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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照
更新時間：2024-04-11 16:55
詳細劇情
經(jīng)過修復(fù)和重新剪輯的終極版《東邪西毒》。片子取材于金庸的武俠神作《射雕英雄傳》，但故事的主線變成了原著中不受人待見的歐陽鋒（張國榮 飾）。歐陽鋒因為昔日戀人（張曼玉 飾）賭氣嫁給兄長而離開家鄉(xiāng)白駝山，來到大漠中開了一家專門介紹殺手的酒舍。在沙漠的自我放逐中他重逢了好友黃藥師（梁家輝 飾），遇見了精分的慕容嫣（林青霞 飾），深情的想念妻子桃花（劉嘉玲 飾）卻不想相見的夕陽武士（梁朝偉 飾），倔強的復(fù)仇孤女（楊采妮 飾），初來闖蕩江湖的不穿鞋的洪七（張學(xué)友 飾）。在經(jīng)歷了他人的生死、感情糾葛之后，歐陽鋒得知了戀人的死訊，一切得到釋然后他燒毀了酒舍，離開了沙漠……
修復(fù)版和94年版在畫面、時長、配樂、標題、對白、鏡頭上都略有不同。
修復(fù)版和94年版在畫面、時長、配樂、標題、對白、鏡頭上都略有不同。
長篇影評
1 ) 要是能重新來過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dāng)初莫相識。
時光不能倒流，現(xiàn)實中沒有月光寶盒。我們都錯誤的以為傷害別人才更能表達出愛。因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為什么要等到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挽回，那我就不讓他得到】一開始以為自己贏了，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是自己輸了。在自己最美的時候，喜歡的人不在身邊。如果能夠重新來過，那該有多好啊。
是啊，如果我們都可以重新來一次，如果時光可以讓你回到你最想回到的地方，那么事情是不是就會如我們所愿，結(jié)果是不得而知。
如果當(dāng)初就知道自己追尋的是一段沒有結(jié)果的愛情，那么你還會再愛一次嗎。
如果已經(jīng)知道我追尋的愛情是沒有結(jié)果的，我還會再愛一次。
年輕時的我們總有一種莫名的倔強，即使是飛蛾撲火，即使粉身碎骨，也會去勇敢的喜歡那個人。
每個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有你試過什么叫做嫉妒。
2 ) 愛的無數(shù)種形態(tài)
1.電影看到快要結(jié)尾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場景，于是差不多快要流下眼淚。
那時候我大約還在上初中，去了一個飯局，都是爸爸的一群朋友。
主角是一個胖胖的，人很好的，結(jié)婚多年的叔叔A。
那是叔叔A的一個朋友遠道而來看望他，這里要提的是，這位朋友是一位和他年紀相仿的，也是結(jié)婚多年的阿姨。
最終讓我記得這件事很多年的那一幕，是阿姨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痛哭失聲。然而我卻不記得她有沒有拉住A叔叔的手。
七八年過去了。這個畫面復(fù)又跳出來，才仿佛有什么東西突然顯現(xiàn)出了它原本的形態(tài)。
原來那些終日板起面孔的大人們，也有自己曾經(jīng)的過往。是要怎樣的念念不忘才能讓一個都做了媽的人在一群人面前痛哭失聲呢？
似乎偏離話題很遠?？墒俏抑馈稏|邪西毒》只不是一個又一個的愛情故事。于是我想起了這一幕。
可是究竟，什么是愛？
2.在這個年代，愛似乎已經(jīng)被討論得毫無價值。
可是還有那么多人不明白，于是連岳叔叔天天都要做無數(shù)的問答題。萬峰大爺在電波里罵了又罵可是還是罵不醒無數(shù)癡男怨女。
愛是什么？大概比較像UFO或者尼斯湖里的水怪。江湖上流傳著無數(shù)關(guān)于它們的傳說，很多人信誓旦旦神情激動的聲稱他們見過，可是最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出過令人信服的證據(jù)。
據(jù)說，它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如果有人能看到，哪怕一眼，都會想要。小說里更是配上各種電光火石天崩地裂的好萊塢效果來描述那一瞬間的迸發(fā)。
可是，傳說究竟只是傳說。
如果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恨和痛苦呢？
所以《東邪西毒》里面，每一個人都不快樂。
黃藥師風(fēng)流倜儻，萬花叢中過，身上沾滿了嬌花們的血淚，可是最終也不過是看著曼玉妖嬈的背影，說出一句我只不過想體驗一下，被一個人喜歡是什么樣的感覺。
歐陽鋒一意孤行，到頭來發(fā)現(xiàn)那個囊中之物最后落入別人口袋。如果有追悔的話，后面兩個字應(yīng)該是莫及吧。
梁朝偉一雙美目，也換不來相愛的人柔情似水的一眼。
曼玉青霞，最后也不過是帶著咬牙切齒的表情奔赴各自結(jié)局。
嘉玲呢？你最終明白自己所愛是誰了么？
嗯嗯，還剩下一個人，洪七。非要說的話，洪七最快樂。
因為他似乎離愛情最遠。并不見得他有多喜歡自己的妻子，但是他足夠年輕，年輕到可以相信很多東西。
可是最終也沒人能告訴我，老去的他會不會在無數(shù)個深夜想起那個用一只雞蛋就換了他一根手指的女人？
而按照流程來說，洪七最終也不過是淪為又一個的東邪，或者西毒，或者朝偉。
對比金庸原著，似乎少了兩個人。南帝一燈大師和周伯通?？墒亲屑毣叵胍环?，發(fā)現(xiàn)在原著里面，只有他們兩個的情史被記載下來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王家衛(wèi)大叔的別有用心呢？看似沒有感情糾葛的人背后，其實隱藏著那么多的故事。
——就像，就像那個酒后痛哭的阿姨。
其實如果換換名字，東邪西毒們的故事不過是隱藏在你身邊那些面目平靜的普通人身后的故事。
如你所見它有那么多形態(tài)，如果你能活足夠長認識足夠多的人，那么你也許可以看完所有的種類。
可是那個真正的秘密，永遠隱藏在一片煙霧繚繞之中，沒人能看到，也沒人能說出來。因為也許，那個東西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3.我像洪七。
生命里所謂的結(jié)局或者轉(zhuǎn)折并不是不能預(yù)見的。很多人這樣那樣的站在四十五度仰角高的地方指指點點要告訴你你的未來。
我也不能否認命運會像他們說的那樣最終變得庸俗惡心無比。
可是在惡心之前，我明明可以把這段時間變得更長一點。
如果可以相信的話為什么不呢？
如果可以只有一份簡單的戀愛，為什么不呢？
總有些東西會留下來的吧，在無數(shù)的痛苦爭吵開心甜蜜之后。
那是一些沒有什么情緒的時刻。
我和你在屋頂，你躺下來仰頭看天，我用胳膊半撐著身子看著遠處的海。
暮色滟瀲，海上波光流動。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這樣的時刻，才是愛吧。
那時候我大約還在上初中，去了一個飯局，都是爸爸的一群朋友。
主角是一個胖胖的，人很好的，結(jié)婚多年的叔叔A。
那是叔叔A的一個朋友遠道而來看望他，這里要提的是，這位朋友是一位和他年紀相仿的，也是結(jié)婚多年的阿姨。
最終讓我記得這件事很多年的那一幕，是阿姨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痛哭失聲。然而我卻不記得她有沒有拉住A叔叔的手。
七八年過去了。這個畫面復(fù)又跳出來，才仿佛有什么東西突然顯現(xiàn)出了它原本的形態(tài)。
原來那些終日板起面孔的大人們，也有自己曾經(jīng)的過往。是要怎樣的念念不忘才能讓一個都做了媽的人在一群人面前痛哭失聲呢？
似乎偏離話題很遠?？墒俏抑馈稏|邪西毒》只不是一個又一個的愛情故事。于是我想起了這一幕。
可是究竟，什么是愛？
2.在這個年代，愛似乎已經(jīng)被討論得毫無價值。
可是還有那么多人不明白，于是連岳叔叔天天都要做無數(shù)的問答題。萬峰大爺在電波里罵了又罵可是還是罵不醒無數(shù)癡男怨女。
愛是什么？大概比較像UFO或者尼斯湖里的水怪。江湖上流傳著無數(shù)關(guān)于它們的傳說，很多人信誓旦旦神情激動的聲稱他們見過，可是最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拿出過令人信服的證據(jù)。
據(jù)說，它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如果有人能看到，哪怕一眼，都會想要。小說里更是配上各種電光火石天崩地裂的好萊塢效果來描述那一瞬間的迸發(fā)。
可是，傳說究竟只是傳說。
如果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的恨和痛苦呢？
所以《東邪西毒》里面，每一個人都不快樂。
黃藥師風(fēng)流倜儻，萬花叢中過，身上沾滿了嬌花們的血淚，可是最終也不過是看著曼玉妖嬈的背影，說出一句我只不過想體驗一下，被一個人喜歡是什么樣的感覺。
歐陽鋒一意孤行，到頭來發(fā)現(xiàn)那個囊中之物最后落入別人口袋。如果有追悔的話，后面兩個字應(yīng)該是莫及吧。
梁朝偉一雙美目，也換不來相愛的人柔情似水的一眼。
曼玉青霞，最后也不過是帶著咬牙切齒的表情奔赴各自結(jié)局。
嘉玲呢？你最終明白自己所愛是誰了么？
嗯嗯，還剩下一個人，洪七。非要說的話，洪七最快樂。
因為他似乎離愛情最遠。并不見得他有多喜歡自己的妻子，但是他足夠年輕，年輕到可以相信很多東西。
可是最終也沒人能告訴我，老去的他會不會在無數(shù)個深夜想起那個用一只雞蛋就換了他一根手指的女人？
而按照流程來說，洪七最終也不過是淪為又一個的東邪，或者西毒，或者朝偉。
對比金庸原著，似乎少了兩個人。南帝一燈大師和周伯通?？墒亲屑毣叵胍环?，發(fā)現(xiàn)在原著里面，只有他們兩個的情史被記載下來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王家衛(wèi)大叔的別有用心呢？看似沒有感情糾葛的人背后，其實隱藏著那么多的故事。
——就像，就像那個酒后痛哭的阿姨。
其實如果換換名字，東邪西毒們的故事不過是隱藏在你身邊那些面目平靜的普通人身后的故事。
如你所見它有那么多形態(tài)，如果你能活足夠長認識足夠多的人，那么你也許可以看完所有的種類。
可是那個真正的秘密，永遠隱藏在一片煙霧繚繞之中，沒人能看到，也沒人能說出來。因為也許，那個東西其實根本就不存在。
3.我像洪七。
生命里所謂的結(jié)局或者轉(zhuǎn)折并不是不能預(yù)見的。很多人這樣那樣的站在四十五度仰角高的地方指指點點要告訴你你的未來。
我也不能否認命運會像他們說的那樣最終變得庸俗惡心無比。
可是在惡心之前，我明明可以把這段時間變得更長一點。
如果可以相信的話為什么不呢？
如果可以只有一份簡單的戀愛，為什么不呢？
總有些東西會留下來的吧，在無數(shù)的痛苦爭吵開心甜蜜之后。
那是一些沒有什么情緒的時刻。
我和你在屋頂，你躺下來仰頭看天，我用胳膊半撐著身子看著遠處的海。
暮色滟瀲，海上波光流動。時間仿佛是靜止的。
這樣的時刻，才是愛吧。
3 ) 時間的灰燼
這個月的第一日，我去電影院看了《東邪西毒》的終極版。
六年前的這一天，哥哥離開了這個世界。
也許是為了紀念，也許是因為想念，很多人選在這一天重溫經(jīng)典。
這是我第一次在大銀幕前欣賞哥哥的樣子。也許也是最后一次吧。
關(guān)于《東邪西毒》，94年上映，我直到03年才看，因為哥哥的離開讓我從新認識了很多以前看過的電影。
六年前的我只是單純的因為哥哥的離開而去看《東邪西毒》。
我沒看懂，沒搞清人物關(guān)系，不知道它的另一個名字叫《時間的灰燼》。
但我記住了哥哥的眼神和表情，還有那壇“醉生夢死”。
如今知道它有了終極版，不再追究改了多少，不再關(guān)心變化了哪里，只當(dāng)它是一次懷念。
其實在電影院上映終極版之前我就已經(jīng)下載看過這個最終的版本。
突然覺得很難受，不是因為看懂了故事，不是因為弄清了人物關(guān)系。
而是因為哥哥的離開，那份想念，和時間的灰燼。
電影的顏色顯然不如現(xiàn)在的新片那么鮮艷，歲月磨滅了一些色彩，卻留下了深深地思念。
看著哥哥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轉(zhuǎn)身，那個煙花散盡的愚人節(jié)仿佛就在昨天。
現(xiàn)在突然懂得了何謂時間的灰燼，突然明白了電影中的那些話，懂得了那些人。
有人覺得王家衛(wèi)做這個終極版只是為了賺錢亦或是江郎才盡，但我要感謝他，感謝他把哥哥再帶給我們。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歐陽鋒為什么要從家鄉(xiāng)白駝山不遠萬里生活在條件艱苦的茫茫戈壁。
如今再看發(fā)覺那并不是一種單純的逃避，其中還包含了深深地不舍和刻骨的思念。
相愛卻未能相守的遺憾一直苦苦糾纏他，折磨他，讓他想念，讓他難以忘懷。
他如同電影中一個靜止的點，每一個經(jīng)過他的人都有著一段難以明說的愛戀和一份無法忘懷的眷戀。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黃藥師和歐陽鋒的關(guān)系。
如今發(fā)現(xiàn)他們不單純只是每年的一面之交，也不單純是所謂的朋友。
直到后來歐陽鋒才明白黃藥師每年對他的一次探望只是為了一個他們愛著的女人。
因為黃藥師我才相信，再玩世不恭的人也會有一個真心愛著的人。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盲武士去吻孤女的意圖。
如今發(fā)現(xiàn)他不過和歐陽鋒、慕容嫣一樣在嫁接著自己的思念。
他忘不了背叛他的桃花。
突然覺得他不去殺黃藥師，也只是為了可以在變盲之前趕去再看一眼桃花。雖然最后他并沒有去。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慕容嫣為什么成了慕容燕又成了獨孤求敗。
如今發(fā)現(xiàn)她愛得竟然那么辛苦，那么聲嘶力竭，那么痛。
只為了一句酒后的玩笑，她執(zhí)著于此，難以自拔。徹底崩潰直到心死。
不論是慕容嫣、慕容燕還是獨孤求敗，她不過是一個為愛受了傷的人。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歐陽鋒的大嫂對著鏡子哭泣的臉。
如今發(fā)現(xiàn)她內(nèi)心深藏著不見底的悔恨和難以言說的寂寞。
明明知道對方的心思卻一定要等到那句話，直到真正失去才明白其實說不說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最好的時候最愛的人不在身邊，等她懂得了卻又要面對永遠的失去。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洪七的出現(xiàn)有什么意義。
如今發(fā)現(xiàn)他代表了另一個歐陽鋒。或者代表了其他任何一個人。
如果歐陽鋒可以像洪七那樣簡單執(zhí)著，也許他的生活是另一種樣子。
洪七帶著妻子遠走的時候，歐陽鋒是嫉妒的，嫉妒他的簡單和滿足。
以前看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壇“醉生夢死”。
如今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玩笑。
歐陽鋒后來明白那壇酒只是一個玩笑，越是想要知道自己是否忘記就越是記得清楚。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忘記那個令他牽掛的人。
沙漠、醉生夢死、鳥籠、桃花、馬、雞蛋、孩子。
這些不僅僅只是這些。它們代表了另一些。
這些事物代表了某種意境或者情緒?；蛘叽砹四硞€人的某種狀態(tài)。
王家衛(wèi)用這些細節(jié)貫穿了始末，告訴我們那些看似淺顯卻要很多年才可以明白的道理。
沙漠是無盡的思念和逃不脫的茫茫自我。是一種想象、一份期待、一種迷茫、寂寞和一份淡然的銘記。
每個人都會經(jīng)過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后面，你會發(fā)覺沒有什么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以便更好。
曾經(jīng)那個說“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么叫嫉妒，我不會介意其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的歐陽鋒在經(jīng)歷了“看著他們走的時候，我的心在妒忌，我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什么，卻放棄了”和“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的階段，終失去了摯愛之后，終于懂得“其實『醉生夢死』只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更清楚”。
其實“醉生夢死”并不是一壇酒，它只是一種臆想中的遺忘。
黃藥師喝過之后是不是真的忘了很多事我們不得而知，他說他只記得他愛桃花其實更像是一種逃避，他選擇忘記的是他傷得最深的人、最對不起的人和最愛的人，但他喝過酒之后有沒有真正忘記那些人，我想歐陽鋒可以給我們最好的答案。
黃藥師從開始“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知道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我想知道被人喜歡的感覺是怎樣的，結(jié)果我傷害了很多人”到后來明白“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否會贏，但是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鳥籠里有沒有真正的鳥并不重要。它只是一個枷鎖。
慕容嫣把自己困在里面不肯出來，她提著鳥籠卻困住了自己。
她放不下心中那個人。她心里有兩個她。
一個她愛不能，得不到，忘不了。一個他明知得不到，沒有愛，而生恨。
兩個她糾纏不清，崩潰，心死，成了第三個她，執(zhí)著于打敗自己。
記得她說“我曾經(jīng)問自己，你最愛的女人是不是我？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訴我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她對歐陽鋒說，她知道她不是對歐陽鋒說，她知道她對誰說，她知道他不是他。
黃藥師和盲武士心里的桃花是不是同一個桃花呢？
黃藥師因為愛一個人而傷害了兩個人，他要的不是桃花，最終他用桃花陪他一生，卻不是那個桃花。
盲武士要回到家鄉(xiāng)去看桃花，歐陽鋒看到那個苦等的女人，明了了另一份愛。
這里的桃花不單單是個名字，它是一種意象，是黃藥師的一份愧疚也是盲武士的一份思念。
而桃花的馬也不僅僅是一匹馬，它更多的是一種依靠、一份想念、一種寄托。
盲武士曾說“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在寒冷的水中，桃花唯一可以取暖的是那匹馬。
而抽泣的她則把馬當(dāng)成已經(jīng)失去的丈夫，聊以慰藉，溫暖亦或思念。
孤女以雞蛋和驢換取一次殺人的生意歐陽鋒不肯做。
但洪七卻甘愿為了一枚雞蛋去冒這個險。這枚雞蛋是一種信念也是一個理由。
歐陽鋒說“每個人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是浪費時間，她卻覺得重要”。這枚雞蛋是孤女的信念，是洪七的理由。他們愿意為了雞蛋去等待或者去冒險，因為他們足夠簡單，也容易滿足。
那孩子應(yīng)該是歐陽鋒的吧。
他的大嫂一直望向這個孩子，她曾經(jīng)以為這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卻只為了心中那個牽掛，她像是對黃藥師說，更像是對自己說“看著他一天天長大，我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離開我，我現(xiàn)在只覺得什么也無所謂。以前我認為那句說話很重要，因為我相信有些事一旦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有些事情，是會變的。我一直以為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間，我最喜歡的人也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該多好”。
如果能重新開始該多好，因為等那句話她錯過了最愛的人。突然想起歐陽鋒說過，“換做黃藥師的身份，我發(fā)現(xiàn)這句話也不是那么難說出口”。
影片的開始有字幕“佛典有云：旗未動，風(fēng)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
人心動了，便會生愛，因愛傷了，痛了，卻不曾忘了。
如同最后歐陽鋒的獨白“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當(dāng)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對于張國榮，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敢問，六年來，你有沒有忘記？
我們看著15年前的經(jīng)典，如今亦是。
我們念著6年前的那個人，今后是否仍是？
時間的灰燼，過了，散了，會不會忘了？
六年前的這一天，哥哥離開了這個世界。
也許是為了紀念，也許是因為想念，很多人選在這一天重溫經(jīng)典。
這是我第一次在大銀幕前欣賞哥哥的樣子。也許也是最后一次吧。
關(guān)于《東邪西毒》，94年上映，我直到03年才看，因為哥哥的離開讓我從新認識了很多以前看過的電影。
六年前的我只是單純的因為哥哥的離開而去看《東邪西毒》。
我沒看懂，沒搞清人物關(guān)系，不知道它的另一個名字叫《時間的灰燼》。
但我記住了哥哥的眼神和表情，還有那壇“醉生夢死”。
如今知道它有了終極版，不再追究改了多少，不再關(guān)心變化了哪里，只當(dāng)它是一次懷念。
其實在電影院上映終極版之前我就已經(jīng)下載看過這個最終的版本。
突然覺得很難受，不是因為看懂了故事，不是因為弄清了人物關(guān)系。
而是因為哥哥的離開，那份想念，和時間的灰燼。
電影的顏色顯然不如現(xiàn)在的新片那么鮮艷，歲月磨滅了一些色彩，卻留下了深深地思念。
看著哥哥的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轉(zhuǎn)身，那個煙花散盡的愚人節(jié)仿佛就在昨天。
現(xiàn)在突然懂得了何謂時間的灰燼，突然明白了電影中的那些話，懂得了那些人。
有人覺得王家衛(wèi)做這個終極版只是為了賺錢亦或是江郎才盡，但我要感謝他，感謝他把哥哥再帶給我們。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歐陽鋒為什么要從家鄉(xiāng)白駝山不遠萬里生活在條件艱苦的茫茫戈壁。
如今再看發(fā)覺那并不是一種單純的逃避，其中還包含了深深地不舍和刻骨的思念。
相愛卻未能相守的遺憾一直苦苦糾纏他，折磨他，讓他想念，讓他難以忘懷。
他如同電影中一個靜止的點，每一個經(jīng)過他的人都有著一段難以明說的愛戀和一份無法忘懷的眷戀。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黃藥師和歐陽鋒的關(guān)系。
如今發(fā)現(xiàn)他們不單純只是每年的一面之交，也不單純是所謂的朋友。
直到后來歐陽鋒才明白黃藥師每年對他的一次探望只是為了一個他們愛著的女人。
因為黃藥師我才相信，再玩世不恭的人也會有一個真心愛著的人。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盲武士去吻孤女的意圖。
如今發(fā)現(xiàn)他不過和歐陽鋒、慕容嫣一樣在嫁接著自己的思念。
他忘不了背叛他的桃花。
突然覺得他不去殺黃藥師，也只是為了可以在變盲之前趕去再看一眼桃花。雖然最后他并沒有去。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慕容嫣為什么成了慕容燕又成了獨孤求敗。
如今發(fā)現(xiàn)她愛得竟然那么辛苦，那么聲嘶力竭，那么痛。
只為了一句酒后的玩笑，她執(zhí)著于此，難以自拔。徹底崩潰直到心死。
不論是慕容嫣、慕容燕還是獨孤求敗，她不過是一個為愛受了傷的人。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歐陽鋒的大嫂對著鏡子哭泣的臉。
如今發(fā)現(xiàn)她內(nèi)心深藏著不見底的悔恨和難以言說的寂寞。
明明知道對方的心思卻一定要等到那句話，直到真正失去才明白其實說不說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最好的時候最愛的人不在身邊，等她懂得了卻又要面對永遠的失去。
以前看的時候不懂洪七的出現(xiàn)有什么意義。
如今發(fā)現(xiàn)他代表了另一個歐陽鋒。或者代表了其他任何一個人。
如果歐陽鋒可以像洪七那樣簡單執(zhí)著，也許他的生活是另一種樣子。
洪七帶著妻子遠走的時候，歐陽鋒是嫉妒的，嫉妒他的簡單和滿足。
以前看的時候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壇“醉生夢死”。
如今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個玩笑。
歐陽鋒后來明白那壇酒只是一個玩笑，越是想要知道自己是否忘記就越是記得清楚。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忘記那個令他牽掛的人。
沙漠、醉生夢死、鳥籠、桃花、馬、雞蛋、孩子。
這些不僅僅只是這些。它們代表了另一些。
這些事物代表了某種意境或者情緒?；蛘叽砹四硞€人的某種狀態(tài)。
王家衛(wèi)用這些細節(jié)貫穿了始末，告訴我們那些看似淺顯卻要很多年才可以明白的道理。
沙漠是無盡的思念和逃不脫的茫茫自我。是一種想象、一份期待、一種迷茫、寂寞和一份淡然的銘記。
每個人都會經(jīng)過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后面，你會發(fā)覺沒有什么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以便更好。
曾經(jīng)那個說“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么叫嫉妒，我不會介意其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的歐陽鋒在經(jīng)歷了“看著他們走的時候，我的心在妒忌，我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什么，卻放棄了”和“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的階段，終失去了摯愛之后，終于懂得“其實『醉生夢死』只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更清楚”。
其實“醉生夢死”并不是一壇酒，它只是一種臆想中的遺忘。
黃藥師喝過之后是不是真的忘了很多事我們不得而知，他說他只記得他愛桃花其實更像是一種逃避，他選擇忘記的是他傷得最深的人、最對不起的人和最愛的人，但他喝過酒之后有沒有真正忘記那些人，我想歐陽鋒可以給我們最好的答案。
黃藥師從開始“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知道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我想知道被人喜歡的感覺是怎樣的，結(jié)果我傷害了很多人”到后來明白“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否會贏，但是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鳥籠里有沒有真正的鳥并不重要。它只是一個枷鎖。
慕容嫣把自己困在里面不肯出來，她提著鳥籠卻困住了自己。
她放不下心中那個人。她心里有兩個她。
一個她愛不能，得不到，忘不了。一個他明知得不到，沒有愛，而生恨。
兩個她糾纏不清，崩潰，心死，成了第三個她，執(zhí)著于打敗自己。
記得她說“我曾經(jīng)問自己，你最愛的女人是不是我？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訴我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她對歐陽鋒說，她知道她不是對歐陽鋒說，她知道她對誰說，她知道他不是他。
黃藥師和盲武士心里的桃花是不是同一個桃花呢？
黃藥師因為愛一個人而傷害了兩個人，他要的不是桃花，最終他用桃花陪他一生，卻不是那個桃花。
盲武士要回到家鄉(xiāng)去看桃花，歐陽鋒看到那個苦等的女人，明了了另一份愛。
這里的桃花不單單是個名字，它是一種意象，是黃藥師的一份愧疚也是盲武士的一份思念。
而桃花的馬也不僅僅是一匹馬，它更多的是一種依靠、一份想念、一種寄托。
盲武士曾說“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在寒冷的水中，桃花唯一可以取暖的是那匹馬。
而抽泣的她則把馬當(dāng)成已經(jīng)失去的丈夫，聊以慰藉，溫暖亦或思念。
孤女以雞蛋和驢換取一次殺人的生意歐陽鋒不肯做。
但洪七卻甘愿為了一枚雞蛋去冒這個險。這枚雞蛋是一種信念也是一個理由。
歐陽鋒說“每個人都會堅持自己的信念，在別人看來是浪費時間，她卻覺得重要”。這枚雞蛋是孤女的信念，是洪七的理由。他們愿意為了雞蛋去等待或者去冒險，因為他們足夠簡單，也容易滿足。
那孩子應(yīng)該是歐陽鋒的吧。
他的大嫂一直望向這個孩子，她曾經(jīng)以為這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卻只為了心中那個牽掛，她像是對黃藥師說，更像是對自己說“看著他一天天長大，我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離開我，我現(xiàn)在只覺得什么也無所謂。以前我認為那句說話很重要，因為我相信有些事一旦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有些事情，是會變的。我一直以為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間，我最喜歡的人也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該多好”。
如果能重新開始該多好，因為等那句話她錯過了最愛的人。突然想起歐陽鋒說過，“換做黃藥師的身份，我發(fā)現(xiàn)這句話也不是那么難說出口”。
影片的開始有字幕“佛典有云：旗未動，風(fēng)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
人心動了，便會生愛，因愛傷了，痛了，卻不曾忘了。
如同最后歐陽鋒的獨白“我曾經(jīng)聽人說過，當(dāng)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
對于張國榮，我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敢問，六年來，你有沒有忘記？
我們看著15年前的經(jīng)典，如今亦是。
我們念著6年前的那個人，今后是否仍是？
時間的灰燼，過了，散了，會不會忘了？
4 ) 我誰都是，就是不是洪七
在看的時候，我想，我是誰呢？
無疑我是欣賞和羨慕洪七的。他直接，坦蕩，仗義。不計較得失去幫人是其次，可是能帶著老婆去闖蕩江湖的又有幾人？“事在人為嘛”，他說。他還要穿過那片山，去看看山后面是什么。即使和這邊一樣又如何，即使比這邊差又如何？總要親自去看看才甘心的。
黃藥師說：”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每次她凝望著那小孩子，我知道她心里其實在想另一個人。我很妒忌歐陽峰，我很想知道被人喜歡的感覺是怎樣的，結(jié)果我傷害了很多人。 ”
黃藥師就是好自私好自私的那種人。他因為自己的害怕，因為自己可笑的自尊，就不承認自己的愛。希望對方得不到自己因而把對自己的愛永遠留住，永遠懷念自己。他總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感受被愛的感覺，想找到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他愛了這些人，或許他誰也不愛。他愛上的，永遠是自己的影子和幻想。也許因為他的自私，“醉生夢死”才對他有效，他才可以忘得掉。他日日醉生夢死，又何嘗快樂過呢？
歐陽鋒，從片頭一直到片尾的線索人物。他說：“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因為這個原因,我再也沒有回去,其實那邊也不錯,可惜巳經(jīng)不能回頭?！边@種自我保護，讓他總是拼命地離開，不停地拒絕。好像真的是孤星入命，和誰都不能在一起多久。其實不是不想，只是太悲觀。怕被拒絕，怕受傷，怕怕怕……悲觀到如此，都已經(jīng)不用去在乎，山后面是什么，沙漠后面是什么，因為已經(jīng)認定山后面也不過如是，沙漠后面也不過是一片沙漠，那么，還有什么可爭的呢？孤星入命就孤星入命吧。
慕容嫣。慕容嫣老是化身成慕容燕。慕容燕老是去找歐陽鋒殺黃藥師，原因是他拋棄了他妹妹，而他愛他妹妹，要她一輩子陪著他。慕容嫣去找歐陽鋒殺他慕容燕，原因是慕容燕阻止了她和黃藥師在一起。唉，其實慕容燕就是慕容嫣。根本就沒有慕容燕。慕容嫣愛黃藥師，死去活來，瘋魔了都?；孟肓俗约河袀€哥哥愛自己也愛得要命，而自己死活不讓他得到自己，終于有個人可以讓他報仇，讓人嘗嘗得不到一個人的滋味。同時，慕容燕也是慕容嫣對男人的幻想，她希望一個男人可以如她自己一樣死心塌地地愛她，極度地渴望她。
大嫂。大嫂。唉。
“ 黃藥師：我一直以為你們會在一起，為什么你不嫁給他？ 大嫂 ：他從沒說過他喜歡我。 黃藥師：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 大嫂 ：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誰知道我嫁給了他哥哥。在我們結(jié)婚那天，他要我跟他走，我沒答應(yīng)。為什么要到失去的時候才去爭?。考热皇沁@樣，我不會讓他得到。 黃藥師（獨白）：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贏了，但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大嫂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對我來說什么最重要？ 黃藥師：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你的兒子。 大嫂 ：我以前也這么想，但是看著他一天天長大，我知道他早晚會離開我。所以我覺得什么都無所謂啦。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有些事會變的。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
在結(jié)尾的時候看到他們倆的這段對話真讓人心痛。字字珠璣。 感情的事，哪有勝負。要么皆大歡喜，要么全盤皆輸。得到得不到的游戲，何必繼續(xù)。如果人人都像洪七那樣，該多么簡單美好。
無疑我是欣賞和羨慕洪七的。他直接，坦蕩，仗義。不計較得失去幫人是其次，可是能帶著老婆去闖蕩江湖的又有幾人？“事在人為嘛”，他說。他還要穿過那片山，去看看山后面是什么。即使和這邊一樣又如何，即使比這邊差又如何？總要親自去看看才甘心的。
黃藥師說：”雖然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想讓她知道，因為我明白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每次她凝望著那小孩子，我知道她心里其實在想另一個人。我很妒忌歐陽峰，我很想知道被人喜歡的感覺是怎樣的，結(jié)果我傷害了很多人。 ”
黃藥師就是好自私好自私的那種人。他因為自己的害怕，因為自己可笑的自尊，就不承認自己的愛。希望對方得不到自己因而把對自己的愛永遠留住，永遠懷念自己。他總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感受被愛的感覺，想找到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他愛了這些人，或許他誰也不愛。他愛上的，永遠是自己的影子和幻想。也許因為他的自私，“醉生夢死”才對他有效，他才可以忘得掉。他日日醉生夢死，又何嘗快樂過呢？
歐陽鋒，從片頭一直到片尾的線索人物。他說：“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因為這個原因,我再也沒有回去,其實那邊也不錯,可惜巳經(jīng)不能回頭?！边@種自我保護，讓他總是拼命地離開，不停地拒絕。好像真的是孤星入命，和誰都不能在一起多久。其實不是不想，只是太悲觀。怕被拒絕，怕受傷，怕怕怕……悲觀到如此，都已經(jīng)不用去在乎，山后面是什么，沙漠后面是什么，因為已經(jīng)認定山后面也不過如是，沙漠后面也不過是一片沙漠，那么，還有什么可爭的呢？孤星入命就孤星入命吧。
慕容嫣。慕容嫣老是化身成慕容燕。慕容燕老是去找歐陽鋒殺黃藥師，原因是他拋棄了他妹妹，而他愛他妹妹，要她一輩子陪著他。慕容嫣去找歐陽鋒殺他慕容燕，原因是慕容燕阻止了她和黃藥師在一起。唉，其實慕容燕就是慕容嫣。根本就沒有慕容燕。慕容嫣愛黃藥師，死去活來，瘋魔了都?；孟肓俗约河袀€哥哥愛自己也愛得要命，而自己死活不讓他得到自己，終于有個人可以讓他報仇，讓人嘗嘗得不到一個人的滋味。同時，慕容燕也是慕容嫣對男人的幻想，她希望一個男人可以如她自己一樣死心塌地地愛她，極度地渴望她。
大嫂。大嫂。唉。
“ 黃藥師：我一直以為你們會在一起，為什么你不嫁給他？ 大嫂 ：他從沒說過他喜歡我。 黃藥師：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 大嫂 ：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誰知道我嫁給了他哥哥。在我們結(jié)婚那天，他要我跟他走，我沒答應(yīng)。為什么要到失去的時候才去爭?。考热皇沁@樣，我不會讓他得到。 黃藥師（獨白）：如果感情是可以分勝負的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贏了，但我很清楚，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大嫂 ：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對我來說什么最重要？ 黃藥師：要是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你的兒子。 大嫂 ：我以前也這么想，但是看著他一天天長大，我知道他早晚會離開我。所以我覺得什么都無所謂啦。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有些事會變的。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
在結(jié)尾的時候看到他們倆的這段對話真讓人心痛。字字珠璣。 感情的事，哪有勝負。要么皆大歡喜，要么全盤皆輸。得到得不到的游戲，何必繼續(xù)。如果人人都像洪七那樣，該多么簡單美好。
5 ) 忘記的另一個名字是放下和原諒
故事里的每個人，都是因為固執(zhí)
只是每個人固執(zhí)得不同罷了
歐陽鋒固執(zhí)相愛的人必定等他回來
黃藥師固執(zhí)想知道被愛的滋味
桃花固執(zhí)著不會回來的黃藥師和離開了的丈夫
慕容固執(zhí)著失約后的不得解脫
盲武士固執(zhí)著妻子的心上放置著別人的名字
孝女固執(zhí)著報仇但不肯以自己為酬勞
西毒大嫂固執(zhí)著你不肯說一句承諾
TA們的固執(zhí)就是記住傷口
憑著固執(zhí)，固執(zhí)著似乎應(yīng)該固執(zhí)的東西
他們繼續(xù)生活，但把自己困在籠里
又扯進了更多的人陷在籠里
都是那籠子里的鳥兒，沒有鎖，但從未想飛出去
是不是已經(jīng)沉醉在折磨中，又享受起自我折磨
愛情被看成是了輸贏，更是較勁
他們都說不知道自己是輸是贏
但他們論輸贏的對手竟設(shè)置的是自己愛的人
和自己愛的人較勁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告訴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原諒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要離開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去找你
折磨的是你，更是自己
是的，那個人輸了，然后，你就贏了
輸和贏，不是兩敗俱傷？
眼睜睜，明知道該如何解套，但總是這樣那樣地停留原地
西毒不愿回白頭山，其實他的大嫂其實還在等他
黃藥師想知道被愛的滋味，其實盲武士的妻子和慕容其實都深愛著他
盲武士想在失明前回去看他的桃花，哪怕她愛黃藥師，其實她的心里也有他，也不淺
············
終于，等到無可挽回的時候
終于，死亡到來的時候
真的，無藥可救回天乏術(shù)了
即使你在猶豫的歸途上，命運就是要懲罰你的猶豫與固執(zhí)
固執(zhí)的東西千般理由
但這些的固執(zhí)都是倔，也僅僅是嘴犟罷了
西毒大嫂忿然地吐出成親前日的經(jīng)過原由
但最后，其實就是嘴犟與放不下
她后悔了，他多么希望黃藥師透露她的消息
但黃藥師沒有
她說不出來，她想等別人幫她說，但她等不到
心里的郁結(jié)自作孽，又不得解脫沒有臺階
所以，她只能哭，哭給自己，他卻永遠不知道，知道的人卻被著眼淚更傷得體無完膚
為著自己的固執(zhí)，把幸福的可能放在了別人的手上
卻不愿親手去安放完滿它
她終于只有郁郁而終
她是，歐陽鋒是，黃藥師是，盲武士是，桃花是，慕容也是，TA們都是
唯一幸福的人，只有洪七
歐陽鋒唯一羨慕的的人
因為他知道，就是洪七的那種簡單
他有了幸福的可能
他說的簡單，其實，不就是不固執(zhí)，不較勁
那一壇酒，叫醉生夢死
說是可以忘記
因為，他們說，不幸是因為記得的太多了
王家衛(wèi)沒說，忘記的另一個名字是放下和原諒
太多的部分，也許就是那些傷害和不愉快
醉生夢死，不要再管他對錯好壞
面前的幸福，什么時候你把喝醉之后的勇氣與放下不再需要杜康作引就緊緊抓住，那你就真的抓住了幸福，也給予了愛你的人，你愛的人幸福
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看過，當(dāng)時不明白，再看是機緣巧合似乎才理出些端倪
時過境遷，原來重溫就是尋出年少時不能明白的惆悵和前人的箴言
只是每個人固執(zhí)得不同罷了
歐陽鋒固執(zhí)相愛的人必定等他回來
黃藥師固執(zhí)想知道被愛的滋味
桃花固執(zhí)著不會回來的黃藥師和離開了的丈夫
慕容固執(zhí)著失約后的不得解脫
盲武士固執(zhí)著妻子的心上放置著別人的名字
孝女固執(zhí)著報仇但不肯以自己為酬勞
西毒大嫂固執(zhí)著你不肯說一句承諾
TA們的固執(zhí)就是記住傷口
憑著固執(zhí)，固執(zhí)著似乎應(yīng)該固執(zhí)的東西
他們繼續(xù)生活，但把自己困在籠里
又扯進了更多的人陷在籠里
都是那籠子里的鳥兒，沒有鎖，但從未想飛出去
是不是已經(jīng)沉醉在折磨中，又享受起自我折磨
愛情被看成是了輸贏，更是較勁
他們都說不知道自己是輸是贏
但他們論輸贏的對手竟設(shè)置的是自己愛的人
和自己愛的人較勁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告訴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原諒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要離開你
愛的是你，卻偏偏不去找你
折磨的是你，更是自己
是的，那個人輸了，然后，你就贏了
輸和贏，不是兩敗俱傷？
眼睜睜，明知道該如何解套，但總是這樣那樣地停留原地
西毒不愿回白頭山，其實他的大嫂其實還在等他
黃藥師想知道被愛的滋味，其實盲武士的妻子和慕容其實都深愛著他
盲武士想在失明前回去看他的桃花，哪怕她愛黃藥師，其實她的心里也有他，也不淺
············
終于，等到無可挽回的時候
終于，死亡到來的時候
真的，無藥可救回天乏術(shù)了
即使你在猶豫的歸途上，命運就是要懲罰你的猶豫與固執(zhí)
固執(zhí)的東西千般理由
但這些的固執(zhí)都是倔，也僅僅是嘴犟罷了
西毒大嫂忿然地吐出成親前日的經(jīng)過原由
但最后，其實就是嘴犟與放不下
她后悔了，他多么希望黃藥師透露她的消息
但黃藥師沒有
她說不出來，她想等別人幫她說，但她等不到
心里的郁結(jié)自作孽，又不得解脫沒有臺階
所以，她只能哭，哭給自己，他卻永遠不知道，知道的人卻被著眼淚更傷得體無完膚
為著自己的固執(zhí)，把幸福的可能放在了別人的手上
卻不愿親手去安放完滿它
她終于只有郁郁而終
她是，歐陽鋒是，黃藥師是，盲武士是，桃花是，慕容也是，TA們都是
唯一幸福的人，只有洪七
歐陽鋒唯一羨慕的的人
因為他知道，就是洪七的那種簡單
他有了幸福的可能
他說的簡單，其實，不就是不固執(zhí)，不較勁
那一壇酒，叫醉生夢死
說是可以忘記
因為，他們說，不幸是因為記得的太多了
王家衛(wèi)沒說，忘記的另一個名字是放下和原諒
太多的部分，也許就是那些傷害和不愉快
醉生夢死，不要再管他對錯好壞
面前的幸福，什么時候你把喝醉之后的勇氣與放下不再需要杜康作引就緊緊抓住，那你就真的抓住了幸福，也給予了愛你的人，你愛的人幸福
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看過，當(dāng)時不明白，再看是機緣巧合似乎才理出些端倪
時過境遷，原來重溫就是尋出年少時不能明白的惆悵和前人的箴言
6 ) 轉(zhuǎn)載：王家衛(wèi)：迷失在時問的灰燼 王樽
王家衛(wèi)：迷失在時問的灰燼
墨鏡：皇帝與新裝
王家衛(wèi)為何戴墨鏡，說法可以千千萬萬，但從王家衛(wèi)那里很難找出答案，他永遠都是似是而非、模棱兩可．所答非所問。
很多年前，我在香港見到過不戴墨鏡的王家衛(wèi)，可惜沒有照片留下，無法確切描繪出他當(dāng)年的面貌。只記得他當(dāng)時戴的是副秀郎架黑邊透明眼鏡，瘦，高，斯文，自凈，少言，模樣很像當(dāng)時常見的落寞的文藝青年?？傊菦]什么特點，難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文青”。后來，在香港、戛納、威尼斯和上海等地。我又多次見到他，此時他已有了自己的特殊“面具”。就是大墨鏡——不論白天黑夜，不論陰晴雨雪，只要是公眾場合．他永遠都要將自己的眼睛遮掩在大墨鏡后面。應(yīng)該說，這樣的“行頭”是以少勝多的典范——僅僅一副墨鏡就讓他迥異于其他所有的導(dǎo)演．特色在一件極微小的道具中完成。
與“墨鏡時代”的王家衛(wèi)見面，多是在一些電影節(jié)的典禮或新片發(fā)布會上，他給人的印象也是少言寡語。說到自己正宣傳的新作，他往往會說，新片是他的最愛或最看重的電影。比如，《藍莓之夜》參賽戛納，他說那是他近期最好的影片；《2046》登陸內(nèi)地，他說該片是他“拍攝至今真正滿意的電影”；《東邪西毒》(終極版)要公映，他說那是他最重要的影片，沒有《東邪西毒》就沒有今天的王家衛(wèi)云云。當(dāng)然，這并不涉及誠摯問題，為當(dāng)下的影片做推銷，這樣的說法可以理解，也無可厚非。而且以他的極度自戀，自己的影片
就像親生骨肉，其寵愛成分確實難分伯仲。
2007年5月21日上午，我在戛納參加電影節(jié)舉行的集錦片《每人一部電影》的首映式，來自世界各地的三十多位大導(dǎo)演在臺上接受媒體采訪。在那大師云集的舞臺上，王家衛(wèi)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側(cè)，那次群訪他只用英語回答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因為光線昏暗且戴著大墨鏡，他顯得特別懸疑和詭秘。當(dāng)時我想到，他也許有著極為脆弱和羞澀的童年，在陰暗中堅持戴著大墨鏡，是因為缺少安全感。他試圖隱藏自己，反而愈加凸顯，作為電影導(dǎo)演來說，也可以看作以退為進的絕佳戰(zhàn)略。當(dāng)天的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多數(shù)導(dǎo)演很快離開，他稍事停留，給人簽了兩個名，也像影子一樣迅速不見了。在公眾場合，有人希望他摘下墨鏡，王家衛(wèi)絲毫不為所動，他說：“戴著墨鏡讓我感覺更安全、更自在?！被蛘哒f：“請讓我留下一點保持自己特色的權(quán)利。”“安全感”和“保持特色”恰是大墨鏡所能呈現(xiàn)的兩個方面，王家衛(wèi)巧妙地將其一箭雙雕。
在對王家衛(wèi)的多次采訪中，我曾用錄音筆錄下對答內(nèi)容，整理時，每每發(fā)現(xiàn)很少有可資展開利用的對話。一是大多為只言片語，缺少必要的連貫；二是在是非關(guān)鍵問題上他往往都沒有旗幟鮮明的姿態(tài)。
2009年3月25日下午，我在北京昆侖飯店見到為《東邪西毒》(終極版)宣傳造勢的王家衛(wèi)，本來安排單獨見面的時間，他卻與攝影師杜可風(fēng)同時出現(xiàn)了。宛如老頑童的杜可風(fēng)成為王家衛(wèi)最好的“擋箭牌”，他搶著回答問題，還表情生動地不時打斷王家衛(wèi)的話。說到張國榮時，杜可風(fēng)哽咽著說不下去，毫不掩飾地潸然淚下，王家衛(wèi)也隔著墨鏡拭了一下眼睛。也許是情不自禁，也許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無法確認王家衛(wèi)是否有眼淚溢出。墨鏡是一層偽裝，遮蔽了最易暴露的眼神。
幾年前。馮小剛談到王家衛(wèi)時曾很不屑地說：我最煩這個人，整個就是“皇帝的新裝”。有趣的是，2009年3月26日晚，在北京大悅城首都電影院舉行的《東邪西毒》(終極版)首映式上，馮小剛競衣裝筆挺地出現(xiàn)在紅地毯上，為這位有著“皇帝新裝”的同行捧場。
作為香港文化的一個名牌，華語影壇的異數(shù)，王家衛(wèi)是不須多說話的。他有眾多的電影代言。他可以盡量寡言少語，這一點不影響其名導(dǎo)
身份，尤其是他在國外匪夷所思的盛譽。他當(dāng)然不是笨嘴拙舌，但也絕不是巧舌如簧。他不大喜歡說話，討厭現(xiàn)身說法的解釋，他認同錢鍾書關(guān)于雞蛋與母雞的比喻，該說的都在電影里，“你要喜歡我的電影，沒必要認識我這只下蛋的母雞?！?br> 有太多的記者在發(fā)問時常常以“有人說”如何如何，向他求證，他煩不勝煩，“我們在這里討論別人的說，有什么意思呢?!”
在幾次國內(nèi)大的電影活動中，他被主辦方或主持人極盡溢美之詞，稱其為“電影詩人”，王家衛(wèi)對此并不領(lǐng)情，他說：“在我看來，中國影壇只有一位電影詩人，就是費穆。”
除了墨鏡，王家衛(wèi)最著名的特征是拍電影沒有劇本，他是靠本能和腳的感覺拍攝的。對此，在各種追問里，他都很少正面回答。其實．非議他拍電影完全沒劇本也是冤枉，在上海的一次訪問時，我曾聽他說“我只是沒有完整的劇本”，他將劇情設(shè)想寫在給自己看的紙上，因為不停地變，這種像“沙之書”一樣的“不完整的劇本”，反而比人們通常見到的劇本還要厚。
他是編劇出身，卻在拍電影時顯得對一劇之本漫不經(jīng)心。他自己也承認，他的拍攝有著最大程度的即興性，因此攝制周期往往巨長。最初的構(gòu)思與成片多是南轅北轍．不到最后的關(guān)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情節(jié)的發(fā)展走向，更遑論影片面貌。
杜可風(fēng)說自已是靠本能工作，兩人惺惺相惜，“……家衛(wèi)的電影結(jié)構(gòu)如行者的雙腳，總會帶他到要去的地方，但是到忙完一天后才見到……家衛(wèi)說只有剪片的時候才知道拍過的片斷意義何在。當(dāng)時并不肯定。也不清楚某些細節(jié)顏色動作意味著什么。它們預(yù)知影片去向，膠片會帶著我們走……”
讓膠片帶著走，而不是讓頭腦帶著走，也許一塌糊涂，也許驚為天人。就像一個孩子的涂鴉，看上去只是信筆揮就，但有顏色有構(gòu)圖，你就不能說他沒想法、沒意境。太多的設(shè)計和疑問擺在眼前，王家衛(wèi)說他不喜歡。也許是無法明確找出一個說法，為了表達深刻或者難以捉摸，他常常選擇無言，戴著大墨鏡冷眼旁觀。這讓他愈加顯得滿腔城府，莫測高深。
時間：太漠與波光
從早期一鳴驚人的《旺角卡門》到給其帶
來諸多榮譽的《花樣年華》，再到褒貶不一、亦真亦幻的《2046》，王家衛(wèi)的電影幾乎都聚焦于香港逼仄的街巷，即使是他第一部英語片《藍莓之夜》也很少躍出街邊小店的局促空間?！奥菸嚉だ镒龅缊觥笔峭跫倚l(wèi)置身的真實環(huán)境，也是其電影構(gòu)成的基本格局。
唯一的例外是《東邪西毒》，大漠與波光是該片的主要場景。他的大漠艷麗、滄桑、性感、雄渾，問插其中的海水則色彩斑斕，瀲滟迷幻，洪波涌動。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有個漂亮的英文名字，它們往往與中文原名無關(guān)，卻比中文名更準確傳神地表達出影片內(nèi)涵?！稏|邪西毒》的英文名為《Ashes 0f Time》，直譯就是“時間的灰燼”。這個可以讓人感觸無限生發(fā)的名字也給一些電影作者以啟示，甚至效仿。在2009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上，希臘國寶級電影大師西奧一安哲羅普洛斯帶來的新作名為《The Dust 0fTime》，翻譯成中文也叫“時問的灰燼”，準確地說，安哲羅普洛斯的“Dust"應(yīng)譯作“灰塵”而不是“灰燼”，這部“希臘三部曲”的第二部，講述了一對戀人起伏跌宕的生活軌跡，探討的是過去與未來的時間關(guān)系。比較“灰塵”與“灰燼”，《東邪西毒》的英文名顯得更深入，也更冷峻。
嚴格說來，《東邪西毒》不是一部寫人的電影。雖然有著號稱八大巨星的賣命出演，但角色只是導(dǎo)演揮之來去的符號，其主角是時間和燃燒消逝之后的灰燼。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隱喻，但因喜歡反復(fù)營造和渲染。加上喋喋不休的旁白作輔助，隱喻就變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故意，暖昧的色調(diào)下，甚至顯得有些直自。本來．以戈壁荒漠為主題背景的影片里可以隱去海景，但在九十三分鐘的影片里，海浪與波瀾卻反復(fù)出現(xiàn)了十多次，與蒼涼雄渾的大漠形成鮮明反差，隱喻的刻意和提示性頗為顯著。
大漠與波光都是隱喻人,L,--情感的貧瘠、荒涼，與對人性豐沛與滋潤的憧憬向往。它們彼此交融、同在，而這一切的勾連與完成，都取決于無法把握的時間。
張愛玲在一篇名為《愛》的短文里說：“于干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網(wǎng)0巧趕上了……”
“時間”、“無涯”、“荒野”和愛的無奈與偶然，剛巧是《東邪西毒》最重要的幾個關(guān)鍵詞，
也是解讀這部電影的鑰匙。
自私自我，人情冷薄如荒漠，是整部影片的基本形態(tài)。片中的幾個主要人物，或者在荒漠中自甘沉淪(西毒歐陽鋒)，或者在錯愛中自怨自艾(歐陽鋒的嫂子)，或者在人格分裂中對影搏擊(慕容嫣／慕容燕乃至于獨孤求敗)，或者在莫名其妙的高傲中隱遁(東邪黃藥師)。
面對荒漠。北丐洪七問西毒歐陽鋒：“這個沙漠的后面是什么地方?”歐陽鋒的回答是：“另外一個沙漠?！苯又褪菤W陽鋒的內(nèi)心獨自：“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后面，你會發(fā)覺沒有什么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但是他不會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試試是不會甘心。”
大漠象征著人心的荒蕪，同時也象征著時間“荒野”的“無涯”；河與海的波光直接表達了“逝者如斯”的流逝，同時也隱喻了人心的無常與叵測。二者營造的都是世故人情，同時又殊途同歸地指向其決定的力量——來無影去無蹤的“時問的灰燼”。
王家衛(wèi)說：“很多人說我重復(fù)自已，這話是不錯的。時間其實就是重復(fù)．我就是在不斷地重復(fù)自己，不單是重復(fù)某一部電影，而且重復(fù)自己所有的電影。我把那些人物放在不同影片的背景下，看看他們到底會怎樣。”
《東邪西毒》里的人物面對的差不多是同一個問題：當(dāng)一個人失去最珍視的所在，該如何應(yīng)對?他們選擇的幾乎是無一例外的逃避——歐陽鋒隱居沙漠．最終讓心愛的嫂子抑郁而終；盲劍客浪跡天涯，橫死亂軍，其美妻桃花在望穿秋水中度日如年；慕容嫣化身“獨孤求敗”，像堂吉訶德一樣，隱匿水邊對影作戰(zhàn)；黃藥師則喝了“醉生夢死”酒．躲進桃花島，在沒有過去也不知未來的虛無里，茍且人生。
王家衛(wèi)的所有電影都是以凌厲影像講述世俗淺白道理，說他貌似深刻、浮光掠影也罷；說他故作姿態(tài)、老生常談也罷。難以回避的是，他已成為華語影壇的某種標志性符號。他書寫的淺薄與乏力，事實上也是人們的生活常態(tài)。
簡單：醉生與夢死
在《東邪西毒》中，歐陽鋒望著洪七與老婆
一起闖江湖的背影，感慨獨白：“我終于明白那個女人為什么喜歡洪七，可能是因為他夠簡單?？粗麄冏叩臅r候，我的心在妒忌，我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為什么卻放棄了，?！?br> “夠簡單”是王家衛(wèi)電影的基本內(nèi)核，體現(xiàn)在具體的電影語言上，就是大量的快切，急促的音畫組接，凌亂雜陳的外觀。很多人將其解讀為先鋒性的風(fēng)格，對此，王家衛(wèi)并沒有順水推舟地認同。他坦言，這是他在拍攝制作過程中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叭绻f我有風(fēng)格的話。其實就是解決問題方法直接導(dǎo)致的結(jié)果。在拍攝《墮落天使》、《重慶森林》等很多影片時，因為面臨很多困難，必須采取現(xiàn)場偷拍的方式進行，而在拍攝過程中，經(jīng)常會有人出鏡入鏡。到了后期就必須剪掉。有人就以為我是在追求一種先鋒前衛(wèi)的風(fēng)格，其實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不得已而為之。”因此．他堅信，每一部電影都有自己的生命，不僅你在創(chuàng)造它，同時它也在引導(dǎo)你。
也許正因了這種在冥冥之中的電影導(dǎo)引，逼使他在后期剪輯中不斷刪繁就簡．其人物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令人吃驚的簡單化。除了唯一的武俠片《東邪西毒》，他電影里的人物都設(shè)定于封閉狹隘的空間——底層人的鴿子籠，昏暗的地鐵和麻將館，三教九流雜陳的公寓樓是主要背景。電影中的人物往往也都是漂泊不定的孤男寡女(即使有家也是同床異夢等同于無，比如《花樣年華>雙雙出軌的“對倒”夫婦)，街頭小混混、失意殺手、下等妓女、落魄巡警、路邊小店售貨員是其主要人物群落。在身份構(gòu)成里，屬于正當(dāng)職業(yè)的只有巡警和空姐，但此兩種職業(yè)因整天在外游蕩，而成為無根階層的典型代表一巡警是穿著制服的地上巡邏機器．空姐是穿著制服的空中運輸機器。無根，更進一步映射出對命運與生存形態(tài)的無所依附，荒蕪，蒼涼，落葉飄零，隨波逐流。
為了營造疏離和沒著沒落的邊緣感。他喜歡虛構(gòu)制作很多小的傳說和噱頭。比如《阿飛正傳》里小旭的獨自：“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fēng)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蓖跫倚l(wèi)喜歡靠重復(fù)旁自強化影片情緒，這段無根的隱喻，就在影片中稍加變化反復(fù)出現(xiàn)了三次。而在《墮落天使》里，人物連姓名都被簡化成符號，黎明扮演的殺手是“天使一號”，他的工作全部
由李嘉欣扮演的“天使二號”安排，兩人合作了很長時間，卻從未見面。金城武扮演的“天使三號”更是簡單如白癡，他自五歲那年吃了一罐過期的鳳梨罐頭后便不再講話。
俗語云“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岸舅帯焙汀颁摰丁笔亲屔?電影)變得簡單的靈丹妙藥。酒在王家衛(wèi)的電影符號中并不顯著，但酒的介入往往可以改變?nèi)宋锩\，是推進情節(jié)、塑造人物簡單而有效的手段。比如．《旺角卡門》里的重場戲多與酒場有關(guān)，初顯黑道老大的“英雄本色”，就設(shè)定在一個下等酒店：張學(xué)友扮演的烏蠅一臉青澀地向爛仔肥九討債，兩人爭吵半天不見任何效果。劉德華扮演的阿華一到，二話不說，將酒瓶往桌上摔碎，卡住肥九的脖子，爭議立即結(jié)束，肥九趕緊答應(yīng)還債。這就是王家衛(wèi)電影里。簡單”的“綱舉目張”——非常的人要用非常的手段。
飲酒讓人物變得簡單．也是忘卻煩惱的方式。在多部影片里，他都在詮釋對復(fù)雜人生的簡單認識——人的最大煩惱就是記性太好。除了死亡，一了百了的最好方法就是遺忘．而使之遺忘的具體手段是“醉生夢死”。
<東邪西毒》里有壇神秘的酒，是王家衛(wèi)設(shè)置的又一簡單有效的隱喻。此灑從影片開始就出現(xiàn)。黃藥師對歐陽鋒說：“不久前，我遇上一個人，送給我一壇酒，她說那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我很奇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酒。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你說這有多開心。這壇酒本來打算送給你的，看起來，我們要分來喝了?！睔W陽鋒不喜歡接受太古怪的東西，他一直沒喝“醉生夢死”，自斟自飲的黃藥師從此開始遺忘。
“醉生夢死”酒很是靈驗，是對記憶與時閫的強力催眠。奇怪的是，其“藥性”對兩性相悅的愛情竟是失效。風(fēng)流倜悅的黃藥師內(nèi)心清楚“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他同時愛著幾個女人，每個都并沒有忘記。他喝過“醉生夢死”酒，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仍還能記得自己喜歡桃花。與其說這是酒的力莓不徹底，不如說是王家衛(wèi)自己殘存著對愛情的迷信。
當(dāng)然，此酒本身就像王家衛(wèi)的墨鏡一樣．也是個似是而非的障眼法。
我問：若真有這樣一壇“醉生夢死”酒，會選擇在什么時候喝?
王家衛(wèi)指著坐在身旁的杜可風(fēng)笑道：“我先送給杜可風(fēng)?！?br> 拷貝：想象與體驗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大多不是他切身的生活體驗，而是基于某種概念的重構(gòu)。一點小的感受加以放大復(fù)制，將復(fù)雜的生活加以簡化，提綱挈領(lǐng)，一語中的。甚至將書本中某些雋永的細節(jié)和言辭直接加以改造延伸，成為其電影的主要風(fēng)貌。
當(dāng)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風(fēng)靡中國時，其簡潔奇幻的拉美式想象為王家衛(wèi)電影注入了新的元素。甚至在敘述語境上．也得到了近平移植的借鑒。
“很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蒂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薄栋倌旯陋殹愤@段將現(xiàn)在、過去與未來融于一體的時空交錯的著名開頭，被譽為肇始了一場現(xiàn)代主義的敘述狂歡。作為華語電影現(xiàn)代主義的先鋒人物．王家衛(wèi)取其精髓，將其改造和運用到了《東邪西毒》中的開篇旁白——“很多年之后，我有個綽號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么叫忌妒?！?br> 貫穿王家衛(wèi)電影的獨自幾乎都有這種拉美現(xiàn)代主義味道，其中不乏奇崛的神韻。比如《東邪西毒》中盲劍客死前的剎那感受：“我以前聽人說過如果刀快的話，血從傷口噴出來的時候像風(fēng)聲一樣，很好聽，想不到第一次聽到的是我自己流出來的血?！?br> 如果說，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獨特敘述貼切傳達出拉丁美洲孤獨歷史的荒誕，那么，王家衛(wèi)則從中拷貝和生發(fā)出一種屬于自己體系的電影語言——}昆亂中的清晰，辯證中的單一，彩色里的蒼白，復(fù)雜中的簡單。他將現(xiàn)代主義的繁復(fù)表達進行提純，加進香港地區(qū)或好萊塢式的電影經(jīng)驗，以現(xiàn)代性體驗的感知方式傳達出來，從而獲得一種看上去新鮮別致的電影印記。
在王家衛(wèi)的電影里，這種接近荒誕的現(xiàn)代主義手法，還體現(xiàn)在影像語言的無序和劇情的戲謔。我們說到浪跡南美拍攝的《春光乍泄》，他笑稱整個就像一場玩笑。他已不大記得是什么意念激發(fā)他要去拍攝這部同性戀電影，但一
個異性戀導(dǎo)演的突然醉心，無論如何是件耐人尋味的事。影片的開篇即是癲狂的男同性戀的做愛，在粗礪的影像中，不時唐突地插入毫不相關(guān)的時空鏡頭，以及兩人自我放逐阿根廷的極端舉止，這一切都在表明與普通觀眾“過不去”，讓人時時感覺到某種惶惑和不自在。當(dāng)影片結(jié)束，有心的觀眾在看字幕時會驀然發(fā)現(xiàn)，片中兩個主人公的名字同時是該片兩個攝影助理的真實姓名。這種后現(xiàn)代的玩笑，令人瞠目地在電影即將黑屏?xí)r驚現(xiàn)。
十多年后，他將舊作《東邪西毒》進行了耗資巨大的精心修復(fù)，完成了一次很多人看來“不可能的任務(wù)”。當(dāng)初，《東邪西毒》曾讓很多人看不懂，隔了十五年的光陰，主演林青霞在香港看了修復(fù)后的“終極版”，她在餐桌上開心地說：“以前我也看不懂，這次終于看懂了!，’
王家衛(wèi)聞聽此言詭譎地箋了。這頗有些荒誕的后現(xiàn)代主義意味，事實上，除了刪減了影片開頭的旁自和部分畫面，添了一些空鏡，與舊版比，“終極版”結(jié)構(gòu)基本沒改變，內(nèi)容也沒有新的增加，修復(fù)功夫主要是花在色彩和音效上了。不知是“修復(fù)”的暗示還是中了王家衛(wèi)的“魔咒”，很多看過舊版的觀眾也像林青霞一樣表示：新版“能夠看懂了”。套用《百年孤獨》的開頭，可以說：“很多年以后，面對終極版，無數(shù)觀眾將會想起與父輩一起去見識東邪與西毒的那個遙遠的夏天。他們眾口一詞，多年前不懂的．現(xiàn)在都懂了?！?br> 拉美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顯然影響了老牌“文藝青年”王家衛(wèi)．但他不希望別人能清晰看到其來龍去脈，尤其不愿觀眾窺見到他的“仿像”乃至帶有“習(xí)作”質(zhì)地的面貌。
我問王家衛(wèi)。為何在《東邪西毒》(終極版)里將十五年前兩段自以為得意的開場自拿掉?杜可風(fēng)搶著代他回答：“那個不重要。電影是活的東西，一切都在變化。現(xiàn)在覺得這個好，就換成這個?！蓖跫倚l(wèi)微微點頭，補充說：“其實。本來就不該有?！敝劣跒楹尾辉撚?，他不想細講，也許是試圖“夠深刻”，或者是希望“夠簡單”。
虛無：拒絕與自戀
尋求自我滿足和自我開心是王家衛(wèi)電影常見的主題，也是他本人常常確認的行為動機。
尋求“開心”是其使用頻率頗高的字眼，甚至可以不顧他人的感受?！稏|邪西毒》中的序幕旁白開宗明義：“……我不會介意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薄秹櫬涮焓埂防锏呐园妆砻鳎骸拔覐膩頉]有放棄和任何人擦肩而過的機會。有時候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管他呢!開心就行了?！薄洞汗庹埂防锏耐詰偾槿松踔疗笸麑Ψ脚P病在床：“我并不希望他太快復(fù)原，他受傷的日子是我和他最開心的?！?br> 在第六十屆戛納電影節(jié)上，王家衛(wèi)的既是開幕片又是參賽片的《藍莓之夜》遭遇惡評，問到如何看待時．他就像自己電影中的人物一樣回答說：“自己的電影，自己滿意就好?！?br> 不管別人怎么說，只在乎自己的感覺。這種人生觀貫穿在他所有影片中，在《東邪西毒》里，他借歐陽鋒的嘴表達了一種不可知的虛無哲學(xué)：“當(dāng)你年輕時．以為什么都有答案．可是老了的時候，你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并沒有所謂的答案?！边€自語說，“我是孤星人命的人，從小父母早死，只好跟著哥哥相依為命，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br>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徘徊在“拒絕”與“被人拒絕”的命題里。他說，無論是《東邪西毒》，還是《旺角卡門》、《阿飛正傳》、《重慶森林》、《墮落天使》，乃至《春光乍泄》都在探討關(guān)于拒絕的問題?！安⒎鞘怯幸庾R，在回顧自己電影生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好多部戲都是在說拒絕：害怕被拒絕，以及被拒絕之后的反應(yīng)，在選擇記憶與逃避之間的反應(yīng)?！痹凇稏|邪西毒》里，林青霞扮演的慕容小姐會變成一個精神分裂的人，變成兩個人，用另一個人安慰自己，給自己借口；張國榮扮演的西毒一直躲在沙漠里，因為自從被張曼玉扮演的嫂子拒絕后，他便自我封閉在沙漠，不再踏出去；梁家輝扮演的東邪以喝酒忘記一切，也是一種逃避拒絕的方法；而粱朝偉扮演的盲劍客用死來拒絕所有的事，因為他無法面對自己的愛妻，只好以近乎自殘的方法了斷。
“先拒絕別人”是“不讓別人拒絕”的最好方法，這是王家衛(wèi)影片人物的殺手锏，也是他本人為人處世的基本姿態(tài)。且看他“先發(fā)制人”“不讓別人拒絕”的幾個典型案例——
《阿飛正傳》是他第一部獲得巨大聲譽的電影，該片用了六十多萬哏膠片，劉嘉玲僅一個
拖地動作就拍了四十六次，劉德華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臺詞重復(fù)拍了二十多次。他的辦法是，重復(fù)沒商量。
在《東邪西毒》中，原來的主演之一王祖賢最終的戲份全部被刪，只留了開頭一個鏡頭的半張臉。原定主角之一的關(guān)淑怡，也是在首映之前全部戲份被刪，一個鏡頭都沒留下。該片后期制作時，王家衛(wèi)先交給譚家明剪輯，譚家明費盡心思剪出了大概，不料王家衛(wèi)私下又把片子交給張叔平剪輯。
梁朝偉曾發(fā)誓絕不演同性戀，為誘其就范，王家衛(wèi)拿了假劇本把粱朝偉騙到阿根廷，優(yōu)柔寡斷的粱朝偉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接拍了《春光乍泄》。在阿根廷的拍攝周期一拖再拖，張圍榮因食物中毒差點命喪異國，瀕臨崩潰的梁朝偉想要逃跑，還設(shè)計了逃跑路線。最終都沒逃出王家衛(wèi)的“魔掌”。
不到兩小時的《2046》拍攝用了漫長的五年時間，其問一直變故糾紛不斷，待影片終于上映時，受盡磨難的張曼玉、董潔、張震發(fā)現(xiàn)他們的戲都被壓縮到了跑龍?zhí)椎某潭?。日本偶像明星木村拓哉前后有五年時間投入到該片拍攝．最終出場時間僅七分鐘。
在電影《墮落天使》中，有一段體現(xiàn)王家衛(wèi)心聲的旁白：“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變成一個很小心的人，每次我穿雨衣的時候，我都會戴太陽眼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什么時候出太陽。”
戲謔，拒絕，自戀，以及天性的曖昧和對神秘奠測的渴望，讓王家衛(wèi)有著頑童式的多變——朝令夕改，無視他人，難以捉摸。我們談到關(guān)于拖戲、虐待演員、涮主創(chuàng)的斑斑“劣跡”，王家衛(wèi)笑而不答。在他看來，這都是他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是王家衛(wèi)之所以是王家衛(wèi)的個性使然和標志。
影像：銅鏡與青絲
《東邪西毒》將影像色彩的絢麗和頗具沖擊力的構(gòu)圖推到了某種極致。影片開頭的兩大特寫就是張國榮扮演的西毒和梁家輝扮演的東邪相互對峙的人物造型，每人的臉都是傾斜的局部，英氣，凜然，傲慢，額前的散發(fā)在風(fēng)中飄動，這種青絲拂面的影像還陸續(xù)出現(xiàn)在慕容嫣、桃花、大嫂、孝女等幾個女人身上。雖沒有出現(xiàn)
未來的白發(fā)紛披．但青絲拂面的特寫，即刻讓人記起“朝如青絲暮成雪”的名句?？床灰姷臅r間之劍，殘酷地隱蔽在鏡頭后面，宰割著人物也宰割著觀眾。
影片試圖竭力營造出古典哲學(xué)的氛圍，以及古色古香的人文氣質(zhì)。開篇即引用了變異的“佛典”——“旗未動，風(fēng)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片中以二十四節(jié)氣和一些八卦術(shù)語點綴其間，都是在強調(diào)時間的存在。除了讓觀眾時時感受到光陰的流逝，還強化彌散其中的東方古老的詩意與蘊藉．同時隱約表達人物的精神欲求。
王家衛(wèi)說?！稏|邪西毒>是一面鏡子，每個人都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這些話適宜他的很多影片。事實上，他也在其他影片宣傳時說過類似的話，比如他說《2046)就像一面多棱鏡，所有的人都在其中粉墨登場；他說到<藍莓之夜》的女主角，“這個角色不單單是給諾拉?瓊斯一個人打造的．整個故事就像鏡子，有可能發(fā)生在每個人身上?！?br> 他喜歡渲染肌膚，尤其對女人的身體局部，有著近乎“戀物癬”般的癡迷。在《墮落天使>中．從多個角度刻硒李嘉欣在床上的手和大腿；在英文短片《穿越九千公里交給你)中．干脆舍棄了面貌，全部都是演員范植偉、張睿玲在影院纏綿的肢體特寫；在與安東尼奧尼、索德伯格合作的集錦片《愛神)里，王家衛(wèi)執(zhí)導(dǎo)的部分名日《手》，鏡頭在鞏俐充滿情欲的手和大腿上反復(fù)聚焦．流連忘返。即使是情色描繪，他也試圖表達一種時空交錯的深度。《手》的中心情節(jié)實質(zhì)是兩次手淫——開始．鞏俐扮演的當(dāng)紅名妓為張震扮演的小裁縫熟練地手淫，她控制著小裁縫的快感程度，說：“記住現(xiàn)在這種感覺，這樣你才能替我做出漂亮的衣服。”結(jié)尾時，肺癆纏身的遲暮鞏俐為已經(jīng)如日中天的大裁縫張震手淫．情境相似．卻是時空流轉(zhuǎn)，青春不再。影片雖是微型小格局，傳達的卻是時間流逝后物是人非的大哀傷。
《東邪西毒)中劉嘉玲扮演的桃花只有一句臺詞，卻有一大段手、腿和腳的抒情特寫，她在水邊摸馬的細節(jié)濃墨重彩，成為該片最令人難忘的段落——這個幽怨的女子在水光的映照下沉醉地撫摸健馬錦緞般的肌膚．暗示和隱喻清晰明確——她將無法實現(xiàn)的情欲轉(zhuǎn)移。訴諸于馬身。桃花在水鄉(xiāng)癡癡等待的兩個男人都背
離了她——醉生夢死的黃藥師忘了她；丈夫盲劍客因為她愛上最好的朋友黃藥師．浪跡天涯．最終血濺馬賊刀下。她的名字．寂寞的青絲，纖白的肌膚，與幽暗的春水構(gòu)成流動的畫面，讓人想到“桃花流水杏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影片中．桃花既是花也是人，同時還是一座可以隱身的島嶼。比較兩個版本。觀眾就會發(fā)現(xiàn)，1994年版中沒有出現(xiàn)桃樹的花．2009年公映的終極版卻補充了一幅鮮艷桃花的特寫鏡頭——黃藥師歸隱桃花島，讓“人面”和“桃花”最終交錯相映。
在《花樣年華)中，王家衛(wèi)用字幕表達了遺憾錯失的愛：“那些消逝了的歲月仿佛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沖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倍凇稏|邪西毒》中，這種痛徹心扉的錯失之愛來自張曼玉扮演的怨婦大嫂，電影沒有直接出現(xiàn)鏡子．只在臺詞里有所涉及——“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誰知道我嫁給了他哥哥……”“……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br> 我問王家衛(wèi)：“你的電影為何總會歸結(jié)到悲情?”
他說：“我不悲情，我說的是現(xiàn)實?！?br> 鏡子是現(xiàn)實的反影．是時光無情的折射。鏡子告訴你的真相是：時間把你最好的時光已經(jīng)拿走，你看到的永遠是最好時光的之后。
在《一棵開花的樹》中．席慕容用詩篇表達過不能“在我最美麗的時刻～遇見你”的惆悵和傷感，。而當(dāng)你終于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遣皇腔ò辏鞘俏业蛄愕男??！边@種錯失的怨女心態(tài)，幾乎在王家衛(wèi)所有的電影里都有鮮明而無力的表達——《旺角卡門》里的表哥表姐；《花樣年華》里的對門男女；《春光乍泄》里的男同性戀；《東邪西毒》里的大嫂和小叔子。他們殊途同歸地共同期盼著“昔日重來”，“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啊!”而這一切都注定無法實現(xiàn)，其不戰(zhàn)白敗的天敵是時間。在時間的灰燼里，王家衛(wèi)只能表達幻滅。
墨鏡：皇帝與新裝
王家衛(wèi)為何戴墨鏡，說法可以千千萬萬，但從王家衛(wèi)那里很難找出答案，他永遠都是似是而非、模棱兩可．所答非所問。
很多年前，我在香港見到過不戴墨鏡的王家衛(wèi)，可惜沒有照片留下，無法確切描繪出他當(dāng)年的面貌。只記得他當(dāng)時戴的是副秀郎架黑邊透明眼鏡，瘦，高，斯文，自凈，少言，模樣很像當(dāng)時常見的落寞的文藝青年?？傊菦]什么特點，難以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文青”。后來，在香港、戛納、威尼斯和上海等地。我又多次見到他，此時他已有了自己的特殊“面具”。就是大墨鏡——不論白天黑夜，不論陰晴雨雪，只要是公眾場合．他永遠都要將自己的眼睛遮掩在大墨鏡后面。應(yīng)該說，這樣的“行頭”是以少勝多的典范——僅僅一副墨鏡就讓他迥異于其他所有的導(dǎo)演．特色在一件極微小的道具中完成。
與“墨鏡時代”的王家衛(wèi)見面，多是在一些電影節(jié)的典禮或新片發(fā)布會上，他給人的印象也是少言寡語。說到自己正宣傳的新作，他往往會說，新片是他的最愛或最看重的電影。比如，《藍莓之夜》參賽戛納，他說那是他近期最好的影片；《2046》登陸內(nèi)地，他說該片是他“拍攝至今真正滿意的電影”；《東邪西毒》(終極版)要公映，他說那是他最重要的影片，沒有《東邪西毒》就沒有今天的王家衛(wèi)云云。當(dāng)然，這并不涉及誠摯問題，為當(dāng)下的影片做推銷，這樣的說法可以理解，也無可厚非。而且以他的極度自戀，自己的影片
就像親生骨肉，其寵愛成分確實難分伯仲。
2007年5月21日上午，我在戛納參加電影節(jié)舉行的集錦片《每人一部電影》的首映式，來自世界各地的三十多位大導(dǎo)演在臺上接受媒體采訪。在那大師云集的舞臺上，王家衛(wèi)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側(cè)，那次群訪他只用英語回答了一個共同的問題，因為光線昏暗且戴著大墨鏡，他顯得特別懸疑和詭秘。當(dāng)時我想到，他也許有著極為脆弱和羞澀的童年，在陰暗中堅持戴著大墨鏡，是因為缺少安全感。他試圖隱藏自己，反而愈加凸顯，作為電影導(dǎo)演來說，也可以看作以退為進的絕佳戰(zhàn)略。當(dāng)天的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多數(shù)導(dǎo)演很快離開，他稍事停留，給人簽了兩個名，也像影子一樣迅速不見了。在公眾場合，有人希望他摘下墨鏡，王家衛(wèi)絲毫不為所動，他說：“戴著墨鏡讓我感覺更安全、更自在?！被蛘哒f：“請讓我留下一點保持自己特色的權(quán)利。”“安全感”和“保持特色”恰是大墨鏡所能呈現(xiàn)的兩個方面，王家衛(wèi)巧妙地將其一箭雙雕。
在對王家衛(wèi)的多次采訪中，我曾用錄音筆錄下對答內(nèi)容，整理時，每每發(fā)現(xiàn)很少有可資展開利用的對話。一是大多為只言片語，缺少必要的連貫；二是在是非關(guān)鍵問題上他往往都沒有旗幟鮮明的姿態(tài)。
2009年3月25日下午，我在北京昆侖飯店見到為《東邪西毒》(終極版)宣傳造勢的王家衛(wèi)，本來安排單獨見面的時間，他卻與攝影師杜可風(fēng)同時出現(xiàn)了。宛如老頑童的杜可風(fēng)成為王家衛(wèi)最好的“擋箭牌”，他搶著回答問題，還表情生動地不時打斷王家衛(wèi)的話。說到張國榮時，杜可風(fēng)哽咽著說不下去，毫不掩飾地潸然淚下，王家衛(wèi)也隔著墨鏡拭了一下眼睛。也許是情不自禁，也許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無法確認王家衛(wèi)是否有眼淚溢出。墨鏡是一層偽裝，遮蔽了最易暴露的眼神。
幾年前。馮小剛談到王家衛(wèi)時曾很不屑地說：我最煩這個人，整個就是“皇帝的新裝”。有趣的是，2009年3月26日晚，在北京大悅城首都電影院舉行的《東邪西毒》(終極版)首映式上，馮小剛競衣裝筆挺地出現(xiàn)在紅地毯上，為這位有著“皇帝新裝”的同行捧場。
作為香港文化的一個名牌，華語影壇的異數(shù)，王家衛(wèi)是不須多說話的。他有眾多的電影代言。他可以盡量寡言少語，這一點不影響其名導(dǎo)
身份，尤其是他在國外匪夷所思的盛譽。他當(dāng)然不是笨嘴拙舌，但也絕不是巧舌如簧。他不大喜歡說話，討厭現(xiàn)身說法的解釋，他認同錢鍾書關(guān)于雞蛋與母雞的比喻，該說的都在電影里，“你要喜歡我的電影，沒必要認識我這只下蛋的母雞?！?br> 有太多的記者在發(fā)問時常常以“有人說”如何如何，向他求證，他煩不勝煩，“我們在這里討論別人的說，有什么意思呢?!”
在幾次國內(nèi)大的電影活動中，他被主辦方或主持人極盡溢美之詞，稱其為“電影詩人”，王家衛(wèi)對此并不領(lǐng)情，他說：“在我看來，中國影壇只有一位電影詩人，就是費穆。”
除了墨鏡，王家衛(wèi)最著名的特征是拍電影沒有劇本，他是靠本能和腳的感覺拍攝的。對此，在各種追問里，他都很少正面回答。其實．非議他拍電影完全沒劇本也是冤枉，在上海的一次訪問時，我曾聽他說“我只是沒有完整的劇本”，他將劇情設(shè)想寫在給自己看的紙上，因為不停地變，這種像“沙之書”一樣的“不完整的劇本”，反而比人們通常見到的劇本還要厚。
他是編劇出身，卻在拍電影時顯得對一劇之本漫不經(jīng)心。他自己也承認，他的拍攝有著最大程度的即興性，因此攝制周期往往巨長。最初的構(gòu)思與成片多是南轅北轍．不到最后的關(guān)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情節(jié)的發(fā)展走向，更遑論影片面貌。
杜可風(fēng)說自已是靠本能工作，兩人惺惺相惜，“……家衛(wèi)的電影結(jié)構(gòu)如行者的雙腳，總會帶他到要去的地方，但是到忙完一天后才見到……家衛(wèi)說只有剪片的時候才知道拍過的片斷意義何在。當(dāng)時并不肯定。也不清楚某些細節(jié)顏色動作意味著什么。它們預(yù)知影片去向，膠片會帶著我們走……”
讓膠片帶著走，而不是讓頭腦帶著走，也許一塌糊涂，也許驚為天人。就像一個孩子的涂鴉，看上去只是信筆揮就，但有顏色有構(gòu)圖，你就不能說他沒想法、沒意境。太多的設(shè)計和疑問擺在眼前，王家衛(wèi)說他不喜歡。也許是無法明確找出一個說法，為了表達深刻或者難以捉摸，他常常選擇無言，戴著大墨鏡冷眼旁觀。這讓他愈加顯得滿腔城府，莫測高深。
時間：太漠與波光
從早期一鳴驚人的《旺角卡門》到給其帶
來諸多榮譽的《花樣年華》，再到褒貶不一、亦真亦幻的《2046》，王家衛(wèi)的電影幾乎都聚焦于香港逼仄的街巷，即使是他第一部英語片《藍莓之夜》也很少躍出街邊小店的局促空間?！奥菸嚉だ镒龅缊觥笔峭跫倚l(wèi)置身的真實環(huán)境，也是其電影構(gòu)成的基本格局。
唯一的例外是《東邪西毒》，大漠與波光是該片的主要場景。他的大漠艷麗、滄桑、性感、雄渾，問插其中的海水則色彩斑斕，瀲滟迷幻，洪波涌動。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有個漂亮的英文名字，它們往往與中文原名無關(guān)，卻比中文名更準確傳神地表達出影片內(nèi)涵?！稏|邪西毒》的英文名為《Ashes 0f Time》，直譯就是“時間的灰燼”。這個可以讓人感觸無限生發(fā)的名字也給一些電影作者以啟示，甚至效仿。在2009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上，希臘國寶級電影大師西奧一安哲羅普洛斯帶來的新作名為《The Dust 0fTime》，翻譯成中文也叫“時問的灰燼”，準確地說，安哲羅普洛斯的“Dust"應(yīng)譯作“灰塵”而不是“灰燼”，這部“希臘三部曲”的第二部，講述了一對戀人起伏跌宕的生活軌跡，探討的是過去與未來的時間關(guān)系。比較“灰塵”與“灰燼”，《東邪西毒》的英文名顯得更深入，也更冷峻。
嚴格說來，《東邪西毒》不是一部寫人的電影。雖然有著號稱八大巨星的賣命出演，但角色只是導(dǎo)演揮之來去的符號，其主角是時間和燃燒消逝之后的灰燼。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隱喻，但因喜歡反復(fù)營造和渲染。加上喋喋不休的旁白作輔助，隱喻就變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故意，暖昧的色調(diào)下，甚至顯得有些直自。本來．以戈壁荒漠為主題背景的影片里可以隱去海景，但在九十三分鐘的影片里，海浪與波瀾卻反復(fù)出現(xiàn)了十多次，與蒼涼雄渾的大漠形成鮮明反差，隱喻的刻意和提示性頗為顯著。
大漠與波光都是隱喻人,L,--情感的貧瘠、荒涼，與對人性豐沛與滋潤的憧憬向往。它們彼此交融、同在，而這一切的勾連與完成，都取決于無法把握的時間。
張愛玲在一篇名為《愛》的短文里說：“于干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網(wǎng)0巧趕上了……”
“時間”、“無涯”、“荒野”和愛的無奈與偶然，剛巧是《東邪西毒》最重要的幾個關(guān)鍵詞，
也是解讀這部電影的鑰匙。
自私自我，人情冷薄如荒漠，是整部影片的基本形態(tài)。片中的幾個主要人物，或者在荒漠中自甘沉淪(西毒歐陽鋒)，或者在錯愛中自怨自艾(歐陽鋒的嫂子)，或者在人格分裂中對影搏擊(慕容嫣／慕容燕乃至于獨孤求敗)，或者在莫名其妙的高傲中隱遁(東邪黃藥師)。
面對荒漠。北丐洪七問西毒歐陽鋒：“這個沙漠的后面是什么地方?”歐陽鋒的回答是：“另外一個沙漠?！苯又褪菤W陽鋒的內(nèi)心獨自：“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這個階段，看見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去山后面，你會發(fā)覺沒有什么特別，回頭看會覺得這邊更好。但是他不會相信，以他的性格，自己不試試是不會甘心。”
大漠象征著人心的荒蕪，同時也象征著時間“荒野”的“無涯”；河與海的波光直接表達了“逝者如斯”的流逝，同時也隱喻了人心的無常與叵測。二者營造的都是世故人情，同時又殊途同歸地指向其決定的力量——來無影去無蹤的“時問的灰燼”。
王家衛(wèi)說：“很多人說我重復(fù)自已，這話是不錯的。時間其實就是重復(fù)．我就是在不斷地重復(fù)自己，不單是重復(fù)某一部電影，而且重復(fù)自己所有的電影。我把那些人物放在不同影片的背景下，看看他們到底會怎樣。”
《東邪西毒》里的人物面對的差不多是同一個問題：當(dāng)一個人失去最珍視的所在，該如何應(yīng)對?他們選擇的幾乎是無一例外的逃避——歐陽鋒隱居沙漠．最終讓心愛的嫂子抑郁而終；盲劍客浪跡天涯，橫死亂軍，其美妻桃花在望穿秋水中度日如年；慕容嫣化身“獨孤求敗”，像堂吉訶德一樣，隱匿水邊對影作戰(zhàn)；黃藥師則喝了“醉生夢死”酒．躲進桃花島，在沒有過去也不知未來的虛無里，茍且人生。
王家衛(wèi)的所有電影都是以凌厲影像講述世俗淺白道理，說他貌似深刻、浮光掠影也罷；說他故作姿態(tài)、老生常談也罷。難以回避的是，他已成為華語影壇的某種標志性符號。他書寫的淺薄與乏力，事實上也是人們的生活常態(tài)。
簡單：醉生與夢死
在《東邪西毒》中，歐陽鋒望著洪七與老婆
一起闖江湖的背影，感慨獨白：“我終于明白那個女人為什么喜歡洪七，可能是因為他夠簡單?？粗麄冏叩臅r候，我的心在妒忌，我曾經(jīng)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為什么卻放棄了，?！?br> “夠簡單”是王家衛(wèi)電影的基本內(nèi)核，體現(xiàn)在具體的電影語言上，就是大量的快切，急促的音畫組接，凌亂雜陳的外觀。很多人將其解讀為先鋒性的風(fēng)格，對此，王家衛(wèi)并沒有順水推舟地認同。他坦言，這是他在拍攝制作過程中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叭绻f我有風(fēng)格的話。其實就是解決問題方法直接導(dǎo)致的結(jié)果。在拍攝《墮落天使》、《重慶森林》等很多影片時，因為面臨很多困難，必須采取現(xiàn)場偷拍的方式進行，而在拍攝過程中，經(jīng)常會有人出鏡入鏡。到了后期就必須剪掉。有人就以為我是在追求一種先鋒前衛(wèi)的風(fēng)格，其實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不得已而為之。”因此．他堅信，每一部電影都有自己的生命，不僅你在創(chuàng)造它，同時它也在引導(dǎo)你。
也許正因了這種在冥冥之中的電影導(dǎo)引，逼使他在后期剪輯中不斷刪繁就簡．其人物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令人吃驚的簡單化。除了唯一的武俠片《東邪西毒》，他電影里的人物都設(shè)定于封閉狹隘的空間——底層人的鴿子籠，昏暗的地鐵和麻將館，三教九流雜陳的公寓樓是主要背景。電影中的人物往往也都是漂泊不定的孤男寡女(即使有家也是同床異夢等同于無，比如《花樣年華>雙雙出軌的“對倒”夫婦)，街頭小混混、失意殺手、下等妓女、落魄巡警、路邊小店售貨員是其主要人物群落。在身份構(gòu)成里，屬于正當(dāng)職業(yè)的只有巡警和空姐，但此兩種職業(yè)因整天在外游蕩，而成為無根階層的典型代表一巡警是穿著制服的地上巡邏機器．空姐是穿著制服的空中運輸機器。無根，更進一步映射出對命運與生存形態(tài)的無所依附，荒蕪，蒼涼，落葉飄零，隨波逐流。
為了營造疏離和沒著沒落的邊緣感。他喜歡虛構(gòu)制作很多小的傳說和噱頭。比如《阿飛正傳》里小旭的獨自：“我聽別人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fēng)里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蓖跫倚l(wèi)喜歡靠重復(fù)旁自強化影片情緒，這段無根的隱喻，就在影片中稍加變化反復(fù)出現(xiàn)了三次。而在《墮落天使》里，人物連姓名都被簡化成符號，黎明扮演的殺手是“天使一號”，他的工作全部
由李嘉欣扮演的“天使二號”安排，兩人合作了很長時間，卻從未見面。金城武扮演的“天使三號”更是簡單如白癡，他自五歲那年吃了一罐過期的鳳梨罐頭后便不再講話。
俗語云“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岸舅帯焙汀颁摰丁笔亲屔?電影)變得簡單的靈丹妙藥。酒在王家衛(wèi)的電影符號中并不顯著，但酒的介入往往可以改變?nèi)宋锩\，是推進情節(jié)、塑造人物簡單而有效的手段。比如．《旺角卡門》里的重場戲多與酒場有關(guān)，初顯黑道老大的“英雄本色”，就設(shè)定在一個下等酒店：張學(xué)友扮演的烏蠅一臉青澀地向爛仔肥九討債，兩人爭吵半天不見任何效果。劉德華扮演的阿華一到，二話不說，將酒瓶往桌上摔碎，卡住肥九的脖子，爭議立即結(jié)束，肥九趕緊答應(yīng)還債。這就是王家衛(wèi)電影里。簡單”的“綱舉目張”——非常的人要用非常的手段。
飲酒讓人物變得簡單．也是忘卻煩惱的方式。在多部影片里，他都在詮釋對復(fù)雜人生的簡單認識——人的最大煩惱就是記性太好。除了死亡，一了百了的最好方法就是遺忘．而使之遺忘的具體手段是“醉生夢死”。
<東邪西毒》里有壇神秘的酒，是王家衛(wèi)設(shè)置的又一簡單有效的隱喻。此灑從影片開始就出現(xiàn)。黃藥師對歐陽鋒說：“不久前，我遇上一個人，送給我一壇酒，她說那叫‘醉生夢死’，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我很奇怪，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酒。她說人最大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那你說這有多開心。這壇酒本來打算送給你的，看起來，我們要分來喝了?！睔W陽鋒不喜歡接受太古怪的東西，他一直沒喝“醉生夢死”，自斟自飲的黃藥師從此開始遺忘。
“醉生夢死”酒很是靈驗，是對記憶與時閫的強力催眠。奇怪的是，其“藥性”對兩性相悅的愛情竟是失效。風(fēng)流倜悅的黃藥師內(nèi)心清楚“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他同時愛著幾個女人，每個都并沒有忘記。他喝過“醉生夢死”酒，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仍還能記得自己喜歡桃花。與其說這是酒的力莓不徹底，不如說是王家衛(wèi)自己殘存著對愛情的迷信。
當(dāng)然，此酒本身就像王家衛(wèi)的墨鏡一樣．也是個似是而非的障眼法。
我問：若真有這樣一壇“醉生夢死”酒，會選擇在什么時候喝?
王家衛(wèi)指著坐在身旁的杜可風(fēng)笑道：“我先送給杜可風(fēng)?！?br> 拷貝：想象與體驗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大多不是他切身的生活體驗，而是基于某種概念的重構(gòu)。一點小的感受加以放大復(fù)制，將復(fù)雜的生活加以簡化，提綱挈領(lǐng)，一語中的。甚至將書本中某些雋永的細節(jié)和言辭直接加以改造延伸，成為其電影的主要風(fēng)貌。
當(dāng)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風(fēng)靡中國時，其簡潔奇幻的拉美式想象為王家衛(wèi)電影注入了新的元素。甚至在敘述語境上．也得到了近平移植的借鑒。
“很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蒂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薄栋倌旯陋殹愤@段將現(xiàn)在、過去與未來融于一體的時空交錯的著名開頭，被譽為肇始了一場現(xiàn)代主義的敘述狂歡。作為華語電影現(xiàn)代主義的先鋒人物．王家衛(wèi)取其精髓，將其改造和運用到了《東邪西毒》中的開篇旁白——“很多年之后，我有個綽號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什么叫忌妒?！?br> 貫穿王家衛(wèi)電影的獨自幾乎都有這種拉美現(xiàn)代主義味道，其中不乏奇崛的神韻。比如《東邪西毒》中盲劍客死前的剎那感受：“我以前聽人說過如果刀快的話，血從傷口噴出來的時候像風(fēng)聲一樣，很好聽，想不到第一次聽到的是我自己流出來的血?！?br> 如果說，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獨特敘述貼切傳達出拉丁美洲孤獨歷史的荒誕，那么，王家衛(wèi)則從中拷貝和生發(fā)出一種屬于自己體系的電影語言——}昆亂中的清晰，辯證中的單一，彩色里的蒼白，復(fù)雜中的簡單。他將現(xiàn)代主義的繁復(fù)表達進行提純，加進香港地區(qū)或好萊塢式的電影經(jīng)驗，以現(xiàn)代性體驗的感知方式傳達出來，從而獲得一種看上去新鮮別致的電影印記。
在王家衛(wèi)的電影里，這種接近荒誕的現(xiàn)代主義手法，還體現(xiàn)在影像語言的無序和劇情的戲謔。我們說到浪跡南美拍攝的《春光乍泄》，他笑稱整個就像一場玩笑。他已不大記得是什么意念激發(fā)他要去拍攝這部同性戀電影，但一
個異性戀導(dǎo)演的突然醉心，無論如何是件耐人尋味的事。影片的開篇即是癲狂的男同性戀的做愛，在粗礪的影像中，不時唐突地插入毫不相關(guān)的時空鏡頭，以及兩人自我放逐阿根廷的極端舉止，這一切都在表明與普通觀眾“過不去”，讓人時時感覺到某種惶惑和不自在。當(dāng)影片結(jié)束，有心的觀眾在看字幕時會驀然發(fā)現(xiàn)，片中兩個主人公的名字同時是該片兩個攝影助理的真實姓名。這種后現(xiàn)代的玩笑，令人瞠目地在電影即將黑屏?xí)r驚現(xiàn)。
十多年后，他將舊作《東邪西毒》進行了耗資巨大的精心修復(fù)，完成了一次很多人看來“不可能的任務(wù)”。當(dāng)初，《東邪西毒》曾讓很多人看不懂，隔了十五年的光陰，主演林青霞在香港看了修復(fù)后的“終極版”，她在餐桌上開心地說：“以前我也看不懂，這次終于看懂了!，’
王家衛(wèi)聞聽此言詭譎地箋了。這頗有些荒誕的后現(xiàn)代主義意味，事實上，除了刪減了影片開頭的旁自和部分畫面，添了一些空鏡，與舊版比，“終極版”結(jié)構(gòu)基本沒改變，內(nèi)容也沒有新的增加，修復(fù)功夫主要是花在色彩和音效上了。不知是“修復(fù)”的暗示還是中了王家衛(wèi)的“魔咒”，很多看過舊版的觀眾也像林青霞一樣表示：新版“能夠看懂了”。套用《百年孤獨》的開頭，可以說：“很多年以后，面對終極版，無數(shù)觀眾將會想起與父輩一起去見識東邪與西毒的那個遙遠的夏天。他們眾口一詞，多年前不懂的．現(xiàn)在都懂了?！?br> 拉美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顯然影響了老牌“文藝青年”王家衛(wèi)．但他不希望別人能清晰看到其來龍去脈，尤其不愿觀眾窺見到他的“仿像”乃至帶有“習(xí)作”質(zhì)地的面貌。
我問王家衛(wèi)。為何在《東邪西毒》(終極版)里將十五年前兩段自以為得意的開場自拿掉?杜可風(fēng)搶著代他回答：“那個不重要。電影是活的東西，一切都在變化。現(xiàn)在覺得這個好，就換成這個?！蓖跫倚l(wèi)微微點頭，補充說：“其實。本來就不該有?！敝劣跒楹尾辉撚?，他不想細講，也許是試圖“夠深刻”，或者是希望“夠簡單”。
虛無：拒絕與自戀
尋求自我滿足和自我開心是王家衛(wèi)電影常見的主題，也是他本人常常確認的行為動機。
尋求“開心”是其使用頻率頗高的字眼，甚至可以不顧他人的感受?！稏|邪西毒》中的序幕旁白開宗明義：“……我不會介意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薄秹櫬涮焓埂防锏呐园妆砻鳎骸拔覐膩頉]有放棄和任何人擦肩而過的機會。有時候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管他呢!開心就行了?！薄洞汗庹埂防锏耐詰偾槿松踔疗笸麑Ψ脚P病在床：“我并不希望他太快復(fù)原，他受傷的日子是我和他最開心的?！?br> 在第六十屆戛納電影節(jié)上，王家衛(wèi)的既是開幕片又是參賽片的《藍莓之夜》遭遇惡評，問到如何看待時．他就像自己電影中的人物一樣回答說：“自己的電影，自己滿意就好?！?br> 不管別人怎么說，只在乎自己的感覺。這種人生觀貫穿在他所有影片中，在《東邪西毒》里，他借歐陽鋒的嘴表達了一種不可知的虛無哲學(xué)：“當(dāng)你年輕時．以為什么都有答案．可是老了的時候，你可能又覺得其實人生并沒有所謂的答案?！边€自語說，“我是孤星人命的人，從小父母早死，只好跟著哥哥相依為命，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br> 王家衛(wèi)的電影多徘徊在“拒絕”與“被人拒絕”的命題里。他說，無論是《東邪西毒》，還是《旺角卡門》、《阿飛正傳》、《重慶森林》、《墮落天使》，乃至《春光乍泄》都在探討關(guān)于拒絕的問題?！安⒎鞘怯幸庾R，在回顧自己電影生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好多部戲都是在說拒絕：害怕被拒絕，以及被拒絕之后的反應(yīng)，在選擇記憶與逃避之間的反應(yīng)?！痹凇稏|邪西毒》里，林青霞扮演的慕容小姐會變成一個精神分裂的人，變成兩個人，用另一個人安慰自己，給自己借口；張國榮扮演的西毒一直躲在沙漠里，因為自從被張曼玉扮演的嫂子拒絕后，他便自我封閉在沙漠，不再踏出去；梁家輝扮演的東邪以喝酒忘記一切，也是一種逃避拒絕的方法；而粱朝偉扮演的盲劍客用死來拒絕所有的事，因為他無法面對自己的愛妻，只好以近乎自殘的方法了斷。
“先拒絕別人”是“不讓別人拒絕”的最好方法，這是王家衛(wèi)影片人物的殺手锏，也是他本人為人處世的基本姿態(tài)。且看他“先發(fā)制人”“不讓別人拒絕”的幾個典型案例——
《阿飛正傳》是他第一部獲得巨大聲譽的電影，該片用了六十多萬哏膠片，劉嘉玲僅一個
拖地動作就拍了四十六次，劉德華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臺詞重復(fù)拍了二十多次。他的辦法是，重復(fù)沒商量。
在《東邪西毒》中，原來的主演之一王祖賢最終的戲份全部被刪，只留了開頭一個鏡頭的半張臉。原定主角之一的關(guān)淑怡，也是在首映之前全部戲份被刪，一個鏡頭都沒留下。該片后期制作時，王家衛(wèi)先交給譚家明剪輯，譚家明費盡心思剪出了大概，不料王家衛(wèi)私下又把片子交給張叔平剪輯。
梁朝偉曾發(fā)誓絕不演同性戀，為誘其就范，王家衛(wèi)拿了假劇本把粱朝偉騙到阿根廷，優(yōu)柔寡斷的粱朝偉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接拍了《春光乍泄》。在阿根廷的拍攝周期一拖再拖，張圍榮因食物中毒差點命喪異國，瀕臨崩潰的梁朝偉想要逃跑，還設(shè)計了逃跑路線。最終都沒逃出王家衛(wèi)的“魔掌”。
不到兩小時的《2046》拍攝用了漫長的五年時間，其問一直變故糾紛不斷，待影片終于上映時，受盡磨難的張曼玉、董潔、張震發(fā)現(xiàn)他們的戲都被壓縮到了跑龍?zhí)椎某潭?。日本偶像明星木村拓哉前后有五年時間投入到該片拍攝．最終出場時間僅七分鐘。
在電影《墮落天使》中，有一段體現(xiàn)王家衛(wèi)心聲的旁白：“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變成一個很小心的人，每次我穿雨衣的時候，我都會戴太陽眼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什么時候會下雨，什么時候出太陽。”
戲謔，拒絕，自戀，以及天性的曖昧和對神秘奠測的渴望，讓王家衛(wèi)有著頑童式的多變——朝令夕改，無視他人，難以捉摸。我們談到關(guān)于拖戲、虐待演員、涮主創(chuàng)的斑斑“劣跡”，王家衛(wèi)笑而不答。在他看來，這都是他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是王家衛(wèi)之所以是王家衛(wèi)的個性使然和標志。
影像：銅鏡與青絲
《東邪西毒》將影像色彩的絢麗和頗具沖擊力的構(gòu)圖推到了某種極致。影片開頭的兩大特寫就是張國榮扮演的西毒和梁家輝扮演的東邪相互對峙的人物造型，每人的臉都是傾斜的局部，英氣，凜然，傲慢，額前的散發(fā)在風(fēng)中飄動，這種青絲拂面的影像還陸續(xù)出現(xiàn)在慕容嫣、桃花、大嫂、孝女等幾個女人身上。雖沒有出現(xiàn)
未來的白發(fā)紛披．但青絲拂面的特寫，即刻讓人記起“朝如青絲暮成雪”的名句?？床灰姷臅r間之劍，殘酷地隱蔽在鏡頭后面，宰割著人物也宰割著觀眾。
影片試圖竭力營造出古典哲學(xué)的氛圍，以及古色古香的人文氣質(zhì)。開篇即引用了變異的“佛典”——“旗未動，風(fēng)也未吹，是人的心自己在動。”片中以二十四節(jié)氣和一些八卦術(shù)語點綴其間，都是在強調(diào)時間的存在。除了讓觀眾時時感受到光陰的流逝，還強化彌散其中的東方古老的詩意與蘊藉．同時隱約表達人物的精神欲求。
王家衛(wèi)說?！稏|邪西毒>是一面鏡子，每個人都可以在其中看到自己。這些話適宜他的很多影片。事實上，他也在其他影片宣傳時說過類似的話，比如他說《2046)就像一面多棱鏡，所有的人都在其中粉墨登場；他說到<藍莓之夜》的女主角，“這個角色不單單是給諾拉?瓊斯一個人打造的．整個故事就像鏡子，有可能發(fā)生在每個人身上?！?br> 他喜歡渲染肌膚，尤其對女人的身體局部，有著近乎“戀物癬”般的癡迷。在《墮落天使>中．從多個角度刻硒李嘉欣在床上的手和大腿；在英文短片《穿越九千公里交給你)中．干脆舍棄了面貌，全部都是演員范植偉、張睿玲在影院纏綿的肢體特寫；在與安東尼奧尼、索德伯格合作的集錦片《愛神)里，王家衛(wèi)執(zhí)導(dǎo)的部分名日《手》，鏡頭在鞏俐充滿情欲的手和大腿上反復(fù)聚焦．流連忘返。即使是情色描繪，他也試圖表達一種時空交錯的深度。《手》的中心情節(jié)實質(zhì)是兩次手淫——開始．鞏俐扮演的當(dāng)紅名妓為張震扮演的小裁縫熟練地手淫，她控制著小裁縫的快感程度，說：“記住現(xiàn)在這種感覺，這樣你才能替我做出漂亮的衣服。”結(jié)尾時，肺癆纏身的遲暮鞏俐為已經(jīng)如日中天的大裁縫張震手淫．情境相似．卻是時空流轉(zhuǎn)，青春不再。影片雖是微型小格局，傳達的卻是時間流逝后物是人非的大哀傷。
《東邪西毒)中劉嘉玲扮演的桃花只有一句臺詞，卻有一大段手、腿和腳的抒情特寫，她在水邊摸馬的細節(jié)濃墨重彩，成為該片最令人難忘的段落——這個幽怨的女子在水光的映照下沉醉地撫摸健馬錦緞般的肌膚．暗示和隱喻清晰明確——她將無法實現(xiàn)的情欲轉(zhuǎn)移。訴諸于馬身。桃花在水鄉(xiāng)癡癡等待的兩個男人都背
離了她——醉生夢死的黃藥師忘了她；丈夫盲劍客因為她愛上最好的朋友黃藥師．浪跡天涯．最終血濺馬賊刀下。她的名字．寂寞的青絲，纖白的肌膚，與幽暗的春水構(gòu)成流動的畫面，讓人想到“桃花流水杏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影片中．桃花既是花也是人，同時還是一座可以隱身的島嶼。比較兩個版本。觀眾就會發(fā)現(xiàn)，1994年版中沒有出現(xiàn)桃樹的花．2009年公映的終極版卻補充了一幅鮮艷桃花的特寫鏡頭——黃藥師歸隱桃花島，讓“人面”和“桃花”最終交錯相映。
在《花樣年華)中，王家衛(wèi)用字幕表達了遺憾錯失的愛：“那些消逝了的歲月仿佛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沖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倍凇稏|邪西毒》中，這種痛徹心扉的錯失之愛來自張曼玉扮演的怨婦大嫂，電影沒有直接出現(xiàn)鏡子．只在臺詞里有所涉及——“我只希望他說一句話，他都不肯說，他太自信了．以為我一定會嫁給他，誰知道我嫁給了他哥哥……”“……以前我認為那句話很重要，因為我覺得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一生一世，現(xiàn)在想一想．說不說也沒有什么分別……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贏了，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br> 我問王家衛(wèi)：“你的電影為何總會歸結(jié)到悲情?”
他說：“我不悲情，我說的是現(xiàn)實?！?br> 鏡子是現(xiàn)實的反影．是時光無情的折射。鏡子告訴你的真相是：時間把你最好的時光已經(jīng)拿走，你看到的永遠是最好時光的之后。
在《一棵開花的樹》中．席慕容用詩篇表達過不能“在我最美麗的時刻～遇見你”的惆悵和傷感，。而當(dāng)你終于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遣皇腔ò辏鞘俏业蛄愕男??！边@種錯失的怨女心態(tài)，幾乎在王家衛(wèi)所有的電影里都有鮮明而無力的表達——《旺角卡門》里的表哥表姐；《花樣年華》里的對門男女；《春光乍泄》里的男同性戀；《東邪西毒》里的大嫂和小叔子。他們殊途同歸地共同期盼著“昔日重來”，“如果能重新開始那該多好啊!”而這一切都注定無法實現(xiàn)，其不戰(zhàn)白敗的天敵是時間。在時間的灰燼里，王家衛(wèi)只能表達幻滅。
里面每一個人，都是我自己。
其實是個一句話就能講完的故事：江湖精神科醫(yī)生兼老娘舅歐陽鋒，專治情傷重癥患者，不想自己也是絕癥已久?！白砩鷫羲馈焙攘司蜁浺磺小⑺Φ魺?？No No No，我看，張曼玉提供的是飄柔洗發(fā)水。大家用了之后都長發(fā)飄飄頭屑去無蹤，還能有啥煩惱吶。裝逼我只服王家衛(wèi)，別的人我都不接受，這電影都把金庸拍成古龍了，我竟然也覺得還可以，可能也是粉絲濾鏡太厚吧。。其實對比墨鏡王的其他電影這個版本不存在任何支離破碎不好懂的問題啦。也不知道該不該看下原版了??
很多年之后,我有個綽號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只要你嘗試過甚么叫忌妒,我不會介意他人怎樣看我,我只不過不想別人比我更開心。我還以為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不會有忌妒心的,因為他太驕傲,在我出道的時候,我認識一個人,因為他喜歡在東邊出沒,所以很多年之后,他有個綽號叫東邪。
他從不說喜歡我
電影院。第二眼。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就算你心里多不情愿，也不要告訴我你最愛的人不是我?！?/p>
高配明星養(yǎng)眼劇，演技都很棒，哥哥的眼神總是有股子憂郁，深邃而迷人！
做作得不令人討厭，就是成功的裝逼，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牛逼！
不值得。但是痛快。這才是我自己。
記得第一次看這部影片的時候還很小，那時候很多東西都不明白，還會疑惑為什么那么少的武打場面。我覺得終極版在色調(diào)上后期處理的有點過，少了原版那種蒼涼感；另外就是配音較原版來說缺少了一些深度和意味在里面，畢竟，《東邪西毒》最重要的是他的對白，而不是華麗的色彩。
慕容燕的心再狠，狠不過東風(fēng)解凍的決絕，她只是籠中驚鳥，飛出鳥籠以后，風(fēng)和鳥籠都變成了握不住的影子。 盲劍客的劍再快，快不過桃花凋謝的速度，他不是西楚霸王，四面楚歌之時，馬和女人都留在了回不去的故鄉(xiāng)。為一句心知肚明的話，結(jié)一次抱憾終身的婚。為一顆一文不值的蛋，做一回痛快淋漓的人。大嫂和洪七的偏執(zhí)各有意義，不同在于一個為別人，一個為自己。癡心人的酒越喝越暖，傷心人的水越飲越寒。歐陽鋒守著茫茫沙漠，卻常聽見瀟瀟雨聲，似乎在山的那頭，隱隱藏著一個無法回頭的夢。黃藥師守著片片桃花，卻常看見波光粼粼，似乎在水的下面，躲著一汪說不出口的痛。莫以生死論武功，莫以情愛論輸贏。所謂東邪西毒，不過是幾個感情里的廢人，最終淪為時間的灰燼。凌亂寫意的影像，昏黃濃烈的色調(diào)，纏綿悱惻的配樂，都在證明這是部難以復(fù)制的經(jīng)典。
無聊派對，復(fù)雜的多角戀愛。
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相遇錯過然后用一生去想念.
只是突然想看張國榮了再看還是覺得這是一部值得把每幀畫面每行劇本都記下來的電影
“我一直都以為我自己是贏的那個。直到有一天看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因為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在我身邊?！?/p>
調(diào)色師很牛B 這便是最遺憾的事情
一句話總結(jié)就是 古道西風(fēng)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看不懂。
墨鏡王剪完一個片兒要15年嗎……這版微調(diào)后感覺十分清晰，明兒看個老版對比一下。色彩……直奔安東尼奧尼去了……誰說我大華語片沒有表現(xiàn)主義！
修復(fù)版和94年版在畫面、時長、配樂、標題、對白、鏡頭上都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