雷布斯飾)大聲做愛——這一切都讓里昂感到困惑。舒伯特和佩措爾德攜手將這個角色塑造成了一個可悲的傻瓜,通過眼神、消極且具有攻擊性的調(diào)侃,引出了這個人物身上的不安全感。
《紅色天空》既有佩措爾德過去電影的風格,又是一部全新的現(xiàn)代主義情節(jié)劇。令人陶醉的浪漫和壓倒性的災難被壓縮進了一個無情的資本主義世界中,但它也是佩措爾德迄今為止最有趣和最奇怪的電影,它把命運的神秘性置換為了更具有后現(xiàn)代感的鬧劇。愛情和死亡以其尖銳的不協(xié)調(diào)性,籠罩著一部關于工作的平淡無奇的情景喜劇——關于藝術生產(chǎn)、勞作的感性,以及面對所有消耗性災難工業(yè)的無用性。
就在《紅色天空》于今年柏林電影節(jié)獲得了評審團大獎的幾天前,我采訪了克里斯蒂安·佩措爾德,以下為訪談全文。
問:我對電影的英文片名《Afire》很感興趣,感覺和德語片名有著不同的含義,因為德語片名「Roter himmel」直譯過來就是「紅色天空」的意思。
佩措爾德:我之前從沒聽說過這個詞「Afire」,但我喜歡這個詞的發(fā)音。它的意思是「燃燒著的」——它是一個動作和狀態(tài),而不是簡單的彩色片。電影原來的標題是《快樂的人》,但有一個導演已經(jīng)注冊了版權,所以我不得不換個片名......我的回答可能很長,這對你來說沒有問題嗎?
問:當然沒問題。
佩措爾德:今天真是孤獨的一天,多么適合聊天啊。
問:是的。
佩措爾德:三年前,就在柏林電影節(jié)結(jié)束后不久,葆拉·貝爾和我在巴黎為《溫蒂妮》做宣傳。當時疫情剛剛爆發(fā),我們坐在一家餐館里。就像在戰(zhàn)爭時期一樣,音樂被關掉了,人們盯著角落里的電視,馬克龍總統(tǒng)宣布「明天,完全封鎖?!顾暂崂臀冶仨汃R上回到德國,我們像電影里的兩個人一樣談論著逃離巴黎的計劃。「我們要租一輛車......穿過國界......」
我們在巴黎的發(fā)行人是Les Films du Losange公司的瑪格麗特·梅內(nèi)戈茲。她也是侯麥和雅克·里維特許多電影的制片人,她送給我和葆拉侯麥全集——25張DVD作為禮物。當我們回到柏林時,葆拉和我都感染了新冠。
問:也是因為高燒,你做了一些夢嗎?
佩措爾德:是的,一些很奇特的夢。
問:我記得我們2020年還聊到過這個。
佩措爾德:當時,我買了喬治·西默農(nóng)一本書的版權,這是一個關于被法西斯分子壓迫的文化的反烏托邦故事,其中的年輕人已經(jīng)失去了道德。但我不想再拍一部反烏托邦電影了。我一直在看侯麥的電影,然后逐漸形成了一些想法。在美國和法國,有一種被稱為「夏日電影」的片子,比如《不眠神話》(2011)。對于青少年來說,暑假很長,有兩個月,父母也常常不在身邊,年輕人試圖尋找著自己的位置。在法國,他們把這稱為「感性教育」。當你成為了一個成年人后,你會將這段經(jīng)歷看作是一塊記憶的傷疤。那些傷害你的東西反而能讓你看到這個世界的某些面目。
問:這些是你經(jīng)歷過的還是你在電影中看到的?
佩措爾德:我只從「夏日電影」中得到過這樣的感受,德國沒有這種電影。在德國,好像父母們都在等待。當法國和美國的孩子們在夏天進步時,我們卻在滯后。這些都是我發(fā)高燒時的一些凌亂的想法。我也做過很多色情的發(fā)燒夢,但我不記得了。但似乎總有一種夏日的渴望感,一種對外部世界和觸碰的渴望。當時在德國社會有一種論調(diào),一些人覺得年輕人經(jīng)歷疫情的壓迫反而是件好事,因為他們過著享樂主義的生活方式:他們只想抽著大麻,去酒吧和俱樂部放縱自己,不想工作......我不喜歡這種說法。我有兩個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了,疫情期間他們郁悶極了。那段時間,我讀了契訶夫的一篇短篇小說,這可能也影響到了《紅色天空》的創(chuàng)作。
問:你讀了哪本?
佩措爾德:《帶閣樓的房子》。這是關于兩個藝術家的故事——一個是作家,一個是畫家,他們都是生活的失敗者,但其中一個很有錢,有一個大房子,他們在這個房子里度假。他們整日坐在那里:不畫畫,也不寫作,他們在思考生活。而在附近,還有一棟房子,兩姐妹和她們的母親住在一起,其中一個姐妹是個共產(chǎn)主義者,想改變社會。而這兩個男人還錯過了愛情的機會。這是我讀過的最好的小說之一。
于是我開始帶著這些印象開始寫作:侯麥,契訶夫,疫情。所有的成年人都會覺得假期一定會過去,他們一定會回去工作,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卻在破壞地球的環(huán)境。我用三四天就寫完了這個故事,并且取名《快樂的人》。因為每個人都好像會對下一代說:「你們是最幸福的一代人,你們擁有一切?!刮蚁胪ㄟ^作品改變這種想法。我想起了自己在新德國電影中最喜歡的一部作品——魯?shù)婪颉ね忻椎摹都t日》。它的結(jié)局和《陽光下的決斗》很像:在慕尼黑附近的一個小湖邊,角色們互相開槍,因為他們彼此相愛。所以我起了《紅色天空》這樣一個德語片名,不過我覺得英語片名《Afire》(燃燒著的......)要好一些,更有動態(tài)感。
問:英文片名是你定的嗎?
佩措爾德:不是,但劇組成員問過我的意見。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是霍華德·霍克斯的《烽火彌天》(1952)。其中也有一個像《陽光下的決斗》一樣的場景......他們互相毆打,通過男性之間的暴力開始了一段友誼。我非常喜歡這個場景。但我認為《紅色天空》聽起來太像一部西部片的名字了,所以我決定使用《Afire》的片名。
問:在拍攝這部電影時,你是否也參考了恐怖電影?里面有一些80年代恐怖片的元素——電影開始是兩個人物開車進入森林,然后他們的車壞了。他們總是看著天空,尋找某種看不見的怪物,那就是森林火災。
佩措爾德:我很喜歡恐怖片,比如韋斯·克雷文的《隔山有眼》。我收集了上百部的恐怖片,而很多關于夏日年輕人經(jīng)歷的美國影片往往都是恐怖片,例如《十三號星期五》。這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年輕人坐在一起,他們中有些人是工人階級,有些人的父母很有錢,他們必須一起學習一些東西。在美國的恐怖電影中,因為他們沒有多少錢,所以他們通過暴力來學習。
問:而在法國電影中,他們通過愛來學習。
佩措爾德:愛和暴力......這太夏天了。另一件事是,在森林里有一所房子,當他們到達那里時......我對攝影師漢斯·弗洛姆說:我們要用攝影機的小幅移動來拍這個畫面,它必須看起來像德國童話故事《糖果屋》。然后下一個畫面必須在房子里。電影中通常用兩種方式來展現(xiàn)一座房子。一種是從外部拍攝,角色到房前,掏出鑰匙,打開門,觀眾看到他們關上門?;蛘邚膬?nèi)部來拍房門被打開,角色走進來的段落。但這兩種方式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感受,第一種像是在說「這是夏天的第一天」,而第二種則預示著某些預料之外的事情即將發(fā)生。
我在90年代了解到這一點,當時我和我的朋友哈倫·法洛基在伯克利呆了兩個月。在舊金山有一家漫畫小說店,一位年輕的圖畫小說家大衛(wèi)·拉普漢姆寫了一部叫《流浪的子彈》的系列小說。我對它印象非常深刻。拉普漢姆的漫畫小說中的第一張圖片總是從內(nèi)部看的一座房子。一切都很和諧,然后有一個聲音傳來「咔噠!咔噠!咔噠!」——有人在用鑰匙開門,安靜和諧的氣氛被打亂了。人們很壞,而房子是好的。當人們在屋外時,一切都很好,但當他們進入房子,他們帶來了各自的問題和愛情。
問:在你的電影中,你總是對工作,特別是當下工作的性質(zhì)給予很大的關注。在《紅色天空》中,有許多關于「什么是工作」的對話。做飯是工作嗎?游泳是工作嗎?寫作是工作嗎?你還通過里昂這個角色諷刺了人們對腦力工作的高估。為什么這個主題對你如此重要?它似乎和你認為夏天是屬于人們休閑時間的想法有關。
佩措爾德:我想結(jié)合電影史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知道歷史上第一部電影的內(nèi)容就是工人正在離開工廠。但觀眾看不到他們正在工作的畫面,只看到他們正在走出工廠。所以這部電影和工作無關。我上周又看了保羅·施拉德的《藍領階級》(1978),其中有真正在工作的人,你在其他電影中不??吹竭@一點。我們的電影中沒有對工人的性行為、色情和生活方式有所刻畫。在50年代和60年代,當老師問青少年長大后想做什么時,他們會說,「我想成為一名護士」或「我想成為一名理發(fā)師。」今天,每個人都想成為一個作家、演員,做一個創(chuàng)業(yè)者。一切生產(chǎn)性的、涉及手工的東西都被淘汰了。但是,當他們30歲或40歲時,他們又想工作了——但工作是休閑。他們在自己的花園里工作,做自己的有機食品。
問:工匠活。
佩措爾德:是的,沒錯。在《紅色天空》中,里昂扮演著一個作家的角色——他像作家一樣抽煙,像坐在戲劇舞臺上一樣坐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但沒有什么是真實的!而菲利克斯不想做攝影師;他想重建這座房子,修理屋頂。美麗的女孩納迪婭出現(xiàn)了,但她也在工作。她總是說,「對不起,我需要去工作?!顾仨殥赍X。在老電影中,女孩在游泳池里半裸著,是男性主觀凝視的對象。我想改變這一點。納迪婭是電影里唯一一個總是騎著自行車的人——她買來食物,準備飯菜......而且她在晚上做愛。她擁有一切;她是主體而不是客體。所以男人們很不安。他們透過窗戶看著她,他們聽到她做愛的高潮聲。在老電影中,他們可能會說,「我想現(xiàn)在就占有她?!?但在這部作品中,他們被打動了,同時也有些懼怕納迪婭這個角色。
問:你剛剛說里昂是在「扮演」一個作家,在寫這個角色時,你是否想到了你自己作為一個導演的角色,或者你自己對藝術工作的感受,以及它與手工或?qū)I(yè)勞動的區(qū)別?
佩措爾德:我拍過一部自己覺得很丟臉的電影。我從來沒有想過用這部電影來做一個大師班。這就是我的第二部長片《自由古巴》(1996)。它不是那么糟糕,但我拍它的時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候。因為我曾拍過一部《飛行員》(1995),那部電影很成功,僅僅八個月后,我就得到了更多的資金來拍第二部電影。影評人的評價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交了很多新朋友,我可以像這樣坐在酒店里聊天。但我失去了控制,我的劇本寫得非???,兩三個月就寫好了,這是一個「江湖騙子」寫的劇本——一個不知道自己是江湖騙子的騙子。它引用了很多我最喜歡的電影的內(nèi)容;例如,我借鑒了黑色電影《繞道》(1945)中的情節(jié)。我想向世界展示我是一個「有電影天賦」的知識分子。
在拍攝《紅色天空》的過程中,當我們排練納迪婭和里昂談論后者第二本書的書名《三明治俱樂部》的場景時,我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蹲杂晒虐汀?和《三明治俱樂部》彼此之間是有關系的。你不需要為此進行精神分析。這就像一份菜單:「一杯古巴自由飲料和一個俱樂部三明治,謝謝!」這是里昂的第二本書,而那是我的第二部電影。這是我在一個夏天拍的電影,在這個夏天我學到了一些關于自己、關于自戀情緒、關于集體工作的價值的東西?!都t色天空》中的作家也需要學習,就像我一樣。所以,是的,這部電影有點自傳的感覺,雖然這不是我的初衷。在排練期間,我會經(jīng)常感慨「哦,我的上帝,這是關于我自己的一部電影?!?我的下一部電影關于一個女人,而不是關于自己的了!
問:電影中我最喜歡的一幕是在晚餐時,我們得知納迪婭是一位文學學者。她提到了海因里?!ゑT·克萊斯特的長篇小說《智利地震》,然后背誦了海因里?!ずD脑姟栋⑺估?。這讓我想起了《溫蒂妮》中葆拉的話,她講了兩次。在這部片子里,她也把這首詩背了兩次,聲音很好聽。
佩措爾德:我是學文學出身。我讀了這篇電影中提到的文章,作者是維爾納·哈馬赫。文章的內(nèi)容是,17世紀發(fā)生在里斯本的這場地震是我們歷史上的一個斷裂點,因為上帝在那時離開了我們。如果這場地震是上帝允諾的,那么相信他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档?、黑格爾,他們都談到了這場地震。
馮·克萊斯特的長篇小說在其結(jié)構和節(jié)奏上都給人一種戰(zhàn)栗感。它不僅在內(nèi)容上,而且在形式上也像一場地震。在柏林電影節(jié)這樣的電影節(jié)上,人們總是在談論電影的內(nèi)容:這是一部「關于」烏克蘭的電影,「關于」土耳其地震,「關于」伊朗......電影總是「關于」某些事物。你可以從克萊斯特的小說和哈馬赫的文章中學到的是,重要的不僅是做「關于」的事情;作者本人也必須被他或她所談論的事情所感染。
當納迪婭朗誦《阿斯拉》時,她不僅僅是在談論那些在愛的時候必須死去的人,她也在談論節(jié)奏,以及在某種程度上談論德國。在德國,我們沒有音樂。當你看到《天堂之門》(1980)這樣的電影時,你會感覺到所有的歐洲人都把他們的音樂帶到了美國:吉普賽人、波蘭人、德國人;還有非洲人帶來的藍調(diào)音樂。納粹分子摧毀了人民的音樂。我們也失去了我們的詩歌。我讀了一篇對漢娜·阿倫特的采訪。她在紐約生活了30年,記者好奇地問她做夢時說的是什么語言,她說:「德語?!挂驗樗r候讀過的所有詩歌都是用德語寫的。
問:我對你同時使用這兩個文本——《阿斯拉》和《智利地震》很感興趣,因為它們都是諷刺或幻滅性的浪漫主義文學的例子。在你的其他電影中,愛情通常是一種激進的力量:它重新激活了一個過于理性、過于現(xiàn)代的資本主義世界。但《紅色天空》給人的感覺不同,它更加憤世嫉俗——在災難和死亡面前,愛顯得無能為力。
佩措爾德:愛的力量,浪漫,愛的黑夜——在這部電影中,我對所有這些結(jié)構不感興趣。我對集體和群體更感興趣,他們必須學習一些東西。愛并不是天然存在的,他們必須為它而努力。詩歌里有愛,觀點里有愛;夜里也有身體之間的愛,兩個人接吻時也有愛。你可以看到愛情的成長。這是一種對愛的培育,而不是一種浪漫的愛。
在大多數(shù)災難片中,人物需要一種極端的狀態(tài),比如摩天大樓的倒塌,才能找到自己。在那些緊急時刻,你才能看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但在這部電影中,人物完全是無辜的,就像今天的年輕一代。他們什么也沒做。父母、祖父母和資本主義世界已經(jīng)破壞了他們生活中一切。所以當災難發(fā)生時,他們沒有從中學到任何東西。他們沒有時間去愛;他們沒有時間從中創(chuàng)造什么。
問:在影片中,菲利克斯為他的攝影作品集拍攝時,想到了一個點子,從人們身后拍攝他們看海的背影,然后從前面再拍一遍。這是受蘇菲·卡爾的藝術作品《看?!返膯l(fā)嗎?我在《衛(wèi)報》上讀到過對她的采訪,她說的正是影片中里昂所說的,她不想從正面拍攝人們的肖像,因為那樣他們就會看著相機而不是大海。
佩措爾德:是的。我想我們讀的是同一篇采訪。十年前,當我在拍《芭芭拉》時,我記得尼娜·霍斯有一張格哈德·里希特為他女兒拍攝的照片,一張她的背影。當你從后面看到某人的肖像,你會開始想象他們在想什么。你同時也會開始審視這幅畫。
問:你曾提到你在拍攝「元素精靈三部曲」?!稖氐倌荨肥且徊砍錆M了水元素的影片,而《紅色天空》則和火焰有關。但你都拍了大海,為什么大海對你來說如此重要?
佩措爾德:在阿涅斯·瓦爾達去世前三四個星期,她還在進行大師班。她說:「海灘是制作電影的主要陣地,因為這里有水,有土,有風,也有孤獨,有你需要的電影的一切?!刮矣X得她說的特別重要,電影和孤獨是相對的,但你必須知道孤獨是什么,才能拍電影。也許我的下一部電影,我想拍......
問:拍一部和大海有關的電影?
佩措爾德:是的,和海洋有關(笑)。
來源://www.filmcomment.com/blog/interview-christian-petzold-on-afire/
原文于2023年2月24日首發(fā)于 陀螺電影 公眾號
一種莫名的焦慮,是蔓延在佩措爾德新作《紅色天空》中從始至終的底色。
幾乎從甫一開頭,導演便在極力試圖書寫一種煩躁的焦慮情緒——二人相約前往度假小屋,行至半途車壞了,主角與朋友只能步行穿過森林前往目的地,在路途中還差一點迷路,等到了度假小屋,又得到了小屋已有人居住的壞消息,這個先一步住進來的女人不收拾房間,并在晚上和情人做愛的時候發(fā)出噪音影響主角二人休息……焦躁感從一件件小事中被逐步植入,在正式搭建起敘事框架之前,觀眾就已被先行給予了情緒的鋪墊。
而這種情緒是一直貫穿在整部電影之中的。
從主角的視角出發(fā),就會發(fā)現(xiàn),主角一直在抗拒來自于外部的各種事件,試圖游離在所有人和事之外,成為一個“獨立”的觀察者,不論是總是邀請主角去游泳的好友,還是同住女主角以及新認識的海灘救助員,他一律拒絕所有人的任何邀請,使得情緒張力總是保持在主角這一側(cè),而其他三位角色從這一角度來說,則更像是主角焦慮情緒的外在具象化表現(xiàn),不斷用外部變化沖擊內(nèi)向固有存在的體驗,也進一步將主角從整體情景中剝離,變得更像一個游離在外且格格不入的外來者。
這種焦慮感的源頭是一種在過往的佩措爾德電影中非常難得一見的主題:創(chuàng)作者是如何進行創(chuàng)作的過程。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這種無因的焦慮,在不少導演的電影中都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主題,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莫過于近年來的洪尚秀電影。然而在《紅色天空》中,與洪尚秀的《小說家的電影》或者《塔樓上》那樣的客觀剖析所不同的是,佩措爾德所采用的是一種“第一人稱”的表達形式,通過創(chuàng)作者本人的視角描繪這種不知來由(在這里,來由也并不重要)的煩悶情緒——主角幾乎每一次拒絕朋友的邀請,給出的理由都是“我還有工作要做”,然而實際上,他的工作進度并不如他所說的那般順利,他經(jīng)常會被困住,然后便一籌莫展,嘴上說著死線將之卻仍然花費大量時間在無意義的刻板舉動上,甚至還會經(jīng)常不由自主地睡著,并在醒來之后加倍地感受到焦慮。
這種做法,或許比不上洪尚秀那般自然流暢且舉重若輕,但情緒的傳達是頗有效的,誠然也就是堅實的。
而整部電影,甚至也可以看作是作者試圖闡釋創(chuàng)作過程的敘述。這與導演的前作《溫蒂妮》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說《溫蒂妮》是試圖通過構筑一個完整的、清晰的故事情節(jié),將神話故事與現(xiàn)代寓言結(jié)合的嘗試,而《紅色天空》所書寫的故事本身就是故事如何被寫就的過程。
在故事中,主角總是極力避開一切可能使自己成為“故事的一部分“的事情,他拒絕所有人的好意,對朋友惡語相向且態(tài)度極差,幾乎不參與任何”故事中的“集體活動(在本片中,游泳、大海、水作為重要的物象多次出現(xiàn),想必是佩措爾德為了他的元素三部曲做的小設計),只想專注于自己的寫作,無形之間與別的人物角色形成了較深的隔閡,這種人物關系上的割裂感,似乎也正是在暗示著主角”創(chuàng)作者“,和其他角色”創(chuàng)作者的作品“之間的關系。
而故事的結(jié)尾則更加進一步地賦予了這種“創(chuàng)作過程的書寫“多義性和文學性。
這種多義性的發(fā)散從主角作家的出版商來到林間小屋的時候便已開始,從此處起,創(chuàng)作的內(nèi)容和創(chuàng)作外真實發(fā)生的事件開始有了交疊,直到結(jié)尾作家寫出新作交給出版商,多義性的構筑也就正式完成了——這一切究竟只是作家小說中的故事,還是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這時候再回首看去,會恍然發(fā)現(xiàn),其實早在先前敘事中,導演便已植入了不少異質(zhì)感的瞬間,或許也正暗示了這一點吧:對待男主角一向溫柔友善的女主角,在看完男主角的文稿后突然以非常嚴厲的語氣批判了它;明明出版商和男主角都認識女主角,而出版商在將女主角的文稿交給男主角的時候,卻只提到是一位新人作家而非直呼其名……這些細微之處的反常處理是十分直覺性的,指向創(chuàng)作中多義性的構筑過程。
這種可以被解讀成嵌套互文的模糊處理方式,總讓我想到同樣擅長用影像的復雜性書寫類文學的電影作品的戴普勒尚,尤其是《欺騙》。
而在《紅色天空》中,佩措爾德展現(xiàn)出來的文本組織能力,文本密度以及對于段落組織的靈巧性,都是不及戴普勒尚的,這也是《紅色天空》的一個問題所在:對于創(chuàng)作的無因焦慮的描述也好,試圖展現(xiàn)創(chuàng)作的過程也罷,最終都是缺乏深入發(fā)掘的,只有橫向的堆積,無法做到如同《欺騙》一般的厚度和復雜度——終究是體量較輕的小品。
但即便如此,《紅色天空》也已經(jīng)是和佩措爾德前作大相徑庭的作品了。
或許我們可以再耐心等待下一部更加完善的新電影,來證實我們的猜測:佩措爾德在試圖做出一些改變。
但現(xiàn)在,我們可以先不用著急催促。畢竟,創(chuàng)作者的焦慮是一種旁人看來莫名其妙并且創(chuàng)作者自身也難以控制的東西——正如佩措爾德在《紅色天空》中嘗試傳達的那樣。
電影的男主Leon是一位內(nèi)向敏感脆弱多疑的平庸稚嫩作家。他和好友Felix一起,想要到海邊別墅度過幾日安靜的生活,來完成他們各自的作品。但是車子拋錨在森林里,房子也已被一位穿著火紅裙子的火辣活潑的Nidja提前占領,遠處還燒著山火。但是Felix是一個樂觀向上外向活潑的人,就像小火苗。他替Nidja收拾屋子,結(jié)交救生衣Devid,游泳拍照上床。照樣開開心心。但是Leon不是。就像那遠處燃燒著的大火,身邊的一切事和人都讓他焦躁 —— 喜歡的人和別人上床,還有即將到來的編輯審稿。
不同于導演的前兩部電影《過境》和《溫蒂妮》(將二戰(zhàn)/神話至于現(xiàn)代)更多的關注于故事的設計,這一部電影導演更專注于人物塑造本身。炙熱的陽光,討厭的蚊蟲,散亂的稿子,聒噪的鄰人,Leon的焦躁同樣感染著我們。他內(nèi)向,所以只敢躲在門后偷偷看女主。他多疑,看到了女主上床對象的樣子就偷偷記下。他刻薄,只會吧唧嘴挖苦別人。他脆弱,接受不了一句對自己作品的批評。他過多的自我關注而忽略了其他人。但就是他這些特質(zhì),代表了人群中的大多數(shù),普普通通的我們。我們喜歡卻不敢說,想要成功缺又接受不了失敗,看到別人的喜悅會嫉妒,看到自己的失敗會自責。而我們總會被與我們相反的人吸引,就像炙熱、活潑、直接的女主Nidja。
葆拉不是那種出挑的大眾美女,而是略帶有一點神秘色彩的別致的美。而她的這種形象,總是特別貼合她和導演合作的三部電影的女主形象?;蛘哒f,她在把我女主性格特質(zhì)的同時,也將自留的特質(zhì)與性格自然的代入其中。而這一部電影《紅色天空》,在這種神秘別致的美之外,她擁有的火熱性格就與男主恰恰相反。她像火一樣吸引著男主,像火一樣溫暖他,也像火一樣刺痛著他。她是一種危險的美麗。就像火一樣。
男主身邊的所有人都像火一樣,將他團團圍住。所有人伸出溫暖的手都被他推開,而不斷的意外之火又將他一步步逼向絕境。他從焦慮,到焦躁,到自我懷疑,再到差一點崩潰的邊緣。像極了被項目逼瘋的我們。最終的高潮在山火靠近,灰燼飄落中達到頂點。幾乎是寓言神話式的發(fā)展。代表愛欲,純真,炙熱的同性戀人在山火中墜落。作為男主浴火重生的注腳。
最后一段的書稿朗讀,與最終的畫面重合,將時間帶到了更近的當下。和另一部與火有關的電影《燃燒》類似,這樣的轉(zhuǎn)換讓我們產(chǎn)生了對過去發(fā)生事件真實性的懷疑。但這
這種多義性也是文學的魅力之一。所有事情都有多種解讀的角度和可能性。就像是一場大火,雖然燒掉了現(xiàn)在,但滋養(yǎng)了新生的未來。就像結(jié)局,Leon的成長和與Nidja的再次相遇,就猶如新生的希望,令人欣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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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baca film festival為紐約觀眾帶來了《紅色天空》在紐約的首映。此次觀影的還有意外收獲,女主葆拉也來到了現(xiàn)場!在電影結(jié)束時做了簡短的Q&A。
被問及和導演的合作感受的時候,她說她挺喜歡的。因為導演很考慮大家的感受。從不要求大家八點之前到片場。拍攝的時候,很多場景拍一次就過,最多三次。這和其它導演的5-10次成強烈對比。所以對演員來比較舒適。
被問及是否可以自由發(fā)揮或者更改詞本的時候,她說導演也是挺好說話的,而且重要的是他相信他挑選的演員。他們會先進行彩排,然后再開始拍攝。這時候如果演員提出修改詞本的時候,他也會欣然接受。電影中編劇到來,她和男主在室內(nèi)的對話,就有很多她自由發(fā)揮的地方。
#HKIFF 映前Cinefan的戈達爾廣告很好歸納了這部電影:一個詞,關于情感。Petzold把四個青年之間的情感拍得如此微妙,火的隱喻推進并吞噬他們。電影相比《溫蒂妮》要輕盈得多,甚至稱得上幽默,但絲毫未減情感的濃度。文學性很強,海涅的詩是很好的映射:好的電影(作為再現(xiàn)的一種)也是本身在震動的。
#Berlinale 73rd Wettbewerb #Verti music hall# 1900th標記4+與Undine相比:精靈主體被安置在了主角之外的雙子愛人之上,傳說的應驗從廣為人知的命中注定的詛咒變?yōu)榫融H他者的喃喃咒語,現(xiàn)實的苦難如此深重,偏偏選了最不值得卻又內(nèi)向隱匿的那一個;在本片扮演與柏林的城市氣質(zhì)相同角色的是文學與詩歌,而愛之糾葛在本片則變?yōu)楦矂』娜宋镪P系。還是更喜歡關于城市的更具神秘氣質(zhì)的Undine
是有一些詩意的片段和流暢的轉(zhuǎn)場,但是普信男的成長故事看得好不耐煩,最后的反思還要靠幾個他人的生命變化去完成。(俺真的can’t care less what white man has to do. Just leave our queers alone
7.5。藉由創(chuàng)作譜系中少見的諷刺喜劇,佩措爾德在影片的表層復現(xiàn)了法式經(jīng)典度假題材的氛圍與人際關係,從而讓絕大多數(shù)時間內(nèi)的情節(jié)發(fā)展被一層桃源般的幻想氣泡所包裹。殘酷的世事化身為時隱時現(xiàn)的旅途煩惱,不斷滲入氣泡內(nèi)部,以至於最終抵達時又被氣泡中人代之以另一重自主放大後的誤解。此種設計遇上大量對氣泡中人男性氣概的解構嘗試,使得每個段落自然附著有多義性。但這些精巧的手法仍停留在佩措爾德的安全區(qū)以內(nèi)。
#73thBerlinaleWettbewerb#用文本敘述的情感張力去試圖逼出視點鏡頭的異質(zhì)時刻,這是佩措爾德從《過境》開始就一直在嘗試的創(chuàng)作方式?!都t色天空》的突破更多是在類型上,這固然是一種更商業(yè)化的嘗試,但杰出的劇作還是讓故事最終來到了熟悉的佩措爾德電影時刻。
75/100 隱約的戰(zhàn)亂之聲,美麗的危險之火,紅色的精靈吸引著有毒的男性,即使末日來臨作家也永遠迷戀背對眾人的神秘性。對地、火、水、風等元素的利用不很高明。
從餐桌上平地驚雷的OMG時刻開始,此前亞歷山大佩恩式的人物關系推演如同一場騙局,男主的傲慢、騷動、失落、羞憤在此后龍卷風般的情節(jié)變速中變得無足輕重,而我們也如被狠狠扼住喉嚨,直到風暴徹底平息。原來電影是關于每一個迷惘的人,用巨大的代價喚醒他們對自身的執(zhí)念,將目光轉(zhuǎn)向更寬廣的世界,一片大海、一場大火,一段同性之愛、一首訣別之詩。
hkiff isquare:沒想到影展壓軸碰上了技術問題,一開始放的版本沒有英文字幕,不過完全沒有困擾到坐我旁邊的一對德國夫婦。全片氛圍輕松,看“不懂得尊重日常生活”的作家挎著個臉真讓人開心。另外直升機的聲音預示著山火這條線索,我可能是全場最先get到的。還得歸功于從小每次蒼山森林火災,就會有直升機去洱海里打水滅火的豐富經(jīng)驗。有幾個場景很有意思,比如大風天和夜晚的LED羽毛球拍。配樂里居然還用了坂本龍一async的開場曲,真是好品味。女主的閱讀速度確實是文學博士應該有的,一百來頁不在話下。不過真正有趣的還是麥克尤恩《贖罪》式的不可靠敘事結(jié)構。而且好像僅僅局限女主有關的層面。也許他朋友的作品集是真,但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精靈般的女主,以及他的臉是不是從編輯的護工/愛人身上借鑒而來,就不得而知了。
年度十佳。成長只需要一瞬間,有時候特別羨慕那些巨嬰,他們好像永遠不用長大,不用經(jīng)歷那些生離死別與暗戀神傷的時刻,不用經(jīng)歷獨自一人在黑暗中默默流淚的時刻,不用經(jīng)歷為愛人親人朋友師長擔憂煎熬的時刻,但有些人就在那一刻,笑著笑著就哭了。
從影片的開頭就給人感覺會是一部沁人心脾的電影,導演把最激烈的感情反而通過娓娓道來的方式含蓄地展現(xiàn),莫名又貼合作家這個擰巴敏感又自我的人物性格,開頭和結(jié)尾都可以打到滿分完美,中間部分也是把劇情分布得錯落有致,動情的時刻是如此雋永。本屆我看過最喜歡的片子!
四星半。年度十佳預定,可能就是本屆柏林最佳了。佩措爾德的才華真是藏都藏不住啊,他也終于在創(chuàng)作上迎來了自己的階段性轉(zhuǎn)變(另一種進階),比如融入了日常輕喜劇的處理方式,包括用詩文來創(chuàng)造互文性,加強文本的厚度,驚訝于他不再如前作Undine里那樣執(zhí)著于對傳說的提取,而是將神話-寓言作為潛義范疇延伸至更加落地的現(xiàn)實性敘述之中。(btw雖然沒有了Undine中魚缸破裂那種年代名場面,但整體上卻更加渾然天成了)。所有先前主人公的不可見其后都成為了可見的真實,自我的世界也土崩瓦解。男主的狀態(tài)非常準確到位。佩措爾德的樂品一如既往的好,已成功被in my mind洗腦了。最佳編劇獎起步,如果能拿到更高獎最好!@Berlinale73
2023柏林評審團大獎。佩措爾德算是前進一部但是還是只差一步啊啊啊,元素精靈三部曲的第二部。一眼認出去年奇遇《公理》里面的小胖子,這次演一個創(chuàng)作焦慮但才華有限的暴躁傲嬌作家處理得還是挺不錯的,相比之下“末代柏林影后”葆拉貝爾的發(fā)揮就……很有限了吧。表演控制上其實一直在營造某種間離感(還是挺所謂“柏林學派”的)。劇作雖說比較傳統(tǒng)但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一個自我指涉結(jié)構,同時用有限視角也成功把很多關鍵信息隱藏了起來,最終也是帶有相當?shù)脑⒀孕?。導演技巧上成功營造了不安氣氛,技巧精湛,臨近結(jié)尾那段聲畫疊用真棒!
這部里的角色更多一些,有幾個人在一起吃飯的群戲,看導演拍這種戲,也更加的賞心悅目。整個調(diào)度的思路跟之前的片子一脈相承,配合著場景的情緒和角色之間的關系,把男主內(nèi)心的小情緒做了出來,配合大火的逼近和某種情緒的隱喻,最后結(jié)構上的處理也突然變得很微妙,劇本方面硬生生的找到一種歐容電影的觀感。
比《溫蒂妮》好很多?!稖亍访黠@因為要照顧神話傳說文本,整個劇本還是有明顯的“硬往模子里套”的感覺。這部則是完全放開手腳,原創(chuàng)了一個當代寓言故事。本片對直男的洞察,輕而易舉勝過了事先張揚要解構“masculinity”的Manodrome,高下立現(xiàn)。剛看完的白塔之光還讓我懷疑我和直男是否同屬一個物種,這部片則讓我從一個直男身上看到了太多的自己。自怨自艾的戾氣作家、天真自由的藝術學生、沉迷表演的假面美女,看似各有各的結(jié)局,但真正一無所獲的就是靠剽竊生活而得到救贖作家。沒有安全感,又喜歡活在他人的世界里。但他又是一等一的冤大頭、最值得被同情的角色,因為他是這里唯一的普通人。喜歡導演的精準和精煉,沒有一個多余鏡頭。留白和細節(jié)都恰到好處,輕盈輕巧,但故事本身是沉甸甸的。@Berlinale 2023
輕松又諷刺,浪漫又深情。不錯的一出愛情小品
‘I am called Mahomet, I am from Yemen, and my tribe is the Asra, who perish when they love.’ 也許是那輛被遺忘的紅色跑車燒起來的火一直燒到海岸
總算理解了一位影評人朋友的話:Petzold要盡可能收起自己的才華,電影里越做加法越精彩這套對他行不通。雖然不如Undine,還是對這樣的才氣五體投地。PS我有個朋友長得好像男主,不高興的時候也像,還好性格沒那么爛。男主好面子沒頭腦不高興就是白羊座+獅子座嘛,憨憨傻傻火像星座,配火片兒非常合適。主題曲in my mind - Wallners和豎琴黑膠唱片都好聽。
4.5 火(紅)元素之力:引擎「死火」、森林大火、面對誘惑的慾火、男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焦慮、Paula Beer的紅裙、相擁纏綿的激情、永不熄滅的愛火。亦步亦趨的山火既作為早已經(jīng)由廣播宣告的自然災難的外在表徵,同時也成為迫使人物間關係的隱瞞、不安、羞愧和落魄逐漸清晰,讓心房緊閉的自我、僵硬拘謹?shù)娜馍聿坏貌幌蛑鵁o常世界敞開,美麗而危險的末日想像。Petzold這次無需配合北歐神話也能找到潛藏於日常情境之下的神秘性,世界的真相,那是一對坦然赴死的同性戀人、跨過烈焰,黑夜中磷光閃閃的大海、恐懼且迷人的紅色天空、Heine的曼妙詩句。
突然意識到Petzold是這么當代、心態(tài)這么年輕
生命脆弱而明亮,佩措爾德的筆觸如此輕柔雋永:那是spray you gay的情話,是in my mind的旋律;是窺向戀人的窗臺,是紅色天空的余燼;是散落海邊的書頁,是面向大海的剪影;是龐貝城中十指相扣,分也分不開的兩個人,攜手見證最浪漫的愛與消亡。正如海涅的詩一樣:奴隸說,”我叫默罕默德,也門是我的的故鄉(xiāng),我的部族是那些阿斯拉,一旦相愛,注定消亡?!?Love makes us blind, intertwined, sets us afire, but we will be just fine. 唯愛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