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時旸)
當人性被置于不同的環(huán)境,它就會被擠壓成不同的形狀,這是被無數(shù)次驗證的事。而當面對恐懼、暴力和絕望的時候,人性中所散發(fā)出的幽暗與光亮,即便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還是能夠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部《戰(zhàn)爭天堂》以深切的悲憫意識以及獨特的結構方式做出了一次人性逼問。
1942年的歐洲,一位移居法國的俄國貴族女人奧爾加因為擔任抵抗組織成員保護兩個猶太兒童而被捕,她遇到了兩個男人——一位蓋世太保手下的法國警察朱爾斯和看管集中營的德國軍官赫爾穆特。故事圍繞著三個人展開。他們的前世今生,他們的意外糾葛,他們的生以及他們的死。故事展開的中途,總被穿插的一場場訪談打斷,三個人不停地面對著一位不明身份的“審問者”敘述著自己的想法、動機,有時在叫囂,有時是辯解,有時也游移。最終,人們才知道,那是導演高度抽象和象征化的安排,三個人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接受“終極審判”。
這種結構方式讓整個故事變得迥然不同。它向人們決絕地展現(xiàn)了一種后果??傆凶鲪赫哒f,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但《戰(zhàn)爭天堂》用這樣的方式告誡人們,終極審判總會到來,善惡皆有代價與報償,沒有人能逃避那一切——那審問來自他人的眼光,來自自己的內心,來自道德的重壓或者來自高于人類的、某種不可言明的力量。
有關于集中營內對于人心、人性拷問的優(yōu)秀作品汗牛充棟,《戰(zhàn)爭天堂》之所以能夠享有如此口碑,不只因為它呈現(xiàn)了既定又分明的善與惡,而是因為它直視了人性的捉摸不定和閃爍不明。這一切不確定讓人悲嘆。
被抓之后的女人奧爾加想以色誘的方式,換取自由和孩子們的安全,但警察朱爾斯尚未得逞,就被反抗者終結了性命;女人被送到集中營,偶遇的軍官卻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曾和自己在一次聚會上一見鐘情,后來莫名離散。三個人在極端的境遇中偶然扭結在一起,曾經頤指氣使的貴族和底層警察,如今調轉了身份,曾經兩情相悅的情人現(xiàn)在成為了獄卒和犯人。這其中的況味又何以言說。
故事中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兼?zhèn)淞撕诎蹬c光明。如果說,只陳述邪惡的囂張和善良的泯滅,這一切就不可避免地落入這類題材的俗套,但是《戰(zhàn)爭天堂》呈現(xiàn)著嬗變,那個警察朱爾斯原本一直拒絕向家人承認自己為蓋世太保服務,他知道這工作的骯臟,但他面對女人的色誘也開始流露出某種虐待狂的猙獰;而那個女人——一個善良和正義的化身,但當她陷入牢獄,照樣會為了一個煙頭和一口食物和其他女人以死相拼,她受到舊情人的照顧,自己也會偷偷藏起一截口紅,想用肉身換取特權;年輕的軍官放棄了家業(yè),對于自己服務的權力系統(tǒng)是真正的信仰,但最后,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一切都是謊言。你看,誰是徹底潔凈的,誰又是絕對臟污的?誰能永遠保持清醒,又是誰一直裝作糊涂?
人性像水,遇到怎樣的容器,水就因時就勢出暫時的形狀。那女人得知自己可能被解救后的瘋癲,跪拜于曾經戕害自己的邪惡的權力,這是她被篡改了嗎?可最終,她又寧可把生還的機會留給他人。這又說明曾經的勇敢和善良還魂了嗎?或許什么都說明不了,人心中有時會莫名劃過一道閃電,有時又會長久地遁入黑暗。一切叵測。
《戰(zhàn)爭天堂》的導演是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曾經著名電影《伊萬的童年》的編劇,他這一次的成功在于,懷揣著悲憫但又毫不留情地逼視每一個角色,故事中的三個人都是立體的、復雜的、動態(tài)的。那些人心嬗變,最后都形成了拷問,到底是環(huán)境造就了這一切,還是我們人性深處就一直潛藏著這一切,只是被環(huán)境激發(fā)?
電影有著黑白的影調,空氣中布滿塵埃和顆粒,猶如炭筆涂抹。當人們看著那三個人不停地追憶、陳述自己的過往,每個觀眾都成為了上帝或者死神,凝視著那些被審判者的供述,但是我們配得上審判者的身份嗎?我們自己在面對那樣極端的境遇時,是不是也都會扭曲成那些人的樣子?誰能逃脫終極審判,誰又有權充當判官?
作者:方漢君
如同前作《郵差的白色夜晚》(2015),俄羅斯導演安德烈·康查洛夫斯基的影片《戰(zhàn)爭天堂》(2017),同樣斬獲威尼斯電影節(jié)最佳導演獎。但恕我對這位80歲的老爺子不敬,這兩部電影相比較,我更喜歡《郵差的白色夜晚》中慢現(xiàn)實所彌漫的新感覺,散淡而不雜蕪,沉緩但不陰郁,真正體現(xiàn)了第七藝術的鏡語。再往前,老爺子的《西伯利亞敘事詩》(1979)《愚人屋》(2002)都是我喜歡的佳作。
塔可夫斯基最早的三部電影《壓路機與小提琴》《伊萬的童年》《安德烈·盧布寥夫》都是由康查洛夫斯基操刀編劇,這也為塔可夫斯基建立了最初的名聲。
老兄弟倆(左為本片導演,右為其弟尼基塔-米哈爾科夫)
最能體現(xiàn)他編劇能力的大手筆的,當然還是《西伯利亞敘事詩》。另一罩于他頭頂?shù)囊粋€噱頭,即他還是執(zhí)導過《烈日灼身》《西伯利亞理發(fā)師》《安娜》的尼基塔·米哈爾科夫的親哥,一般人覺得這位老弟的名聲蓋過老哥,但這只是風格迥異罷了,不存在誰優(yōu)誰劣。說實在的,單一個《西伯利亞敘事詩》就很牛掰,一般導演根本拍不了,至少提及廣袤的西伯利亞荒原,我最先想到的電影便是這部《西伯利亞敘事詩》及黑澤明的《德爾蘇·烏扎拉》。
《戰(zhàn)爭天堂》并未有我如期的那樣出色,就在于它的表現(xiàn)手法,看起來標新立異,實則對于電影本身的表達并未有更大的助益,因為劇情本身即陷入一個傳統(tǒng)的窠臼,便難以超越《辛德勒的名單》《鋼琴師》《黑皮書》《索爾之子》《修女艾達》等這類反應“二戰(zhàn)”集中營的影片,但老爺子的視角倒是獨特的新鮮的,在根據(jù)“二戰(zhàn)”歷史事實基礎上,將法國、蘇聯(lián)和德國結合在了一起,并非在蘇聯(lián)國內,而是投射到法國,這對于深具國際眼光的老爺子來說,并非難事。問題在于如何表現(xiàn)。
1942年,從蘇聯(lián)移居到法國的時尚女編輯奧爾加,因為拯救兩名猶太兒童,歷經磨難,她很善良,也極其怯懦,先是差點成為身為法國警察局長朱爾斯的情人,不巧,約定第二天共飲紅酒前,朱爾斯被地下抵抗組織槍殺,但她還是免不了被逮捕及押送到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命運。新來的德國年輕指揮官穆爾赫特,在即將送往焚尸的人群中認出了她。他們在1931年8月在意大利托斯卡納有過一段美好的愛情,且他錄了下來。
穆爾赫特把她從地獄中拯救出來,請她作為仆人進駐家中,并一起觀看他們在托斯卡納樂游的片斷,這個雖有點強置之感,但影片對于這段重燃的情感表現(xiàn)仍極其克制。落差的愛情,距離真正的愛尚有距離。當他決心冒險拯救她,遞給她一本德國護照和一個紅十字證書,讓她前往瑞士。她當即感激涕零的反應令他咆哮,著實難以忍受。
影片對于戰(zhàn)爭中的人性剖析極其入微入骨,但總覺得還不能觸及觀者的內心。可能在于這種呈現(xiàn)敵我雙方產生的情感繼而網開一面,已讓我們司空見慣,何況這還是一個已有交集的機緣巧合,國際大家庭,歐洲一體,在這部電影有了多棱角的展示,但余味不夠,有點虎頭蛇尾之感。
我所說的表現(xiàn)形式,當然是指,三個已亡人,對著鏡頭現(xiàn)身說法,講述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主要是1942年這段“二戰(zhàn)”的特殊光景,述說與敘事閃回交替進行,述說不免刻板,敘事又極淺顯,真是兩邊不討好,哪種都不能達至酣暢淋漓的效果。歸根結底,缺少了光影的靈動與深韻。
片尾,兩男孩丹尼克和雅涅克從地獄中逃出,這種結局是大家樂見的,但作為電影的結束,則顯得老套和生澀,毫無創(chuàng)意。其實,當奧爾加述說到最后被一陣強光淡出,在這結束反而更有視覺上的沖擊力。老爺子是有愛心的,他當然不會放過兩個小孩贏得自由的感覺。也許我不應苛求太多,總體上,《戰(zhàn)爭天堂》還是極為不錯的影片。
從這部電影,可看到老爺子有多愛好和平。戰(zhàn)爭只有地獄,只有每天如集中營被焚尸的上萬生靈,只有如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那樣分秒撕殺的血腥,只有如盟軍對于德國本土源源不斷的轟炸,只有希特勒最后的瘋狂,傾盡最新式武器成千上萬枚的導彈對于英倫的襲擊。戰(zhàn)爭的反面當然是良善,唯有愛才是戰(zhàn)爭天堂,但這跟戰(zhàn)爭本身無關。戰(zhàn)爭只有毀滅人性。
片中的“法奸”朱爾斯對于自己的小兒子埃米爾,也是有愛的,陪他觀察蟻穴,這寓意著生命如螻蟻,結果這不幸的孩子親眼目睹了父親被槍殺。在天堂中他述說著思念著兒子,對不起他總是責罵的妻子。當然,還有對于俄羅斯貴婦人奧爾加的念念不忘,遺憾沒能如期赴宴。影片最后打出“謹以此片紀念蘇聯(lián)移民者以及抵抗占領法國納粹黨人的戰(zhàn)士們,他們?yōu)榱苏泉q太兒童,犧牲了自己的全部。”
對于穆爾赫特來說,一個被法西斯狂徒海因里斯·希姆萊親自約見,并得到一枚黨衛(wèi)軍戒指,升為上校,帶著元首的期望與囑托,來到了集中營,對于克勞澤這類手段殘暴的軍官,他也毫不懼怕,跟他們一一清算,他的護身符便是元首的指令。
片中有一個情節(jié),當穆爾赫特霧中行駛途中停車小解,頓被彌漫籠罩的濃霧嚇蔫了,只得慌忙開溜。這種隱示當然不新鮮,這在以前很多影片都不乏類似情形。問題在于,老爺子設定一個隱含,其實天堂與地獄,僅微毫之差,只存于我們人類的內心。邪惡總是讓人類忘了這些,讓人類甘愿被魔霧所吞蝕。
當穆爾赫特遇到了曾一起在東部前線的戰(zhàn)友迪里希,從他倆的對話中,可以看出他們友情中的裂痕,因為懼怕所產生的責罵,恐懼如魔咒緊緊跟隨著他們,直至他們消亡。當然,他們一起談論契訶夫,談這位作家的猶太未婚妻在67歲時被送進了毒氣室。但穆爾赫特不為所動,他只聽命于元首,雖然內心夾雜著前所未有的惶恐。同時,卻不妨礙他們愛好俄羅斯文學,談起偉大的作家托爾斯泰。
這讓我想起梅爾維爾的《寂靜的?!?,德國軍官對于法蘭西文學的摯誠熱愛。遺憾的是,穆爾赫特的對于戰(zhàn)爭的認識,還不如《寂靜的?!分心俏徊辉干蠎?zhàn)場殺戮的德國軍官,所以我說,《戰(zhàn)爭天堂》的立意并未根本上有所突破。但一個人對于自身血液內流淌的文脈總是愿意銘刻的。
的確,從片中能感受到老爺子對于自己祖國的一顆拳拳愛國心。從斯大林、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到俄羅斯文學藝術,都有所提及。但他應不會忘記前往美國前那段在蘇聯(lián)艱難的日子,至少他在美國還能拍《瑪麗亞的情人》(1984)這樣的影片。
在《戰(zhàn)爭天堂》中,當奧爾加在穆爾赫特屋子里,聽到了收音機傳來的貝爾格萊德被鐵托的游擊隊占領,把德國法西斯趕出了南斯拉夫時,戰(zhàn)爭已至關鍵階段,但越到最后,法西斯越瘋狂。顯然,這位年輕的德國軍官低估了克勞澤這群嗜血同道,奧爾加想逃出生天,也就成了一個的泡影。
如同片中穆爾赫特對奧爾加所說的“我會把你弄出去,我會救你,我們會去一個美麗的地方,我們會安靜的并肩坐著,在月光下看著黑色的柏樹,凝視著彼此的眼晴。”但這只是一個美好又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因為戰(zhàn)爭便是毀滅這種天堂的絞肉機。沒有經歷過戰(zhàn)爭,再怎樣談論戰(zhàn)爭都是蒼白的,甚至是虛妄的。從此出發(fā),老爺子的《戰(zhàn)爭天堂》,似乎又有著某種現(xiàn)實性及恒久性的價值,希望如此。
2017、6、28
在影片最后,當女主角奧爾加即將被趕進毒氣室前,她掙扎著在通道的墻壁上刻下了一個詞——“Рай”。自此,電影的標題在一個殘酷且諷刺的時刻得到了呼應。中文譯者把它譯作了“天堂”,但其實它更準確的意思是“樂園”。在俄語里,“рай”對應的是paradise而非heaven——后者是上帝的居所,而前者是一處上帝用來安放未曾墮落之人的永恒的樂土。在基督宗教里,人類的先祖曾因偷吃禁果而被逐出樂園,這一事件便被稱作“失樂園”(Paradise Lost),標志著人類的墮落和原罪;但相應地,經過“末日審判”(Last Judgement),適格的人又將重回那永生永樂之地,這一過程便是“復樂園”(Paradise Regained)。
《戰(zhàn)爭天堂》便是一個關于“末日審判”以及“復樂園”的故事。這一“末日”的情境被放置在了二戰(zhàn)時的法國和德國。故事里,三個“靈魂”——俄國女貴族奧爾加、法國警察局長朱爾斯、德國貴族青年赫爾穆特——在審判者面前自述自己在戰(zhàn)爭中的所作所為,審判者借此“判定”他們是否值得拯救。至于這位審判者是誰,影片沒有明說,只在宣判奧爾加的一刻出現(xiàn)了一名男性的聲音;至于三人誰最終得救并復歸樂園,影片也沒有留下懸念?!熬纫蝗吮憔攘巳俊薄妾z友慨然赴死的奧爾加已然詮釋了影片全部的道德力量。
不過,《戰(zhàn)爭天堂》的震撼之處并非只在于呼喚人性的道德說教,它的思想主題和宗教性背后有著對人性更為復雜的審視?!罢l值得被最終拯救?”——這個問題并非從一開始就昭然若揭,盡管結果并不出人意料。這是因為電影超越了一般善惡對立的視角,始終強調著一個整體戴罪的下沉世界,一個被施加了集體原罪的“文明”世界:在這個“獸性狂歡的年代”里,霧中彌漫著幽靈,風中徘徊著哀嚎,黨衛(wèi)軍敲骨吸髓,集中營里也相互傾軋,契訶夫的妻子死在了契訶夫崇拜者的手里;沒有真正的無辜者,所有人都背負原罪,所有人都馬不停蹄地奔向那個命運終結的時刻。
另一方面,接受“審判”的三個人物又各有復雜的內核,你很難說他們中誰代表了絕對的惡和善:朱爾斯是一個賣國賊和不稱職的丈夫,卻也是一位還算慈愛的父親、一個憧憬愛情的男人;赫爾穆特雖然狂熱地追隨納粹,但仍保有身為舊貴族的自尊和浪漫氣質,這使得他和黨衛(wèi)軍格格不入;而奧爾加雖然最終榮歸“樂園”,但她在集中營里為了活命也做了不少齷蹉之事。電影并未先在地預設價值判斷——它首先引導我們進入一個旁觀的空間,此刻善惡的天平被藏匿于鏡頭背后,代之以冷靜、中正的視角去審視三人的言行;在觀看的過程中,我們不難感受到“審判”的困難。
作為抵抗組織成員的奧爾加簡直就是一個從契訶夫書中走出的人物(甚至她的名字都可能來自《三姐妹》)——被時代的洪流驅趕著背井離鄉(xiāng),在倉皇落魄中勉力維持著一絲舊日的體面,飽含無用的尊嚴和怯懦的善良。她在面對朱爾斯咄咄逼人的審問時,所能想到的便是用肉體換來同伴的釋放,以及一塊香皂和一九一九年的羅曼尼康帝葡萄酒。這番交易——不免讓人想起羅巴辛從柳鮑芙手里買下櫻桃園的情景——隨著朱爾斯被抵抗組織暗殺而告吹,奧爾加也鋃鐺入獄;事后來看,這可能也是奧爾加整個命運的轉折點。間接地被同志的“義舉”所害,恰似契訶夫劇作中那種常見的、突然闖進生活的“至暗時刻”。
值得一提的是,朱爾斯作為一個相對游離于主要劇情之外的角色,雖然早早退場,卻仍被置身于審判桌前,獲得了與另外兩個主角幾乎同等的視覺分量。稍作對比我們也不難理解這中緣由:朱爾斯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形而下”人物,貪戀物欲、野心勃勃、粗鄙不堪,確如羅巴辛那般代表著一個無孔不入的資產階級官僚形象,理性而實用,在事業(yè)和家庭中都極具掌控感,唯獨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樣的人物,在末日審判里也沒什么特殊;雖然他可能是文明痂皮之下急欲生替的新膚,但終究并未超然于“失樂園”的意義結構。他是資本主義的,代表這個時代下“成功”的一般標準,但仍然是墮落的,是蛾摩拉和索多瑪?shù)摹?/p>
進到集中營后,奧爾加為了生存不得不忍受種種盤剝,同時她又盤剝更弱者,偷盜死者的物品去換取片刻安逸。對此我們無法指摘什么,正如前文所說,這是一個整體沉淪的世界,所有人都以扭曲的方式存在著。也因此當她與昔日戀人赫爾穆特相遇時,求生的欲望和二人身份的落差進一步把這種扭曲推向極致,以至于我們在這段重燃的戀火中看不到任何傾心的溫存,只有瑟瑟發(fā)抖的皈依者狂熱。在影片的一個關鍵段落里,赫爾穆特為奧爾加搞來了逃出集中營的證件,奧爾加隨即癲狂地感激赫爾穆特,言辭極盡諂媚,令赫爾穆特無所適從。
相比之下,赫爾穆特在三人之中無疑最有層次感也最耐人尋味。他極致優(yōu)雅,熱愛藝術,諳熟俄國文學,因而為契訶夫式的奧爾加深深吸引。他甚至在道德上也無可指摘,既不墮落,廉潔奉公,也不加害人,還救了自己傭人的親戚。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物,卻是以非常令人不安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
一方面,在這位貴族青年身上,處處都顯露著那種20世紀德國浪漫主義的典型特征:追憶著往日榮光,篤信著德意志民族的超凡使命,堅信自己目前事業(yè)的無比正確性,憧憬著一切政治問題如詩一般的解決,對粗暴的事件賦予一種崇高的解釋。另一方面,他又不僅僅是一個納粹的狂熱分子,毋寧說他是一個偶像信仰的狂熱分子。從他堅毅的眼神中我們看不出審判來臨之際的自省和動搖,反而是被他挑釁一般的敘事所迷惑,進而感到一種敵基督式的叛逆誘惑。末世的預言在他身上與宏大敘事的感召發(fā)生了重疊;他宣告自己已成為超人,他那完美的事業(yè)仍將后繼有人。對此我們雖難認可,卻無從反駁(想想今天新的偶像狂熱是如何滋長的)。
一個維希政府里的羅巴辛,一個契訶夫式的女貴族,一個查拉圖斯特拉式的納粹黨徒,對他們的靈魂審判注定不可能像一般的法庭那樣參考人世的道德法條(換句話說,奴隸道德于他們是無用的)。然而怪異的是,影片并未懸置這一點,它明明白白地給出了答案,同時這一答案也并非出人意料。拯救了獄友和兩名猶太兒童的奧爾加在懺悔之中被重新納入樂土,至于另外兩個靈魂,我們則不知去向。這是電影向人性世界妥協(xié)的一刻,是它溫柔的一刻,但也是虛弱的一刻。因為自此它把一個更深刻的問題拋了出來:究竟誰來審判,以及這個“誰”有無資格審判。
顯然,演員直視鏡頭的處理以及頻頻出現(xiàn)的跳切,無不暗示著導演以及觀眾作為“觀看-審判”者的二重性。然而我們知道這樣的權力結構并不對等。導演內在的價值判決雖能借由外在的影像凝視實現(xiàn),但這一判決的有效性十分可疑:他縱使全知,卻未必全善,更不全能;再往外說,即便觀眾也無法做到這一點。我們能夠感受到三個人物無窮的復雜性,我們被他們具體的生命本色所打動,卻并不能判定善惡的彼岸在何處劃界。最后這只能導致一個后果,那便是最終審判被無限推遲。
自然,我們不希望末世來臨,可它總會來臨;因為我們并不完美,卻總是向往完美。
沒白跑這么遠去看它。喜歡電影的拍攝手法,三個不同民族的人用不同語言向上帝陳述自己的故事、既是回憶、又是贖罪。用黑白錄影帶的方式記錄這客觀、真實、簡單的時刻,使人辨別不清是在現(xiàn)實還是在神明的世界。三個人從不同角度敘述自己的故事、表達自己的世界觀,在不斷閃回的回憶中、他們的命運相交在戰(zhàn)爭的背景下。每個人都扮演著一個鮮明的角色,都有著自己的立場。有人想通過戰(zhàn)爭建立所有人的天堂、有人在戰(zhàn)爭中守護自己的天堂。最后陳述完畢,錄影帶結束,上帝呼喚女主角“你什么也不用怕,進來吧”—開門的聲音、一道白光。人世間只有她拯救的幾個身影在鋼琴聲中沿著道路行走。很震撼的電影,震撼在敘述的平靜、回憶的真實、現(xiàn)實的復雜,在所有個體的行為和幻覺交織之間,還是能看到人類共同的、超脫個體感受的“善”。最打動我的角色不是為了救人放棄逃生機會的俄國女貴族,而是夢想建立“天堂”的德國軍官,他說如果生在蘇聯(lián)或許會成為布爾什維克,帶著光榮偉大的理想最純粹天真的篤信,卻依然在心底里向往著帶著心愛的女人“到南美洲、到烏拉圭,在一個安靜的地方,肩并肩坐著”,崇高的理想在集中營里淪為殘忍嘈雜的現(xiàn)實,記憶回到那個炎熱的意大利假期,那時她長發(fā)披肩、閃爍著光芒,你我都不知疲倦、何為所謂為之赴死的偉大理想?只有蘇聯(lián)文學、只有契訶夫。
1942年,歐洲近代史上最黑暗的時期,整個歐洲大陸只剩英國人還在苦苦支撐,法國已經被德軍占領,反抗力量只能將戰(zhàn)場轉移至地下,盡量營救遭受法西斯迫害的猶太人。這時的巴黎,一個法國警察局長,一個俄國貴族女人,一個德國黨衛(wèi)軍軍官,本處在平行時空的三人因為一起猶太人事件,徹底改變了他們的前途命運。
奧爾加曾是俄國貴族,也許是因為國內政治勢力的轉變,讓她來到了巴黎生活,但是1942年的法國也已經不再安全,蓋世太保利用占領區(qū)的法國警察大肆搜捕猶太人。在這期間奧爾加救助了兩個猶太人小孩,給他們提供了臨時住所,然而她地下組織成員的身份也因此暴露了,被捕后法國警長決定對她親自審問。朱爾斯是地道的法國人,鄉(xiāng)下出身的他做到警察局長的位置十分不易,所以即便作為占領區(qū)的警長要受德國人指揮,大多數(shù)時候他還是選擇忍氣吞聲。這場戰(zhàn)爭延續(xù)的時間比他預計的還要持久,面對妻子指責他是德國人的幫兇,朱爾斯只能用自己沒有親手殺人來辯解,雖然他明知這理由過于蒼白。
朱爾斯了解奧爾加的身份,也知道她包庇猶太人的事實,以他膽小謹慎的作風,本應直接上報給蓋世太保,但在奧爾加主動引誘之后,他對這個俄國貴婦又產生了猶豫。奧爾加本寄往于出賣身體可以幫自己逃過一劫,但千算萬算沒想到反抗組織早已盯上了朱爾斯,偏偏選在同一天暗殺了他,沒了警長可能的庇護,奧爾加的下場只能是集中營。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存在,那么集中營一定是最遠離它的地方。赫爾穆特上尉是帝國最優(yōu)秀的黨衛(wèi)軍人之一,擁有顯赫的貴族家庭和純正的日耳曼血統(tǒng),他象征著納粹眼中完美的未來,受到最高統(tǒng)帥之一海因里?!はD啡R的接見,希姆萊轉達了元首對他的期望以及納粹德國的宏圖愿景,并交給他一項任務,解決集中營軍官貪污斂財?shù)膯栴},于是赫爾穆特來到了同一座集中營,在這里他又見到了奧爾加。
1933年的意大利,二戰(zhàn)的硝煙還遠未見蹤影,赫爾穆特認識了同樣來此度假的奧爾加并深深愛上了她,他印象里的奧爾加是舉手投足都透露出雍容氣息的貴婦,然而意料之外的再度相見卻是在暗無天日的集中營里。赫爾穆特利用手中的權利將奧爾加安排在自己身邊,但這并不能讓她完全脫離苦海,赫爾穆特為此準備了假身份讓朋友將她送往瑞士。奧爾加本有機會遠走高飛,但最后關頭她卻選擇替難友進入毒氣室,而讓難友帶著自己曾搭救過的兩個孩子離開。在通往毒氣室的路上,奧爾加奮力攀著墻壁,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她微笑著在墻上刻下“天堂”這個詞,繼而隨著囚犯們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盡頭。
戰(zhàn)爭中最殘酷的部分往往發(fā)生在戰(zhàn)場以外的地方,沒有炮火轟鳴的集中營里充斥著的是寂靜的恐怖,無論在何時看來,集中營的歷史都是人類史無前例的噩夢。不管被關押的囚犯之前是什么身份地位,慘無人道的生活都會讓他們失去基本的人性,為了爭奪僅有的生存資源,人類也會變得如同野狗一般。電影中有一幕令人難以忘記,冰天雪地里一位年老的囚犯突然栽倒在地,正在吃飯的手無力地滑落,盛湯的小碗跌落在地上,她就這樣死去了。而周圍的人似乎已經對死亡見怪不怪,像食腐的烏鴉一樣迅速圍攏上來,在死者身上尋找有用的東西。奧爾加在爭搶中得到了一雙靴子,之前自己的那雙被人偷走,她只能光腳在雪地里干活。而來晚的人看沒什么可以搜尋的,就端起了死者的飯碗,面無表情地喝著殘存的剩湯,所有人的眼中都看不到一絲光亮,他們就好像只剩下一具具軀殼,失去了人的意識在茍活著。
這場景實在是太令人感到難過了,如果不是因為集中營的摧殘,他們也曾是和你我一樣普通的人。惡劣的生活條件、繁重的體力勞動、德國軍人的虐待、發(fā)霉又稀少的食物、渺茫的獲救希望以及隨時可能輪到自己的死亡,這一切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囚犯們的心理,最終令他們扭曲到只剩下生存這一個念頭,而身為人的種種道德倫理早已被拋到腦后。歷史上那些集中營的幸存者,需要花費數(shù)年乃至余生所有時間重新學會如何做人,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能活下來已是他們的幸運。
無論是法國人、俄國人還是德國人,他們都在堅持自己所認為的正義,然而自己確信的正義就一定正確嗎。朱爾斯或許并不愿為德國人賣命,但身為警長他只能在權限內保護得了家人,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成為民族英雄。反抗組織殺掉警長時也許認為自己是在行使正義,可是他們也在無意中斷送了另一個人的生路,而死去的只不過是又一個同胞。
赫爾穆特的家族和尼采有過淵源,他本人亦熱愛哲學和藝術,但是元首的演講告訴他真正的德國人不該只滿足于此,優(yōu)秀的日耳曼人理應領導其他民族,他必須變得強大起來。赫爾穆特也曾拯救過猶太人,他并不完全認同猶太人劣等的理論,但又堅信元首代表著正義,當他得知契科夫的未婚妻死在了毒氣室里,內心意識形態(tài)的矛盾才終于激化。曾幾何時,他和朋友在大學里徹夜討論契科夫的哲學理論,然而此時哲學卻不能阻止他們按下毒氣的開關。
朋友說,那些死去的囚犯的靈魂沒有離開,他們就像團團迷霧圍繞在你身邊,“而我們自己也變成了鬼魂,是時候承認我們已經失去一切了。如果你的契科夫知道世界是這副模樣,你猜他會說什么。”“他什么都不會說?!焙諣柲绿刈罱K意識到,擁有人的信念比納粹給予的所有榮耀都更加寶貴,是奧爾加讓他重新變回了人。
來到天堂的三人向上帝述說他們的一生,最終只有奧爾加被允許進入天堂。無疑她是犧牲最多的那個,以自己為代價換取三個人的性命,是因為她們更有活下去的理由。在集中營這種地方,沒有信念的人是難以堅持的,赫爾穆特給過她希望,但除此之外,奧爾加找不到其他理由。也許她已經對這個世界太過失望了,集中營讓她見識到了人類最黑暗的一面,這里是好戰(zhàn)者的天堂,卻是人性的地獄。所以奧爾加選擇去往真正的天堂,而她為捍衛(wèi)人性所做出的努力給予了她這樣的資格。
仍舊是喬治·斯坦納在《語言與沉默》中的深刻發(fā)問:一個每天聽管弦樂隊兩小時演奏的德國軍官如何做到同時每天把一萬猶太人送進毒氣室?為了“德國天堂”,建造完美的天堂需要做出必要的犧牲,凡是自詡為超人的人,從來無懼犧牲他人,需要的時候,絲毫也不會吝惜自己的生命,而往往抱持這一執(zhí)念的人,恰恰是那些對哲學和藝術有著深刻領悟與非凡把握的人。
對此,斯坦納倡導“閱讀是行為方式”,鼓勵理想主義的頑抗,正如片中奧爾加所認為的:“邪惡的生長無需任何人幫忙,但善良則總是需要最后使勁推一把,帶出邪惡后面的希望,就出現(xiàn)了奇跡?!?/p>
金獅獎,我第一個說。
心軟的警察父親、救過猶太孩子的俄國女人、熱愛俄國和契訶夫的德國軍官,三個善良的亡魂。邊展現(xiàn)集中營生活,邊穿插三人對鏡頭自述,最后上帝聲音響起:不用怕,進來吧,然后一道光,結尾震了下。戰(zhàn)爭對nobleman的泯滅:“我從牲口變回人、女人,甚至開始想口紅和皮膚,一切只因重新有了食物和睡眠而已
6/19@世紀友誼 年初SPB俄字棄??酥?、公允的康查洛夫斯基,觀者審視罪與罰直述:小人物與物質 / 精神沒落貴族。集中營里德國天堂討論。大義(the great cause)去正義性,布爾什維克與納粹之共性。黑白悲憫底調,嘲諷片頭至終:不可能的戀情與不可能的大同世界。黎明前音墻,契訶夫《泥潭》。#SIFF20
回到莫斯科又一次坐在35mm的座椅上,門外是大波等待看斯科塞斯的新一代俄羅斯影迷,廳內的康查洛夫斯基用正方黑白畫幅仍緩慢講述著二戰(zhàn)故事。正如奧斯維辛之后寫詩是野蠻的,我想我應該沒有資格評論這部電影。想起布達佩斯大飯店里的一句話,微弱的文明之光,仍存留在這野蠻的屠場里,這就是人性。
在戰(zhàn)爭中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天堂:熱愛契訶夫的文學青年,最終在自己信奉的納粹精神里找到了天堂,當然他自殺了;幫助猶太人兒童的蘇聯(lián)貴族,在幫助還有愛的人在等待的人中找到了天堂,當然她進毒氣室了;為納粹工作的法國警察,他的天堂是滿足了自己的凡人之欲,當然他死之前和老婆ML了。
戰(zhàn)爭與天堂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情境??挡槁宸蛩够鶎⑵洳⒘谐伞稇?zhàn)爭天堂》無非是想讓觀者通過虛構的 “審判” 視角觀察主人公從生前到死后心理焦點的轉變,然而導演卻將攝影機架錯了位置。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最終我們在精致考究的攝影里分別看見了靈與肉、輕與重以及一種事后諸葛的姿態(tài),卻找不到黑與白之間過渡流轉的灰階。因為那里才是人間煉獄最殘酷的地方。
攝影想起[修女艾達],集中營想起[索爾之子][女旅客]等等,某些地方想起各種法國電影;打破第四堵墻的敘事蠻有趣,俄法德三個陣營則簡直是索科洛夫[德軍占領盧浮宮]的有趣重述——不過更沒勁,尤其是最后落到無論如何都政治正確的猶太人兒童身上(特么的簡直是南京南京呵呵),sigh,不夠新也不夠狠
補標@zumzeig 題材被拍爛了,無論什么手法都很難再從熟悉的故事中帶出多少驚天動地的情緒,只剩下過度設計之感。于是工整講究的鏡頭,極具美感的黑白攝影,交替在墮落的戰(zhàn)爭地獄與極簡的自白畫面之間的敘事,都全無直擊心底的力量,反而充滿了虛偽的抒情。
見地獄見天堂,一念之差。不期而遇契訶夫
完成度很高,只是對我來說太通俗了。不太喜歡這種死人講述的模式,不過會很對中國觀眾的口味吧?!笡]有地獄就沒有天堂。這個地獄是我們親手創(chuàng)造的,至于人們不能接受我們的天堂,只是因為它太完美?!鼓兄骷儍籼鹈佬θ荼澈蟮姆ㄎ魉剐腋8凶屓嗣倾と?。
中間犯困了,還好結尾有力,有種“何以為人”的重擊。影片用一種塵世之外、遠離戰(zhàn)爭的冷靜口吻去講述看不見的二戰(zhàn)和屠殺滅絕,紋絲不動的固定鏡頭和方正古典的黑白構圖,算是老導演的行活。加入16mm膠片之類的手法,則像是故意摻加的玩味調劑。
對二戰(zhàn)題材通常都會高看一眼?!皞味?zhàn)口述史”,還有個動人的故事及震撼的結尾。ps:覺得軍官帥的請舉手。金獅相?
一個小人,一個“超人”,一個女人。惡可以隨心所欲一瀉千里,善往往需要一點兒沖動,特別是大善,一念之間還來不及決定,神便助攻了。
超級愛。天堂的審判是這樣的真沒想到,最后升入天堂的圣光讓人讓人淚流滿面??挡槁宸蛩够茉烊宋锏哪芰σ呀浵喈攺娏?,人、種族、愛情三者相互交織,人類的復雜性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又是以天堂(上帝)視角俯瞰眾生,很有力量。女人說男人是高等民族的時候是我見到的最杰出的電影瞬間。
戰(zhàn)爭毀滅人的世界,又重塑世界的人。這篇影像散文像戰(zhàn)爭剝去人的衣裳、自尊一樣,用4:3畫幅“上帝審問”,從身體里剝出心靈,從形容詞里剝出善與事實。法國人掛念孩子,德國貴族在尼采遭遇茨威格式的巨大矛盾中追索“昨日的世界”,俄國人選擇同歸于盡??嚯y雕刻歡與痛,不為明天,便無意義。
片頭字幕說明資方是:俄國文化部、德國文化部、歐洲猶太人基金,于是內容果然就是三方的宣傳材料。但在不相關的人中找到聯(lián)系,這個還挺好。就是二戰(zhàn)片請不要再拍了,看疲了。
日常之惡遭遇蟻穴私刑,尼采的超人遭遇霧中幽靈;死人的鞋子,契訶夫的未婚妻;動物到人類到法的門前,天堂8mm審問。不錯
畫框內的畫框與被切割的人身肖像,下一站天國的偽記錄採訪,16mm的影像刻意造舊感。核心人物動機的描繪稍嫌無力
年度十佳之選,老導演很厲害,一個德國軍官愛上一個死亡集中營里的女人,一個似曾相識的故事,完全是想象之外的講述方式,最后讓人看到了人性神圣的光,審判戲份上編劇的臺詞寫的非常漂亮,仿佛看到康查洛夫斯基里戛納的最佳導演獎也不遠了。
打破第四堵墻的直面敘述,回應主題的身在“天堂”,固定機位與黑白攝影賦予的古典韻味,但都缺乏某種激蕩人心的情感力量,除了并無新意的原因之外,也是因為角色動機的不足造成的,過于平面與說教,三人的聯(lián)結也顯得比較設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