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頭腦里的旅行
維姆·文德斯(Wim Wenders)是一個很特別的導(dǎo)演,他不求論證什么,追求的是一種平靜的觀察、等待和不停頓的發(fā)展;他不會用電影類型來框住自己。他說:“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就是不斷發(fā)現(xiàn)的過程。”
《里斯本的故事》是文德斯1994年的作品,最初想法是為里斯本市政府拍攝一個城市宣傳推廣的紀錄片,后來構(gòu)思了一個簡單的故事情節(jié),以表達對意大利電影導(dǎo)演費德里科·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致敬的心意。電影里弗里德里希?莫羅(Friedrich Monroe )就有費里尼的影子。
弗里德里希在里斯本拍攝影像,但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懷疑,他寫信向音效師菲利普?溫特(Phillip Winter)求救。菲利普帶著腳傷和聲效設(shè)備趕來了里斯本卻不見其人影,好不容易找到,發(fā)現(xiàn)他陷在創(chuàng)作的痛苦里。這個設(shè)定呼應(yīng)費里尼《八部半》里的主人公圭多,一位靈感受困的導(dǎo)演。
里斯本是費爾南多?佩索阿生活的“托盤”,這位“歐洲現(xiàn)代主義的核心人物”、“最能深化人們心靈”的寫作者宣稱“即便整個世界被我握在手中,我也會把它統(tǒng)統(tǒng)換成一張返回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電車票?!?“電車沿著一線節(jié)節(jié)編號的黃色車轍,一節(jié)節(jié)駛過去了”,“陽光下里斯本變幻無窮的色彩,比任何鮮花更好看”,高樓之間狹窄的街道,溫柔、沉默的特茹河,“我聽到鐘樓或者時鐘敲擊鐘點的聲音”,“黃昏降臨的融融暮色里,我立于四樓的窗前,眺望無限的遠方,等待星星的綻放?!?他說:“看和聽,是生活中唯一高尚的事。其他感官則是粗俗和平庸的?!?他經(jīng)常陷在抽象的思考和“感覺”里?!拔覍τ诟杏X是如此的著迷?!?他認為除了關(guān)于知識的“學(xué)問”,理解的“學(xué)問”,還有一種關(guān)于“感覺”的學(xué)問。“我從來沒有愛過誰。我最愛之物一直是感覺——在我意識視圖里記錄下來的場景,被我敏銳雙耳所捕捉到的印象,外在世界里的卑微之物憑借香水向我開口,述說往日的故事——就是說,它們向我饋贈現(xiàn)實和情感,比那個遙遠下午一塊烤房深處的烤面包要強烈得多?!?
佩索阿所說的對感覺的愛或許是文德斯構(gòu)思故事人物的靈感。弗里德里希和菲利普,一個負責影像的“看”,一個負責聲音的“聽”,讓兩者編織起里斯本的城市印象。前者留下來的菲林里的場景觸及了里斯本城市生活的表層,菲利普則用初次相逢時的狀態(tài)注意著里斯本街頭小巷里的一切事物,通過搜集聲音帶領(lǐng)觀眾在感覺中漂流,浸入普通人“充滿活氣”的生活里。“我不用眼睛,而是用耳朵看東西?!?深巷里婦人的洗衣聲,匠人的哨子聲和磨刀霍霍,廣場鴿子的齊飛降落,噴泉的水流聲,上學(xué)孩子的一哄而入,地板木的嘎吱聲,繁忙碼頭輪船的靠岸、卸客、駛離的噪音,特茹河大橋上來往車輛的呼嘯聲,所有這些城市生活的氣息能幫助我們獲得最充分的感覺,在這些平常不覺的細微之處感覺城市的脈搏和氣息。
夜晚菲利普循著聲音發(fā)現(xiàn)了Madredeus圣母合唱團,簡單的原音樂器營造出深邃神秘的葡萄牙風情,還有女主唱Teresa空靈的抒唱,與佩索阿在他的散文“街頭歌手”里的描述如出一轍:陌生人的歌唱中有一種強烈的情感,在滋養(yǎng)我內(nèi)心的夢想,或者在滋養(yǎng)我內(nèi)心種不能夢想的部分……通過它隱秘的歌詞和它動人的旋律,歌聲訴說每一顆心中都存在的事情,也是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文德斯可以用很直接的方式宣傳里斯本,但藝術(shù)家是要追求美感的,是如佩索阿說的用意識視圖里的場景和耳朵聽到的印象將觀眾與他鏡頭下的城市拉開了距離,這種距離給想象性感覺創(chuàng)造了空間,這種創(chuàng)造性體驗弱化一個人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同時又強化一個人對這種聯(lián)系的分析。以這種方式,人的感覺可以變得深入和寬廣。佩索阿說,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真正的景觀是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因為我們是它們的上帝……
2 ) 深入就是轉(zhuǎn)圈
電影本身很好,主題,也容易契合人的新意。
只是我說,思考也罷,流行也罷,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存在的很多東西都是在轉(zhuǎn)圈。就近了看貌似在深入,其實遠觀,人類只是在勤奮的轉(zhuǎn)圈而已。
以此感慨非為批判,而就真實。
3 ) 關(guān)于佩索阿,里斯本,文德斯
Thought was born blind,
But knows what it is seeing.
—— Fernando Pessoa
出于激動,也不知是因為佩索阿還是故事,就對這部電影給了很高的評價。
無疑是為了佩索阿而看的,覬覦了很久這部片子,也終于讓我給下下來了。
里斯本的故事,佩索阿就是城市的幽靈,這種意義甚至更甚于卡夫卡之于布拉格,喬伊斯之于都柏林?;诖?,文德斯也沒有跳過他,而將他融進了里斯本和整個故事的主題之中。Friedrich的床頭擺滿了他的詩集,Winter從用佩索阿的詩集來打蒼蠅,到每晚裹著床單讀它們,任憑蒼蠅在周圍亂飛,到白天也讀它們。最有感覺的一次是Friedrich背著錄音機一邊走一邊讀它們。佩索阿的詩句參與了影片的主題,文德斯選取了其中很接近故事情節(jié)的一些詩行。但他對于佩索阿的解讀,并不那么令人滿意,或者對他并不是那么熟悉。比如Winter把佩索阿1934年寫的詩和他的死亡聯(lián)系得太近,而明顯在那個時期他寫了很多作品;比如Pessoa的意思是Person而不是Nobody,Nobody來自另一個相似的詞,由佩索阿的女友給他取的;比如最后Winter勸服Friedrich的時候所引用的他的詩來說明這個問題的力度并不強烈。
當然在佩索阿包容性極強的作品中文德斯也肯定能夠找到很切合的詩行,來渲染聲音的意義。其實在Friedrich試圖拍攝自己所無法看見的景象這一行為中,本身就蘊含了很深刻的佩索阿的性質(zhì)。
里斯本的風景也感染了我。第一次跟著鏡頭近距離走進這座城市,卻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一切是如此熟悉,佩索阿的幽靈仍然在那兒,或者也在我的心里,看傾斜的石板路,知道他曾每天走過,看街邊的小店,知道他肯定常常路過,會去一家酒館喝他那一直不變的酒,看高處的窗戶,知道他曾經(jīng)在這樣一扇窗的后面寫作,看那片大海,知道它一定還在他心中。影像中的里斯本老舊,又如油畫般美麗,有些安靜,又有些無序,典型的陽光照耀下的南歐海邊城市,天空到處飄揚著彩色的三角小旗,有著一點早已不在的輝煌的遺跡,人們看似寧靜地生活著。文德斯的鏡頭漂亮極了,關(guān)于城市的點滴,人物的特寫的老膠片尤為精彩。
這還是一個關(guān)于收集聲音的故事,無論是那些富有想像力的對特定聲音的制造,還是用收聲器所“拍攝”下來的城市的各類風情,都讓人大開耳戒。片中的六人樂隊的演出也很精彩,女聲更是美妙,來自葡萄牙民謠樂隊Madredeus,在片中非常出彩,因此此片的OST也非常值得一試。
電影在結(jié)構(gòu)上看似隨意簡單,實則構(gòu)思得非常精巧。開片幾分鐘的公路鏡頭在“公路之王”文德斯的手下完全讓人陶醉,雖沒看完過他的所有影片,也相信這幾分鐘的鏡頭絕對也算他的一個出色之作。鏡頭在行駛的汽車里跟著車的前窗一起忘著延伸出去的公路,周圍不斷變換著音樂,廣播,從德語到法語,從法語到葡萄牙語,不斷地駛進收費站,不斷地到達沒有更多變化的新地方,然后,鏡頭才慢慢切轉(zhuǎn)過來,觀眾才看到了坐在司機座位上的Winter的臉。同樣Friedrich的出場更是設(shè)足了懸念,在我們一次次以為他就要出現(xiàn)時,他都不在場,只留下自己的房子,影像,繼而是聲音,在影片進行到最后半段時一個毫無準備的瞬間,他來了,先來的還是讀詩的聲音,繼而背影,直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就是Friedrich,再后來,才發(fā)現(xiàn)影片隱藏到最后的一個重大的主題,關(guān)于藝術(shù)真實的主客觀性的探討。
假定里斯本是真實的自然的,用攝像機紀錄看到的里斯本是主觀中的里斯本,而將攝像機背在后背,紀錄自己看不見的景物是一種較為客觀的方式。Friedrich希望的是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擺脫掉自己的動機性,這也是二十世紀許多藝術(shù)家盡力達到的一種效果,亦帶著一種對主觀局限的恐懼。在擺脫主觀的聚焦后的影像似乎更為真實,然而這樣,不過又陷入另一種主觀性之中,攝像鏡頭不過是你背后的眼睛,同面部的眼睛一樣地局限。在無目的的行為本身就蘊含了目的,如同盲人攝影抑或固定鏡頭的攝影,也都在這一行為本身中賦予了某種期許,因為攝影本身就是一個聚焦的主觀的行為,如同繪畫,寫作。
不過這樣一種背后拍攝的嘗試本身并不是沒有藝術(shù)價值,在這樣包含了目的性的無目的行為中,主觀的客觀性行為中,亦已包含了一種藝術(shù)觀的理解和實驗的意義。個人一直對Friedrich所拍攝出來的那些背后的影像頗感興趣,但文德斯在電影里卻沒有向我們揭露答案,也因為這個答案在電影中的不可揭露性。它們真的如同一個不為我們所知的部分,F(xiàn)riedrich不讓自己看到,文德斯也不讓我們看到。對于這樣的一種嘗試,我在以前就曾有過想法將相機放在自己腦后抓拍,也肯定有好些藝術(shù)家們已經(jīng)做過這方面的嘗試,或許包括文德斯本人。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夠體驗下這樣的作品。而我想象中文德斯的版本,應(yīng)該是攝像機固定在行駛的汽車的頂部,對著汽車的后面,它不一定有他架著攝像機拍攝時那么美,但也能夠一路驚險,將倒退的事物都吸入到逝去的時間中,每分每秒,汽車還飚得夠快,就像我們無法挽救的年齡。
4 ) 不可見影像的文庫
文德斯的電影,最初是個里斯本的紀錄片,然后同樣也是他為慶祝電影誕生百年而做一部電影,其貢獻在于構(gòu)成一種基本的視覺哲學(xué)。他的出發(fā)點基于他認識到了電影影像的危機,取而代之的是“視頻”(video),它結(jié)合了一種靈活性與更高的技術(shù)質(zhì)量,與此同時電影卻喪失了其天生具有的,可創(chuàng)造一種和電視、家庭錄像、廣告全然不同樣態(tài)的一種視覺產(chǎn)品的信心。我們被淹沒在一種崩塌的垃圾影像(garbage-image)中,它們損害且鈍化著我們進行辨識、表達驚奇和贊美的能力,我們變成了“視頻白癡”(video-idiots),影像成了純粹的商品。制作一部里斯本的紀錄片,如果它最后的可視性結(jié)果和那些孩子們用輕便攝像機拍攝的視頻在感覺上沒有本質(zhì)不同的話,這意味著什么呢?當然,電影不光是視覺的,也是聽覺的?!独锼贡镜墓适隆返拿匀酥幐鼫蚀_地說是來自聽覺。這里的聽覺不是劇本設(shè)計(此處指片中片)中的聽覺,其聲音被削減到最低。削弱劇情聲的重要性,是一種“視覺哲學(xué)”的出發(fā)點。文德斯的電影從另一種表達中獲得了自身的本質(zhì),這種表達就是歷史、詩歌、音樂和哲學(xué)。歷史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為歐盟的原因,里斯本從一個邊緣城市變成了一個大城市,從一個次要的地方變成了一個富有特色的地方。其次是詩意,耐人尋味的是片中充斥著主角閱讀費爾南多·佩索阿(葡萄牙作家)的長詩的背景聲,但事實上,整部電影中沒有可與之匹配的影像畫面,這表明了文德斯更傾向于向詩歌而非向繪畫尋求幫助。其三是歌謠、音樂、聲音的景觀。如果本片中沒有I madredeus(一種葡萄牙音樂)表演的話,會是一種什么樣子呢?不妨讓我們這樣問:“如果I madredeus是作者虛構(gòu)出來的而不是真實存在的,如果我們只聽到他們的音樂而沒看到演奏者的形象,如果這部電影的主角-錄音師Philip Winter是真實存在的,如果影片的音軌是來自作者而不是來自演員,這部電影會有什么不同呢?”正是這些問題讓我們理解,在今天怎樣利用真實和虛構(gòu)的結(jié)合來影響文化產(chǎn)品并獲得一種趣味性。更關(guān)鍵的是,它們讓我們明白沒有任何一種作品可以假裝在自己封閉的形式中獨善其身。它流動在所有的方面,并引入一系列外部事物進行綜合,以此改變我們對它慣常的感知。當最偉大的葡萄牙導(dǎo)演曼努埃爾·德·奧利維拉出現(xiàn)在銀幕上并對我們解釋電影保存的那些東西很快就要消逝,我們會產(chǎn)生這樣一種印象:在電影誕生一百年后,紀錄功能實際上比敘事電影更流行和普遍。
然而,文德斯的這部電影有著極大的野心。他利用攝影機掠過主角所在的房子墻壁時捕捉到的語句,對電影進行了完全的格式化:“啊,并不是所有地方的所有人(Ah n?o ser eu toda a gente e toda a parte)”這個感嘆句可以有兩種解釋:其一,它顯示了精神病的關(guān)鍵特征;其二,它揭示了一種宇宙性的態(tài)度并對這個世界致以敬意。在放棄了個人身份后,它變成一種“虛空”和“無人”的狀態(tài),但這只是為了可以變成任何東西。模仿帶來一種完全意義上的對他者感受的認同,有力的表現(xiàn)出一種對世界和真實的認知策略,有別于一種使人陶醉的、激動的、甚至是眼花繚亂的體驗。從另一方面來說,它讓我們更深刻地了解到瘋狂那令人不安的一面,但它同時也意味著把一個人從囚徒身份籠罩下的哀傷和絕望中拯救出來。在一種想變成任何東西的精神病和宇宙效果之外,這里還有第三種面貌:嚴格的電影特性,它構(gòu)成了影片中的情節(jié)設(shè)計。事實上,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個導(dǎo)演在里斯本制作一部電影,他面臨著種種疑惑和不確定,即電影的影像是否能再現(xiàn)真實。他嘗試了一種實驗,在這個實驗中他將這個城市的各種畫面組合起來,但期間他從來不看監(jiān)視器,與此同時他試圖讓自己進入一種沒有終點的“城市漂流”(urban drifting)。這項實驗基于一種預(yù)想,即這些影像和它們要再現(xiàn)的事物之間有一種更本質(zhì)的關(guān)系:“未被看到的影像和這個世界最為完美和諧”。但這種影像不可能被觀眾看到。因此,它們組成了一種證據(jù)、一座紀念碑以及一種對等同于再現(xiàn)內(nèi)容的“物”的迷戀。在城市和影像之間,不再是再現(xiàn)和模仿的關(guān)系,而是一種完全意義上的認同。攝影師和觀眾的雙重消失讓物體和影像最終得以結(jié)合,并免于那種人們視線一瞥帶來的“污染”。這部僅有的,在里斯本拍攝的“真實”的紀錄片,最終成為了“不可見影像的文庫”(the library of images not see),它為我們這個充斥著垃圾影像時代的“視頻白癡”們提供了一種激進的選擇。
原文參考文獻:
[1]Roberto Nepoti,《紀錄片的故事》,博洛尼亞Patron出版社,1998年。
[2]Ivelise Perniola,《有意義的話語》,載于意大利《黑與白》雜志第61期1-2頁,2000年1-4月。
[3]德勒茲,《褶子:萊布尼茨與巴洛克》,Tom Conley譯,明尼蘇達出版社,1993年。
出自馬里奧·佩尼歐拉:《通往一種哲學(xué)電影》
原文見
//www.douban.com/note/553646432/ 5 ) 《里斯本的故事》隨便說點
視覺與聽覺,這兩個電影創(chuàng)作與觀賞中所要求的感官在場,在本片中被具化為擔任不同制片工種的人物角色——電影導(dǎo)演弗雷德里希與收音師菲利普,并由此在不緩不急的敘述中切入、引出“電影本體”的問題。
臨近結(jié)尾的弗雷德里希自述,撥云見霧般,將電影與“知覺”、電影與“真實”關(guān)系的問題清晰顯露出來。前者,聯(lián)系的是后電影時代、影像泛濫/影像洪流狀況中的知覺鈍化問題,在此背景下,導(dǎo)演寧愿從影像中消泯自我的“癥候性表現(xiàn)”與收音師敏感于蚊子聲音的“強知覺能力”形成鮮明對比;后者,牽扯到影像的“真實”與“真實感”問題,“越是搖手柄,距離這座城市越遠”,但不經(jīng)眼鏡污染的“純潔影像”也只是一種“影像垃圾”,此處似乎正表達著影像的真實永遠是“主觀真實”的悖論——以弗雷德里希的異化性思考來說,巴贊的影像真實論絕不能成立(在電子時代影像真實論也將進一步坍塌),
形象與真實物的真正重合只有在不經(jīng)眼睛過濾的情況下才存在(當然這一思考也值進一步深入,即“攝影機”也是一種“機械眼”)。
文德斯在本片中借弗雷德里希之口對影像提出了懷疑,但影片最終的結(jié)局還是賦予了負面思考一個極為光明的答案——在這個時代中,影像創(chuàng)作者仍然能夠重拾激情,使作品采集攫取感人至深的“魔法”瞬間。
6 ) In broad daylights, even the sounds shine.
文藝浪漫優(yōu)美。電影配音師白天走遍里斯本收集各種聲音,晚上聽樂隊的歌劇,入睡前讀佩索阿的詩集,最后頂著床單無奈地和打不死的蚊子共處。
遲遲不現(xiàn)身的導(dǎo)演原來是開始懷疑電影的意義,似乎電影與誕生之初相比更商業(yè) 講述故事不是為了表達是為了賣出,所以一切刻意的注視鏡頭的表演都失去意義。導(dǎo)演用背后的鏡頭企圖記錄、定格真實世界的一瞬間??蛇@些為了自然而偷窺的視頻只是垃圾而已 藝術(shù)家用心創(chuàng)造的是美,是心中的神。
女歌手唱歌太動人了,樂隊是Madredeus。各種聲音很奇妙,電影基本是配音師的獨角戲,在陌生的國家安靜觀察,對一切新奇,用毛茸茸的器材記錄居民們的嬉鬧交談聲,有一種孤獨的氣質(zhì)。
最后記錄一下電影里陪伴男主很多個孤單夜晚的詩集里動人的話,也許藝術(shù)家就是在不斷自我懷疑不斷追求虛無縹緲的意義吧。
Thought was born blind, but thought knows what is seeing.
In broad daylights, even the sounds shine. I have wanted, like sounds, to live by things, and not be theirs.
里斯本的風景和佩索阿的幽魂,用腳步丈量城市,用聲音傾聽城市以及用鏡頭記錄城市。謎一般的故事,一部關(guān)于電影的電影,一個對電影的天問,用你的心創(chuàng)造有價值的東西吧!真好。。。文德斯真的是個詩人。
文德斯的電影實在太舒服了,和愛麗絲城市漫游一樣,這是里斯本的一副畫卷,并且這次的畫筆和顏料是聲音——“城市交響樂”,怎能少了聲音!第一次見到電影以錄音師為主角的,不乏幽默又動人的細節(jié)(給孩子們猜聲音那段簡直是我見過最美的畫面之一),文德斯在電影百年寫出的這份情書,濃烈真摯
#資料館留影##文德斯影展#又見呂迪格·福格勒,只是比“公路三部曲”老了太多了,故事構(gòu)思巧妙,借“尋找失蹤導(dǎo)演”討論了“電影要不要拍”“公映的電影就一定比沒有公映的電影好嗎?”等,看得出wenders對當導(dǎo)演已經(jīng)有些意興闌珊了,假如片中那個想要放棄拍攝事業(yè)的失蹤導(dǎo)演就是他的化身的話,而且wenders一定是太愛里斯本了(只要他愛上一座城就一定會為這里拍一部電影),不光講故事還順帶記錄了不少當?shù)仫L光,滿足一下他攝影的愛好。ps 葡萄牙的民歌好聽風景也好看。
紅屋頂、半山坡、石階梯,去里斯本捕捉聲音,讀佩索阿,相遇曖昧女歌唱家,穿街走巷,尋找靈感,也尋覓愛情,小女孩男孩陪伴,關(guān)于攝影似是而非的討論,一個人隨心所欲漫游散步式電影。人生如旅,荒涼浮生。4G藍光。
莫名想起尤利西斯的凝視。文德斯的創(chuàng)作關(guān)鍵詞就是焦慮:最開始是在德國社會里,然后轉(zhuǎn)移到其他國家;開始產(chǎn)生創(chuàng)作焦慮,然后通過一系列藝術(shù)家的紀錄片來化解?!颁浺魩煛边@一形象的關(guān)鍵就在于“選擇”:他只能將麥克風對準一個地方,擴大某種聲音,忽略其他聲音,而這也是藝術(shù)家始終面臨的問題,無論有多大野心和能力,始終無法截取世界的全貌。文德斯說服自己了嗎?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吧。
文德斯對待電影的心和夢。
一部聲音的電影,優(yōu)美、舒緩、步履不停的電影,不用擔心結(jié)果的電影。對早期膠片電影工藝有所展示,菲利普和孩子們的關(guān)系讓我想到今年的《獅子徹夜未眠》。觀者的情緒跟隨音樂,跟隨影像中的影像,就像在城市里游蕩的錄音師跟隨謎一般的孩子,銀幕內(nèi)外的雙方一同去尋找某種真實,存在于膠卷上的記憶中的真實。經(jīng)過結(jié)尾一場對話,又回歸到對電影本體的思考,樂觀主義者與悲觀主義者的交鋒,不被觀看的影像就是純潔的影像嗎?眼睛到底是污染源,還是心靈的窗戶?文德斯自己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他拍出的正是與世界相和諧的影像?!跋胱兂伤械胤降乃械娜恕?,但最終你只能是自己。要滿懷信心,攝影機不要停!
電影是留住某個特定的瞬間,還是某段記憶?片中片的黑白影像太美、佩索阿的文字太美、音樂太美。看完瞬間愛上里斯本。/2019重看,卻對這個電影毫無印象
記得小時候曾捏著袖珍收音機躲在被子里偷偷聽電視劇,少了畫面的劇情,聲音變得突兀和敏銳。片中的收音師走遍了里斯本的大街小巷,采擷朋友默片影像中需要的聲音,用耳朵代替眼睛去感悟這座城市,也為我們呈現(xiàn)了眼睛所忽略的生活中的小細節(jié),聲音的靈動是城市的脈搏。片中Pessoa的文字貫穿始終。
電影百年的回眸和反思,電影不等于視頻,它的創(chuàng)造性被擠壓,文德斯試圖用一種聲畫分離的操作保留影像的純粹,也就是“影像不可見的文庫”,創(chuàng)作者和觀眾雙重消失,影像免于遭受視線的污染。佩尼歐拉說的沒錯,這是一部哲學(xué)電影。
I could spend the rest of my life in Lisbon
傻氣的電影我也看了不少了,但傻到這個程度也是世間罕見。只有文德斯才能寫出這么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劇本還好意思找Vogler來演,還安排人家全程紫色老頭衫又斷腿??v然如此,Winter撿起那把破傘時依然感動不已,曉得過往一切文德斯都有記在心里。In broad daylight even the sounds shine.
1.一部關(guān)于電影收音師的影片,與帕爾瑪[兇線]構(gòu)成對話關(guān)系,街邊與自然平凡而又為人忽視的聲音與工作室里精妙構(gòu)建的聲音,一同形塑了我們的記憶與想象。2.一部直面公路的電影,開頭4分鐘透過前車窗的主觀鏡頭蒙太奇不啻是對跨國界歐洲漫游最美麗的速寫,各色風景、天光、建筑與道路盡收眼底,恍若一場永遠在路上的典儀。3.一部探討影像真實及主客觀性的元電影,間或插入的黑白老式手搖攝影機拍下的影像片段與片中導(dǎo)演將攝影機固定在背后看似無目的而客觀的拍法形成對立。4.一部聚焦音樂的電影,葡萄牙民謠樂隊Madredeus主唱Teresa Salgueiro悠遠空靈的歌聲宛如天籟,她與男主間似有若無的情愫則顯得恬淡而疏離。5.一部進入佩索阿的詩電影,在明亮的日光下,即使聲音也會熠熠發(fā)光,一如里斯本七彩的老房子,一如永遠打不著的那只嗡嗡嗡的蒼蠅。(8.5/10)
關(guān)于聲音的夢幻
被不靠譜導(dǎo)演誆騙的錄音師從德國開車車到葡萄牙漫游里斯本,新時代的城市樂章。純潔的影像、活潑的聲音、藍色的Isetta、神跡般出鏡的奧利維拉。小孩帶著攝影機到處拍類似《獅子徹夜未眠》,更好的是導(dǎo)演重新振奮,與錄音師Winter一起攔住電車(抽幀?)。
文德斯實在是越看越溫柔 外柔內(nèi)剛的那種溫柔 他也是德國新電影運動中另一個時時刻刻給電影寫情書的愛人//在這個文本中 以錄音師為主角 排除掉視覺的影響之后 聲音在敘事性和信息量上的特性便自然而然地被強調(diào)和放大了 無論怎么創(chuàng)作或是創(chuàng)作什么樣的題材 人主觀性的選擇始終無法回避 世界宛如一個永不關(guān)閉的更沉浸式的VR空間 創(chuàng)作者很難也幾乎無法重新復(fù)刻這個混亂骯臟也美好可愛的世界本身//“以前的電影講述著故事 給人們看某些東西 但現(xiàn)在的故事都是為了賣出電影而拍攝的 在我的眼前都改變了 想給人們展示什么的 技術(shù)漸漸失去 影像背叛了世界 為了那點錢 我為了抵抗這些 所以想拍攝電影”//“擁有預(yù)言能力和全部知識 可以移動山 就算有很深的信仰 我等于不存在 是的 等于不存在”
像冒險故事,騎士在膠卷和城市之間的空隙尋找國王留下的足跡,散落在城市空間內(nèi)的住民宛如乍現(xiàn)靈光的線索,其中聲音承載了理性,言語則成為無法避免的苦難,只是國王早已在圣杯的誘惑下背棄信仰,衣衫襤褸漫游城市,昔日的榮光變?yōu)槿缃竦钠推惋L塵,影像的不純粹被國王視為原罪以否定攝像機定義瞬間的能力(實際正相反),向偽神祈求一種“全知鏡頭”以統(tǒng)領(lǐng)混亂不堪的影像世界(本質(zhì)是用現(xiàn)代性觀點駁斥后現(xiàn)代主義)。騎士說,醒來吧萬能的王,面對文明,享受過程,擁抱感性。國王只是抱著圣杯眼含熱淚,不自然地從嘴里吞吐出召神的咒語。騎士見狀按下錄音鍵,錄下國王不在場時土地沉睡的聲音。
048 Win.Wenders.-.Lisbon.Story.(1994).DVDRIP-MKO+Extra 不合時宜的懸疑背景音all.over.the.place 除了Madredeus的演出 虛無的完全不著邊際 還有Pessoa的詩..
這應(yīng)該是一篇格林童話,還很悶。第一天,遇到一個鐵匠,用會發(fā)出聲音的盒子換了輛馬車;第二天,小侏儒聽著他的口技,咯吱笑出了聲;第三天,城墻上的鴿子掉入了水池;第四天,那個擁有美麗聲音的公主故意丟了一把鑰匙在地上。有些事情就如那永遠抓不到的蚊子一樣,一直在耳邊嗡嗡嗡作響。音樂真美。
音樂真是棒極了,女主角在月光下歌唱真是美爆了。旁白又像是一部《論攝影》和《反對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