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埔(莊益增 飾)是一家雕塑廠的夜間保安,家中有一位重病的老母親需要照顧。肚財(陳竹昇 飾)是菜埔唯一的朋友,菜埔經常在值夜班的時候把肚財叫過來和他作伴。一天,兩人突發(fā)奇想決定看一看菜埔的老板黃啟文(戴立忍 飾)的行車記錄儀里記錄了哪些影像,希望向來風流的老板能夠貢獻出一些精彩的片段以解兩個獨身男人內心里的寂寞之苦?! ⌒熊囉涗泝x所記錄的影像果然沒有讓菜埔和肚財失望,但與此同時,兩人也發(fā)現了黃啟文的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實際上,菜埔和肚財的一舉一動皆沒有逃過黃啟文的眼睛,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聲,他決定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動。
覺得電影的旁白真的很幽默,笑過之后又真的讓人心酸,就又看了一遍做了些整理。
1.這個工廠大家都很關心對方的老母,那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菜埔白天的工作都是兼差的,正式的工作是在這里當夜班警衛(wèi),他會順便在大家下班前把工廠打掃一下。
2.在外面大小聲的,是工廠的老板啟文,在后面摸屁股的是高委員和他的助理瓦樂莉,雖然高委員的戲份不多,但是他奮斗的過程值得我們來介紹,他十幾年前從一個街頭運動者一路爬上國會議員,在他五連霸時,副議長送他一個高級的紅木桌,但是自從瓦樂莉來了之后,高委員的紅木桌突然多了一塊木板,主要是方便瓦樂莉辦公,當別人在桌上用滑鼠辦公時瓦樂莉都是躲在桌下,操作著高委員的歡樂棍。
3.肚財很愛夾娃娃,實在很難理解一個中年男子怎么有這種興趣,每次都想問肚財你怎么那么愛夾娃娃。
4.啟文早早就帶著Gucci離開水池,來這個神秘地方,請Gucci幫他做一些腎臟保養(yǎng)和攝護線排毒的工作。
5.平時畏畏縮縮的肚財只有來到菜埔的警衛(wèi)室講話才能囂張,他這輩子可能只有在這爾坪半的貨柜屋里才能找到一點點自信。
6.這位叫張少懷,他在片中名叫釋迦,在這支片里他只有這句臺詞:逛一逛,他整天都很忙,忙的事情就是到處逛一逛,逛的地方比警察還大,逛得比村長還努力,但人和人之間很奧妙,村子里很多人,但釋迦再怎么逛,認識的也只有肚財這個朋友。
7.各位觀眾朋友,現場沒有新聞記者,所以電視新聞的畫面應該是警方所提供,我們提供另一個客觀的影像,用最少的剪接給觀眾了解事情的經過,我們的影像不想警方那樣晃來晃去,畢竟拍片是我們的專業(yè),晃來晃去的攝像師早就發(fā)一個便當叫他回去了。
8.釋迦不是那種頭發(fā)長長身體臭臭的流浪漢,他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很整齊,村子的人也都認識他,但沒人知道他的過往,三年前的某一天他就突然出現,在這沒人用的海防衛(wèi)哨住下來,有人說他以前是船員,也有人說他被拋棄因而發(fā)瘋,更有人說他殺過人,也有人說曾經看過黑頭車來探望他,釋迦真的是個很神秘的人,連他唯一的朋友肚財也只知道它是一個晚上需要聽著海浪才睡得著的人。
9.說來真奇怪,就在阿彌陀佛之后,整個工廠氣氛和士氣都不一樣,大家都突然動起來本來坐著的都站起來,本來站著的也都爬上去,大家拼命的程度就和啟明一樣把明天的氣力今天就把它花光光。
10.像肚財這種不被社會認同,很難翻身的人,常常都會遇到和他一樣在生活上出狀況的人,他們都會想要幫助對方,當俗話說當乞丐還養(yǎng)貓,自身的難保如何保別人。
對他們來講,不論是出太陽還是下雨都會有困難,但他們沒辦法去想生命的困難,因為光是生活里面,就有解決不完的困難,社會常常在講要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飯碗就沒力了,那還有力氣去講那些有的沒有。
11.現在聽到的,帶點美國西部牛仔氣味的音樂,就是配樂林生祥專門為我們啟文董仔所做的主題歌,歌名就叫和董仔去沖海浪,他說車一直開,在隧道里面一閃一閃,那種感覺就像啟文董仔要帶觀眾朋友去海邊沖浪,但啟文董仔沒打算要去海邊,因為他要沖的是Gucci青春的肉體,海浪就麻煩觀眾朋友找時間和朋友去沖,但是要注意安全。
12.啟文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敢做別人不敢做的,敢賭別人不敢賭的,他的人生就是這樣賭出來的。
13.Gucci是一位混血美女,混了一半南美洲的血統(tǒng),所以我很難聽出來Buddha還是puta,因為的Buddha是大佛,西班牙的puta是賤人,但以現場狀況來判斷我想應該是賤人的意思。
14.那一晚啟文走了之后,肚財就來找菜埔,但是肚財一直站在門外不敢進去,菜埔也只好在外面陪他,在陰暗的黑夜淋著毛毛雨,二人靜靜的站在那,菜埔看著肚財留戀著眼前的景色,眼中透露著淡淡的不舍,他想要安慰肚財,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15.釋迦洗澡的地方都不一定,有時是在游泳池,有時會去附近的廁所,今晚天上打雷閃電,但釋迦好像也沒在怕,他今天有一點點不一樣,心里感覺到肚財應該是出事情了。
16.我想他應該是慢慢理解肚財現在死了并沒什么不好。起碼在他死的時候,在地上還能畫出一個人形。向他這種孤獨的流浪兒,應該是死了很久之后才會被人發(fā)現。那個時候尸體都爛光了,只能勉強在地上畫出尸水的圓形。
17.隔天早上肚財在圳溝里被發(fā)現,警方在他身上驗出很高的酒精值,表示他應該是喝酒醉出車禍的,但我們聽到的大部分都是喝酒醉撞死人,肚財應該是中華民國在臺灣少數喝醉酒被撞死的,而且村子的人都知道肚財是不喝酒的,就算說他要喝也沒錢喝到不省人事。
18.釋迦離開后整個早上都在騎腳踏車,但卻不知道要騎去那里,只好一直逛一直逛,腦海不斷出現的是肚財的身影,最后他逛回到他的海濱別墅,我想他是慢慢的理解肚財現在死了并沒有什么不好,起碼在他死的時候在地上還能畫出一個人形,像他這種孤獨的流浪兒,應該是死了很久之后才會被人發(fā)現,那個時候尸體都爛光了,只能勉強在地上畫出尸水的圓形。
19.菜埔從頭到尾都沒機會說話,反而付了300元買了這副眼睛,問題那副就是他原來的眼鏡,菜埔對小叔的行為也沒怎么抱怨,只是連唯一可以擺脫的小叔都這樣對他他的內心感覺很希微。
20.那幾天出了大太陽,心神不寧的菜埔決定要好好處理屋頂漏水的問題,他去副議長的服務處,領了意見選舉過后沒用的廣告帆布,帆布上面是副議長劉三城,一張票一世情,為民服務的表情,我想副議長不但重情重義重粉味,為民擋風擋雨也跑第一。
21.我想雖然現在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的內心世界。
22.那一年的臺南發(fā)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護國法會,另一件事肚財出殯,在肚財出殯的路途上,明明是大太陽,但路面卻無緣的積了很深的水,菜埔他們站在水邊猶豫,肚財卻已經在水的另外一邊,他希望菜埔他們送到這里就好,接下來他想要自己一個人慢慢的走。
去年的電影界,堪稱華語片盛宴。
一部《芳華》足以慰藉我等小心臟。
一部《妖貓傳》更撩撥得人心花怒放。
但在如此盛大的華語片大年夜,也難以掩蓋這個黑白小片的光芒——
The Great Buddha+
《大佛普拉斯》
去年的臺灣金馬獎,讓它出盡了風頭。
十項提名領跑,一舉拿下五項大獎。
最佳新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原創(chuàng)配樂、最佳原創(chuàng)歌曲
撩了很久,終于在春節(jié)期間等來它。
這個節(jié)點配合著熱鬧的春節(jié)檔,讓人心里很是五味雜陳,這位大哥就吶喊出了我們的心聲——
「干!這片要是放在春節(jié)檔我會刷十遍!」
《大佛普拉斯》,一聽這名字就是好片的調調。
這其實是導演黃信堯的短片《大佛》的加長升級版。
14年,《大佛》入圍了金馬獎最佳短片。
當時擔任評審的《一路順風》導演鐘孟宏,一眼相中,覺得此短片骨骼精奇,一定得抻成長片。
鐘導不止嘴上說,還親自干活兒,為《大佛普拉斯》掌鏡,將大銀幕監(jiān)制處女秀也獻給了此片。
短片叫大佛,長片也叫大佛豈不是區(qū)分不開,正好當時iPhone6 plus上市,導演想,我這也是升級版,就叫大佛plus吧,音譯過來就是大佛普拉斯。
就說這名字叫起來怎么這么朗朗上口。
片子幾乎通體都是黑白色調。
呈現了三個屌絲、一個富商、一尊大佛的故事。
富商(戴立忍飾)包了個活,為即將舉行的護國法會制作一尊大佛。
他的廠子里有個值夜班的老保安,叫菜脯。
菜脯有個好朋友,靠拾垃圾為生的肚財(陳竹昇飾演)。
肚財還有個無業(yè)游民朋友,叫釋迦。
這三人屬于邊緣游民,活著沒人管,死了沒人知道。
菜脯只有肚財這個撿垃圾的朋友,肚財經常去佛廠找他,吃晚飯,看色情雜志,看電視。
這天,他們僅剩的影像娛樂,電視機壞了。
兩人吃著過期的咖喱飯,無所事事,肚財想起聽人家說有錢人的世界都是彩色的,于是慫恿菜埔去偷老板的行車紀錄儀,看看有沒有養(yǎng)眼的東西。
果然一看,人家有錢人的世界就是彩色的。
他們從行車記錄里,偷聽到了老板和各色美妞的羞羞聲音,很是勁爆。
友情提示:千萬記得私下觀看,誰能懂我本著欣賞藝術片的心態(tài),大搖大擺欣賞,卻被父母聽見不可描述聲音的尷尬
行車的景象,搭配不可描述聲音,這種視聽錯位很是新穎。
導演選取行車記錄器的用意在于——
「行車紀錄器很像一個蟲洞,因為他連結兩個異世界,行車記錄器的影像是車外的公共空間,聲音卻是車內的私密空間,但是觀者卻不知道空間內的人在做什么,形成了有趣的風景。」
影片只給了行車記錄的畫面以彩色,其他均為黑白色,用色彩描繪階層區(qū)分,反諷十足又詼諧有趣。
新穎的還有導演的畫外音,他保留了自己做紀錄片的習慣,在講故事的時候,不斷出來“騷擾”觀眾,給觀眾講解。
這種時不時的“破壞”,為影片更增添了荒誕的趣味。
如此黑白影像卻能帶來妙趣橫生的驚喜,上一次還是在《唐皇游地府》中見到。
諷刺社會階層的影片比比皆是,《大佛普拉斯》另辟蹊徑,它所渲染出的感情也是新奇的“清淡濃烈”。
它用平靜的情緒來吊出我們的濃烈觀感。
片中描述的階級分層并沒有苦大仇深,也沒有小人物翻身做主的勵志,直接是“認命”。
因為——
「社會常常要講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當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著飯碗就沒力氣了,哪兒還有力氣去講這些有的沒的?!?/p>
眼下的生活就已經重負不堪,像菜脯、肚財、釋迦這樣的底層游民,根本無力去翻身。
一旦越界,他們就連最底層的生活都保不住。
肚財和菜脯偷看了老板的活色生香,就是越了界,他們意外看見,老板殺死情人的一幕。
情人的尸體被扔進大佛里。
所謂有錢人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而窮人則是三分靠死撐,七分靠運氣。
老板背景雄厚,即使警察懷疑到他,也無奈放人。
肚財的運氣就很不好了,“意外”發(fā)生車禍而亡。
這是幾個人的故事,貫穿片中的大佛,讓他們上升成了眾生百相的一幅浮世繪。
影片結尾,盛大的護國法會開始。
眾多僧侶向大佛誦經吟詠。
但這時,佛像里卻傳來了陣陣敲擊聲。
是老板的情人復活了嗎?
是佛讓人復生?
這個超現實的結尾隱藏了導演對宗教的反思質疑——
「整個戲院一片黑暗,聽著聲聲厚重的敲擊,您不覺得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葉女士(情人),我們都被封在大佛腹中,那一聲聲撞擊,不就是我們自己發(fā)出的嗎?」
看過導演的解釋瞬間細思極恐。
無論社會如何分層,不論貧富貴賤,眾生皆解脫不得。
在臺灣,佛教盛行,導演想以此打破人們將困窘依托于宗教的“一廂情愿”。
片中老板在和美妞云雨時,美妞讓他喊自己“puta“,這是西班牙語中賤人的意思,巧合的是,budda與其發(fā)音相似,卻是佛陀的意思。
賤人與佛陀,天差地別,還是佛的肚子里,裝著解脫不得的貧賤眾生呢。
不單是靜物大佛,流浪漢釋迦,從名字就可看出,是導演對佛的具象描繪。
釋迦只有一句臺詞,其余時間都是沉默,他一個人居住在海邊破敗的房子里,他比撿垃圾的肚財還游民。
他像是一個與世界割裂開的旁觀者,沒有比他再游離孤獨的人。
這或許是導演想要告訴我們解脫的辦法——
自我品嘗孤獨,不再嘗試破解孤獨。
肚財他們還在抓著最后一點生活,而釋迦達到了最高境界,他已經不再試圖破解孤獨。
肚財死后,菜脯去了他家。
這是第一次有人來到肚財的家。
都以為拾垃圾為生的家,應該是破敗不堪,可肚財的家里卻藏著一個太空艙飛碟,里面堆滿了他平時抓的娃娃。
想起肚財曾說為什么愛抓娃娃——
「因為夾娃娃很療愈啊?!?/span>
一時之間,情緒被轟得很滿。
即使周遭破敗,原來他一直都在抓著最后一絲“療愈”。
可幾乎無人感知的死去,他依舊沒能逃得開。
即便是他的好友菜脯,也是在最后才發(fā)現,這個總給他帶過期便當的肚財,內心也有無限宇宙。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里的宇宙?!?/p>
人與人的隔膜,就是如此。
眾生皆苦,眾生皆孤獨。 眾生皆苦,眾生皆孤獨。
文/固力果
關于黑白和彩色的誤解
看很多評論認為片中的黑白代表底層人的生活,彩色代表上層有錢人的生活,這是一種錯誤的解讀。
君不見,片中池子里KTV一段是黑白的嗎?啟文兄車里沖浪也是黑白的?那位師姐帶著僧人見大佛一段也是黑白的?
其實,真正彩色的鏡頭都是行車記錄儀錄下來的片段,也就是肚財和菜埔兩個坐在電視機前看到的行車記錄儀監(jiān)控錄像片段。
行車記錄儀是個好東西,你可以聽到車里人的聲音,看到記錄儀拍下的車外鏡頭,卻看不到車內的場景,車內的畫面需要你腦補,去根據聲音想像,這里導演就有點雙關的寓意了。
黑白是現實的世界,無論是窮人和富人,而彩色的片段則意指底層人小人物所幻想的有錢人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向本次放映的組織者們致敬!
2月4日凌晨,《大佛普拉斯》在滬開票后很快下架。之后,主辦方主動刪除了放映資訊,直到放映前一天才私下告知放映場地。期間數次憂慮此次放映的可行性,好在如約成行。當日抵達場地,取票處,簡潔利索的地下接頭式對話:“是看《大佛》的嗎?”“是的?!比胱螅鬓k方心口不宣強調觀影注意事項,放映才正式開始。
《大佛普拉斯》注定是部有意思的片子。畫面尚未映出,導演就主動曝露敘事者身份,用詼諧的國語口白提示觀眾:接下來你們看到的只是一場戲,并申明之后還會時不時出現口白。畫面映出,一列只三五人組成的送葬隊慢吞吞路過熒幕,黑白、懶散、落魄。不知此行送葬的主人公是誰,看樣子是不知名的小人物,影片即從這里開始講述底層邊緣人物的命運。
黑白與彩色,社會權力結構的兩極
電影整體的敘事結構直接了當,以黑白畫面和彩色高清畫面,區(qū)分開底層小人物和上層大人物截然不同的生活世界。
在黑白銀幕上晃來晃去的,是白天在送葬隊打鼓,晚上在葛洛伯(Globe)佛像工廠兼職門衛(wèi)的“菜埔”;每天撿破爛為生的“肚財”;照看游戲機廳兼便利店“洗門”(臺語很像7-11)的伙計“土豆”;住在海灘廢棄哨亭臺,沒人知道他的來歷,全片只一句臺詞“逛一逛”,也始終都只在逛來逛去的“釋迦”。四人彼此相識,時常來往。夜里,肚財常去佛像工廠找菜埔小聚,帶著便利店剔舊處理下來的便當,和不知從哪搞來的色情雜志,打發(fā)時間,聊以慰藉。
一次,百無聊賴的二人偷來了葛洛伯(Globe)佛像工廠老板黃啟文“Kevin”的行車記錄儀,彩色高清的世界在觀眾眼前/耳邊同步開啟了:我們看到日理萬機的老板Kevin不是正在搞妹,就是在去搞妹的路上。奔馳車里生動的難以名狀的聲響,極大滿足了肚財和菜埔的窺淫癖,同時也印證了他們對財富和權力的想象,“阿不然咧,只有開賓士車才能搞到妹啊”;當看/聽見老板在和更大的人物通話時不得不低聲下氣賠笑示好的樣子,二人不得不感嘆這高深莫測的權力游戲,“哇塞厲害哦,翻臉比翻書還快,啊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裝龜孫子的時候哦”。
行車記錄儀特殊的第一視角,滿足了小人物暫時篡奪權力地位的幻想。盡管止不住對權力的羨艷,但本性質樸,深知自己無法翻身的肚財和菜埔本來也就止于這種無傷大雅的窺淫,不想某天卻意外直擊了Kevin對情人葉女士的謀殺。奔馳車里傳出和往常不同的恐怖聲響,黑暗中一路駛向葛洛伯(Globe)佛像工廠,在未完成的巨型佛像面前,我們看到Kevin在奔馳前,殘忍地連續(xù)重擊葉女士,葉女士掙扎之余一把扯下Kevin的假發(fā)片,最終死亡。畫面切回第三視角,誤入政治權力暗箱,了解真相后兩人臉上的恐懼、忌憚一覽無遺。
大佛中的尸體,斬斷最后一線生機
謀殺案,將權力結構兩端的底層和上層世界緊密地扭結在一起,也將宗教問題帶入進來。 Kevin將葉女士尸體藏進大佛內部后,獨自一人連夜完成了佛像最后的焊接。第二天,便邀請佛家法師一行前來驗收。師姐就佛像面部提了細致入微的建議:“下巴再兜一點,兩邊眉毛好像有點不平”,卻被地方代表高委員警告:這樣下去,那今年的佛會就改到明年辦了。師姐便不再作聲。數次極具儀式感地互道“阿彌陀佛”后,口白淡淡說道,“整個工廠好像沉浸在一種奇特的氛圍里,原先坐著的人站起來了,原本站著的人動起來了,每個人都開始為大佛的修建而出力?!闭羝v騰的佛像車間里,工人們狂熱地趴在佛像上修整趕工。
佛像本作為宗教信仰力量的具象化,普適性地承載著世人無法言明的精神寄托,和一定的道德行動律令。然而,當不明真相的工人被“阿彌陀佛”感化而奉獻自己,意外目睹謀殺案的肚財和菜埔,卻捅破了宗教政治權力的彩色表象。深陷底層,游走社會邊緣的小人物,發(fā)現曾經一心向往的政治權力,一度尊崇的宗教信仰內部竟如此黑暗,金光閃閃的大佛內部秘密地藏著一具女人尸體。人們互相傳誦的“阿彌陀佛”,“大佛慈悲普渡眾生”,此時便顯得極其偽善。一切出路都被堵死,一切出口都通往暗處,重重碾壓之下,斬斷了小人物所有的生機。那晚,兩人在門衛(wèi)室白白坐了一夜,“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么?!?/p>
天亮之后,肚財和菜埔前去“洗門“找土豆幫忙,土豆找了自己在中正廟當廟公的大伯給他們祭改。踏進極簡主義風格的中正廟,兩人只感到宗教信仰的可笑和無力。獨自飄零一世倒也無妨,菜埔只憂慮自己年邁的老母親。他怕自己今后出什么意外,就想托付沒心沒肺的小叔幫忙照顧母親,卻反被騙去300元??诎渍f,“即使被騙300元,菜埔也不恨小叔,只是唯一的親人也這樣無情對他,菜埔覺得很心寒?!倍秦攧t在第二天意外死亡,沒人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據說是酗酒駕駛摩托被撞的。但肚財并不會喝酒。聽說去世前,他去看望了曾經照顧他很久的會面菜店老板娘,老板娘照例做飯給他吃,但誰也沒想到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頓飯。之后,他晃晃悠悠走到海邊廢棄的房間,看見一個人坐在那里,身旁晃蕩著一根繩子。肚財明顯感覺到那也是一個受困之人,他感到同情和憐憫,也深知無法給予什么幫助,只問了一句:“有困難呢?”那人沒有、也無力作答。
大佛之下,只聽見眾生皆苦的悲鳴
影片中,社會底層的小人物似乎總有能力感知到同樣深陷困境的人,盡管自身難保而無法給予幫助,唯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小人物之間的溫情和體恤,是如今被權力政治裹挾的大佛,最初的悲憫之心的余溫,也是影片對殘酷現實的回溫。同樣,小人物偶爾也有彩色的夢,肚財熱愛抓娃娃,覺得“抓娃娃很治愈啊”;還有那輛被漆成粉紅色的摩托車,極具浪漫主義和人情味。
小人物為數不多的彩色片斷,在其被符號化了的黑白世界中,原本將是我們了解他們的真實入口。然而可悲的是,更深層次的眾生皆苦就在于,人與人之間終究無法彼此理解。直到肚財死了之后,菜埔才第一次走進他家。那是一間“飛艇”模樣的房間,堆滿了從娃娃機抓來的玩偶,墻上貼滿了雜志剪影。出人意料的浪漫,和平日里的模樣極不相稱。菜埔這才意識到,其實自己根本不了解肚財。“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里的宇宙。”
同樣,囿于權力結構中的大人物們,他們的對話和關系,都始終受制于這一權力關系,他們比四處游蕩的底層小人物更深刻地嵌入在權力結構之中。Kevin在和大人物通話時也得低聲下氣賠笑示好,所謂光鮮亮麗的大人物形象,還得靠著假發(fā)片才得以自我確證。肚財和菜埔一邊羨慕上層生活,一邊卻也深諳這個道理:無論什么人一天也只能吃三頓飯,睡一張床。沒人能完全逃脫困頓、孤獨的生活處境。愈是如此,愈沒人有那個閑工夫去了解他者,也妄談為他者所理解。每個人都成了實實在在的單子,身上罩著厚厚一層膜,獨自飄零在這世上,困頓、孤獨、是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悲鳴。
“現在社會講究公平正義,但他們的生活中并沒有這四個字?!辈贿^也沒人真正在意小人物的遭遇:他們沒有身份,不知從哪來要去往何處,沒有一張照片記錄過他的面容(肚財的遺照還是土豆從警方視頻中截圖得來的),只有當扭曲的尸體被警方圈上記號人們才會注意到:哦,這里有個人死去了。飄零一世的肚財,只有同樣是底層小人物的菜埔們才會記得。一行簡陋的送葬隊伍,有一搭沒一調的“友誼地久天長”,插科打諢之下的沉痛哀悼,小人物特有的儀式感。而同一時間,佛像修繕完畢,恢弘繁復的佛教法事正在進行中。
紅木桌下的秘密:權力結構中的性別暗礁
除了大佛之外,女人是另一個將底層與上層普遍性地聯系起來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對于男人的欲望和需求,無論什么階層的男人都渴望紓解,身處底層的肚財也不忘搞些N手色情雜志和菜埔分享。女人自古以來都是男人的欲望對象之一,然而,導演在影片中埋得更深的,也正是性別政治這座巨大暗礁。
電影中,作為欲望對象的女人被牢牢鑲嵌在權力結構的不同位置,作為政治權力附屬的具體物件,和財富一起,成了渴望權力的小人物的幻想和投射。女人不再僅僅是欲望對象,更是財富和權力的象征。行車記錄儀開啟的上層彩色世界里,以代號身份出場的奔馳車里的女人們,是輔佐老板辛勤開車的重要伴侶,也是老板身份地位的象征:大膽直接的“Gucci”,想去美國留學的大三女生“Cindy”,試圖挽回Kevin并期待和他結婚的“葉女士”,她們的音容笑貌通過極具特色的聲音出現在我們和小人物眼前。同時,在小人物黑白的現實世界,和導演口白的敘述中,女人的影子更是無處不在,新來的特助,經常在地方代表高委員的紅木桌下搞什么秘密;高級洗浴會所里,藝術家、董事長們的標配就是左擁右抱的美眉。對肚財和菜埔等小人物來說,享有財富權力地位的男人才能搞到妹,這也完全符合他們對權力的想象和憧憬。
導演黃信堯曾回應,這樣處理并非刻意物化女性,只是客觀呈現當今現實情況,或許也正說明了問題。影片中的女人始終是漂泊的,流動的,在暗處的。她們只短暫地出現在大人物的奔馳車內,停靠在黝黑的隧道深處,或是在幽長通道盡頭的秘密會所里。她們面目模糊,只有簡約的代號式名稱,說得最多的都與性有關。那位葉女士一度想在Kevin身上尋找安定感,最終卻落得死亡的結局。她們也會想象自己的前景,比如去美國讀書,但女性小人物的命運始終緊握在權勢者手里。肚財和菜埔原本只想無傷大雅地窺淫老板奔馳車里的香艷橋段,卻在見證葉女士的死亡后立刻清醒:因為他們和這個死去的女人一樣,到頭來終究無計可施。
從這個角度來看,影片中的女人才是真正悲慘的小人物,在權貴者眼里,她們從未被真正看見、了解,更妄談關愛或尊重;在同樣是底層小人物,理應團結起來,互相幫助或關懷同情的男性小人物眼里,她們始終是被誤解的:暫時性身處權力結構,看似離財富權力很近,因此她們甚至會被認為是既得利益者。若繼續(xù)如此下去,或許女人才永遠是社會中最底層的一群人。
阿不然咧?你我都是小人物
影片除了Kevin,其余大部分角色講的都是臺語。從小人物嘴里說出來的閩南話(包括很多臟話)極具臺南本土人情味,更彰顯出一股野蠻的強韌生命力,盡管赤貧游蕩一世,無力改變命運,卻始終緊緊扎根在這塊土地上,盡管偶爾會混淆當地便利店“洗門”和7-11。而Kevin的國語和英文,此時聽上去不僅偽善輕佻,更有股流離失所的孤獨之感。導演的口白部分帶動了相較松散的影像敘事,調侃的口吻削弱了小人物悲慘命運所帶來的現實沖擊,時刻不忘提醒著觀眾,這只是一出戲。影片同樣值得稱道的,是由林生祥全程創(chuàng)作的電影配樂: 除了為地方代表高委員和老板Kevin創(chuàng)作的“紅木桌下的秘密”,“跟著董事長去沖浪”,電影中每個小人物也都有自己的主題曲:“肚財的朋友”,“菜埔的苦衷”,“釋迦的預感”,“有困難呢”……小人物的人生旋律通常有一調沒一調,歪歪斜斜,卻異常溫情動人。在聲畫的一弦一動之間,我們每一位觀者儼然就是這些底層小人物。
謀殺敗露后,葛洛伯(Globe)佛像工廠老板Kevin走進從未涉足的門衛(wèi)室,和菜埔點到為止地約談,反復強調的一句是:“最重要的就是平安”。當然了,對小人物來說,身處權力結構底端,能吃上飯活著就已是萬幸,哪來閑心想別的呢?放映結束后,主辦方再次略帶歉意地強調此次觀影的注意事項,讓人聯想起影片最后佛像里傳出的幾聲驚悚的“咚,咚,咚”:有什么在那里?電影散場,觀眾們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有序從影院側邊小門離場,一場游擊戰(zhàn)式的放映平安結束了,而你我每一位小人物的命運卻仍在漆黑中飄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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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們可以登上月球,卻永遠無法探索人們內心的宇宙。”
導演黃信堯在片中,說了這么一句旁白。有點像金句,很適合豆瓣電影短評人,或者寫上電影日歷。
整部電影還沒有開始出畫面,黃信堯的聲音就跳了出來,打擾觀眾講歹勢。
畫外音是《大佛普拉斯》在黑白影像、行車記錄儀以外,電影更重要的一個技巧形式。它看起來,并不是因為劇情無法銜接,干澀需要潤滑,而是導演有話說。黃信堯在故意阻止觀眾的移情投入,產生共情體驗,但到了結尾部分,當林生祥的《面會菜》,月琴彈撥出輕輕的口哨聲,許多人還是會被打動。
《大佛普拉斯》是一部非常自由,拍得有點隨心所欲的電影。自由,包括導演的無所不在,突然跑出來一個到處游蕩但只有一句話的釋迦,海邊小屋里默不作聲的、失志的人,商業(yè)賣點類型元素極濃的殺人事件,諷刺入骨的“我們都在大佛里面”……
2018年的今天,是一個什么時間點。
伊隆·馬斯克已經把特斯拉送上了天,去找火星人。但黃信堯說,我們卻無法探索他人內心的宇宙。
人是很簡單的一種生物。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嗷嗷落地,無聲死去。
太空時代,與我們同步。但我們多數人,卻感覺有些許遙遠。只有出現伊隆·馬斯克的新聞,我們才會回到人類飛向太空,登陸月球的時代。
在宇宙,或者名為宇宙的名詞面前,它是我們人類所了解的無限大。在它面前,人與人才是平等的,會引發(fā)共同命運這回事。更準確的說,渺小的人類,真的太不起眼了。人變得根本不重要,是一個共同體,是被焊接在特斯拉跑車里的電路板,上寫:
*Made on Earth by humans*
喏,只有一個英文單詞,humans。
那么,大到無極限的宇宙啊,是如何能夠變成一個人的內心呢。這是周而復始的能量循環(huán),還是藝術家的美好愿景。
不得而知。
畢竟,人類制造的,又不只有火箭和太空飛船。人們也制造柏林墻。
前幾天,是柏林墻倒塌的第10316天。然后你應該知道的,柏林墻從建成到被推倒,總共存在了10316天。
想起《大佛普拉斯》主人公死后,送葬路上,突然漲漫的水,像一道河流,你看得到往生的人。又似一道海峽,我們看著臺灣電影。
以柏林墻為代表的隔閡,讓人類互不認同,野蠻撕裂,直近生死。這個墻,遠到川普信誓旦旦要鑄造的銅墻鐵壁,近到朝陽東壩天璞小區(qū)不同業(yè)主勢力的隔離墻。上至特區(qū)未落的深圳河,下抵帝都清理低端人口。明如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暗有偉大的防火長城。
《大佛普拉斯》最讓人絕望的,就是人與人的階層階級劃分,南部最低下的民眾,過著神明庇護又嗚呼哀哉的黑白生活。他們跟不上生活的敲擊節(jié)奏,他們無法想象有錢人的生活。他們的女人是降維過的,就連擁有的一瞥粉紅色,也是曖昧的。
他們被關在了門衛(wèi)室,游戲廳和垃圾場。肚財連一張相片和證件照都沒能留下,只有上了電視新聞的視頻截圖。死則死矣,一張睜眼的照片都指望不上,好歹,還有個粉筆畫的人形,是來過這個世界的痕跡??蓱z的人啊,希望那是他認為舒服的躺臥姿勢。
人們還制造佛像。
片名《大佛普拉斯》的普拉斯,來自Plus的音譯。最表層的意思,只是黃信堯把作為電影短片的《大佛》,升級成了一部劇情長片。
全片充斥大量的諧音直譯和俚語操作,這是臺客天性使然,也是電影營造的黑色幽默風格。更重要的,這是一部需要大量翻譯的電影。
譬如主人公菜脯,就是閩南語的蘿卜干。他母親,老打點滴那位,索性叫咸菜嬸。咸菜蘿卜干,綽號取代了名字,就仿佛是在實踐偉大革命導師的教誨:階級成分早已經劃好,定了性。
需要翻譯的詞匯,還包括擁有英文Kevin的董事長,名為Gucci的辣妞,Puta和Budda,Global直譯的葛洛伯。又或者是洗門與7-11,問候別人母親與阿彌陀佛。
菜脯肚財釋迦,不配擁有一個英文名。他們屬于方言的世界,扶乩無解,就連蔣公廟的神明,都不想挑他們。
另一層看不見的翻譯,是導演黃信堯從頭講到尾的評論音軌。有人會說,他是在評論,是在講解故事,但我更認為,他是在翻譯,把畫面影像,翻出來觀眾看不到的一面,或者是他希望觀眾知道的,每一個片段隱藏的信息可能。
很難搞的制片人葉如芬,變成了被搞定的葉女士。同樣難搞的攝影師鐘孟宏,變成了拿下金馬獎最佳攝影的中島長雄。作為電影配樂的林生祥,給有錢人彈奏,也給窮苦人唱歌。
老地方見的Kevin和葉女士,畫面索性是一片河濱的黑夜。男女的吵架,看客的評論,低吟的音樂。
導演無情地預告電影人物的命運,又有感情地拋出一些金句。不管是否好奇,貓一定會死。
生活在臺灣南部的黃信堯,早年從事紀錄片創(chuàng)作,熟稔底層民眾的講話口吻。電影以戲謔幽默,道出人生的荒謬與悲涼,笑中泛淚,感動卻帶著酸。據說,黃信堯還主持過民間電臺,推銷保健品大力丸之類的廣告,與民消夜,好似廣播時代的街頭藝人。如此豐富多彩的個人經歷,完好解釋了《大佛普拉斯》的臺味和黃腔從何而來。
無論是溫泉泡湯高唱《臺東人》,酒池肉林的權色交易,還是黑夜中身材辣爆的葉女士,淫聲浪語不斷。無法提供有效信息的行車記錄儀,卻提供了夸張過火的花邊性事想象,恰是臺灣社會的真實寫照??床灰姷?,才是最丑惡的。但看不見的,何嘗不只是想象。
《大佛普拉斯》出現的《臺東人》,這首歌稱得上奇歌。因為它可以有兩種解讀,一種是勸大家不要沉迷歡場,另一種是完整的羅曼蒂克消亡史故事。
前一種是網上目前可見的多種唱法,比如陳雷,伍佰,還有電影里的豬頭皮。后一種,比較接近巴奈那版。用在《大佛普拉斯》里面,與片中對欲望的重復表現和長篇點評,完美扣題。
可以翻譯下第一節(jié)歌詞:
「竹筍離土目目柯」
出了土的竹筍一節(jié)一節(jié)越來越老,好比歲月一年一年老去,女人青春稍縱即逝。
「移山倒海樊梨花」
就連一身絕技的樊梨花也無計可施?!兑粕降购7婊ā肥?002年民視的一套古裝電視劇,由孫翠鳳和馬景濤主演,你們去搜吧。
「有情阿娘仔就甲取」
若有情比海更深的姑娘,就趕緊娶回家當老婆吧。
「毋通放乎伊落煙花」
不要讓這樣的好姑娘淪落到煙花場所啊。
《大佛普拉斯》兼有道聽途說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滲漏掉了老司機開車上路的金錢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虛無文藝的主旨提升。當有錢人通過把玩不同女人,洋洋得意地宣泄性欲;當底層民眾通過行車記錄儀,對空無一物的畫面評頭論足,滿足了偷窺欲;當導演通過畫外音,打斷并調侃觀眾,“你們千萬不要把這個故事當真了”。
影像的欺詐與狡猾,真實與假象,不僅通過反復的推演重放,角度切換,還需要黃信堯這樣一個導演兼翻譯的角色。你才會明白,這個大世界,本來就有許多無可奈何和不可理解。
我不認為,《大佛普拉斯》是在破口大罵佛教,正如諷刺頤指氣使不作為的政壇人物,也是臺灣電影常見的議題(用力過猛的《血觀音》)。好比是個韓國電影,都喜歡黑下國家體制。
《大佛普拉斯》當然做了那些事情,但它最成功,也是最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權貴打壓號令底層,而是底層人人自知,卻沒有任何翻身可能。兩個人的一宿無話,海邊失志人的無話可說,釋迦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為什么呢,因為沒人關心他們說什么。沒人在乎,也沒用。
到頭來,菜脯肚財話最多的,就是對著行車記錄儀的時候。他們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偷窺者,也是擁有了選擇話語的操作者。
到頭來,臺詞最多的那幾個人,居然包括導演黃信堯本人。他是在為何人而說?
如此說來,同樣話很多的黃信堯,不見得只是紀錄片的手法延續(xù),而是水到渠成的一定要說。電影最難得的,是臺灣電影一如既往地關照小人物,同情失敗者。在不忘人文情懷的道路上,依然需要黃信堯這樣的人挺身而出,一再說道。
「雖然現在已經是太空時代了,人類可以搭乘太空船到達月球,但卻沒辦法看穿每個人心裡的宇宙。」
菜埔對著小叔吞吞吐吐屢次被打斷那一段最悲傷。那一瞬間希望有人聽他說話,哪怕一秒。
你永遠不會知道他人的皮囊之下,到底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就像你不會知道,萬人朝拜的菩薩肚子里有一具死尸,也不會知道一個收垃圾的大叔,屋子里擺滿了洋娃娃。
看到“我要你干我”的時候家里人推門而入,真的百口莫辯
這不完全是黑白片唷。因為有錢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以黑色幽默包裹的社會寫實劇,很貼近臺灣社會。導演黃信堯後設的口白,不僅是趣味,也巧妙中和了故事裡那種幾乎沒有出口的黑暗抑鬱。社會階級分化,貧富差距,宗教政經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諷刺的超到位。拍了一個很棒的結局
世間權錢二字,人分上下兩流。上流錦衣玉食,驕奢淫逸,干盡下流的勾當;下流殘羹冷炙,囊空如洗,只以上流為榜樣。大佛雖有,信仰全無,又能怎樣!
放在華語片大年依然是一騎絕塵的好 詼諧過后透著悲憫 前50分鐘是小聰明 后50分鐘是大智慧
“我們已經可以依靠科技進入外太空,卻依然無法走進一個人內心的宇宙。” 忍俊不禁的小幽默,互相打趣的小人物,上演著一出出悲傷的人間喜劇。富人的世界永遠是彩色的…
有佛無慈悲,有性無愛,有法律無公正,有警察無正義,滿滿的絕望?!爱斎挥欣щy...對他們來講,無論是出太陽還是下雨,都會有困難,但他們沒辦法去想生命的困難...社會常常在講要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之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飯碗就沒力了...”
雖然真的是老生常談,但真正優(yōu)秀的文化作品還是大概率孕育在自由的土地上。
殘酷的是...僅僅是觀看這些人的日常生活都有些獵奇,把悲傷的事情用喜劇來表示,更顯荒謬
干!這片要是放在春節(jié)檔我會刷十遍,比99.9%的賀歲片都有趣,但,片刻的有趣過后卻是莫名的感傷和悲涼,俏皮的臺詞不止是博觀者噗嗤一笑,更是導演和角色的自我解嘲,導演的旁白同時達到了調侃、補充和間離的多重效果??此铺祚R行空實則舉重若輕,耍紀錄片的導演拍的悲喜劇,輕盈的實在不像處女作。
年度最佳華語片。黑色幽默、社會批判通常容易顯得老生常談式無趣,但黃信堯的這次實驗手法卻充滿了扎實的臺南風味和富足的人情味,讓這份批判變得生動。單論「遺照」和「飛碟」這兩場戲的情感力量之巨大,翻遍去年全球范圍內的新片都很難找到幾個可以與之匹敵的,簡直是令人搭乘太空船到月球然后蹦極蹦回來...
人生好孤獨啊,我們作為朋友,你卻一點不了解我;我們作為愛人,你卻要殺掉我;我們作為親人,你卻要欺騙我。就讓我做一個追逐海浪的人好了,沒有故鄉(xiāng),在世界上僅剩的一張搖籃上,抱著你的遺像,用沉默祝福你,用憤怒度化你,用夏天的雨紀念你。
有點茶館聽說書的感覺。市井鄉(xiāng)氓的卑賤生活,亂象叢生的臺灣社會,咿咿呀呀的旁白帶來拍案驚奇的效果。在低俗猥瑣中接地氣,在黑色荒謬中憐憫,人生已是爛泥打滾,揣著一顆佛心才能普度——對小人物來說,平安是福...
Puta是大佛、大佛是Puta,老司機一路開車盡顯燈紅酒綠。粉色摩托瀟灑自在,娃娃飛碟一方凈土。依老衲看,神明鸞文是假、大佛顯靈是真,即使乞丐養(yǎng)貓自身難保,友誼也會地久天長。
樹頂仔一只虎頭蜂,蓮霧開花滿樹紅,電影色彩階級學,有錢人的世界是彩色的,三餐海產呷魚塊,假發(fā)一天不戴不安心,閩南三尺有神靈,大佛肚中眾生相,一口一個阿彌陀佛,一口一個干你娘,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說法,說人白天誦經文,晚上會夢鬼神,因為在消業(yè)障。為了圖安眠,有人躲進滿是娃娃的太空艙,有人躺在浪濤聲聲的吊床上。有人掉光了發(fā),有人被鬼神擾。人生希微得說不出一句話,命運憋悶得出不了一口氣,誰不是躲在大佛腹中誦經的人?后來有個人替我誦,說噩夢他來做,而功德都贈我。
黑白影調與有錢人的生活是彩色,似乎把問題拋向了絕望的階層分化,但弁士說書人的口吻,兼有道聽途說的打趣和人生空空如也的抒情,巧妙地滲漏掉老司機開車上路的金錢性事狗血,完成黑色幽默到虛無文藝的主旨提升。談笑風生間是輕松加愉快,但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讓人想哭的吳念真·酸。
那時我們還太年輕,不知道上帝已經在暗地里給每個人都準備好了最后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