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芮白卡強(qiáng)大的陰影盤旋在上空，瓊·芳登演繹的女子卻毫無疑問是本片的一號角色，兩個小時的電影，是她自我突破的心路歷程：從一個懵懂無知，天真善良的女孩變成了一個工于心計，老練成熟的女主人，即下一任芮白卡?？戳T全片，再回過頭來品位開頭夢囈一般的獨白，很難說這番話到底出自誰之口。是芮白卡的鬼魂？還是麻雀變鳳凰的德文特夫人？亦或是兩個人的合體？

純真女主并不簡單

也許，女主從一開始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天真無邪。

其實影片一開始，通過貴婦人Mrs. Van Hopper之口，我們就看到了這一人物的矛盾性。Mrs. Van Hopper對女主有過兩次評價，第一次是在酒店大堂和德文特先生對話后，她因為女主過分表現(xiàn)自己，數(shù)落女主“剛才有點放肆”。然而實際上，喝咖啡的這場對話幾乎僅僅是在德文特先生和Mrs. Van Hopper之間展開的，女主原本沒有任何表現(xiàn)的機(jī)會，何來放肆。然而她卻巧妙地抓住了那唯一的時機(jī)（也許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時機(jī)），成功捕獲了她獵物的心。因為她一開始就非常精準(zhǔn)地判斷出德文特先生的愛好——在厭倦了過分雕琢的女人之后，他這次想來個簡單的——于是女主開口說道“這個地方人工雕琢的痕跡太多”，這不是她對蒙地卡羅的評價，而是對自己的一次強(qiáng)勢推銷，“看，我是多么的天然質(zhì)樸”。結(jié)果我們看到了，果然奏效。女主和德文特先生閃婚。

在得知這一消息后，Mrs. Van Hopper第二次對女主進(jìn)行評價。她說“你不可能成為曼陀麗夫人的……你沒有經(jīng)驗，你不了解那里的環(huán)境”。有趣的是，Mrs. Van Hopper并沒有使用”天真“這種字眼，在她眼中，女主當(dāng)不上曼陀麗夫人不是因為她缺乏某些特性，即“美貌、智慧和教養(yǎng)”——注意這三大指標(biāo)來自男性角色Maxim和Frank——而是因為沒有經(jīng)驗！沒有美貌智慧，后天無法習(xí)得。但是沒有經(jīng)驗，卻是可以改變的。幸好，我們的女主非常勤奮。于是有了Mrs. Van Hopper半諷刺的告別：“德文特夫人，祝你好運。”這里不僅有她的挖苦和驚訝，也有小小的敬佩以及期待（也許她，Mrs. Van Hopper，當(dāng)年就是這樣坐上Mrs. Van Hopper之位的呢）。所以女主，憑借她的“放肆”，假以時日地積累經(jīng)驗，一定有一天會成為真正的德文特夫人。

在蒙地卡羅這個故事中，雖然遠(yuǎn)離曼陀麗，但它前主人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三個人物身上。芮白卡是使男主遠(yuǎn)至此地散心的主要原因，是Mrs. Van Hopper口中八卦的對象（而且Mrs. Van Hopper又一次一語中的，她非常準(zhǔn)確地描述了男主和芮白卡之間的關(guān)系”他著迷于她“=芮白卡牢牢地控制著男主）。女主雖然與這位芮白卡素未相識，但卻是她精神的最佳繼承人，要想控制男人，第一步就是能判斷男人的喜好，抓住對自己有利的時機(jī)。在這兩樣上，我們的女主可謂天生麗質(zhì)。

女主的蛻變之路

繼Maxim之后，F(xiàn)rank是第二個落入女主手心的獵物。與喝咖啡那場戲類似（她幾乎沒有表現(xiàn)自我的機(jī)會）女主同樣處于一個非常不利的境地，所有人似乎都跟她對著干：嚇人的仆人、奇怪的Ben，經(jīng)常缺席的丈夫，甚至連狗都不親近她（關(guān)于狗見MissUnderstood《Rebecca之犬——Jasper》）。但是她憑借自己的直覺，馬上發(fā)現(xiàn)Frank的可利用性，并再一次用自己的天真無邪將Frank拉攏過來。和Frank的那場單獨對話中，女主可謂“放肆”至極，問了許多不該問的，也套出諸多實情。但是，要想成為真正的芮白卡，女主還需要兩次蛻變。

在曼陀麗，女主對芮白卡、對自己的認(rèn)識起先都是非常模糊的。因為有關(guān)這個前女主人的一切，她都是道聽途說。而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她也還沒有認(rèn)清自己的位置。女主處處有意識地將自己和原先的曼陀麗夫人進(jìn)行比較，也處處這樣被其他人（她的丈夫，她丈夫的家人，她丈夫的仆人，她丈夫的朋友等等）比較著。她渴望了解芮白卡，也渴望了解自己。芮白卡的屋子象征著女主內(nèi)心中未曾打開的角落。在女主第一次踏入芮白卡的臥室時，隨著Mrs. Danvers的助攻，女主第一次認(rèn)清了自己的內(nèi)心，隨之有過一場短暫的崩潰。在這里，她看清了自己面前的選擇：成為芮白卡或者擺脫芮白卡。

隨后我們看到了女主的各種掙扎，一方面極力抗拒著瘟神一般的前女主人（毀掉印有她名字的電話本信紙等），一方面又處處模仿她（改變發(fā)型，購置新的衣服，操辦舞會）。直到在舞會前夕，因為Mrs. Danvers的戲弄，女主陰差陽錯地終于和芮白卡（至少是形態(tài)上）合二為一。因此我們可以把窗前那場戲看做女主的第一次蛻變，當(dāng)Mrs. Danvers指著波濤洶涌的大海告訴女主她沒有活著的價值的時候，女主險些跳崖自盡。然而當(dāng)遠(yuǎn)方警報響起，她確實已經(jīng)死了一回：她沒有殺掉女主的肉身，卻已經(jīng)將自己的靈魂推下萬丈深淵。注意這場戲中，女主身上始終還穿著讓Maxim想起芮白卡的衣服。

第二次蛻變，是在海邊棚屋中，Maxim向女主吐露實情時，女主徹底黑化成功，可以看成是芮白卡的進(jìn)化版。在女主得知自己的丈夫殺人之后，沒有絲毫道德上的猶豫，而是不由分說地成了丈夫的幫兇（讓人想起了《火車怪客》中參議員的女兒）！也許兇手Maxim還有些許的懺悔，觀眾這里正在和自己的道德做斗爭（男主到底有沒有罪），而我們的女主在干嘛，女主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Maxim是不是愛芮白卡更多！當(dāng)她得知，原來男主不僅不愛，而且恨的時候，她的人生豁然開朗。對于這個人物的終極問題”是否要成為芮白卡“，女主也有了終極答案：成不成為不重要，重點是取代她。而現(xiàn)在她知道了答案，在這場女人與女人的較量中，她是勝出者。所以說，如果芮白卡真像男主口中描述的那樣冷血（更何況男主還是一個不可靠的敘述者），女主就比芮白卡更加冷血。當(dāng)Maxim重述他是如何殺掉芮白卡的時候，實際上是女主內(nèi)心的形象化。男主第一次殺死了芮白卡的肉身，女主第二次殺死了芮白卡的靈魂。所以芮白卡的尸身再度出現(xiàn)，這次算是死透了。

被愚弄的丈夫

所以最后，當(dāng)我們看到在審判中暈倒救夫的女主時不禁要問，女主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這個問題其實可以貫穿整個影片，從第一次喝咖啡對話中看似無心插柳的”放肆“到抱著狗（僥幸？）逃出火災(zāi)現(xiàn)場，我們都可以問，她是處心積慮蓄意如此，還是純靠幸運歪打正著？我們知道，希胖非常愛創(chuàng)造雙重身（《后窗》、《火車怪客》的雙男主都是典型的Doppelg?nger）。然而在他第一部好萊塢電影中，雙重身的另一位女主并未現(xiàn)身（卻無處不在）。芮白卡和女主可以看成是一枚硬幣的兩面，盡管她們手段不同，目的卻一致：控制自己的丈夫。只不過，芮白卡用歹毒來控制，女主用無辜來控制。事實證明，”裝純“這招更好使。

Maxim，盡管有錢有勢，對下人呼來喚去，連治安官都敬他三分的人物，卻無法不對自己的老婆不忌憚，非殺之而不能除后患。然而他拼命地想擺脫老婆的控制，到頭來卻機(jī)關(guān)算盡一場空，剛從虎口逃出，又落入另一個蛇蝎女子的手中。這個人物對自己的命運有過片刻的清醒認(rèn)識，他說的那句”芮白卡贏了“一語雙關(guān)。明地里說得是隨著芮白卡的尸體浮出水面，他擔(dān)心殺人的事情要敗露。暗地里實際上是揭示他與女主的關(guān)系，在他吐露秘密的那一刻，他就將控制自己的枷鎖乖乖地交到了新一屆德文特夫人手上。

婚姻的真相

最近由于疫情，公司里開始實行home office。本以為大家都爭先恐后地宅在家，沒想到有很多同事竟然自愿每天來公司堅守崗位。一問之下，得到的答案大跌眼鏡?；径际恰笔懿涣撕⒆釉诩音[“、”因為老公/老婆也在家工作，受不了24小時夫妻兩個大眼對小眼“這種原因。更有甚者，有人因為老公/老婆24小時呆在家，所以刻意在公司”加班“工作。我的一個單身的同事跟我吐槽，”我真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還要結(jié)婚？“估計這個問題他想破腦子也想不出來的答案，但是希胖對此洞察的一清二楚：被旁人羨煞的金童玉女實際上無時不刻再想著如何控制對方，或者如何殺死對方。在這一殘忍又無奈的事實面前 ，他幽默地給自己的電影《蝴蝶夢》披上了愛情的外衣（看看有多少影評認(rèn)為這是偉大的愛情），就像幾百年前《簡愛》和《呼嘯山莊》的作者們做的事情一樣（又有多少人認(rèn)為這兩本書是描寫真愛的）。

為此，希胖特意設(shè)置了三個人物，讓自我陶醉的觀眾有片刻的清醒。Ben是第一個看清婚姻關(guān)系實質(zhì)的人物，因此他成了社會的邊緣人。在法庭上，他打死也不說出事實。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告訴觀眾真相，比如”《蝴蝶夢》和愛情根本不沾邊“，又比如”女主并不愛Maxim，只想控制他“，他就會被當(dāng)成瘋子扔進(jìn)精神病院。Mrs. Danvers是第二個看清婚姻實事的人，她亦是單身，所以她一把火燒了這個虛偽的世界，連同她自己。第三個明白人沒有Ben和Mrs. Danvers那么極端，他更像是看清事實卻選擇妥協(xié)的人，即Maxim的好朋友Frank。在所謂的真像大白之后，軟弱的Maxim上車前本想跟Frank一番懺悔：”Frank有件事你不知道“，洞察一切的Frank馬上堵住了Maxim的嘴：”不，沒有什么我不知道?！盁o論發(fā)生了什么，生活還要繼續(xù)。請你！一定！和新的德文特夫人繼續(xù)扮演下去。

希區(qū)柯克對于長鏡頭的喜愛，可能是對當(dāng)時技術(shù)的挑戰(zhàn)，開片幽靈視角的長鏡頭，穿過鐵門推至房間，氣氛非常到位。背投和接景，空間上曼陀麗高大雄偉、細(xì)節(jié)繁復(fù)，體現(xiàn)女主角相形卑微。黑白攝影熱衷光影對人物和氣氛塑造。

女主角初到曼陀麗

馬克西姆的姐姐跟女主角說丹弗斯太太非常崇拜麗貝卡，變焦加改燈

丹弗斯太太（在頂光的光區(qū)內(nèi)）向女主角展示麗貝卡的遺物

全片麗貝卡沒有出現(xiàn)，但是通過周遭人談話間、男主角的表情、曼陀麗的傳說、丹弗斯太太的執(zhí)念和富麗堂皇的陳設(shè)，她如影隨形。最后當(dāng)男主角回憶麗貝卡死前的一個空搖鏡頭，沒有人物，但是按照人物行進(jìn)的路線移動，增加的心理上的緊張。

《蝴蝶夢》（小說1938年，電影1940）和《簡愛》（1847年）有很多相似性。同樣哥特小說的氛圍，類似的人物關(guān)系和矛盾設(shè)定。本片女主角同樣雙親已故（她甚至沒有名字，婚后一直被稱為德溫特夫人），毫無社會關(guān)系只身處在丈夫的莊園中，面對亡妻麗貝卡忠實的仆人丹弗斯太太。相較而言，《音樂之聲》（1965）是個“歡樂滿人間”版本。張愛玲編劇的《不了情》（1947）和瓊瑤的《月朦朧鳥朦朧》（1977）也都有女教師和男雇主的戀情受到原配陰影影響的情節(jié)。女性可以接受教育之后，雖然還不足以維持生活長期無憂，但是至少給予了她們一段時間獨立的可能。除非女性可以更廣泛、深入全面地參與社會生活，不然步入家庭是一個遲早的命運。其所受的教育并非為了她們能夠成就自己的事業(yè)，而是從良好教育的環(huán)境中結(jié)識未來更有地位的丈夫，以及在育兒上更有優(yōu)勢。有孩子才有請教師的需求，帶著孩子的男主角增添了一個家庭對女主人需要的迫切性，家庭女教師成了這類故事格外中意的女性身份。除了受到良好教育以外，最好還保持著不諳世事的優(yōu)點，既是“女教師”又是“女學(xué)生”?！逗麎簟防锱鹘窍Ｍ约菏莻€穿著黑緞子禮服的36歲婦人（對成熟老練的渴望），但男主角的朋友告訴她，她的“謙遜端莊”比“美貌和機(jī)智”對丈夫更有價值。

有趣的是當(dāng)麗貝卡的沉船連同尸體一起被打撈出來，馬克西姆擔(dān)心自己隱藏麗貝卡死因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之時，女主角忽然表現(xiàn)了和之前在大莊園里手足無措截然不同的沉著，她替男主角想好了托詞，她成了鼓勵和支持者。此后，女主角的服裝造型也發(fā)生了變化，從起初賢良打扮，轉(zhuǎn)變成了更成熟的女主人的模樣。

剛到曼陀麗，女主角被丹弗斯太太要求審核宴會菜單

在這些故事中，男人心碎/恐懼的根源都來自前妻的不受控制（發(fā)瘋或不忠）。從中可以看到童話《藍(lán)胡子》的影子：藍(lán)胡子的妻子以鑰匙打開了禁忌之門，意味著妻子違背了丈夫的意愿，鑰匙上無法抹拭的血跡一直被認(rèn)為是不忠的隱喻?！逗麎簟防锘艘淮蠖蝿趥愃埂W利弗的表演來講述麗貝卡的放蕩和對他輕蔑。但片中他并不擁有蓋棺定論的唯一解釋權(quán)。從曼陀麗的井井有條，以及旁人和丹弗斯太太的口中可以看出，麗貝卡具有理家的才干，她大膽、自信、放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后醫(yī)生揭秘，眾人才發(fā)現(xiàn)連她的死亡都是自己精心設(shè)計的。

女主角問克勞利，麗貝卡一人出海是否害怕

馬克西姆覺悟麗貝卡求死

被背叛/心碎的丈夫在新歡身上獲的“拯救”的故事具有廣泛流傳性，但對原配的刻畫代表了不同的價值判斷?！逗啇邸芬约啊逗麎簟愤@種對通俗“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哥特式改編是令人興奮的。它們給灰姑娘的故事打上了懸疑的問號，驚悚壓抑的環(huán)境暗示著體面、有權(quán)力的男主人帶來的壓迫性，“閣樓上的瘋女人”與女主角形成鏡像的關(guān)系?！隘偱恕钡拇嬖谑桥灾鹘潜簧鐣髩阂值囊徊糠直灸艿膾暝?，是對男性主角權(quán)威的挑釁和威脅，這點上就不能單單從結(jié)局的“團(tuán)圓”性來否定它在女性處境上的思考?！逗啇邸防锪_切斯特的垂青還不足以填平他和簡之間從階級到尊嚴(yán)上的差距，只有一場大火將莊園燒毀、原配死掉、羅徹斯特殘疾，而與此同時簡獲得一筆遺產(chǎn)，作者才讓他們重新團(tuán)聚。小說在情節(jié)上不遺余力地破壞男性的優(yōu)勢地位，力圖使得男女主角的地位更趨于“平等”，帶來情感上的平等，這一方面是對19世紀(jì)不可撼動的男女不平等的改編，另一方面，體現(xiàn)女性對財富和地位平等渴望，以及對男性伴侶精神上“貴族”的要求。《蝴蝶夢》里女主角擔(dān)心周遭的人拿她和麗貝卡做比較，恰是對麗貝卡的認(rèn)可。丹弗斯太太是麗貝卡的延續(xù)，掌管這曼陀麗的日常運轉(zhuǎn)，雖然是仆人的身份，但對莊園秩序的不可變更有著強(qiáng)烈的占有欲望。女主角要求丟棄麗貝卡的遺物，對她而言就是巨大的挑戰(zhàn)，她不動聲色地予以還擊。利用女主角對麗貝卡潛意識的認(rèn)同，引誘她在化裝舞會上復(fù)制麗貝卡的打扮。她沒有“瘋女人”的歇斯底里，但冷淡、嚴(yán)謹(jǐn)、甚至其忠誠都令人不寒而栗。

《月朦朧鳥朦朧》里，當(dāng)與人私奔的前妻重新出現(xiàn)，女主角毫不掩飾對其嘆服和向往，原配不再是以一個邪惡或歇斯底里的形象——男性的恐懼投射——而是以女性自己的角度去觀察。《不了情》（1947）里沒有強(qiáng)化這種女性意識的對決，另辟蹊徑地刻畫了父親（家庭男性成員）利用女性婚姻作為牟利手段。女主角既害怕父親對心上人的勒索，又痛恨父親對母親的不忠，放棄介入他人家庭的愛情。

沒想到和中學(xué)看完原著小說時的心情完全不同。很懷疑男女主角之間的真愛成分到底有多少，最開始兩個人感情上的不對等肉眼可見，女主角一味地討好，男主角卻高高在上，自私又壞脾氣。直到男主角坦白心跡表現(xiàn)出脆弱一面，權(quán)力關(guān)系轉(zhuǎn)換之后，女主角才逐漸走出Rebecca的陰影變得堅強(qiáng)起來，兩個人終于有了一些相互支持的感覺。與其說這是相配的愛情，倒不說是兩個別扭的人終于找對了自己在感情中的權(quán)力位置于是變得和諧起來。站在同一陣營共同對抗的姿態(tài)比交換靈魂更像是婚姻的本質(zhì)。

本來很同情女主來到曼德利莊園時拘謹(jǐn)又驚慌的模樣，活在一個完美幻影下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處境，尤其瓊·芳登實在太可愛，讓人無法責(zé)怪她的笨拙。不過越往后看越覺得這個角色好愚蠢，實在是一副完美嬌妻的形象。她沒有自我，甚至電影從頭到尾連她的名字都未出現(xiàn)過。她的成長并不是因為自我覺醒，而是完全建立在Rebecca幻影的破滅上得以實現(xiàn)的。她對男主角的愛也顯得卑微又盲目，以至于從來不能明白對方的心意。這哪是什么幸運的灰姑娘。

而男主角就更是個太顧及體面、自作自受的懦弱男人，很難不認(rèn)為他是完全出于自私的目的娶了女主角，因為她的單純和無知。她是無害的，他才選擇她。他逃避的態(tài)度、易怒的情緒造成了女主角絕大部分的痛苦。他沒能對女主表現(xiàn)出多少尊重和愛意，但痛苦的源泉卻巧妙轉(zhuǎn)移到了Rebecca的身上?？此桓笔芎φ叩哪?，讓我不禁想到，這個電影里，Rebecca不就是另一個“閣樓上的瘋女人”形象嗎？

如果真如女仆所言，對Rebecca來說，愛情是一場游戲，它令她發(fā)笑，美麗背后是她殘忍的惡作劇，那她戲弄一切的冷酷模樣倒有另一種魅力在。她雖然是揮之不去的幽靈，支配著所有人的恐懼情緒，卻更是一個失語的女人，最后還是由男人來講述她，拼出她的秘密，還給了我們一個片面的真相。Rebecca確實是更生動的角色，她懂得把控人心，也無情得徹底，愛情和死亡都是她的游戲，有人愛她愛得忠心耿耿，又有人恨她、懼她，美麗的她，蛇蝎的她，哪個視角里的她又更真實呢？

再細(xì)看兩任曼德利莊園的女主人，不得不說，整個故事對于女人的刻畫還是如此古老，無法把控的邪惡女人和天真無害的純潔圣母，總是這兩種極端。本質(zhì)上這不是兩個女人的較量，誰都不是真正的贏家，只有男人，在過去的毀滅中得到了重生的機(jī)會。細(xì)想下來，就是這么個殘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