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你一路上走走停停刪刪減減，但在某個日落黃昏整理行囊時發(fā)現(xiàn)，那個你本以為早被丟下的舊物赫然躺在角落里，磨損的邊角滿是低眉順眼的親切。

你用十年的時間邂逅不同的愛人，你學(xué)會了適時的微笑和撒嬌。
但在某個措手不急的瞬間，你偶遇當(dāng)初的他，青澀不在，溫情依然。
你對他說：Hi，你好么。你對自己說，原來你還在這里。

你卸下武裝呆呆看著他身后的光影，你們無話。面對面之間時光千回百轉(zhuǎn)回到了那個丁香花開遍的從前。
你無法堅強(qiáng)和冷漠，因為你看到了他深邃的眼中閃著你的臉。你看到了自己，過去與現(xiàn)在交疊的時空片段。

你不能拔開腳步遠(yuǎn)離他，你怕再回首又是數(shù)年。
你粘在了咖啡廳的凳子上，他只是喝咖啡，微笑。
你們靜靜相對，看晚霞變成星斗。
你突然說，真想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抬眼，再低頭，藏著溫柔。

你們跨過時光之海換來日落余輝的愛，珍惜到將呼吸放緩。
你們的想說，我們以后...但是你們都沒說。
你們知道一夕的愛遮擋不了十年的空白，天明之后，還有沒有勇氣相守。

你們被困在了夢里，滿室咖啡香。
你暗暗下決心，以后你要在一條宛轉(zhuǎn)的河邊開一間咖啡屋，名字叫初戀。
木質(zhì)小門外是斑駁的石板路，你用回憶的腳步，輕盈，穩(wěn)緩，蹣跚，記錄你們的愛。

你忽然想跳舞，提著過膝長裙輕挪舞步，旋轉(zhuǎn)，旋轉(zhuǎn)在夢里。
這是個夢。好夢留人睡，不是么。

-----

中國風(fēng)情Before Sunset。含蓄，輕緩，暖色調(diào)。
音樂如水滑過十年，80后的我們經(jīng)歷了兩個半十年。
兒時相知，同窗的你，前后座，回頭回腦傳著的紙條。
少年不知愁滋味，各自成長，在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季節(jié)，沒有人書寫離別。
十年后，輾轉(zhuǎn)相遇...

-----

由這部電影想到的，離題萬里，紀(jì)念我們的初戀。

九年后，他們相遇了，一個額上多了幾道抬頭紋，一個有些消瘦但充滿成熟女人的風(fēng)韻。

    我仍然是把自己鎖在會議室里，獨(dú)自盯著大屏幕的瑟琳和杰西，咂摸著茶水津津有味地聽他倆嘮嘮叨叨的沒完……

    和前一個通宵熬著看他倆的維也納浪漫邂逅的感覺不同，

    倒不是因為地點發(fā)生在了巴黎，雖然有了瑟琳的一路引領(lǐng)，這條路走得順暢許多卻少了突然發(fā)現(xiàn)的驚喜

    那么不同在哪呢？

    首先是時間，覺得這次的時間好緊，上一次有a whole night to share，現(xiàn)在卻只有趕飛機(jī)前的a couple of hours。

    鏡頭一直沒有停歇過，從第一分鐘到最后一秒，孜孜不倦地捕捉著對話，從一個轉(zhuǎn)彎到下一個路口，鏡頭長得驚人。

    而在Sunrise中，每段對話之間實際上是有小小間隔的，

    所以sunrise給人的感覺是兩人整晚對話的精華濃縮，而sunset則是“記一次嘮嗑”，如此一來，sunset稍稍有些單薄

    但sunset的對話卻厚重了許多。

    九年后，除了外貌多了成熟韻味，對話的內(nèi)涵也從天馬行空的設(shè)想變成了不乏一點兒中年危機(jī)的嗟嘆。

    最難忘的地方是哪里呢？

    首先是瑟琳的服飾，太有韻味了，尤其是背影，兩片黑色薄紗隨微風(fēng)時開時合，露出光滑的脊背和腰身，像蝴蝶一樣

    然后是杰西的成熟，他已不再是有點兒羞澀的大男孩，在對話中變得更有話語主導(dǎo)權(quán)，更游刃有余了

    還有一段對話，當(dāng)杰西說他在快結(jié)婚時多么希望見到瑟琳，他在路過紐約百老匯13號時看到的收起雨傘的背影，多希望那人就是瑟琳

    瑟琳傷感地說，我那時住在百老匯11號（天，那就是瑟琳?。?br>
    sunrise中的片刻沉默，在sunset中也有，是發(fā)生在一段蜿蜒向上的舊公寓的樓梯中，杰西跟隨瑟琳上樓

    sunrise中的沉默讓人心跳加速、充滿了荷爾蒙的味道

    sunset的沉默則是穩(wěn)重中，混雜了離愁別緒或是難以表達(dá)的期待

    還有什么？

    那自然是片尾，瑟琳在家中抱起吉他為杰西演唱的她的歌

    （說句題外話，從看sunrise起，就覺得瑟琳特別像《老友記》前幾季的菲比，都是有法國血統(tǒng)的金發(fā)高挑女人，都有著鮮明的個性，甚至包括一點點看似古怪的脾氣，到sunset時，九年后的瑟琳又和《老友記》拍攝了九年時的菲比依然非常相似，尤其是她抱起吉他后，我竟然在等著她一張開口就開始唱 “smelly cat~ smelly cat”，呵呵，不過瑟琳的唱工確實要比菲比好得多了）

    老實說，如果我是杰西，坐在沙發(fā)上聽著瑟琳彈著吉他，不無羞澀地唱著

     I don’t care what they say
     I know what you meant for me that day
     I just wanted another try
     I just wanted another night
     Even if it doesn’t seem quite right
     You meant for me much more
     Than anyone I’ve met before
     One single night with you my LITTLE.. JESSE~
     Is worth a thousand with anybody
   
    我的免疫力頓時會降到零，此生再不能允許自己錯過瑟琳（尤其瑟琳也確實是the very style I like……）

    杰西想必是幸福著也痛苦著，瑟琳唱完一曲對他說，“恐怕你要錯過飛機(jī)了”

    杰西用指頭輕輕碰了碰戴在手上的婚戒，笑著說，“我知道”

    又是一個開放性的結(jié)尾，但我猜大多數(shù)人都會相信他們不會再彼此錯過了

    還有一點感慨，瑟琳和杰西彼此抱怨著婚姻的沉悶，激情已在九年前的那晚隨對方而去。其實，換個角度想，杰西的妻子和瑟琳的丈夫未必就沒有同樣的想法，或許他們也在向某人或者想找個人抱怨一下杰西的忙碌或是瑟琳的難以溝通。只不過，在妻子或丈夫面前，他們都要扮演另一種角色，維持一個家庭的責(zé)任掩蓋了內(nèi)心本來存在的激情。所以，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梗粺o道理。

這兩天把Before Sunrise和Before Sunset一并看了，Before Sunset更是連看了兩遍到深夜。自己碼字實在很慢，但是擔(dān)心不寫點什么，心里那些感慨就像人生里邊的許許多多片斷，散得不留痕跡，無從回憶，所以還是寫點兒。

Before Sunrise是寫兩個陌生的年輕人，男的Jesse來自美國，女的Celine是法國人，偶遇于維也納。出于一種道不明的吸引，兩人決定在Jesse趕第二天一早的飛機(jī)之前，同游這個城市。和許多別的路上的同游者一樣，他們?nèi)コ?，坐纜車，喝咖啡，參觀墓地，在大街小巷游蕩。也和別人一樣，他們一路交談，童年，感情，理想。。。他們相處得輕松愉快，暗生情愫。他們同時又青澀害羞，輕輕試探。在公園里露宿一晚之后，兩人不得不說再見。因為相互依戀，所以相約六個月之后再見。也因為年輕的固執(zhí)，彼此沒有交換任何聯(lián)系方式，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姓。就這樣道別，兩個太年輕的人。

九年之后再見，已經(jīng)是Before Sunset的故事了。Jesse以那一次的偶遇寫了一本書，因著簽名售書來到巴黎，得以和讀了他書的Celine重逢。這一次Jesse得趕傍晚的飛機(jī)，短短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們談?wù)摳髯缘纳?，乃至面對自己的感情，吐露各自的心聲。他們開始掩飾，試探，到無法克制，宣泄，直到后來平靜，一切都自然真實。九年后的兩人，相比之下，都有了歲月的痕跡。Jesse有了婚姻和孩子，成熟穩(wěn)重。Celine做著自己熱愛的事業(yè)而自信，雖然經(jīng)歷了感情的波折，卻不失天真，身上有一種女人和女孩混合的魅力。

這兩部電影幾乎沒有情節(jié)，基本是兩個人在對話，以及兩個人細(xì)微的身體語言，但是許多人都很喜歡，我也是其中之一。也許這兩部電影真實而細(xì)膩，像一面鏡子，折射出許多人生命中的那段愛情，也同時折射出許多人生命里的無奈，所以才這么多人喜歡吧。

我尤其喜歡Before Sunset，成熟的生命更加充滿魅力。最喜歡的一段是Celine在車上感情的爆發(fā)。九年前的那段偶遇太短太完美，讓她幾乎無法再面對和處理正常的戀情，她渴望一個歸宿卻無法找到。自此，兩個人無法再掩飾內(nèi)心真正的渴望，Jesse的坦白一樣動人心弦。

電影最動人之處不僅在于細(xì)膩，更在于內(nèi)斂和克制。影片并不因為兩個人的表白而失去控制，自此至結(jié)尾，導(dǎo)演處理得漂亮干凈，又充滿張力。Jesse執(zhí)意要上去Celine的公寓一坐，兩人肩并肩走在暗舊的樓梯上那一段象是Before Sunrise里唱片店里一段的呼應(yīng)。兩個人幾乎不發(fā)一言，只是不時地互相看著對方，雖不如當(dāng)年哪般的羞澀，可是你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們的喜悅，渴望和緊張。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之間那種種復(fù)雜的感情，全在這一段樓梯的沉默里盡情表露。

結(jié)尾一段更是令人回味無窮。單獨(dú)面對的兩個人，沒有夸張的對白和露骨的激情。Celine在Jesse面前輕輕吟唱她自己寫的華爾茲，其中一句是"little Jesse"，可是在唱到這一句的"little"一字時，Celine有片刻的猶豫，仿佛不愿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秘密，半拍之后才輕輕的吐出"Jesse"，讓人動容。最后Celine隨著Jazz輕輕扭動，然后半側(cè)著臉，一句"Baby, you are going to miss your plane", 眼角眉梢全是喜悅，渾身散發(fā)著那種處在幸福之中的成熟女人的風(fēng)情。Jesse則坐在窗下的沙發(fā)，手支著頭，溫暖的下午陽光籠罩著他，滿臉的笑意。。。

每個人都從這電影中看到自己生命里的那段愛情。

昨天經(jīng)過影像店，偶然碰到before sunse半價處理但相對還是很貴，可是因為實在喜歡，咬牙買下來?；丶掖蜷_一看原來這是雙蝶裝，里面還有張before sunrise。一口氣看完后， 還是跟原來一樣的感動，難得的是，兩部電影相隔9年之久排成，細(xì)節(jié)感動之處仍像是一氣呵成。
9年之后，奇跡再次發(fā)生，那該死的愛情原來在這里，雙方彷徨苦悶在各自糟糕的relationship里面，終于有一天發(fā)現(xiàn)愛情還深埋在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一晚，兩個人都無法放下的一段偶然。
9年前的某一天，兩個年輕人偶然相遇，年輕自負(fù)他們并不相信愛情命運(yùn)，他們談?wù)撜軐W(xué)藝術(shù)人生，并不屑一切平凡的世俗愛情終結(jié)與柴米油鹽和終日無休止的爭吵終，于是他們決定讓這段美麗的邂逅終止在第二天的日出之前。
像他們在維也納碰到的那位路邊詩人說的，如果你覺得我給你的生命增添了什么的話，你再付我錢。狡猾的導(dǎo)演藏在這里。是的，感謝你的故事和我分享，我的生命不會因此精彩但是確實增添了些“什么”。

只有在分開那一刻才明白愛有多深，只有在重逢的時候才明白自己錯過那么多那么久……。套用里邊的一句臺詞“年輕的時候總是相信，還會遇到很多的人，后來在現(xiàn)實中發(fā)現(xiàn)那種機(jī)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這部片子雖然很瑣碎，但臺詞確實很真實感人（不是現(xiàn)在流行愛情片那樣）有啟發(fā)性……比較遺憾的男主角演的比較差，傷感之情沒有演出來。下面是我摘錄的臺詞：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恐怖的夢，夢見我32歲了。然后當(dāng)我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只有23歲，就放心了。但是后來我真的從夢里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是32歲了。時間過得很快，20歲是人生的巔峰狀態(tài)，從那以后我們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我喜歡變老，感覺更加直接，更容易欣賞很多事物。
        現(xiàn)在樂隊不在了，但回想起以前的演出和排練都還樂在其中，我現(xiàn)在……享受當(dāng)下的每一分鐘。
        在我們行業(yè)，我看見很多人剛開始時懷抱遠(yuǎn)大的理想，希望成為一個新領(lǐng)導(dǎo)人，創(chuàng)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他們享受的是結(jié)果，而不是過程。事實上，所有的進(jìn)展都是由小小的成就所累積起來的。
        我看到那些真正做事的，那些勤奮和樂于奉獻(xiàn)的，并能夠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的人，通常并沒有要成為領(lǐng)導(dǎo)人的野心，他們對特別的殊榮沒有興趣，他們不在乎名字會否登在報紙上。他們只享受樂于助人的過程。
        活在當(dāng)下，我們好像生來就對所有的事情不滿。一直想改善自己的狀態(tài)，一個欲望達(dá)成后，下一個有自然浮現(xiàn)。管他的，欲望是生命的原動力。
        （男）你相不相信，沒有了欲望我們就能永遠(yuǎn)快樂？（女）沒有欲望不是令人沮喪的嗎？所以有欲望才是健康的？（男）也許是佛教的說法，把自己從欲望中解脫，你會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擁有所需的一切。
        但我發(fā)現(xiàn)生存以外的欲望才是我真正需要的：渴望，與他人的關(guān)系，一對新鞋子，反正我們總有生生不息的欲望。
        想要東西是正常的，萬一得不到也別難過。人生就是苦，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
        很久以前我就決定對所有事情不持否定態(tài)度，也不要涉入任何價值觀之中。
        你發(fā)現(xiàn)每個你遇到的人，都嘗試把環(huán)境變得更好，賺更多錢，贏得更多尊重，得到更多的贊賞，這真令人精疲力盡?！瓕?，光是要做自己就很精疲力盡了，就像我，渴望得到心靈的滿足，但卻擺脫不了“想成為一個更有用的人”這種想法。
        有些事遺忘了總比痛苦一輩子更好。
        如果不涉及交往的話，回憶就都是美好的。
        我想只要我們還活著，回憶就永遠(yuǎn)可以更新。
        很多人不承認(rèn)，人們先做了心理設(shè)定，往后發(fā)生的事情就很少能改變原先的設(shè)定。
        有人研究過中彩票者和身體致殘者，他們發(fā)現(xiàn)，六個月之后，當(dāng)他們適應(yīng)新的狀況之后，如果他們生性樂觀，就算坐在輪椅上，他們依然樂觀。
        我記得愛因斯坦曾經(jīng)說過“如果你不相信任何奇跡或神秘事物，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們不會永遠(yuǎn)活著、永垂不朽，越這么想，就越覺得每一刻都很重要。你會覺得什么事有趣？什么事好玩？什么事重要？每天都是最后的一天。（you know everday is last）
        每個人都無可替代，而失去了就失去了……
        也許我們只適合偶遇……在陽光下悠游于歐洲的城市之間……
        年輕的時候總是相信，還會遇到很多的人，后來在現(xiàn)實中發(fā)現(xiàn)那種機(jī)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過去的就過去了，那是天意。
        世界本不如我們想的那樣無拘無束。
        你結(jié)婚，是因為欣賞男人結(jié)婚嗎？因為他們看起來很不錯？
        這是理想化的自我，盡管這會凌駕真實的自我。
        那時我的想法是，對方是誰并不重要，一個人不可能找到完美的伴侶，因此那只是一個承諾的行為，重要的是要盡好自己的義務(wù)。
        什么是愛，不就是尊重、信任和欣賞嗎？
        很多夫妻，他們都希望在共同生活幾年之后還擁有以前一樣的熱情和渴望，那是不可能的，這樣會因過度刺激使得動脈瘤破裂而死，這樣的話我們會一事無成。
        我還有很多夢想，但這跟感情說活無關(guān)。我不難過，現(xiàn)實就是這樣。
        我不喜歡跟一個人每天面對面，他不在了我會想他，這樣能是我的感情不會枯竭。只有獨(dú)處時我才真正感到快樂。
        即使一個人，也比兩個人時感到孤獨(dú)要好。
        現(xiàn)實和愛情總是對立的
        什么叫合適？什么叫一生的最愛？一個人要有另一個人才能變得完整，這種想法很荒謬。
        我很高興和你在一起，即使你已經(jīng)變得憤世嫉俗，我還是喜歡你，還是喜歡跟你在一起。
        當(dāng)我看到我兒子坐在我面前，我覺得我愿意承當(dāng)任何痛苦。
        他們的人生就像被吸塵器吸過一樣空虛。
        人常會以為自己是唯一受苦的一方。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所有的浪漫都在那一夜之間耗光了，我將永遠(yuǎn)不可能再擁有那種感覺了。就好像那一夜不知怎么引發(fā)了我的全部感情，我把這些感情都向你傾訴出來，而你卻把它們都從我身上帶走了。這讓我感到孤獨(dú)，好像愛情再也不屬于我了。

     佛說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而兩位主人公在九年間把這七苦體驗了大半。青春不再、音容渺茫、愛者不知何處，憎者終日煎熬，所欲不至，所求不得。而這段經(jīng)歷在苦短的人生中居然占到了九年。這份痛苦實在值得大書特書，但卻并不是這里要說的重點。會被日出之前感動的也許還有清純少年，因為那畢竟講的是夢想；但會被日落之前打動的卻應(yīng)該是有些閱歷的人士了，因為它講的是現(xiàn)實。
    小時候讀過的童話中，王子和公主最終的結(jié)果大多都是走到一起。在一起之后呢？沒人說過，即使說了永遠(yuǎn)只是一句“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這種含糊其辭的說法很不負(fù)責(zé)任，因為被生活折磨久了之后的人們慢慢發(fā)現(xiàn)：時間永遠(yuǎn)會不動聲色的消磨掉激情，現(xiàn)實總是樂于冷冰冰地把夢想戳破，“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云云實在是不太可靠。樂莫樂兮新相知，投緣的陌生人在相互接近時總是美好的，因為對方身上有太多的東西值得自己去發(fā)現(xiàn)，于是我們有了古今中外無數(shù)的愛情故事，包括《日出之前》；在一起之后呢？他們會相互了解，熟悉對方的一切，包括很多自己絕對不想知道的東西。記得李敖曾說過和胡因夢的分手起于他某一天偶然看到胡在廁所里便秘時的痛苦表情，這種表情破壞了他此前所有對美好的想象。這種例子也許有些極端，畢竟大家不可能都像李大才子一樣有那么大的脾氣。但天長日久，激情漸退，瑣碎的生活小事卻不斷地迎面而來：柴米油鹽醬醋茶，公公婆婆岳父岳母，對方的吃喝拉撒睡、眼屎口臭體味各種壞習(xí)慣姑且不論。更重要的是雙方相互了如指掌，知根知底知表知里，知道彼此所有的膽怯懦弱虛偽無能和其他不欲示人的東西。人性的陰暗面也是那么好看的嗎？被看到陰暗面的人只怕比被看到在大小便的人更加不適吧。既然這樣，我們又怎么能去責(zé)怪李敖太挑剔呢？大家性質(zhì)相同，僅有程度之別而已。
    有種理論說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和刺猬取暖一樣，因為怕冷而不斷接近，又因為怕疼而不斷分開。當(dāng)然我們可以想象某些刺猬極其高風(fēng)亮節(jié)或者麻木，在忍受刺痛方面遠(yuǎn)超常人，但不管能忍多久，疼痛總是存在著的。有時我也會羨慕那些能廝守終生的夫妻，但心里也會想，也許是因為他們一直就這樣平淡而無趣地保持著距離吧？不然的話我就只好惡毒地猜測他們實際并不相愛了。因為這里說的一直都是真的有過激情、夢想和愛情的兩個人，這樣的人真的能一直在一起嗎？我很懷疑。
   所以在片中Jesse向Celine抱怨自己的婚后生活時，我們大可以認(rèn)為他的妻子換成Celine也不會有太大區(qū)別，甚至?xí)^得更壞，他們的日子也會變得平平淡淡，相互討厭，造出一個孩子來維系兩人名義上的感情。我們甚至可以假設(shè)一下日出之前的另一個結(jié)局，就是Jesse和Celine真的重逢了，因為Celine的祖母沒有去世或者Jesse結(jié)婚那天在紐約認(rèn)出了Celine后上演一出逃婚記后甜甜蜜蜜的走到了一起，當(dāng)然越曲折離奇越炙熱瘋狂約好，但再狂熱的愛情終有回歸平淡的一天，他們終究要去面對那瑣碎而無趣的生活。那時候?qū)λ麄兌躁P(guān)于那段愛情的回憶反倒因為和眼前生活的對比而變成沉重的負(fù)擔(dān)。幾年后再以他倆的經(jīng)歷拍出的片子大概還是可以叫《七年之癢》；再過幾年，則是《革命之路》。
   基于此，我懷疑Celine在六個月后的失約本來就是故意，所謂祖母去世根本就是借口。她喜歡那晚的經(jīng)歷，喜歡Jesse但卻不敢面對兩個人可能真的走到一起的現(xiàn)實，因為她害怕最完美的愛情結(jié)局卻往往是最大的悲劇、最為相愛的兩個人反倒最可能傷害對方、最浪漫的相遇會終結(jié)于最無趣的生活。支持我的觀點的是她后來有過很多感情但全都無疾而終，時任男友是個長期駐外且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戰(zhàn)地記者，這種安排無非是要保持距離。以刺猬理論分析很簡單，她怕疼。
所以我們應(yīng)該慶幸那天Celine沒有出現(xiàn)，這樣至少他們在日出之前的愛還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出現(xiàn)的話那段回憶卻只是一段糟糕感情的起點，別忘了他們的偶遇也就是因為一對夫婦的爭吵。
   某種程度上說這兩部片子是不可分的，《日出之前》讓我們覺得生活中還有美好的東西，而《日落之前》卻是最無情的生活；《日出之前》是夢幻般的夜，而《日落之前》是現(xiàn)實的光天化日。往后看時，日出之后還有新的一天，而日落之后所余的，只是茫茫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