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白崇禧率國民黨軍殘部逃至廣西柳州,為了掩護他逃向臺灣的陰謀,他佯裝駐扎柳州與解放軍對峙,柳州地下黨為了保衛(wèi)柳州,與白崇禧的部隊進行了艱苦的斗爭,終于保住了柳州市的安全,并迫使敵人放棄了破壞的陰謀,最終,白崇禧在人民解放軍的大舉進攻下不得不逃至臺灣。
勒龐的《烏合之眾》里曾經(jīng)這么說過,“群體不善推理,卻急于行動。它們目前的組織賦予它們巨大的力量。我們目睹其誕生的那些教條,很快也會具有舊式教條的威力,也就是說,不容討論的專橫武斷的力量?!?/span>
雖然這部《烏合之眾》并不是一部嚴(yán)謹(jǐn)著作,還帶著某種偏見,但是至少證實了某些事實真相。
導(dǎo)演韋爾曼的《黃牛慘案》拍攝于1943年,那正是西部片興盛時期。
這部又被譯作《龍城風(fēng)云》的電影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
卡特與好友在酒吧聽說牧場主金凱德被人打死,金凱德的好友法恩利一心要去給他報仇,于是以泰德理少校為首一群人迅速被糾結(jié)起來尋找兇手,他們很快找到了三個他們認(rèn)為是兇手的人,各種表面跡象讓他們認(rèn)定兇手就是這三個人,當(dāng)他們將三個人吊死之后,消息傳來,牧場主金凱德并沒有死,他只是受了傷,事實上并不存在殺人兇手。
韋爾曼的這部片子極其短小精悍,情節(jié)從發(fā)生發(fā)展到結(jié)束只有75分鐘的時長,故事也是極其簡單,但是在這個簡單的故事里卻還有很多很值得探討的東西。
從最后的結(jié)果來看,這顯然是一個悲劇,但這個悲劇又是在這個特定情況之下的必然。
影片開始于卡特和好友騎馬進入平靜的小鎮(zhèn),一條狗悠閑地從畫面那端走到這端,結(jié)束于卡特和好友騎馬離開小鎮(zhèn),那條狗又從畫面的這端走向那端,同樣的畫面,相反的方向,截然不同的平靜。
前面提到勒龐說過群體不善推理,卻急于行動。
小鎮(zhèn)警長外出不在,副警長梅普斯代行使警長的權(quán)力,這個事情讓他瞬間就有了可以出頭的理由。
而作為金凱德好友的法恩利呢,首先他有好友的身份所以就占了所謂正義的一面,好友被殺,他不能坐視不理,找到兇手即刻殺了他是他覺得最迫切應(yīng)該做的事情。
這兩個所謂關(guān)鍵人物都沒有要去求證事實真相的意愿,小鎮(zhèn)副警長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在警長不在的時候有這個事件可以行使權(quán)力就行了。
而法恩利呢,可以說他本身就是不相信法律的,“我知道誰會去處理,是我,我跟你說吧,殺死金凱德的人是不會回來等著你們六個月的合法審判的”。
泰德理少校更是想借助這件事來顯示父權(quán),證明自己的英雄主義,更是要給看似懦弱的兒子上所謂的一課。
于是一群聚集起來要去絞死兇手的人打著正義的旗號,卻不是為了真正的正義,那些一呼百應(yīng)的人們有的甚至并不關(guān)心金凱德這件事情本身,他們所有人僅僅只是想要在這個事件之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用處。
所以在各種動機之下,像卡特和貨店老板戴維斯這種少數(shù)派的勸阻是完全沒用的,戴維斯已經(jīng)很是苦口婆心,想要用法律審判來解決這件事情,甚至請來了小鎮(zhèn)法官,而法官雖然義憤填膺,實際上卻還是軟弱無所作為的。
在這樣洶涌群情之下,卡特與戴維斯們并不懦弱,但確實是相當(dāng)無力的。
這也形成了絕對的二元對立,以少校和副警長為首的多數(shù)派虎視眈眈想要以私刑絞死兇手,以卡特和戴維斯為首的少數(shù)派主張以法律審判的手段來解決這件事。而在這樣的對立中,不贊同私刑的人們是那樣的無助。
為了顯示公平,泰德理少校讓步,投票來決定三個人的生死。這是一場可預(yù)見結(jié)果的投票,如果泰德理知道這場投票,大多數(shù)人不會站在絞死三個兇手的一邊,那這場投票可能就不會存在,而結(jié)果是僅僅有七個人不贊成。
通過搖鏡頭略過多數(shù)派,那一張張漠然的臉更是對這場表決的諷刺。
在這樣的情形下,這種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看似民主的民主是真的公正公平的民主嗎?當(dāng)然不是,所以所謂的顯示公平其實就是不公平,這是利用貌似公平的方式去掩蓋最大的不公平與真相。尤其是在最后揭開三人并非兇手的時候更是充滿著諷刺。一群義正言辭的人絞死了三個無辜的人,而且還是打著最名正言順的旗號。
在這短的時長里,電影中泰德理父子的著墨不少。強勢專制的父親與懦弱的兒子,這樣的父親當(dāng)然會看不起這樣的兒子。他認(rèn)為兒子想要通過法律手段解決問題都是無能懦弱的表現(xiàn)。而金凱德的事情正好可以讓他在兒子面前證明他的正確,他甚至辱罵兒子是female boy來逼迫兒子去執(zhí)行絞刑。
最后真相被揭開的時候,并沒有徹底激怒兒子。
徹底激怒他的是當(dāng)回到家的那一刻,泰德理少校把門鎖上將兒子關(guān)在了門外,這樣一向懦弱的兒子徹底爆發(fā)了。
可能在真相揭開之后他心底還期望父親的愧疚道歉或者是改變,但是父親鎖門的行為表明他不愿意承認(rèn)他所堅持的這種英雄主義在金凱德這件事情上是失敗的錯誤的。
導(dǎo)演運動靜止畫面和聲音結(jié)合的手法,緊閉的房門,沉悶的槍聲,代表著少校封閉的內(nèi)心,他寧可開槍自殺也絕不承認(rèn),更不用說道歉與改變。
而父親的自殺帶給兒子的并不是震驚,槍聲響起,立刻切換到了兒子的畫面,那神情是解脫和帶著希望的。
泰德理父子之間的情節(jié)更是在表明所謂的父權(quán)是對法律精神的阻礙。
那封馬丁寫給妻子的信被詬病太過牽強與刻意,說教意味有些濃,但是它確實點出了導(dǎo)演想要通過這部電影表達的東西。
“法律是人類的良心,人類沒有了良心便談不上文明。”
以所謂向善的目的動用私刑處置殺人兇手,將他們吊死之后還要再補上三槍,這種行為何嘗不是帶著深深惡意的?似乎以善之名便可以為所欲為。
推而廣之,這種以善之名的行徑又掩蓋了多少罪惡,電影的結(jié)尾揭開吊死的三個人不是兇手的真相,給這種行徑以迎頭痛擊??墒窃谀莻€蠻荒時期,又有多少這種行徑的受害者是悄無聲息無處訴冤的?
買了件T恤,正面印了一大堆“外文”亂碼。偏偏中間還印了一只鞋。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這種藝術(shù)感。“鞋”似“邪”音,不免堵得慌。只是因為色調(diào)和款式,符合穿著習(xí)慣,又便宜。湊合著買了,只是因為沒有挑出比這個更好的。這年頭,花樣翻新多,可符合口味的T恤倒少了起來。要不忒貴,要不忒花。年紀(jì)大的人,可能只希望色調(diào)和款式都正經(jīng)些。
一切早就見怪不怪了?,F(xiàn)在的人什么話都敢說,也就不怕什么事不敢做了。問題在于,該說的,沒說夠。該做的,沒做夠。而歪門邪道,旁門左道,卻大行其道,風(fēng)靡一時。
想起1988年,有一則題為《中國人與美國人之比較》的短文,過來的人,都知道。
其文:“中國人在街上爭吵,在人代會上比較心平氣和;美國人在街上客客氣氣,在國會上卻爭論不休。
中國的朝代多;美國的廣告多。
中國人進商店像小媳婦;美國人進商店像大爺。
中國人愛夸祖宗;美國人愛夸自己。
中國政府愛人民;美國政府怕人民。
中國的報上成就多;美國的報上災(zāi)難多。
中國人不直接選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而直接選經(jīng)理、廠長;美國人直接選總統(tǒng),卻無權(quán)選經(jīng)理、廠長。
中國是樂觀主義者,喜歡描述未來的美好前景;美國人是悲觀主義者,總擔(dān)心未來會發(fā)生不測。”
當(dāng)時多報轉(zhuǎn)載?,F(xiàn)在重新看看,如何。有些不靈了,有些倒過來了。有些,還是大抵如此。
至少中國的廣告不比美國少。
至少有的中國人進商場,比美國人更像大爺。
至少中國的報上成就多,災(zāi)難也多了。
中國是樂觀主義者,這是拜先祖優(yōu)良的基因所賜。一方面喜歡描述未來的美好前景,另一方面也開始擔(dān)心未來,不知會發(fā)生些什么。
昨天發(fā)生過的,還沒弄明白,明天如何,正如摸著石頭過河,就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原來人都是被時間瓜分的產(chǎn)物。一代弄明白了,下一代又會弄糊涂。這就是世間的真相。一代代來,一代代走。一代代躁動,一代代安靜。教訓(xùn)永遠不會吸取。這是好奇的人性決定的。一個人經(jīng)歷是有限的,一代人經(jīng)歷的也是有限的。何況一個人、一代人,連自己經(jīng)歷的都不會反思,怎么寄望他們會吸取上一代的教訓(xùn)呢。
就如民主這玩意,有人喜歡,有人觸怒。原來喜歡的人,大多是受擠壓的人,不被時代待見的人。廣義來說,是不得不自謀出路的底層人士、邊緣人士。他們利益受損,屢屢遭受不公,繼而要求活路,于是上升為改變出路的思想和行為。而對民主一提就觸怒的人,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無論利益多寡,總會受時代恩寵,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想改變什么,只想亦步亦趨,人人為我,按既定方針辦。
也就是說,大多數(shù)人是喜歡民主的,少數(shù)人不喜歡。這是貧富分化的緣由。有了兩極分化,才有了社會信息的不對稱。人際之間關(guān)系的不對稱。溝通對話的不對稱。對稱表現(xiàn)在話題與內(nèi)容的不對稱。不對稱,造成不均等。既得利益者,賺得盆滿缽滿,跟一個生活窘困的人交談,話題不會很爽。一方平時交流的對像大多是同階層的人,話題自然是經(jīng)濟層面的事,房子、車子和票子等等可量化的實在物。而掙扎在生活的邊緣的人,只有談些精神層面的“窮開心”。俗對俗,不覺得俗。俗遇到雅,就會財大氣粗,雅,就會逃之夭夭。精神層面的對話,不在有錢人的想法內(nèi)。雅者,日日茍且偷生,還要每時每刻心系天下,手不釋卷,自我陶醉,不屑其它。這是時代發(fā)展的結(jié)果。三十年前是因,三十年來是果。因果相析,因果相循。
原因就在于,我們都被時間愚弄了,被時間瓜分得體無完膚了。
還有,這世上,自欺欺人,自以為是的人太多??傆X得自己是對的。全然不顧自己的爹媽基因后續(xù)發(fā)展的轉(zhuǎn)基因如何。
想起威廉.惠爾曼執(zhí)導(dǎo)的《黃牛慘案》(1943年)這部好萊塢經(jīng)典電影。亨利·方達主演。說的是一個小鎮(zhèn)的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就把三個陌路人隨意上吊問刑,少數(shù)人質(zhì)疑,可多數(shù)人贊成。事實是,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數(shù)有頭腦的人手中。真相只是以訛傳訛,子虛烏有,主人沒被殺,黃牛沒被盜,結(jié)果只是一群平庸的人,殺害了無辜的人。
其中一個善良的人,在臨終前,寫了一封飽含深情的信,托人帶給他的妻子。最后,行刑者們聽到了這封字字帶血的信,都羞愧無比。電影告訴我們:如果法律不能代表人類的良心,那人類就沒有前途可言,也沒有現(xiàn)代文明可言。
2009、8、8
《黃牛慘案》電影劇本
文/〔美〕拉馬·特羅蒂
譯/張建
校/滿濤
第一部分
〔淡入〕(字幕)“內(nèi)華達(注1),1885”〔淡出〕
〔淡入〕勃列杰井(注2)的荒涼街造,一條喘著氣的疲乏老狗,一瘸一瘸地穿過街道。背景上有兩個牧童(注3)騎著馬進入小鎮(zhèn)。他們是阿特·克羅夫特和杰爾·卡特。杰爾是個魁偉、結(jié)實、愛打架的小伙子。阿特是個又高又瘦的憨直的年輕騎手。這個過去曾是驛站的小鎮(zhèn),現(xiàn)在已發(fā)展成為牧牛人的村落了。離開街道稍后一點是一排房子——一些以木料或不上油漆的木板建成的房子,并列著的是幾幢用磚頭或油漆的護墻板蓋成的房子。院子里紫丁香和一些別的花正在盛開著。街面很干燥,留下了縱橫交錯的車轍和重重的馬蹄踐蹄的痕跡。街道的另一邊有一所教堂,大門已釘上了木條;更遠一點有一家雜貨鋪,是阿瑟·德維斯開的(門口有刻著他姓氏的招牌)。雜貨鋪隔壁是土地和礦山經(jīng)售處的辦公室,斜對過是門口有著兩層陽臺的、店面陷入地下的勃列杰井小客棧。
鏡頭隨著杰爾和阿特移動。
杰爾:這兒比印第安人的墳地還凄涼。
阿特點頭微笑,表示同意,鏡頭隨著他們轉(zhuǎn)向達比酒吧,酒吧門口掛著“達比酒吧兼營旅館”的招牌。大門前面系著幾匹馬。現(xiàn)在門前只有一個名叫門提·史密斯的魁偉、骯臟、嘴里兇實際上膽子小的人,一頭亂蓬蓬的白發(fā)垂到肩上。門提是鎮(zhèn)上的二流子——他那愛挑眼、自以為是的脾氣,使人家都有點害怕他。他倚靠在酒吧門前的拱廊柱子上,用一根小木片剔著牙,不時吐口唾沫。他對阿特和杰爾瞅了一服,點了點頭,眼睛又瞧著別處了,仿佛正在想什么事似的。杰爾和阿特沒有理他,跨下馬背,拴好馬,穿過狹窄的木板人行道,走上三級的臺階,到了達比酒吧的門口,那是個高而窄的雙面門,門鑲板上飾有霜花花紋,上面有兩個圓圈,里面刻著達比的名字。
〔達比酒吧的內(nèi)部〕這里又冷又暗,地扳上撒著木屑。室內(nèi)的一邊是和房間一般長的賣酒長柜臺。另外一邊擺著四張綠色桌面的桌子。靠后面的一張桌子上坐著四個人正在打撲克。他們彎著背安靜而認(rèn)真地玩著牌,看來已經(jīng)玩得很久了。達比本人在柜臺后面——他是個高而瘦的“慢條斯理”型的人,白頭發(fā)梳得正好蓋住頭頂上的禿斑,手和手腕很大,骨節(jié)突出,胳臂很長、可以坐在柜臺緊后面揩抹柜臺。雖然柜臺上很干凈,他還是不斷地揩抹著。當(dāng)杰爾和阿特走進酒吧來到柜臺前面時,達比的臉上表情毫無變化,并沒有問個好。
〔杰爾和阿特,近景〕杰爾把帽子推到后腦勺,胳臂交叉地放在柜臺上,眼光越過達比,凝視著柜臺后面掛著的一幅畫。
〔近景,一幅叫作“婦人和鸚鵡”的大而臟的油畫〕上面有一個長得很粗壯的女人躺在榻上伸出了手,假裝和手腕上的鳥逗著玩,其實是在鼓勵背景上那個悄悄走近的男人。
〔杰爾和阿特〕兩個人都盯住了那幅畫。
達比:(還在擦著柜臺)來點什么?
杰爾:這家伙走得可真慢。
達比:(并沒看著畫)我替他難受,好象就要走到那女的身邊了,可還總是到不了。
杰爾:我覺得那女的還可以再帶點兒勁。
達比:(枯燥地)別胡扯了。(稍停)來點什么?
杰爾:(還在玩味著那幅畫)別催我。
達比:(對阿特)你喝什么?威士忌?
阿特:你這兒有什么?
達比:威士忌。
杰爾:(伸直身子)你碰到過這種人沒有?整個冬天我都在盼望喝個痛快,可是他就有威士忌。(向達比)你說這糟不糟?
達比:(板著臉)是糟。
杰爾:(咧嘴笑了,情緒很好)一瓶威士忌,兩只杯子。
達比拿出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杰爾把杯子斟滿了。他和阿特開始喝酒的時候,門提·史密斯挨近柜臺,臉上露出乞求的神色。杰爾皺皺眉頭,但是阿特點了一下頭,子是達比給史密斯斟上一杯。杰爾和阿特有意轉(zhuǎn)過身來背對著史密斯。
達比:我說,你們倆有什么打算?
杰爾:(放下酒杯)非得有什么打算嗎?
史密斯:(舉起杯子)祝你健康。
他把酒一氣喝干,慢步踱了出去,一邊走一邊系著腰帶。大家沒有理他。
達比:(對阿特,意指杰爾)好伙計,嗯?
阿特:(咧嘴笑了)他路過這幾來看看他女朋友還在不在鎮(zhèn)上。
達比:(再把杯子斟滿)他的女朋友?(杰爾瞪著眼睛望著他)要是你說的是羅絲·瑪本,那她可不在這兒了。今年春天她乘第一掛馬車上舊金山去了。
突然杰爾把手伸過柜臺揪住達比的脖子,把他拖過了半個柜臺。
杰爾:(低沉而憤怒地)你撒謊!她說她等著我的!
他和達比互相瞪住了一會兒。
達比:(心平氣和地)可這是真的。
杰爾繼續(xù)揪了他一會兒,然后一下子松開手。
杰爾:(暴怒地)這個鬼地方!(很快地一口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達比:(平靜地,又擦抹起柜臺來了)我想是鎮(zhèn)上的老娘兒們把她攆走的。(杰爾更兇狠地瞪著他)可也沒出她的丑,也沒罵她。她們只是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氖顾X得在這兒待不住了。(他瞅著杰爾,微微眨了眨眼睛)她沒干什么,可老娘兒們不放心,怕她許會干點兒什么出來。
杰爾又干了一杯,顯然想快點喝醉。他很傷心。
杰爾:(痛苦地)你倒說說,這兒鎮(zhèn)上有什么可樂的?
達比:除非你們想湊熱鬧也去追德魯?shù)呐畠骸?/p>
阿特:(斷然地)咱們可不想!
達比:此外只剩一個沒主兒的娘兒們了,她今年八十二,瞎了眼,還是個印第安人。(他們都對他瞪著眼)要不,(板著臉)就剩下吃,睡,喝酒,玩撲克,打架五樁事,你們可以任選一樣。(想起來了)或者你們可以打一盤臺球,里屋有一張新桌子。
杰爾:(諷刺地)這可真了不起!
杰爾伸手去拿酒瓶,眼睛轉(zhuǎn)過去望著大門。有兩個人剛走進來。一個是杰夫·方利,另外一個是騎手穆厄。穆厄約莫四十歲光景,長得很胖,連腰帶都擠到肚子下面去了。方利是個高而瘦的騎手,有著淺黃頭發(fā)和黯淡的含著敵意的眼腈。穆厄大大咧咧地對室內(nèi)點著頭。方利往柜臺上扔了一塊銀幣,然后靠在上面沒吭聲。
達比:(一面拿出酒具)我看到里斯利還在這一帶。
穆厄擺了擺腦袋表示同意,但似乎不高興聽到這句話。
阿特:(感到驚奇)你是說警長?(達比點點頭)我以為他決不會在比里諾(注4)還近的地方——除非他有特殊任務(wù)。
穆厄不吭聲,抽了幾口煙卷,瞟了方利一眼——然后吞下半杯威士忌。
阿特:還是上年秋天大伙兒談?wù)摰耐蹬|h那碼事兒?
穆厄:(繃著臉,顯然不想談這件事)也許是。
方利拿起了酒瓶,和穆厄兩個人沿著柜臺走開,靠在拒臺上背對著阿特和杰爾,很明顯要避開他們倆。杰爾對他們瞪著眼,不滿于這種對待。
杰爾:遇到扎手事兒了,嗯?
達比:(低聲地)他們不喜歡聊這碼事兒——除非是跟他們一伙兒的。
杰爾:(挑釁地)怕發(fā)現(xiàn)偷牛的是他們的熟人?
達比:難說。
阿特:(低聲地)他們這個春天又丟失了一些?
達比:丟失了一些。
阿特:(身子湊過柜臺去)丟失了多少?
達比:(又抹柜臺)六百頭光景。
阿特:找到線索沒有?
達比:(低聲地)他們在南口找到一小群黃牛走過的痕跡,還有馬蹄印子。
杰爾:(舉起酒杯)沒看到有什么生人嗎?
達比:(點著頭)沒什么生人——除了你們倆。
杰爾沉著地把酒杯擱在柜臺上,瞪著達比。
杰爾:開什么玩笑。
達比:(咧嘴笑了)瞧誰認(rèn)起真來了?
杰爾:可是你把我給拉扯上了。你給我講點兒好聽的。
達比:(看了杰爾一眼,又看了阿特一眼)別生氣,卡特。我只是想把你們倆的處境告訴你們。
杰爾:(火大了)我跟你說!
他準(zhǔn)備撲過柜臺去揪達比的脖子,但阿特拖住了他的胳臂。
阿特:算了,杰爾。(略停,對達比)他灌下了五杯威士忌,再加上為羅絲·瑪本的事兒有點傷心。
杰爾:(憤怒地轉(zhuǎn)向阿特)別再提羅絲,聽見沒有?
阿特:(和解地)好吧,杰爾。我不過是開開玩笑。你是受得了的,不是嗎?
杰爾:當(dāng)然受得了……可也得看什么玩笑。(他瞪著阿特的時候,穆厄向四面相視了一下)
穆厄:(平靜地,對阿特)你們在路上丟失了一些沒有?
阿特:并不比凍死的跟被山狗咬死的還多。
杰爾:(轉(zhuǎn)身對著方利,渴望一場好斗)偷牛的事還沒眉目吧,方利?
方利:(不動聲色地)你問有沒有眉目?明人不必細(xì)講。
達比猜想會出什么事,開始在柜臺后面走動著,準(zhǔn)備著。他手里拿著一個酒瓶。
杰爾:(瞇縫著眼睛)把話講清楚。(方利聽到這話,就伸手去摸他帶的槍)
方利:(柔和地)這兒沒弄清楚的事多著呢。
杰爾:還在講偷牛的事兒嗎?
方利:還有生人。
突然,杰爾撲向方利,揮拳打過去。方利躲過了杰爾的右拳,但杰爾揮起左拳擊中了方利的嘴角。方利被打得暈頭轉(zhuǎn)向,跌倒在前窗下面。杰爾狂笑著,又待撲上去。阿特想拖住他,但沒抓住。達比卻得手了,他靈巧地用酒瓶一下子敲在杰爾的后腦勺上。杰爾蜷起身子一個跟斗栽倒在地上,背脊著地打了個滾,臉上現(xiàn)出傻呵呵,感到意外的苦笑。撲克桌上的幾個人趕了過來,其中有雜貨鋪老板,滿頭銀發(fā)的老頭兒,阿瑟·德維斯;他的年輕伙計,焦西和巴特累脫,他年紀(jì)最大,戴著一頂墨西哥闊邊帽,穿一件長達兩膝的大禮服。
達比:(贊賞地)他看樣子挺高興,你們說呢?
阿特瞅著達比笑了。其他人的緊張情緒松了下來,也都笑了。阿特彎身把杰爾拖到椅子上。
阿特:(笑嘻嘻地)他就是需要活動活動。每當(dāng)他精神不濟或是頭腦不清的時候,他就不對勁,非得打一架才舒坦。(這時達比打柜臺里拿出一壺水遞給阿特)打贏打輸對他都沒關(guān)系,反正過后精神又好了。
阿特把水潑在杰爾臉上。杰爾很快地醒過來,眼睛朝上凝視著?!材欠腥撕团擞彤嫷奶貙憽?/p>
杰爾帶著迷惑不解的神情坐起來。
杰爾:那個家伙還沒走到?
他搖了一下頭使神志清醒一些。突然,他臉上現(xiàn)出一種古怪的、憋氣的樣子。他用手輕輕地拍著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猛然從后門的出口沖了出去。大家看著杰爾匆匆忙忙跑出去,顯然是去把剛才吃的飯吐掉,忍不住發(fā)出一陣哄笑?!矟u隱〕
達比酒吧的外面,垃圾堆跗近。杰爾彎下身子,兩手?jǐn)R在膝蓋上,背部對著觀眾——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吐空了。阿特站在他身旁,也是背部對著鏡頭。
杰爾:老天爺定下的規(guī)矩!現(xiàn)在我又得從頭開始了。
阿特笑了,接著傳來一陣馬蹄在堅硬的土地上的奔跑聲,阿特向四面望著。
一匹馬在奔跑著,這時正好在一個拐角上進入大街,騎手伏在馬背上,帽子推在后面;他拼命地驅(qū)馬飛奔。杰爾仍舊彎著身子,對跑來的馬漠不關(guān)心。
阿特:(還在眺望)那個人看樣子是真急了。
杰爾:(擦著頭)我說——達比沒用拳頭吧?
阿特:(咧嘴笑了)沒有,用的是酒瓶。
杰爾直起身來,笑容滿面。
杰爾:這就無所謂了。
阿特笑了,兩人走回酒吧,杰爾仍舊有點搖擺不穩(wěn)。
阿特:(這時正從后門進入酒吧)放過方利吧,好不好?
杰爾:(挑釁地)為什么?
阿特:你把他揍得挺兇——又讓他出了丑。(杰爾立刻象個小學(xué)生似的叫嘴笑了)
杰爾:(急切地)我真打中了他嗎?
阿特:我想你打中了他的脖子。
杰爾:(非常高興)沒騙我?
杰爾和阿特走進酒吧,那里顯然出了什么岔子。方利站在靠近大門的地方,面對著一個叫作格里恩的眼神狂暴的十幾歲的年輕人,周圍圍著一群騎手。穆厄握著方利的一條胳臂,德維斯握住了另外一條。
方利:(暴怒地)他媽的那個壞蛋——!
聽了這句話,杰爾停步不走,神經(jīng)緊張起來了,但是阿特抓住了他的胳臂。
格里恩:(激昂地?fù)]動胳臂)我跟你說,一槍正好打中腦袋!
人從里發(fā)出一陣憤怒的低語。
〔近景〕方利和那群人,大家很沉默,并且都動火了。格里恩的闊邊帽從前額推向后腦。他喘著氣,但感覺得到自己的重要性。方利伸手抓住了那年輕人的背心的兩襟,使勁把他位到身邊,對準(zhǔn)他的臉講話。
方利:在哪兒出的事?
格里恩:(緊張地)就在山谷的東南角上,離他那牧場約莫有八哩路。
方利:你看到他了嗎?
格里恩:沒有,先生??墒俏譅柹匆姷?。他看見他躺在太陽底下一條干涸的河里,子彈正好射穿了腦袋。
方利:什么時候?
格里恩:大約兩點鐘。不過他被打死,恐怕時間還要早一點,因為他們在牧場小道上找到了他的馬。
方利:丟失了牛沒有?
格里恩:他們說不上來——那邊牧場里正有好多活兒等著他們干呢。
德維斯:是沃爾森叫你來找我們的?
格里恩:不是,先生。他慌慌張張的,光是嚷著,要我去找警長。
方利一下子放松了那年輕人,轉(zhuǎn)身推開人群走出了大門。其余的人都回過身來跟著他,只有達比留在門口向外望著,門提·史密斯挨近柜臺開始喝干那些酒杯里的余瀝。阿特和杰爾走到達比后面——眼光越過他注視著方利和其他的人。
阿特:偷牛賊干的?
達比:看來是這么回事兒。
杰爾:送了命的是誰?
達比:(沒有轉(zhuǎn)過身來)金凱。
阿特:金凱?方利的老伙伴兒?
達比:是啊,他們倆從小就一直搭著伴兒混事的——從潘漢德耳(注5)一直到杰克遜洞(注6)。
杰爾:對啦,我知道這個人。黑黑的,矮個兒,愛爾蘭人,不愛講話,喜歡唱個歌兒。(這時達比轉(zhuǎn)過身來瞅著杰爾)
達比:這幫人會遠遠地趕上去抓住那個殺掉拉萊·金凱的家伙的。
歇了一會兒,達比又轉(zhuǎn)過身去望著大街了。
阿特:(平靜地)搞私刑干掉他?
達比:準(zhǔn)是這樣。
杰爾和阿特帶著知道自己不被信任的那種人所常有的有點犯罪似的臉色彼此瞅了一眼。杰爾推開達比走了出去,阿特緊跟在后面。
大街上,方利象一個已經(jīng)下定決心的人一樣,緩慢而從容地跨上了馬背。另外幾個騎手正在解開馬韁繩。
騎手:(一面在解繩)喂,方利!等一等!咱們?nèi)グ阉乩襾斫M織一個民團(注7)!
方利:(刺耳地)我一個人就能逮住他們。
〔近景〕穆厄和德維斯站在木板人行道上憂慮地看著方利。
穆厄:他瘋啦!他很有毅力,可是他一冒火就瘋啦。
他開始向方利走去,但德維斯沖下臺階趕過了他,跑向街心抓住了方利的馬韁。馬打了個轉(zhuǎn)。方利向下看著這老頭兒,象要打他似的。
德維斯:就算他們走了五個鐘頭,也不用那么急啊,杰夫。打這兒到第一道省界線有五百多哩地咧。(方利兩眼瞪著他)再說,也許他們有一大幫人,現(xiàn)在就是送了自己的命,也救不了金凱啦。
穆厄:(走近方利身邊)格里恩那傻小子根本弄不清他們打哪兒走的。還是等一等,讓我們先合計一下怎么做合適。
德維斯:(方利還是兇狠地瞪著他,他用手按著方利的腿,懇求地)說到金凱的事,我們大伙兒都站在你一邊兒。這你全知道,老弟??墒窃蹅儾荒苤?,得好好兒地組織起一個民團來。
穆厄:照這么辦我們?nèi)チ瞬艤?zhǔn)能把要抓的給抓回來。
方利:(向下對他們瞅了一會兒,考慮了他們講的話,然后粗聲粗氣地)好。把民團湊起來吧。
這時德維斯和穆厄抬頭望著他,松了一口氣。人行道上,達比仍舊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毛巾。門提·史密斯在他背后。好幾個騎手在前面解著馬韁繩。杰爾和阿特站在臺階上。
達比:(平靜地)最好先去把警長找來,還有泰勒法官。
史密斯:(推開達比并越過了他,擦了擦嘴)咱們要泰勒和他的審判干嗎!
〔近景〕一個名叫馬克的騎手,打馬背后向外瞅著,顯然同意地點著頭。
馬克:說得對啊。咱們現(xiàn)在要的就是干凈利落地干一家伙,法律管什么用!
格里恩:〔近景〕(激動地)別忘了這不只是偷竊,他們殺了人!
〔中景〕那些人圍著格里恩,惡狠狠地點著頭,德維斯走上臺階面對著人群。
德維斯:(嚴(yán)肅地)等一等,朋友們。我們千萬不要沒有考慮成熟就去干那往后會使我們懊悔的事。我們要按合理和合法的方式去做,別去學(xué)那些無法無天的暴徒。
史密斯:(帶著譏諷的笑容對德維斯)我看你毛病就出在店開得太久了,德維斯。你發(fā)不了財撈不到什么好處的。(對大伙兒擠丫擠眼)你們弟兄要不要問他買一根絞索……
他笑得很起勁,有幾個人聽了他的話也冷淡地笑了笑。德維斯瞅著他,激怒了一會兒,不知道講些什么才好。杰爾望著史密斯,感到十分厭惡。
杰爾:(平靜地)我們要是去了,你也得去的,肥豬!
史密斯:(斷然地)我不會錯過機會的,老弟!老實說,要是給你動私刑的話,我就會跑得更快一點兒。(嘲弄地笑著)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你當(dāng)主角!
杰爾:(眼睛兇狠地瞇細(xì)起來)好啊,我記住你這句話。我倒要看看你來當(dāng)劊子手。
史密斯:(笑嘻嘻地向酒吧走去)要是那樣的話,我得先免費干幾杯,我得喝個醉。
達比:(擋住去路)這兒可不行。再喝上兩杯你就會發(fā)酒瘋,非得把你捆上不可啦。
史密斯笑了。這時巴特累脫摘下帽子向前跨了幾步站在德維斯前面。
巴特累脫:(對人群講話)我不知道你們怎么想,可我——我可不愿意把辛辛苦苦掙來的幾文血汗錢一下子都送給人家,僅僅因為德維斯的一句話,我們就籠著手等候上帝的公道!我說應(yīng)該趕上去吊死他們!
〔近景〕雷特,一個魁偉的得克薩斯州人,說話慢條斯理的。
雷特:在我老家得克薩斯,老鄉(xiāng)們可真干脆,追上去抓到一個就吊死一個。
〔群景〕巴特累脫開始出汗了,不斷轉(zhuǎn)動著眼睛,他把群眾煽動起來了。抬頭望著他的人,臉上冷酷、憤怒,眼睛瞇緊,閃著光芒。巴特累脫用袖背擦拭著臉。
巴特累脫:我們要去抓的不光是個偷牛賊——而且是個殺人犯!拉萊·金凱——一個好人,一個對上帝最虔敬的人——現(xiàn)在頭上吃了一顆子彈躺在那兒。要是就這么算了,往后我們就別想過好日子——我們的牛,我們的家,連我們的娘兒們,全都保不住了。(招呼方利)我跟著你,方利?。ㄗ呦屡_階)我拿槍找繩子去,這就回來。要是再沒人去了,就咱們倆干!
人群對巴特累脫的話發(fā)出一陣狂熱的歡呼。
〔近景〕方利坐在馬上。他不經(jīng)心地舉手致意。他的臉還是繃得緊緊的,毫無表情。
〔鏡頭拉后轉(zhuǎn)向大街〕巴特累脫推開人群匆忙地往前走,連帽子也沒有戴上。人群興奮地叫著。
很多聲音:走吧——咱們拿槍去!咱們這就回來,方利!喂,伙計們,等著我!誰去通知塔特利一聲!
有幾個人轉(zhuǎn)過身跑了。群眾現(xiàn)在顯然處于狂熱的激動中。
幾個騎手從木板人行道上沖下臺階,興奮地叫喊著。德維斯站在那兒抓住焦西的臂膀,迅速地講著,那伙計點著頭。接著德維斯轉(zhuǎn)向人群,舉起手來要大家聽他講話。
德維斯:聽著,朋友們!聽我說!不要失掉理智!(懇求地)千萬別干這種事兒!千萬別這么干??!
方利:(輕蔑地)閉嘴,袓奶奶。誰也沒打算要你去。
德維斯:想一想看:沖動、魯莽是得不到公道的。
〔近景〕杰爾和阿特注視著德維斯。
杰爾:(對阿特私語)有方利在這兒,他可就改變不了大伙兒的主意了。
阿特:我真納悶老巴特累脫怎么把他們煽動起來的——特別是這幫人自己沒牛沒地。我敢打賭他們有一半人還不認(rèn)識金凱吶。
杰爾:(點著頭)就是,他們還直說,這么一來,他們連娘兒們也保不住了。(咧嘴笑了)偷牛賊可又不是來找相好的。
杰爾轉(zhuǎn)對著德維斯和焦西。
杰爾:別太難受,德維斯先生。你已經(jīng)盡了你的力了。
德維斯對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好象他在想別的事情而沒有聽到杰爾的話。
德維斯:(躊躇了一會兒之后)能幫我-個忙嗎,卡特?
杰爾:(調(diào)皮地〕什么事兒?你先說說。
德維斯:我叫焦西把警長和泰勒法官請來,我想請你跟他一道去,幫著解釋一下。
杰爾:(皺起眉頭)你知道阿特跟我兩個人目前的處境,我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德維斯:(點著頭)我得留在這兒盡我的力量攔住他們,直到他們認(rèn)識到自己干的是什么事。(杰爾還是有點猶豫)我只是要求他們按規(guī)矩辦事。
杰爾:(還是不太愿意)好吧。(對焦西)咱們走吧。
當(dāng)他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德維斯捉住了他的胳臂。
德維斯:等一下。你認(rèn)識梅潑斯嗎?
杰爾:(想了一想)就是他們管他叫布奇的那個人?
德維斯:(點著頭)警長不在鎮(zhèn)上的時候,總是叫他代理的。我們可不要梅潑斯。
杰爾剛轉(zhuǎn)身要走,門提·史密斯走上臺階。他現(xiàn)在穿著一件對襟短上衣,身上插著兩支槍,手里拿著一圈繩子。在向德維斯走近來的時候,他笑嘻嘻地舉起了繩子。杰爾遲疑了一下,站在一旁注視著他。
史密斯:他們要我當(dāng)劊子手,所以我就全身披掛地來啦。
他把繩子舉到脖子邊,兩只手在耳朵背后抽動了幾下做出打結(jié)的樣子,然后把頭扭動了一下,接著沉倒了頭,吐出舌頭,眨眨眼睛。
史密斯:不見得能說我不懂這個行當(dāng)吧。
德維斯只是憂慮地瞅著他,不吭聲。
史密斯:(舌頭頂著牙齒嗒嗒作響)你的臉色可不太好啊,德維斯先生。我看你還是待在家里休息休息,等著參加葬禮的好。(咧嘴笑了)你可以去弄點花兒來。即便是對一個偷牛賊,只要他踹了腿了,大伙兒不會舍不得給他一點花兒的。
當(dāng)他欣賞自己所開的玩笑而得意地狂笑起來的時候,杰爾突然走上前用靴后跟在史密斯腳上很狠踩了一下。史密斯疼極而狂叫了一聲,憤怒地向四周張望著,杰爾輕蔑地瞟了他一眼就回頭走了,焦西跟著他走了。史密斯猶豫了一下,也走開了。
人行道上。杰爾和焦西匆忙地走著,焦西半跑步跟上杰爾,一面不時回頭向酒吧那邊望一望。
焦西:(焦慮地)你看德維斯先生能拖住他們嗎?
杰爾:(用手掌包著火柴點燃起煙卷)我說不上來。大多數(shù)人最怕人家說他是膽小鬼,這比什么都可怕。所以沒人肯第一個下臺。
焦西:德維斯先生說搞私刑的人都知道自己做錯了,所以他們在事后總不愿意再談起這些事——他們總得先找一個領(lǐng)頭的——把罪過全推在他身上,自己就心安理得了。
焦西把眼睛轉(zhuǎn)過去,看到了什么而吃了一驚。他們現(xiàn)在正走過一幢按南方殖民時期式樣建筑起來的有著白柱子的大房子,有兩個人站在前院靠近臺階的地方,朝酒吧那邊望著,他們是塔特利少校和他的兒子杰勒耳德。塔特利少校是一個瘦削的貴族氣派的人,留著短短的絡(luò)腮胡子,嘴上蓄著灰白的小胡子——是慣于當(dāng)領(lǐng)袖,不能容忍不同意見的那號人。他是個薄情、冷酷、強有力的人,臉上常帶著譏誚的表情,講起話來很平靜,總認(rèn)為他所講的每句話都是很重要的——也許是因為這些話對他自己說來是很重要的。他的兒子杰勒耳德是個瘦瘦的、漂亮的年輕人,樣子不太強壯,有一種文雅的、有點象女人似的柔和的態(tài)度和面孔。
〔近景〕塔特利和杰勒耳德。
塔特利:(轉(zhuǎn)身面對著房子)帶上你的帽子跟槍。
杰勒耳德:(堅強起來)我不想去,爸爸。
塔特利正走上臺階,他停住了腳步,頓了一下,扭轉(zhuǎn)頭來瞅著他的兒子。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但帶著威脅的味道。
塔特利:我不希望討價還價。按我說的去做。(這時杰勒耳德無法可想地望著他)也許這一回能把我一直沒做成的事做成了——把你變?yōu)橐粋€男子漢大丈夫。
塔特利走進了屋子,杰勒耳德目送著他,眼睛里流露出恐怖和慚愧的表情。
泰勒法官住宅的前門。房子是磚砌的,高而仄,有白漆的石墻圍著。杰爾和焦西走到門口,杰爾把裝有花飾的金屬門鈴拉了一下,屋子里響起了鈴鐺聲。大門的一邊掛著一塊黑色的小牌子,上面刻著金字:丹尼爾·泰勒法官。
杰爾:(笑嘻嘻地)擦擦靴子,整整假發(fā)。這就要誠惶誠恐地去見法官老爺了。
隔了一會兒,一個骨瘦如柴的高個子女人把門打開了。她的多疑的臉又長又黃,戴著金邊眼鏡和有折邊的家常帽子。她站在門口,兩手按在屁股上,緊繃著臉。她名叫拉奇太太。
拉奇太太:什么事兒?
杰爾:(脫下帽子)法官在家嗎,太太?
拉奇太太:(簡明地)在。
杰爾:我們能見他嗎?
拉奇太太:你有事兒嗎?
杰爾:(有點生氣了)沒事兒,我們喝茶來啦。
拉奇太太:哼。
焦西:德維斯先生讓我們來的,太太。事情很重要。
拉奇太太:(轉(zhuǎn)身走了,鼻子里發(fā)出輕視的嗤聲)現(xiàn)在可不是辦公時間。
她走進門廳那邊的房間里,帶上了背后的門,杰爾和焦西走進屋子。
杰爾和焦西在門廳里環(huán)視著。
杰爾:(低聲地)那是法官的老婆?
焦西:他的管家婆。他老婆死了。
杰爾:(咧嘴笑了)哦,怪不得法官常常打不定主意。
他又笑起來了,法官的很響的嗓音從鄰近的房間里傳出來。
法官的畫外音:請進!請進!
拉奇太太在房門門重新出現(xiàn)。
拉奇太太:他說請你們進去。
當(dāng)他們走近房門口的時候,她走了出來,還是冷冰冰的,臉上沒有笑容。
法官的書房。泰勒法官從他的桌面可以卷折的書桌旁欠身而起,伸出了手仿佛要給與他們極大的恩恵似的向前迎來。代理警長梅潑斯坐在房門旁邊的椅子上——椅子兩腳離地歪靠在墻上——他的槍帶和闊邊帽子掛在頭頂上面墻上的鉤子上。泰勒法官是個大身坯的肚子很大的典型政治家,穿著大禮服,大硬領(lǐng)襯衫,黑領(lǐng)帶,頭發(fā)象個老式參議員那樣沿衣領(lǐng)處剪得方方正正,身上還帶著一條粗表鏈,一頭拴著一個小玩意兒,常常把它拿在手里玩弄著,當(dāng)他講話的時候,總是把腳跟和腳尖交替著支著地,象是隨時都急于大發(fā)一通議論似的。
法官:(最出色的競選態(tài)度)好,好,卡特!這兒一帶情況怎么樣?
杰爾:我看很好,法官。
法官:(熱誠地)自從上次把晤以后,尊容倒未見消瘦呢。(和客人們握手)我能為你們效勞些什么,先生們?
焦西:(困難地咽著口水)我們是代表德維斯先生上這兒來的。
法官:哦,是這樣嗎?我的朋友德維斯先生身體怎么樣?我想一定是很好羅。
杰爾:(對梅潑斯瞟了一眼)是的,先生。我們能單獨地跟您談一會兒嗎,法官?
梅潑斯一松腳,椅子腿重重地在地上一頓。
法官:(笑嘻嘻地)噢!私人問題,嗯?
杰爾:(仍舊瞅著梅潑斯)是的,先生。
焦西:德維斯先生特別關(guān)照只跟您和里斯利警長兩位談。
梅潑斯:(尖酸地)里斯利不在鎮(zhèn)上,他委派我代理他的職務(wù)。
杰爾:警長上哪兒去啦?
梅潑斯:今兒一早就上金凱牧場去了。
杰爾:(驚奇地)金凱牧場?多咱才能回來?
梅潑斯:他沒講。許要三兩天吧。(手指頭撥弄著背心上的徽章)不過你要對他講的話,跟我講也一樣。我是代理警長。
杰爾:(圓滑地)當(dāng)然羅,我們知道你是代理警長,布奇,可是我們是代表德維斯先生來的,得按他的意思做。要是法官認(rèn)為這是你的事兒,他會跟你談的。
法官:(打開房門)就這么辦,美潑斯——我一定這么辦!
梅潑斯站在那兒,兩腿叉開,眼睛瞪著杰爾。他的臉又紅又胖,看上去總是一副怒容滿面,自尊自大的模樣。
梅潑斯:好吧。(走出去了,對法官)要是警長的分內(nèi)事兒,可得叫我,嗯?
法官:那是當(dāng)然羅。
梅潑斯離去后,法官把門關(guān)了,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杰爾和焦西。
法官住宅的外面。滿懷不滿的梅潑斯走出屋子,大拇指插在腰帶里,臉上帶著憤怒和不高興的神情。突然他轉(zhuǎn)向街上的人群望著——臉上帶著迷惑不解的表情——他叫了一聲。
梅潑斯:喂,雷德!
接著,他急促地跑過去。
大街上。那個名叫雷德的騎手正騎著馬往酒吧那兒去,他猛地拉緊馬韁勒住了馬,轉(zhuǎn)過來面對著法官住宅的大門。這時梅潑斯正跑向街心向他那兒跑過去。
法官的書房里。法官聽說了全部情況,非常擔(dān)心。他緊皺著眉頭——與其說是因為他反對他們這么做,不如說是因為這使他感到很為難。
杰爾:德維斯倒不是一定不讓他們?nèi)?。他只是希望民團能干得合法,把偷牛賊帶回來公正地審判。
焦西:所以他要求您跟警長盡快地趕去。
法官:(大怒)他媽的,混蛋!警長不在家!偏偏今天他不在家!
焦西:您去跟他們說說,法官。他們會聽您的話的。
法官:(更憤怒了)不行,不行!這不屬我的職權(quán)范圍!我沒有一點兒警察權(quán)力。
房門打開,梅潑斯回來了。三個人都轉(zhuǎn)過身來瞅著他。梅潑斯一句話不講,打墻上拿下他的槍帶就開始穿戴起來。
法官:(發(fā)火了)打算上哪兒去,梅潑斯?
梅潑斯:(平靜地——他欣賞自己這一手)要是您還沒聽說的話,我可以告訴您,法官。那邊正在組織民團。這是警長分內(nèi)的事兒,您說是嗎?
法官:(對他咆哮著)這不是民團!是一群無法無天的私刑暴徒!
梅潑斯:(動身往外走,為他自已也為他的權(quán)力感到高興)我去了就成啦。我會正式委派他們的(注8)。
法官一把抓住梅潑斯的胳臂,在房門口把他攔住了。
法官:(咆哮著)你不能這么做。只有里期利才有權(quán)正式委派民團。
梅潑斯對法官瞅了一會兒——起初想回答,但重新考慮了一下——轉(zhuǎn)過身來不慌不忙地吐了一口痰,越過法官掉到犄角上的火爐里,然后走了出去。法官目送著他離開,無能為力地發(fā)著火。杰爾和焦西向房門口走去。
杰爾:我們能告訴德維斯說您接著就來嗎,法官?
法官狠狠地瞅著杰爾,由于被他拖進了是非,真想把他宰了。
法官:行啊,行啊,當(dāng)然羅!我想我是非去不可啦!
杰爾和焦西走了,法官惱火地目送著他們離去。
法官:去他媽的!這是警長的事兒——跟我有什么相干!
在門廳里,杰爾和焦西正在走出前門。拉奇太太站在那兒,手抓著門鈕,還是瞪著眼。杰爾在走過她身旁的時候?qū)λ{(diào)皮地眨了眨眼。他們一走出去,她就使勁地碰上了門。
達比酒吧門前的大街上。人群已發(fā)展到二十個人左右了,但每分鐘還有人在參加進來。方利仍舊騎在馬背上。溫德和他的馬夫蓋貝·哈特都騎著騾子。溫德是個矮小的、臉上很多皺紋沒有胡子的人。蓋貝長得挺高大,象個人猿似的,樣子傻里傻氣,是個白癡。達比站在酒吧門口;德維斯、杰爾和焦西聚在一起認(rèn)真交談著。阿特在木板人行道上踱來踱去。有幾個女人——有的還帶著孩子——站在那兒看熱鬧。街上那些人都穿著對襟短上衣或是硬牛皮的短外套,有些人甚至在帽子下面還加上一條圍巾包著頭。大部分人帶著馬槍,馬鞍上系著繩索。他們很沉著——帶著不祥的預(yù)感——都只用單調(diào)的聲音講著話。
〔近景〕門提·史密斯穿過人群——他的腳稍微有一點跛——走到最高一級臺階上,笑嘻嘻地往下面望著。
史密斯:跟咱們一塊兒去嗎?斯帕克斯?
畫面轉(zhuǎn)為街上的人群,其中有黑人斯帕克斯,是個鄉(xiāng)村里多才多藝的人。他長得很高,巧克力色的皮膚,講起話來緩慢而謹(jǐn)慎,嗓音低沉,面孔和善,厚道,穿著粗藍布外衣和一件藍襯衫。
斯帕克斯:(忸怩不安)不,您吶,史密斯先神(生),厄(我)不去。
史密斯:還是一塊兒去的好,斯帕克斯。(咧嘴笑了)鎮(zhèn)上可不會每天都有象這樣死定了的人讓你給吊死的。
站在附近的幾個人都皺著眉瞅著史密斯,不希望對這種事開玩笑,但史密斯不管他們。他一味欣賞他自己和他的幽默。
史密斯:(模仿著斯帕克斯的發(fā)音)你不用干什么事兒。重頭活兒全都分派定當(dāng)了。可厄想也許厄們得找個牧師一塊兒去,去做點禱告什么的。
有幾個人聽得笑起來了,可是斯帕克斯卻信以為真了。
斯帕克斯:也許尼(你)講對了,史密期先神。也許是得去個人,去個跟厄一樣虔誠的人。
史密斯:德維斯會把他的圣經(jīng)借給你的,這樣,在行葬禮的時候,就能念地道的經(jīng)文了。
斯帕克斯:謝謝尼,先神。厄不看經(jīng)文也能背得出。
杰爾走上前來到史密斯身邊。
杰爾:(平靜地)他在逗你玩,斯帕克斯。
斯帕克斯:厄懂,先神??啥蛳胧访芩拐f厄得一塊兒去,也許這回他碰巧真說對了。
談話停頓了一會兒。人群中有幾個人對這種玩笑感到有點慚愧了。
德維斯:(平靜地)你可以用我馬房里那匹老馬。
斯帕克斯:謝謝您,先神。我這就去。(他轉(zhuǎn)身走開,去牽馬了)
突然史密斯大聲叫起來了。
史密斯:?。 獘寔砝?!
人們都熱切地轉(zhuǎn)過身去往大街上望著,大家管她叫“媽”的珍奈·格里厄正騎著馬向人群跑來。
〔跟鏡頭近景〕媽是個興致勃勃的女人,強壯得象個摔跤的人,象男人似地穿著斜紋布工裝褲子,襯衫和背心,脖子上圍著一條花花綠綠的大手帕,頭上戴一頂闊邊帽,馬鞍上掛著一圈繩子。她邊笑邊舉起馬槍在頭的上空探動著。
酒吧前的一伙人笑開了,有幾個人叫喊著表示歡迎她。
很多聲音:好啊,媽!什么事兒把你給拖住了?快來吧——咱們這就要走啦!
杰爾和德維斯觀察著這個興奮的場面。
杰爾:如今支持他們的人可多了,你要對付這幫人可夠瞧的啦。
德維斯:(憂慮地表著頭)是啊,他們把場面搞大了。(眼光移開去)別忙,泰勒也來了。但愿能把他們拖到天黑,他們就會散伙了。
杰爾:這應(yīng)該不太難吧——法官可是個能說會道的人。
這時媽騎馬進入人群,立即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德維斯走上前越過了她去迎接泰勒法官。法官正急急忙忙地走來,手里拿著帽子,由子走得急,嘴里直喘氣。
媽:(粗獷地笑著)咱們現(xiàn)在還等什么呀?
方利:(酸溜溜地)等泰勒法官啊。德維斯請他來的。
媽:(搖著頭,趕著德維斯叫道)我說,德維斯,你是一天天的糟下去啦——居然給泰勒跟他那叫人惡心的法律招攬起買賣來啦!
有好幾個人笑起來了。
〔近景〕泰勒法官匆匆忙忙地趕來,還喘著氣。德維斯上前迎著他。
德維斯:上這兒來,法官。
〔跟鏡頭〕德維斯領(lǐng)著泰勒法官穿過人群,走到酒吧門前的臺階上。法官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人群。人們自然而然地聚攏來聽法官講話。他們對泰勒并不在乎,可是他畢竟代表著法律。
法官:(以他最好的講壇風(fēng)度)我了解大伙兒是怎么個感覺,朋友們!我的老朋友拉萊·金凱,一個最好的,最高貴的——
方利:(打斷法官的話)別講空話啦,泰勒!咱們只要你的祝福就夠啦。
泰勒轉(zhuǎn)過眼來望著方利,很不高興。但他忍住了,繼續(xù)講下去——不過空話倒似乎沒有了。
法官:(軟弱地)當(dāng)然羅,你們認(rèn)為這樣做是你們的責(zé)任,不能退縮不前,可是我相信你們也不愿意輕率地做出非法的事情以致造成犯罪行為。
史密斯:(大聲叫嚷)等到你準(zhǔn)備好了要采取行動的時候,法官,那些偷牛賊早溜到里諾去啦!
法官:(憤怒地轉(zhuǎn)對史密斯,高聲地)史密斯,你再講一句話,我就給你一個妨礙司法的罪名!
媽:(咧嘴笑了)法官,司法還沒有行動起來,你怎么能妨礙它呢?
法官:(轉(zhuǎn)向她,被激怒了)還有你,珍奈·格里厄——一個婦道,居然也來干這種事兒!
媽粗獷地輕蔑地笑了。法官氣憤填膺地對人群搖動著手,話講不下去了。德維斯再一次走上前來。
德維斯:等一等,朋友們。我剛才聽說里斯利警長已經(jīng)上金凱牧場去了。(轉(zhuǎn)對泰勒)是這樣嗎,法官?
法官:是啊,他整個上午都在那兒。
德維斯:(微笑著)你們瞧,應(yīng)該做的事現(xiàn)在大概都在做了——而且完全是合法的。大伙兒大老遠的跑去,結(jié)果不免空跑一趟。如今天都快黑了,天氣又冷得夠嗆。我看還是進屋里去喝一杯,等著聽警長的消息吧。
大家都抬頭瞅著德維斯。天氣越來越冷了。太陽光黯淡地透過云層射出來。進屋去喝一杯的想法也的確對大伙兒夠誘惑的。人們?nèi)粲兴嫉赜檬植聊ㄖ?。有些人吐了幾口唾沫——大家都在等別人帶個頭。
達比:〔近景〕我請客?。ㄞD(zhuǎn)過身去,把頭扭回來說)可每人只能喝一杯。大酒桶我可不招待。
聽了這句話,有幾個人笑了,德維斯趕緊抓住這個機會。
德維斯:第二杯算我的!
達比:你們誰要在鎮(zhèn)上住一宵,愿意兩人合一張鋪的話,我那兒可以住六個人。
這時候,好幾個人(方利可是不在內(nèi))開始下馬。他們看來的確希望就此下馬不干了。
媽:〔近景,瞪著眼〕我可以收留五個,可是哪個懶蟲要在我那兒挺尸都得出飯錢,我可不開收容所。
幾個下了馬的人上了臺階走向酒吧。德維斯走到街心去慫恿其他的人也進屋去。
德維斯:你們可沒放棄你們的信念,孩子們。你們這是按良知辦事。
突然方利撥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一個人去了。為此泰勒法官跑入街心。
法官:(尖銳地)方利,你給我回來?。ㄟ@時方利剛跑了幾步,法官在他后面大聲叫著)我不是清求你,方利!我是在吩咐你!
方利猝然勒住了馬,撥轉(zhuǎn)馬頭走向法官。
〔近景〕方利和德維斯、泰勒法官在一起。他向下瞅著他們,臉上含著冷酷的憤怒。其他還騎在馬上的人在他們四周圍成一圈。法官望了一下方利的臉,又畏縮了。
法官:(轉(zhuǎn)彎抹角地)不用擔(dān)心,杰夫。事情一定會辦得很好的。
方利:(冷冷地)是啊,我知道誰會來辦這件事兒——那就是我!告訴你,我決不讓殺了拉萊·金凱的小子解到這兒來讓你玩弄律師詭計把審判拖上六個月,臨了又憑德維斯——或是什么好心腸的老太婆——說的一句話,說他心腸不壞,就糊里糊涂把他放走了。金凱可沒有六個月的時間來決定自己是不是要死。
德維斯走上前再一次抱住了方利的膝蓋。
德維斯:杰夫,在我們國家里沒有人會讓這種事就這么算了的。里斯利警長會抓住他們的,這兒也沒有西天十二教父(注9)不同意吊死他們呀。你能看清楚這一點,是不是?
方利:(非常厭惡)我一看到你,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他彎下腰來,粗暴地把德維斯的手從他膝上推開?!魂囲o默。然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講話了。
畫外音:想散伙了嗎?
人們很快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那個講話的人。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塔特利少校、杰勒耳德和他們的墨西哥雇工潘喬都騎著馬來了。塔特利騎著一匹巴洛米諾馬(注10),穿著南部聯(lián)邦的灰色制服,沒有戴肩章,灰色褲子的褲腿塞在牧童靴里面,戴著鹿皮手套和一頂南部聯(lián)邦軍官用的帽子,槍套里隱約現(xiàn)出一把柄上鑲著珠子的柯爾特式的左輪手槍。塔特利封大伙兒掃視了一下,一陣沉默。
媽:(譏諷地)德維斯差不離就要把我們說服了,塔特利少校。
塔特利:(平靜地,對德維斯)說服什么,德維斯先生?
德維斯抬頭瞅著塔特利,在后者的寒冷的眼光下他猶豫了。
德維斯:(口吃地)呃——這個——這個——
塔特利:我想你準(zhǔn)是猜想這些強盜是打南口走的,所以就說服他們別去追了?
德維斯:呃,是啊——當(dāng)然是這樣啊。
塔特利:(帶著淡淡的笑容)他們可沒那樣走。他們往東走了——打勃列杰隘口走了。
方利:(反應(yīng)很快——他感到興趣了)穿過那些高山?
大伙兒都感到興趣地圍攏來聽著。
塔特利:(點著頭)打老驛道直奔派克洞了。
穆厄:那可有八千呎高?。?/p>
塔特利:差不離。
德維斯:(非??鄲溃┧麄冏哌@條道可真是太傻了。
塔特利:(氣極了,臉上還是很平靜)要是比比咱們這個傻相,他們也許不能算太傻吧,德維斯先生。
媽推開人群擠上前。
媽:你怎么拿得這么穩(wěn),塔特利?
塔特利:(指指墨西哥人)潘喬瞅見他們的。(墨西哥人咧嘴笑了,精神飽滿地點著頭)他剛從派克洞回來,在過隘口的時候,給他們讓路還遇上點麻煩呢。
潘喬:(點著頭)是這樣。(咧嘴笑了)我香(想)他們沒看見我。那兒是個小山崗,可是我鞋(還)是避開了大路。我把馬趕到洼地里讓他們過去。起初我香跟他們打個招呼,后來我香好奇怪呀,這時候他們還趕著牛。
方利:(高聲地)趕著牛?
潘喬:(笑嘻嘻地)是這么回事兒。要不然你香我干嗎要讓路?
方利:往下說。
潘喬:當(dāng)我一瞅見中身上的標(biāo)記,我就灰(非)?;页0察o下來了。
梅潑斯:什么標(biāo)記?
潘喬:〔近景〕在牛的嗓子眼那兒有三條肖(?。┬さ哪銈児芩惺裁磥碇?/p>
他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中指彎出去抵住食指的指甲——左手的指頭穿過右手拇指和食指形成的空隙——做出金凱的牛的肉垂(注11)的祥子。
〔近景〕方利的臉充滿著憤怒。
方利:好啊,這是金凱的標(biāo)記!
人群再一次激動起來了——這回是真火了。有幾個人開始重新上馬。德維斯看來是無能為力了。
巴特累脫:(刺耳地)壞蛋!先把人殺了再斗膽把牛給搶去了。
溫德:這回要讓他們逃過去了,下一回他們不定會干出什么來了!
方利:他們有多少個?
塔特利:四十頭。
方利:我是說偷牛賊。
潘喬:三個人。
媽:有你認(rèn)識的嗎?
潘喬:(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搖著頭)我中(從)來沒看見過他們——一個也不認(rèn)識。
德維斯對法官看看,法官默然。人們默默地上馬,杰爾和阿特也在這些人里面。
德維斯:(懇求地)天都這么晚了,塔特利少校。今兒晚上抓不到他們了。
塔特利:要是今天抓不到他們,那就甭想抓到他們啦。他們給牛拖著,跑不快。再說隘口那兒沒有岔道,他們跑不了的。
德維斯:(手插在頭發(fā)里梳弄著頭發(fā);迷惑不解地)那你為什么拖了這么久才來告訴我們這個消息呢,少校?
塔特利:(轉(zhuǎn)過身來,干笑著瞅著德維斯)我知道我兒子也想一道去,那時他還在牧場里。
德維斯看看杰勒耳德·塔特利,他坐在馬上,眼睛望著別處,好象沒聽到他父親講的話似的。
德維斯:(懇求地)塔特利少校,可千萬別搞私刑??!
塔特利:這是最后一著棋,德維斯。
德維斯:請你保證把那些人帶回來進行公正的審判!
塔特利:我可以保證我一定服從大多數(shù)人的意志。
德維斯絕望地向四下里張望著——不知講什么才好。
法官:(咆哮地)塔特利,怎么樣做才算合法,你知道得跟我一樣清楚。(塔特列諷刺地鞠了一躬——仿佛在接受祝賀)我們要求的是民團應(yīng)該在正式任命的司法官員指揮下行動。
梅潑斯:(大搖大擺地走上前)正好我趕上了。里斯利委派了我代理他的職務(wù)。
塔特利:(轉(zhuǎn)對梅潑斯)這么說,梅潑斯先生,你能把咱們這些人都正式委派的羅。
法官:(抗議了)這不合法。代理警長沒權(quán)委派民團。
梅潑斯抬頭望著塔特利。后者連頭也沒點,只有一絲淡淡的笑意勉強地掛在嘴角上。梅潑斯掃視著大伙兒。
梅潑斯:你們怎么說,伙計們?
史密斯:(騎著馬過來和梅潑斯并列著)我同意,布奇??禳c禱告吧。
法官:(咆哮地)梅潑斯,你在破壞法律!
一時大家都靜下來了,沒有人講話,再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了。
梅潑斯:把右手舉起來。
人們莊嚴(yán)地舉起了手。有一兩個人起初有些猶像,但逐漸地,除了德維斯、法官、焦西和斯帕克斯以外,都這樣做了。
〔近景〕杰爾和阿特。他們對望著,門提·史密斯用猜疑和搜索的眼光瞅著他們。阿特覺察到了,就也把手舉了起來,并隱蔽地暗示杰爾也這樣做,于是杰爾也舉起了手。
人群。梅潑斯芷領(lǐng)導(dǎo)著大家起誓。
梅潑斯:我莊嚴(yán)地起誓,我接受委派,在拉萊·金凱謀殺案里擔(dān)任警長的代表,并愿按大多數(shù)人的決定行事——以上所發(fā)誓言是真。說我同意。
人群:(眾口一聲)我同意。
一陣沉默。然后方利轉(zhuǎn)身啟程,其余的人散開隊形跟在他后面走了,剩下德維斯、焦西和法官站在大街上。
法官:(在大伙兒后面叫嚷著)塔特利,你得把那些人活著帶回來,要不然,我執(zhí)行國家的法律,要你負(fù)完全責(zé)任——你跟你那幫流氓都得負(fù)責(zé)!
突然德維斯向人群追去,焦西跟著他?!哺R頭〕德維斯追上了塔特利,和他并行地跑著,抓住了他的馬鞍熱切地講著話。塔特利沒有停住馬,顯然也沒有答話,突然他縱馬向前飛馳,把維斯留在后面。德維斯還繼續(xù)跑了幾碼路,然后停了下來。
〔近景〕德維斯站在大街上。焦西跑過去站在他勞邊。這時杰爾騎著馬經(jīng)過他們身旁。
杰爾:(經(jīng)過他們身旁)你不一道去嗎?
德維斯抬頭望著——沒有作聲——然后默默地做個姿勢叫杰爾繼續(xù)前進。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對焦西講話。
德維斯:帶我的馬來!我跟他們一道去。你也騎上馬——趕到金凱牧場去!把警長找來!
焦西點點頭。斯帕克斯騎了一匹幾乎跑不動了的老馬慢慢地跑過。他騎著光背馬,沒有用馬鞍。
民團都騎著馬走了,其中有幾個人還轉(zhuǎn)過身來向酒吧的方向望了一下。
德維斯和焦西朝酒吧那邊往回跑。法官仍舊站在大街上。達比已從酒吧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毛巾——站在法官旁邊。他們目送著騎手們遠去,法官憤怒地?fù)]動著胳臂。
天上的云彩開始洶涌起來。起風(fēng)了。下午逐漸消逝了?!驳觥?/p>
第二部分
〔淡入〕長長的牧場道路,二十八個人的馬隊兩個人一對地緩步跑著。時間已近黃昏,天空陰沉沉的。
〔鏡頭面對馬隊〕塔特利和梅潑斯領(lǐng)著頭,方利和巴特累脫緊跟著他們。
〔鏡頭移向道路的倆面〕民團一對對地經(jīng)過。媽·格里厄和溫德并轡走著。后面隔開很遠是杰勒耳德和潘喬。杰勒耳德眼睛直直地一言不發(fā)。潘喬噴著煙,怡然自得。再往后,差不多在馬隊的末尾,是杰爾和阿特。然后,在所有人的后面,斯帕克斯來了,肩膀一聳一聳地騎在無鞍馬上,褲腿越來越縮上去了,露出了赤裸的黑黑的小腿。他邊騎邊唱著圣歌《深沉的河》。
在道路的盡頭,離得遠遠的有一騎馬飛快地跑來。
〔近景〕德維斯緊催著馬想趕上馬隊。
馬隊前面的道路分成兩條路向前岔開。塔特利扭回頭來舉起了一只手。他和梅潑斯勒住了馬,其余的人在他們身旁圍成半個圓圈。大伙兒都不作聲,梅潑斯和塔特利離開道路四處察勘著。
塔特利和梅潑斯向前走了約五十呎,停下來,對地上察看著。草地上有被牛踐踏過的鮮明痕跡。
梅潑斯:新鮮的痕跡沒錯兒。
塔特利:我看大約有四十頭。
梅潑斯:差不離。
他們對瞅了一下,梅潑斯笑了。塔特利板著臉轉(zhuǎn)過身來。
他們兩人走回到大道上。這當(dāng)兒德維斯趕到了。塔特利和其余的人都對他瞅著,感到有點驚奇,也有點不太樂意,可是都沒說什么。塔特利做了個手勢,馬隊又前進了,騎手們還是按老樣一對一對地行進著。
杰爾和德維斯并轡走著。杰爾對老人瞅了一眼,咧嘴笑了。
杰爾:還在打算改變咱們嗎?
德維斯瞅著他,嘴免上帶著一絲苦笑——一種古怪的笑容,一句話也不講。〔畫外音〕斯帕克斯又恢復(fù)了他的低音歌聲。
馬隊形成長長的一行,大道開始爬上山坡了。這里的山路變得崎嶇難行,馬隊不得不在亂石堆中緩慢地覓路前進。風(fēng)越吹越緊,天色逐漸暗下來了。斯帕克斯的歌聲還是很柔和,很低沉,不過唱的歌已經(jīng)改為《這是我,上帝啊,在請求您的寬恕》。
杰爾和杰勒耳德·塔特利并轡行進著。杰勒耳德冷得直打哆嗦,杰爾把對襟短上衣拉拉嚴(yán)。
杰爾:這風(fēng)吹上來相當(dāng)冷。
杰勒耳德:(以冷炎的眼光瞪著杰爾)不單是風(fēng),還有別的……當(dāng)你象山狗追兔子似的在獵取人的時候,你是不可能沒有一點感觸的。
杰爾:咱們今兒晚上可不是追兔子啊。
杰勒耳德:不是兔子,是我們同類。而且追上去的有一大群吶?。ㄝp蔑地)連癩皮狗也不肯這么干的。(發(fā)泄著他苦痛的感情)一堆臭狗屎,專撿軟的欺!咱們二十八個大人——全想裝些假門面,認(rèn)為自己有力量,有勇氣,講交情!自己心里想的、感覺的,都不敢講出來!——假裝自己是多么高貴,多么有教養(yǎng),可是心里呢,一直就在想:最好自己沒在這兒,在旁的什么地方!——就怕別人說他是個膽小鬼!
杰爾:(生氣了,因為他知道那孩子是對的)那你要咱們怎么辦呢——幾個偷牛賊殺了人,把農(nóng)場給收拾了,可咱們光坐在那兒,彈彈琴,唉聲嘆氣,抱怨自己活該倒楣?……你瘋了!
杰勒耳德:(平靜地)講真話的人就是瘋子。
杰爾:(感到煩惱——譏刺地)你上這兒來可不是我的錯,是不是?
杰勒耳德:(躊躇了一下,安靜地——使自己堅強起來,能夠有勇氣講出口)不,我上這兒來倒沒什么。我來是因為我太軟弱了——我父親可不軟弱。
杰爾很快地瞅著那孩子。杰勒耳德顯然為所詛咒的事感到苦痛。杰爾默然,不知該講些什么。
杰勒耳德:我并不認(rèn)為自己比別人優(yōu)越,事實上,我連活在這個世界上也不配。因為我知道應(yīng)該做比我現(xiàn)在所做的更好的事情。(陷入苦悶)這是地獄,你懂得這就是地獄嗎?
杰爾:你太認(rèn)真了,今天這個事兒又不是你鬧出來的。
杰勒耳德:要是我們抓住了這些人,把他們吊死了,我會自殺的。我不能這樣活下去——整天回想起我親眼看見的,而且自己也是其中一分子,我可受不了!我一定會真的發(fā)瘋的。
杰爾:(忍耐不下去了)咱們還沒吊死什么人呢?,F(xiàn)在你還來得及兩手干干凈凈地回去。
杰勒耳德:(陰郁地)不行,我不能這么做。就算我能這么做也沒有用,我起不了作用的。
他對杰爾瞅了一會兒,然后突然把馬一夾就跑到前面去了。杰爾帶著迷惑的臉色望著杰勒耳德的背影,接著聳了聳肩朥。德維斯騎馬過來和杰爾并轡走著。
杰爾:塔特利那孩子究竟吃什么長大的?我看他那腦瓜子有點不大對頭啊。
德維斯:要是你知道你的父親恨你,你會有什么感覺?
杰爾:(吃了一驚)什么?恨他親生的兒子?
德維斯:我想要不是他長得很象他母親,他父親早就把他殺了。(杰爾驚異地望著他)塔特利認(rèn)為那孩子是他的恥辱,因為那孩子常常生病——喜歡一個人待著看看書——他父親贊成的事情,他都反對。當(dāng)塔特利太太活著的時候,她是杰勒耳德的保護人。她長得嬌小玲瓏,又溫柔,又迷人——也許她是塔特利一生中所愛過的唯一的人兒。(停了一下,抬頭望望天)在我們走出隘口之前,天要黑下來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杰爾開始哼起《野牛女郎》來了。〔漸隱〕
夜晚的山路。這是一條陡峭的坡路——接近隘口最高的地方了。山路沿著峭壁伸展開去,山路的另一面是黑黝黝可怕的深淵。馬匹在緊挨著峭壁那面的山路上走著,不時在峭壁上磨擦一下。只有馬蹄的咯咯聲和馬匹打響鼻的聲音偶爾打破周圍的寂靜。風(fēng)從峭壁的空隙中緊吹過來。忽然打前面?zhèn)鱽碇v話的聲音——無疑是塔特利在叫喊著。
塔特利:咱們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先生們,也讓馬兒喘口氣?!步埃D(zhuǎn)向一個騎手〕溫德,帶上一個人上山頂去,留神看看有什么情況。
近隘口最高處的一小塊開闊地,依稀看到騎手們過了隘口勒住了馬,都下馬休息了。
〔近景〕阿特下了馬,站在那兒揮動兩臂拍打著胸脯。在他附近的人也在做類似的動作。杰爾騎著馬過來了,他下了馬,掏出一個酒瓶。
杰爾:在半夜里干這種事真是發(fā)瘋了。
阿特:我還以為你喜歡刺激的呢。
杰爾:我并不特別反對吊死一個殺了人的偷牛賊??晌也幌矚g在黑暗里干這種事。(對著酒瓶喝了一口)常會有一些混蛋昏了頭想把看到的一切人都抓來吊死。
阿特:你說也會把咱們吊死?
杰爾:(把酒瓶遞給阿特)更有趣的事兒也發(fā)生過的。
阿特:其實咱們用不著來的。
杰爾:要是咱們沒跟著來倒是怪有趣的,你說呢?(把嘴在袖子上擦擦)另外,誰當(dāng)頭兒,我喜歡自己挑選。
阿特:不管咱們是不是選他們,他們已經(jīng)做定了頭兒了。
杰爾:我就討厭這個。那個史密斯跟巴特累脫就會吹?!嚼€有那個叛徒塔特利穿著那身制服裝模作樣的——裝出那種高人一等的樣子!在戰(zhàn)前,他連南方是個什么樣兒也沒見過——到南方不久,跟那孩子的母親結(jié)了婚,就被女家的人趕出去了。
〔近景〕阿特迷惑不解地朝塔特利那兒望著。
阿特:我想他的確有點可疑——瞧他那身穿戴。
杰爾:〔近景〕沒錯——要是他沒什么要瞞人的,那你想他住在這兒一帶干什么呀。
杰爾和阿特開始上馬。
塔特利、方利和德維斯在一起。
德維斯:塔特利少校,無論那幫人怎么個走法,他們一定得經(jīng)過派克洞的。我們派幾個人先上那兒候著,把他們抓起來不好嗎?
方利:(生硬地)聽著,德維斯——我寧可把這些家伙吊死,不愿意把他們槍斃,因為吊死比槍斃更賤??梢怯姓l露了怯了,那就干脆講出來,我一個人就能乘其不備把那三個家伙全解決了。
杰爾:(向前走到人群里)按我說,只有馬賊才乘人不備攻擊人吶——更不用說對方只有三個人——特別是你連他們究竟干了些卄么事兒還不知道呢。
方利:(轉(zhuǎn)身,大怒)這話誰說的?
杰爾:我說的。
他面對著方利,這時有人緊張地叫起來了。
畫外音:散開,伙計們!有馬往這兒奔來啦!
整個馬隊一下子散開了,人和馬都散布在山路的兩旁。依稀可以看到一些人馬的影子。過了一會兒,完全沉默了,只有山風(fēng)還在樹叢里吼叫著。
塔特利:大伙兒待在原地別動,聽我命令。要是來的人正是咱們要的,你們再慢慢地圍上來。別打槍。
〔近景〕杰爾站在離開山路不遠的地方靜聽著。寂靜終于打破了,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馬蹄在鋪著厚厚的松針的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四外里漆黑一片。
杰爾:誰?
斯帕克斯:是我——斯帕克斯。您是誰,先神?
杰爾:杰爾·卡特。
斯帕克斯:厄靠金(近)一點兒不打擾您吧,卡特先神?
杰爾:沒什么,來吧。我一個人也感到有點寂寞呢。
斯帕克斯從黑暗里走出來。
斯帕克斯:冷得夠嗆,您說是嗎?
杰爾:你需要的話,我這兒有床毯子。
斯帕克斯:(愁苦地淺笑了一下)不用了,可還是得謝謝您,卡特先神。厄一雙手全得護著這匹老馬呢。
杰爾:我罐里還剩了點威士忌。你喝上幾口有好處。
斯帕克斯:厄不喝酒,先神。厄自己身上的魔鬼就夠多的了。(歇了一會兒〕厄真希望厄們沒有參加這件事兒。
杰爾:這也筧是消磨時間的一種方法啊。
斯帕克斯:人一定要受到上帝的懲罰。
杰爾:(逗笑斯帕克斯)你想上帝會為今兒晚上這兒發(fā)生的事操心嗎?
斯帕克斯:(虔誠地)上帝明察秋毫。(稍微歇了一會兒)厄親眼看到厄親哥哥給私刑吊死,卡特先神。那時厄還是個孩子——可厄有時做夢還看到那個情形吶。
杰爾:他真是干了那樣的事——他們?yōu)槟莻€才吊死他嗎?
斯帕克斯:厄不知道。厄們沒有一個人知道究竟是為什么。
杰爾:他們不會沒弄清楚就吊死他吧。
斯帕克斯:哦,他們逼著他招認(rèn),不招認(rèn)也沒有好處,可招認(rèn)了就死得快點。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杰爾:好吧,再來一兩滴威士忌不見得會對我的靈魂有什么害處。
杰爾把罐子湊近嘴邊,喝了一大口。
杰爾:那個達比可真是專賣壞酒。(又喝了一口)可是身子倒曖和了。就象火苗在野草里亂竄一個樣。我想我得讓它到處流轉(zhuǎn)一會兒。
他叼著一支煙,劃了根火柴,用手蓋住了火光。
方利的畫外音:(低沉而帶著敵意)把火滅了,混蛋!想出賣咱們嗎?
杰爾:(扭動著銜在嘴里的煙卷兒)出賣給誰?
〔近景〕方利已經(jīng)拔出了槍——一半露著——對準(zhǔn)了杰爾。保險開關(guān)克拉一響。
方利:把煙頭扔了,要不我崩了你。
〔近景〕杰爾和斯帕克斯。杰爾還抽著煙——煙卷兒在嘴里扭動著。
杰爾:你要是動手,你打我一個洞我就加倍奉還。
斯帕克斯:看來您得開好多槍呢,方利先神。
方利環(huán)視著周圍。在那些小溝里,人們都在抽著煙——火柴閃爍著火花,紙煙冒出了紅光。
阿特:(很不滿意)趁現(xiàn)在還沒凍死,咱們走吧——要就索性不干了。
媽:要是為了天氣稍微冷點兒就這么掉頭回家,咱們就得給人家當(dāng)笑話講了。
史密斯:這話對啊。可是我告訴你,我這根繩子可已經(jīng)結(jié)冰了,到用的時候還得先把它溶化呢。
梅潑斯在大聲警告著。
梅潑斯:你們聽!有人往這兒來了。
路上蒙昽地出現(xiàn)了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它走了個弧形往這兒過乘。趕車的座位旁邊有一盞燈在搖曳著。
梅潑斯:(大聲叫喊)叫它停車!
大伙兒對趕車的嚷著,叫他把車停下來。
〔跟鏡頭〕馬車。它跑得并不太快。趕車的——阿來克·史摩爾——開始勒韁停馬,領(lǐng)頭的兩匹馬直立了起來,馬車的剎車發(fā)??
非常規(guī)西部片。本片構(gòu)建了一個荒誕的多數(shù)人暴政的悲劇故事,用以諷刺烏合之眾和人性丑惡,同時探討法制倫理。故事自然生動,結(jié)構(gòu)完整,不乏閃光的個性角色。具有“教育意義”的那封信產(chǎn)生升華效果,稍顯突兀,但瑕不掩瑜。
沒有對事實的認(rèn)清,沒有公正的程序,正義永遠無法得到伸張,而在這之前的所有的爭論都是多么的沒有意義,結(jié)尾讓人唏噓不已!這個電影挺適合當(dāng)前眾聲喧嘩的公共討論,結(jié)尾的戰(zhàn)時公債廣告也讓人聯(lián)想到時代的背景和傳媒的宣傳效果。
亨利·方達主演的西部片,探討的主題比較沉重,但發(fā)人深思。
還是探討的暴力和愚昧的問題,真正法律的代表來了也不見得正確。讀信有些說教了
這部經(jīng)典西部片嚴(yán)肅地反映了美國現(xiàn)實社會中的某些罪惡現(xiàn)象,對私刑活動進行了直接的揭露和譴責(zé)。影片有堅實的人物塑造,跟亨利·方達后來主演的《十二怒漢》在主題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探討的是死刑問題,片中三人剛被執(zhí)行完殘忍的死刑,真相就隨之被揭露出來,感覺太過刻意,還有片尾宣讀死者給妻子的信,又顯得說教意味甚濃,不過戲劇沖突表現(xiàn)得還算精彩,Anthony Quinn扮演的墨西哥人超有型。。。
沒有任何人能私自判定一個人是否有罪。
8。Clint的 吊人索 和這部片挺象的,只不過Clint脫險了,而且重點描述的也不是被吊那段。而這里,吊起還要補上槍。不過最后被吊人寫給妻子的信,提到法律什么的,感覺有點假。
雖然沒太弄明白Henry Fonda在劇中起什么樣的作用(僅僅只是一個旁觀者,目睹好人被誣陷慘遭私刑?或是電影內(nèi)核思想的傳話筒?),但這一部幾乎是突破了傳統(tǒng)西部片的桎梏,像是穿著牛仔服的庭審戲(只是這個審判并不合法),故事再簡單不過,然而抨擊的是以往西部片里存在的道德價值觀,伸張正義講究的應(yīng)該是在法律框架下的行為,而不是野蠻的殺人復(fù)仇,結(jié)尾呈現(xiàn)的信的內(nèi)容點明了全片主題。
這部75分鐘的電影可謂短小精悍,干凈的畫面和利落的對白,幾乎毫無冗余。亨利·方達仿佛一直與觀眾共同領(lǐng)悟法制的意義,即便不如《十二怒漢》精彩,但這一點上電影同樣帶給觀眾無窮思考?!洱埑秋L(fēng)云》發(fā)生于蠻荒年代,它討論法制建立的意義,而《十二怒漢》的主題則是法制的運行。
1、在西部片興起之時這樣一部宣告西部精神末日的電影實在勇氣可嘉;2、亨利方達所飾演的主人公的懦弱與無力與傳統(tǒng)西部英雄大相徑庭,時代的更迭呼喚法治、人權(quán)的全新“美國精神”
沒有良心人類就沒有文明。所有的西部片想表達的思想都是一個,就是懲惡揚善,打擊暴徒,而本片采用的方式與傳統(tǒng)西部片的完全不同,沒有經(jīng)典對決,沒有群毆,只是通過殘忍的權(quán)利來達到目的。
可探討的東西很多:視聽語言、女性形象、深層主題
70多分的片長,卻是我看過的印象最深刻的西部片了,最后小酒館內(nèi)一排眾生,無言的結(jié)局,再也不聞紅河谷。
殺人不難,但殺人是所有人都應(yīng)該負(fù)的責(zé)任,暴力只能夠引發(fā)報復(fù),卻無法伸張正義。在傳統(tǒng)西部片如日中天之時,韋爾曼率先發(fā)起了這樣一部反思?xì)v史痛斥暴力的電影,其價值是難以想象的
披著西部外衣的法律片,有關(guān)私刑的,這個話題在美國經(jīng)常被討論,最后的場景很震撼。貌似亨利方達演了林肯和十二怒漢之后就成為美國法律的象征了。本片的聲效也比較有意思,幾乎沒有配樂,現(xiàn)場感很強,逼近紀(jì)錄片的效果。
D5 BD652
對著中文劇本看的
二戰(zhàn)期間的西部片,主要探討了小鎮(zhèn)居民對法律的漠視,和對充滿暴力的私刑的熱情。通過一件偷竊事件,把對于性別、種族、內(nèi)戰(zhàn)、以及父子關(guān)系等都很生動的勾勒了出來,美國社會的各種傷疤在75分鐘的時間內(nèi)一一揭露了出來,簡潔而有力,質(zhì)樸而沉重。 上校就想希特勒一樣,通過發(fā)泄私憤,把小鎮(zhèn)居民團結(jié)起來,并且極具煽動性,這樣的人物值得觀眾反思。
這個層次簡單的帶有訓(xùn)誡意味的西部故事也可以換個講法:法官包庇真正有罪的殺人犯,于是一群俠客替天行道。前者是悲??;后者是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