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抗擊疫情的關鍵時期,基層防疫無疑是這場戰(zhàn)役的最前沿,基層的工作人員就是抗疫的最前線。這既包括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人口返程復工帶來的壓力,也包括醫(yī)療資源相對薄弱的廣大農村地區(qū)的防疫壓力。
基層防疫在戰(zhàn)“疫”中發(fā)揮著基礎性作用,需要因地制宜、結合各地實際展開工作。目前,我國有60多萬個城鄉(xiāng)社區(qū),涉及范圍廣,防控壓力巨大。要防止疫情向社區(qū)蔓延,既需要“全國一盤棋”的統(tǒng)籌安排,也需要社區(qū)居民的自覺與相互配合。做好基層防疫,需要從細節(jié)抓起。目前我國基本上清零了,靠的也是基層的力量,其他國家的疫情控制不住,就是基層作用發(fā)揮不了。
可喜的是,很多年輕人在基層防疫中表現(xiàn)出色,他們用熱情與智慧,在戰(zhàn)“疫”中釋放出強大力量。1月31日,共青團中央發(fā)出《關于堅持黨的領導,全團動員,在防控疫情阻擊戰(zhàn)中充分發(fā)揮共青團生力軍和突擊隊作用的通知》,要求廣大團員青年沖鋒在抗擊疫情的第一線,成為防控疫情的生力軍??梢钥吹?,不僅有很多青年志愿者站在了防疫工作的前線,居家觀察隔離的年輕人,也以遠程辦公、視頻會議等方式為防控疫情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當然,年輕人的戰(zhàn)“疫”力量不只體現(xiàn)在一腔熱血上,還在于機敏的反應與獨特的智慧。比如,有年輕人憑借自己的專業(yè)能力,在小區(qū)門口搭建起“消毒走廊”,每個進入社區(qū)的人都要在其中穿行而過,以起到消毒防疫的作用。還有年輕人大開腦洞,用通俗幽默的方式寫出妙趣橫生的“致小區(qū)居民的信”,向大家訴說疫情之危險,防疫之必要。還有年輕人干脆設置了進入小區(qū)的“口令”,甚至用“猜謎語”的方式來調整每天的口令,如此幽默,讓大家在牢牢把握防疫底線的同時,舒緩壓力,可謂一舉兩得。
防控疫情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關系到人民的生命健康,在這場戰(zhàn)爭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戰(zhàn)斗者,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家好好待著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家人人,這是一場人民戰(zhàn)爭,我們的敵人就是病毒。我們看到,無數(shù)的醫(yī)生護士軍人警察公職人員以及其他一些農民工志愿者他們都挺身而出奮戰(zhàn)在第一線,在無情的疫情面前,白衣戰(zhàn)士們勇敢地沖在最危險的一線,拖著疲憊的身軀與病魔殊死搏斗,沒有人退縮;無數(shù)的公安民警、清潔工人等為維持人民的正常生活和基礎設施的正常運行而努力工作。這一次,面對來勢洶洶的疫情,我們依然有克服險阻的決心,有取得勝利的信心。
平實。扎實。有一個場景:4.4全國默哀日,鳴笛聲后是救護車的聲音,救護車后是環(huán)境街道和市井的嘈雜聲(伴隨稍移的鏡頭)那些沉重的,警覺的,囚禁的瞬間都會被時光沖淡又會默默融入生活之中?!坝刑嗔魬俚臇|西”一個癌癥晚期病人說特別怕死,每一束光照射在我們身體上的光都值得我們去留戀,值得我們去前進,就像輕軌那樣平滑的行駛。但注意主人公在說自己不想死有太多留戀這些話語時,在醫(yī)院電梯門口這樣一個公眾場合,往來行色匆匆的路人病人都是自顧自,因為在新冠病毒面前大家已經無關關心他人,面對絕望大家也都習以為常,無心駐足觀望攝影機加攝制組加拍攝對象這樣一個突兀的組合,因為在全是突兀事件發(fā)生的醫(yī)院,一切也變得平常了。攝影機和拍攝者的距離從景別反應,縱向上逐漸變緊是一個趨勢;橫向上與癌癥晚期那組家庭比老公是新冠肺炎感染人群景別運用稍緊(尤其是拍攝室外幾場戲時)。幾處音樂的使用個人比較喜歡:1.重癥病房2.環(huán)環(huán)和姐妹站在江邊(兩種風格和樂器的音樂交疊)
扎實,穩(wěn)扎穩(wěn)打,是范儉加薛明組合的特點。
疾病始終伴隨著人類的文明不斷前行。疾病,特別是傳染性疾病給人類歷史烙下了許許多多沉痛的印記。即使在科技發(fā)達的今天,傳染性疾病也無時無刻威脅著我們的生命。但是從古至今,人類疫戰(zhàn)的腳步卻從未停歇。對我們來說,這個春節(jié)是特別的,甚至今年都是十分特別的,一場新型冠狀病毒來勢洶洶,為戰(zhàn)勝這場無硝煙的的戰(zhàn)役,全國人民凝聚成一股繩,讓全世界見證了我們中華民族的魄力與奉獻精神。在這次疫情期間,很多人能做到的就是是不外出,勤洗手,做好自己,相信國家,相信醫(yī)生!這個丹水池社區(qū)疫情十分嚴重,或許普通人在那里面就感覺自己隨時就會感染,這種風險是比別的地方大出很多倍的。
2020年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一年。
仔細回想,中華大地經歷了無數(shù)天災人禍,03年非典,08年汶川地震,13年雅安地震,13年的H7N9……不管是普通人還是公眾人物都在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團結互助,讓中國一次又一次的渡過難關。
要說在疫情面前,普通人可以做些什么,國家有難,八方支援,公益的歌曲一響起,老淚縱橫……危難之際,見證了振東制藥和修正藥業(yè)等多家藥企的企業(yè)價值觀和無私的民族精神。看到員工沒日沒夜的生產疫情相關物品、藥品,并將物資第一時間運往全國各地,為當前的新型冠狀病毒防治工作貢獻中國人的力量,默默為他們豎一個大拇指!手機更是成為了我們連接外界的中藥通道,大家在家的堡壘里萬眾一心,齊心協(xié)力;更是看到許多人發(fā)出野生動物保護的倡議,號召大家拒絕食用野生動物。相信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有人說:“在把其他物種推向滅絕的過程中,人類也在忙著鋸斷自己棲息的那根樹枝?!币虼耍灰衙看我咔楫斪鰡为毷录幚?,人類需要思考如何與自然和諧共處。這是“命運與共”的擔當。
“面對疫情,我們都是中國?!钡聡』镌凇氨睢币曨l中聲援中國?!傲粝聛?!跟中國朋友一起奮戰(zhàn)!”法國人朱利安用留在中國表達信心。這是“患難與共”的擔當。
宇宙只有一個地球,人類共有一個家園。疫情突襲,人們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涵?!案兄x中國,避免疫情進一步傳播?!彼拿姘朔?,感激之情,發(fā)乎內心?!叭χС帧薄ⅰ肮餐Α保瑴嘏?,溢于言表。
這個世界,人與人命運相連,國與國命運相通。面對疫情,隔岸觀火,要不得;惡意攻擊,更是有悖人類良知。積極擔當、共克時艱,才是正解。
自今年年初以來,爆發(fā)自湖北武漢的新冠疫情牽動著全國民眾的生命安全,而來自于各類渠道和平臺的疫情紀實作品從網(wǎng)絡播出,向全世界展示發(fā)生在武漢一線的醫(yī)療和生活狀況,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也舉辦“抗疫前線的紀錄片人”論壇,邀請身處疫情一線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者分享這段特殊的拍攝經歷,其中也包括知名紀錄片導演范儉,他在武漢完成了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導筒也帶來范儉導演專訪,一起重回武漢,找尋春日被遺忘的影像。
被遺忘的春天 (2020)The Lost Spring: Survival and Revival of the Wuhan People導演: 范儉類型: 紀錄片制片國家/地區(qū): 中國大陸片長: 67分鐘內容簡介:丹水池社區(qū)是武漢確診病例數(shù)最多的社區(qū)之一,在封鎖中度過一個嚴冬后,居民們顛顛撞撞邁進春天里。春色靜美如常,但他們卻無暇欣賞,面對病痛和創(chuàng)傷,他們竭力求生和重建。
范儉
本科畢業(yè)于武漢大學新聞學院,碩士畢業(yè)于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 目前定居重慶。作品曾入選柏林電影節(jié)、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jié)、香港國際電影節(jié)等。作品關注時代巨變下人性、家庭的故事。范儉導演的作品主要有《搖搖晃晃的人間》、《吾土》、《尋愛》、《活著》、《的哥》等?!痘钪吩@得2011廣州紀錄片節(jié)評審團獎及中國紀錄片學院獎。關于中國傳奇女詩人余秀華的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獲得2016阿姆斯特丹紀錄片電影節(jié)長片競賽評委會獎及2017波蘭WATCH DOCS電影節(jié)最佳長片獎,并提名2017上海電影節(jié)金爵獎最佳紀錄片。2018年,范儉成為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會員,參與奧斯卡評審工作。
導筒:最初進入武漢拍攝前,會有大概設想會拍攝內容嗎?
范儉:方向是有的,要拍“社群關系”,這個是我出發(fā)之前就想好了的,就是要在一個社區(qū)里面來拍他們的社群關系,這是大方向。但是,對于深入家庭內部后拍什么在那個時候并沒什么概念。只有到了現(xiàn)場接觸具體家庭之后,才慢慢確定了我要拍這個家庭的哪方面。
導筒:最終選擇去社區(qū)和醫(yī)院進行有不同情況家庭的拍攝以及成片中穿插對照的呈現(xiàn),又是如何考慮的?
范儉:醫(yī)院其實我去得很少,醫(yī)院實際上只是杜進、黃沖他們去做透析或者去住院的時候才會去。因為他們這一家其實挺特殊的,也是我在拍攝中遇到的,然后就跟著他們一起解決了住院的這個事情。但是總的來說,去醫(yī)院的場景不是特別多。 其他的人物及其家庭都和醫(yī)院沒有關系,或者說,另外的人物及其家庭和醫(yī)院這一現(xiàn)場沒有關系。他們的現(xiàn)場主要是在小區(qū)里面。當然我在這個社區(qū)里也拍了很多其他“奇奇怪怪”的人和采集到了一些觀點。這些在前期素材采集的時候出現(xiàn)的很多,但在后期剪輯的時候覺得沒有必要把很多特別零碎的東西放到片子中去。
比方說,我也拍過小區(qū)在疫情之下專門去開展志愿者服務的人,幫大家去團購菜品以及各種所需物資。這些我都拍了,但剪輯師在素材的取舍中覺得這些東西如果都放進成片中會顯得很雜亂。因為我拍攝的時候是按照群像拍的,將小區(qū)中各種各樣的人都拍攝下來。但是在剪輯時,剪輯師著重刻畫的是三個主人公及其各自的家庭。 所以前期的拍攝和后期的剪輯是存在一定差異的。
導筒:那這三組主要的家庭是怎樣選出來的?
范儉: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也是一定要做到的是選擇一個有新冠患者的家庭。因為這是一個特殊的疾病,是它導致了社群關系的變化,那么你肯定要先找到一個家中有患者的家庭才行。這其實還是有困難的,雖然這個小區(qū)被查出有22例。但是我們跟的這個社區(qū)副書記,他走訪的家庭多半是拒絕我們的。有的人很害怕被人知道被人拍攝,哪怕被人采訪都是很害怕的。 經過各種拜訪后,只有這個蔡大姐的出現(xiàn)讓我覺得可以。因為她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正在跟副書記陳琦傾訴她自己的焦慮以及受到的歧視。我覺得她的傾訴欲很強,所以我想應該跟她深入地交流一下,她也是比較快地接受了我們的拍攝。
我們在那幾天很大程度上都處于一個傾聽者、陪伴者的狀態(tài)。不僅她,還有她女兒環(huán)環(huán)也接受了我們的拍攝。當這兩位女性都接受的時候,也代表這個家庭可以拍了。她還遠程連線了仍在接受治療的老公,老公表現(xiàn)的也很令人滿意。我們能夠找到這個家庭可以說是非常幸運的。 找到他們這家之后我又在小區(qū)里找到了認識蔡大姐一家并對他們家有一些看法和意見的居民。后來,我覺得需要找一個跟任何疾病都沒有關系的家庭來表現(xiàn)日常生活,是充滿日常煙火氣息,不和疾病“掛鉤”的家庭,也就很快找到了在樓頂種菜的劉舒一家人。
再后來,我與副書記的聊天中發(fā)現(xiàn)了小區(qū)中好幾個每隔幾日就需要去做透析的病人以及很多患有其他疾病的患者,在新冠疫情其間被耽誤了治療。通過副書記每天的電話溝通,我尋找到了一個妻子患有尿毒癥,丈夫患有癌癥的家庭。我覺得有必要去了解一下,這個家庭到底是什么情況,雖然沒有感染新冠,卻因其他事情陷入困境。 見到了杜進、黃沖一家人的第一面,非常打動我的是感受到了他們彼此在困境中的緊密的情感,就決定也拍攝他們家的生活,這給片子也添加了一種不同的色彩。
導筒:剛才提到因為新冠疫情而導致身患其他疾癥的病人無法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的情況,這種情況多嗎?
范儉:這個情況很普遍,這也是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三月中下旬時,湖北省內逐步開放后,有一個志愿組織專門把湖北省除了武漢以外其他周邊縣市的癌癥患者帶到武漢來接受治療。因為只有在省會武漢,才有最好的治療癌癥的資源。 但實際上這些癌癥患者進入武漢非常困難。另外,醫(yī)院也很難收治他們,因為開放癌癥門診的醫(yī)院本來就少。在新冠爆發(fā)期間,癌癥的門診和住院都是停止的。后來慢慢開放,但能夠被收治的病人數(shù)量也非常有限,而床位更加有限。所以有一批志愿者就是專門解決這一大類難題的。還有部分志愿者負責的是把其中最特殊的人帶到北京去接受治療。這些被耽誤的人群的數(shù)量其實是很龐大的。
導筒:杜進夫婦的遭遇令人印象深刻,杜進的尿毒癥治療被耽誤,疫情對其他疾病就醫(yī)造成的影響可能很多人并不了解,他們目前的情況如何?
范儉:總的來說不容樂觀。前段時間他們是居家治療,這兩天又把黃沖帶回到了醫(yī)院治療。因為他的癌細胞還是在轉移,現(xiàn)在在用一種特別貴的“靶向治療的”藥物。我除了語言上的鼓勵支持,也轉了一些錢款給了他們,并不是說這些錢能起什么作用,因為他一針藥可能就要一兩千。雖然他老公的情況不好,但杜婧非常堅持,不愿意放棄她老公,我是想給她點心理支撐。
導筒:新冠患者及家庭遭受社區(qū)和社會的歧視是一個復雜的問題,當年非典后遺癥也有過這類情況紀錄片的詳細介紹,您覺得會有比較好的方法去解決或緩解這類遺留問題嗎?
范儉:我提供不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解決這個問題,畢竟我既不是醫(yī)療也不是心理學相關專業(yè)的。但總的來說,對一個社區(qū)而言,他們是有自我治愈的可能性的。比方說,蔡大姐一家,他們家丈夫是患有腦癱的,之前是物業(yè)的工人。在他四月份回到家后,物業(yè)公司的經理跟他說先不要上班,因為別人對他有意見。到了五月份他就試著去上班了。后來得到的反饋就是小區(qū)里的居民也開始慢慢接受了。
所以說,經過一個時間段,在社區(qū)內部是可以慢慢淡化這種偏見的,會有變化的。但另外來說,我覺得這種疾病在很多時候是破壞了人際關系的。我不確定在六月份或七月份小區(qū)中是否還會存在那種“氣氛”,因為我人已經不在那個社區(qū)中了。 當人們復工的時候,這種偏見也慢慢蔓延到了職場。當影片里的主人公蔡大姐的女兒環(huán)環(huán)去上班時,在職場也遭受了歧視,所以她選擇了辭職。當然,主人公在描述的時候會部分加重,因為這些遭遇對他們的影響是直接的。也許客觀上去看沒那么嚴重,但這種現(xiàn)象的的確確是存在的。 就像我們片中的有一場,蔡大姐在小區(qū)走廊里就被一個大姐做了道德評判,就是帶著一種眼光,說你們是“那樣”一群人,才會染上了病情。我覺得還是要讓知識更多的普及,讓更多的人相信真正的科學以及理性,才能減少對他人的排斥。但實際上很難操作,不知道怎么樣讓這些人相信他們已經康復了。
導筒:這次拍攝過程中比較有難度的地方,或者說碰到的比較大的困難在哪?
范儉:我到的第一天就發(fā)熱了,內心還是很恐慌的。心里在思考“難道自己到的第一天就被感染了?”,特別是當你晚上一個人躺著的時候會胡思亂想。后來馬上就冷靜了一下,一到那里身體就直接出線反應不合理。應該不是,也好在第二天溫度就降下來了。類似于這種的胡思亂想有個兩三次。 大概一個禮拜之后,我們在醫(yī)院拍攝完,去消殺通道。因為我們對這個程序不太了解,在紫外線燈旁停留的時間過長了,回去之后,我和攝影師當晚同時眼睛就看不見了,無論如何都睜不開了,而且還很疼,以為是得了新冠以外的疾病,一晚上就沒睡著。第二天去醫(yī)院就醫(yī),后來經過醫(yī)生分析才知道是紫外線灼傷,用藥就可以治好。所以說,這類的事情就算是碰到了一回。 另外在日常交往中有時會需要去到一些很危險的區(qū)域,好比蔡大姐他們家畢竟是有過新冠病患的,我們去他們家拍攝時如何做防護,這是一個問題。但后來我們經過討論還是決定即便我們有防護服,也盡量不要穿。因為穿了防護服就會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會讓對方覺得我們在防著他。所以也就只戴著口罩,偶爾會帶手套。不過每次從他們出來之后,心里還是會略微忐忑。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半個月以后,也就習慣了。每天晚上我們會執(zhí)行一套我們自己制定的消毒計劃和流程,給我們的設備、器材、載具消毒,大概半小時左右。這是一個很特殊的拍攝階段,每天都這樣。
導筒:這次拍攝的隊伍大概是什么樣的組成?是否就是你和攝影師兩個人?
范儉:去的時候是三個人,攝影師、助理和我。因為我們用的是電影鏡頭,兩套器材,都挺重的,所以需要有一個助理。一開始沒有找錄音師,因為我不想太多的人進入,來多一個人我就要多承擔一個人的風險責任。但拍到中途后,我還是覺得聲音需要錄得更好,所以就從本地找了一個錄音師來幫忙。然后團隊就一直都四個人。
導筒:這個春天因為疫情顯得格外特殊,而片名叫《被遺忘的春天》,這是如何考慮的?
范儉:首先是想到春天的意象,三四月份是武漢最爛漫的時間。對于我們拍攝者來說,可以四處游蕩,能看到春光無限。我們住地旁邊不遠就是東湖。但是那些武漢人看不到,他們都被困在社區(qū)里。甚至我聽到的好幾個老人自我封閉50多天,都不下樓的。他們在陽臺上能看到春天嗎?我懷疑這一點。
小區(qū)里的玉蘭花、桃花、櫻花,這些花朵在怒放,開了一茬又一茬,但沒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看到。或者說在這樣的情形下,很多人并沒有心思去留意春天的氣息,更多是被其他的一些事情所籠罩。所以我覺得春天對于某些武漢人來說是一種被遺忘的狀態(tài)?!氨贿z忘”這三個字也有點特指杜進、黃沖這樣的癌癥患者,他們這些非新冠的患者在某種程度上被遺忘了,其實這些人還是很多的。所以說這個片名涵蓋了多種意思。
導筒:這一次因為拍攝了不同的家庭,你是會選擇同一天拍攝,還是會計劃分開時間拍攝?
范儉:基本上隨機應變的,主要還是因為他們都是住在同一個小區(qū)里的,所以只要在微信中提前溝通,我就可以很容易地在不同家庭之間走動。當然有些場景是一定要按照時間點來拍攝的,比如說種菜的那位大叔,他需要在某一天去將秧苗栽在大棚當中,或某一天要處理他的鴿子。再比如蔡大姐一家,哪一天她的老公需要回來,回來之前的兩天以及回來當天的生活,包括回來之后沒多久就是她丈夫的生日,這些都是我會重點拍攝的。
這些東西我都需要提前詢問清楚。最困難的反倒是最開始的階段,就是對方需要勇氣敞開他們家的門讓我們進入。因為在疫情期間,這是一種很難得的信任。當然小區(qū)里也會有人不讓我們進,所以這一家人允許我們進入,并愿意留我們吃飯。這種在疫情期間的溫情、善意非常的難能可貴。
導筒:之前有在微博上看到你發(fā)布一些在武漢的圖片、視頻和動態(tài)。在你所主要拍攝的這個小區(qū)以外,你對武漢這座城市當時整體有什么樣的感覺?
范儉:首先,前一周的感覺是落差極大的。因為我熟悉武漢,我是在武漢上的大學,并且每隔兩三年都會來一趟。2019年我還來參加畢業(yè)二十周年的同學聚會,熱熱鬧鬧的,剛辦完。結果2020年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原本特別煙火氣的城市,走在街頭巷尾能聞到很多氣味的,后來卻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像是某種電影場景一般,很不真實,在街上開了半天就自己一輛車。尤其是半夜,整個街上就我們團隊,仿佛是在游蕩,這感覺有點恐怖、有點魔幻。 到了中后期,三月中下旬開始復工,路上慢慢有了一些車輛。 四月初的時候,人們開始慢慢出來了,煙火氣也慢慢有了,飯館,燒烤店都開門了。半夜我們拍完出來,就會去點一晚飯夜宵吃。 另外,《被遺忘的春天》并不是呈現(xiàn)這個城市的變化的,而是呈現(xiàn)這個社區(qū)的社群關系的變化的。我在這期間還拍了一部短片,專門是針對城市的,用我們拍的樣態(tài)來呈現(xiàn)我們對于這個城市的感覺,是一個更有趣的短片,現(xiàn)在還在剪輯之中。
導筒:你從事紀錄片拍攝已經十余年了,這次拍攝疫情相比之前會有什么與眾不同的感受?
范儉:最直接的不同就是很不便利。吃了一個月的盒飯,以及不停地給自己消毒,這是現(xiàn)實層面的。內在層面的話,這次我主動地選擇拍群像,因為我不愛拍群像,我過往的作品也沒有拍群像的。 《吾土》、《搖搖晃晃的人間》以及正在進行的還沒結束的《愛過》,乃至到《活著》,都不是群像。我不太喜歡拍太多人,這次是覺得疫情給社群關系造成了明顯影響的,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想著選擇更多的人。
范儉《活著》 (2011)
還有一個創(chuàng)作上的不同,我到武漢待了一段時間就離開了。在那樣一些空間以及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我覺得可以拍一個非敘事的紀錄片,這與我之前的作品是不一樣的。對我而言,這是一部用了紀錄片手段的電影短片。只有置身于現(xiàn)場,我才有了這個想法,也才會刺激到我來做這樣一個創(chuàng)作,或者說是嘗試。
范儉《吾土》 (2015)
包括在短片中會用一些比較實驗的方法,這都是在那段時間中產生的想法。當然也可能是我想致力于完成一個傳統(tǒng)的表達,用非常個性化的方法。在那段時間里,當我們結束拍攝之后,在這個城市中開車回住處,我們在路上會遇到奇怪的場景以及奇怪的人。這些相遇是很奇特很微妙的,這也只能在這樣一個城市以及這樣一個特殊 時間才可能發(fā)生的某些場景、某些情緒。 這不是一個處于常態(tài)的城市會發(fā)生的。
范儉《搖搖晃晃的人間》 (2016)
導筒:這一次的拍攝有沒有看到其他正在進行紀錄片拍攝的人或團隊嗎?或者看到的已經做完的紀錄片? 范儉:我和周浩在去之前就有聯(lián)系的。在武漢也聚了兩次,他帶了一個團隊,主要拍攝大型的企業(yè)。在本地的我只見了程春霖,《生門》的攝影師,他也在拍攝一些東西。其他導演我也知道很多在武漢,但都沒有見到。 還有一些我認識的相對年輕的創(chuàng)作者,陳瑋曦——《武漢·重癥區(qū)六層》的導演,他做出來的片子我覺得有些場景,有些人物是不錯的。但是他短片的樣態(tài)還是沒有積蓄到足夠的力量。我聽說他還在做別的版本。 包括4月4日哀悼日那天,我的機位調度不過來我還請他來幫忙拍了某個地點。我也遇到了其他的一些年輕人,但我認識的還沒把片子做出來。另外,一些平臺播放的我大概看了一些,跟我做的不一樣。
范儉工作照
導筒:剛才提到還有一個短片正在剪輯,目前正在進行的還有什么計劃?
范儉:《愛過》這個項目我爭取今年下半年收尾。本來是計劃上半年做完的,結果因為處理武漢的這些事,再加上今年電影節(jié)也不開設了,所以今年要把這個項目給結了?!稅圻^》有可能最終會改名,現(xiàn)在我們還在討論。 至于武漢還會不會去,我覺得有可能吧,但近幾年不會了,未來的某個時間點我是很想去的,也許會在那再拍一部片子。
工作中的范儉
導筒:今年的疫情對于電影、紀錄片行業(yè)的影響都很大,從個人的角度和感受來說,有什么樣的看法?
范儉:對于劇情片創(chuàng)作者的影響自不用說,對于紀錄片來說是“船小好調頭“,紀錄片畢竟一個項目的體量小,所以我們可以主攻線上的發(fā)行。例如這次《被遺忘的春天》全網(wǎng)播放,這是我跟澎湃溝通的,既然沒有什么別的路子,那就走線上、走網(wǎng)絡。我覺得紀錄片的發(fā)型策略可以相對靈活一點。
范儉在idfa
2020年的這個春天,可能不是“來過”,只是“路過”。新冠疫情帶來的隔離與封鎖,讓我們與它之間,總隔著一扇窗的距離,有些遙遠而冷清。在武漢,這個春天更易被遺忘,很多人的心,還埋在幾個月前的那場嚴冬里,需要一點一點地往外掙脫——正如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所訴說的那樣。
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海報
大家都認為疫情期間去武漢拍紀錄片是個好機會,但其實“風險”挺大的,不容易產生佳片:
1/首先是疫情本身對拍攝者生理和心理的風險和影響,這不用多說了
2/像這種題材,武漢有的地方根本不讓個人去拍攝;如果拍攝者跟機構合作,一些拍到的東西估計不能放到成片里,因為機構大概會要求片子總體上要呈現(xiàn)“正能量”
3/如果去武漢拍攝,拍攝時間只有兩三個月或者更短,而且選題和拍攝角度中規(guī)中矩的話,那么成片不會太出彩。要想拍出佳片,除非另辟蹊徑或者堅持在那跟隨拍攝對象拍個一年半載。
范儉導演的《搖搖晃晃的人間》和《吾土》很不錯的,推薦大家看看。
這里也順便說說一個日本導演竹內亮拍攝的《好久不見,武漢》
竹內亮拍攝的這個紀錄片口碑很好,用時也不長,我想有以下原因:
1/拍攝對象選得很好,竹內亮和其團隊也跟拍攝對象交流得很融洽,讓對方敞開心扉接受拍攝。這是導演和其團隊的一種本事,當然,他們運氣也不錯。
2/構思和拍攝角度也很不錯,從在華南海鮮市場進貨的日料店老板,到護士,到火神山(還是雷神山?記不清了)建筑工人……再到最后用作收尾的老年人渡江游泳,思路很清晰。
3/“左右逢源”:既拍出了這次疫情對老百姓的真實影響和心理創(chuàng)傷,不一味“正能量”;也以一個外國導演的眼光肯定了武漢抗疫和疫情恢復。所以這片總體上還是“正能量”的,官方機構也給予了推廣。哈哈,也許有點“外來的和尚好念經”的因素,如果國內導演自己帶團隊去拍,未必能拍到那樣有代表性的拍攝對象,且拍出來的東西不一定能放到成片里。中國現(xiàn)在太需要外國人民以積極的態(tài)度來看待武漢抗疫和疫情的恢復了,所以即使竹內亮的《好久不見,武漢》成片里有些地方有點負能量(如果全片都要求正能量,一方面估計外國人不信,另一方面竹內亮也不愿意這樣拍),但恰恰那些“負能量”為全片增加了真實可信度,因此只要成片總體上是“正能量”的,官方就配合拍攝并大力向中國和世界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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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春天》如同春日暖陽,人物細膩的情感、家庭綿密的關系以及由此延伸出去的疫情下的武漢日常,讓大家在壓抑中感受到溫暖。
范儉談新片《被遺忘的春天》
采訪整理:沙丘,Lauren,譚惠
編輯:張勞動,Lauren
武漢,長江西北岸,百步亭附近的丹東社區(qū),是疫情中武漢城區(qū)確診病例最多的社區(qū)之一。人們在封鎖中度過了一個哀戚與驚恐并存的嚴冬,肆虐的疫情讓生活失序,讓新年陷入泥沼。而當天地解凍、綠芽初綻,這個社區(qū),連同千千萬萬的武漢人,跌跌撞撞地邁進春天。
今年3月中旬,范儉導演和《澎湃新聞》合作,以丹東社區(qū)的3個家庭為拍攝對象,完成新片《被遺忘的春天》。影片如同春日暖陽,人物細膩的情感、家庭綿密的關系以及由此延伸出去的疫情下的武漢日常,讓大家在壓抑中感受到溫暖。
蔡大姐家因為老伴確診新冠,一家人被當作“瘟神”,她在不解和委屈中迎接老伴歸來,女兒做了一個蛋糕,為母親補過生日,同時也慶祝父親出院;黃沖患腎癌已經三年,遇到疫情去醫(yī)院治療變得困難重重,他留戀妻子,想好好活著,在鏡頭面前崩潰大哭;社區(qū)副書記陳琦臨危受命成為負責人,她沒日沒夜地為社區(qū)服務,但居民還是不理解,深夜回家她把委屈轉移到7歲兒子身上,控制不住地發(fā)火。
7月6日,該片已經在澎湃新聞上線,并即將在多個平臺上映。凹凸鏡DOC對范儉導演進行了一次深度采訪。他聊了很多關于影片拍攝的細節(jié),分享了他為什么總是鐘情拍攝家庭關系和人物情感,最后還以汶川地震和武漢疫情切入,談了紀錄片在災難性事件中的角色和作用。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
紀錄片不是去所謂的新聞現(xiàn)場,而是要去第二或第三現(xiàn)場。
凹凸鏡DOC:疫情開始的時候你在做什么?怎么決定去武漢拍攝?
范儉:我在重慶,哪也去不了。我看到武漢情況,一天天嚴重,其實有些想去。但是,隨后去和不去一直交織著。想去是因為作為拍紀錄片的人,我覺得應該去那拍一下那個現(xiàn)場。另外,因為我跟武漢有一定淵源,我是武漢大學畢業(yè)的,對那個地方很深的個人情感??紤]不去主要是害怕,就真的是怕,怕對家人有很大影響。就這樣,整個2月份都是在重慶,在社區(qū)半封閉狀態(tài)的家里待著。
三月初,《澎湃新聞》的楊深來找到我,當時武漢形勢比較穩(wěn)定了,我就準備過去。我第一時間和團隊商量,他們有的有小孩,但是大家都沒有太多猶豫,就去了。其實,我們真的應該感謝家人,他們如此支持我們,當時我給老婆說想去武漢,她就說了一句,你應該去。
凹凸鏡DOC:提前有策劃、討論拍攝哪些內容嗎?
范儉:其實,我在2月份就很想拍武漢社區(qū)了,但是沒有機會去拍。我覺得社區(qū)才是我能夠施展的地方,我不覺得醫(yī)院是我最想拍的地方。對我而言,紀錄片不是去所謂的新聞現(xiàn)場,而是要去第二或第三現(xiàn)場,因為紀錄片要去的現(xiàn)場與新聞要去的現(xiàn)場肯定不太一樣。
另外,我一直比較擅長拍人情世故、人物情感這一塊,這個只有在社區(qū)才會真正的發(fā)生。醫(yī)院主要是救治的現(xiàn)場,可施展的空間相對較小,很大程度我們會被救治與接受救治的場景抓住,不太可能太多延伸。社區(qū)中、家庭里如何應對疫情?他們的生活如何開展?我比較在意的是災難下的日常,我覺得這是我最應該拍的。
而且,那時候已經3月份了,醫(yī)院已經比較平穩(wěn)了。當然,仍然有很多病人還在醫(yī)院,但是醫(yī)療體系本身失序狀態(tài)已經沒有了。所以綜合各種原因就很堅定地拍攝武漢社區(qū)。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
凹凸鏡DOC:進入封城后的武漢,第一感受是怎樣的?因為你在武漢上學和生活過,感受一定很強烈。
范儉:我們團隊3個人先到上海會合,然后從上海坐高鐵到武漢,到達武漢高鐵站的時候是晚上。當火車慢慢靠近武漢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我就感覺壓抑的氣氛已經開始了,能看到遠處一點點的燈火,卻看不到任何人影。雖然隔著玻璃,但我已經感覺這個城市和以前不一樣了。
下火車,開車往城區(qū)走,真的感覺死寂一片。當時我最大的感受是,我熟悉的武漢全都消失了,那種死寂和荒涼,像被扔到另外一個星球上,我有一種巨大的落差感。因為以前無論哪一次去,這個城市都是熱火朝天的,街頭巷尾煙火氣十足,你會聞到各種臭干子、小龍蝦或者燒烤的味道。后來,慢慢地適應一周左右,這個心理感受才有所緩解。
凹凸鏡DOC:此前拍攝一般都有前期調研,這次你們進去怎樣快速找到并確定這些拍攝對象的?
范儉:我們這次沒有真正的調研過程,還好《澎湃新聞》他們早期有文字記者去過我們后來拍攝的這個丹東社區(qū),他們做了文字采訪,也形成了稿子。他們這個過程實際上給我們提供了一定的調研材料。另外,其實我們也聯(lián)系了另外三個小區(qū)進行備選,但是我到丹東社區(qū)看到小區(qū)空間、人群結構等都很豐富,很快就決定拍攝這個社區(qū)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社區(qū)剛好有一個臨危受命的女性社區(qū)副書記,我當時就想拍一個女性社區(qū)工作者是怎么工作的,當然也想透過她去拍攝她的家庭和更多的層面。我跟她見第一面,一兩個小時的時間,看她的工作狀態(tài),我就覺得她可以成為我的拍攝對象,因為她是個特別實干,沒有任何“官氣”的社區(qū)工作者。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陳琦副書記
巨大災難后,修復和治愈需要漫長的過程,應該被記錄下來。
凹凸鏡DOC:你曾在微博上說因為能接近拍攝對象覺得很感動,那是對你們的極度信任。你們怎樣取得對方信任的?
范儉:疫情期間,在武漢能夠敞開家門,讓陌生人進去,真的需要勇氣,所以我真的很感謝這幾家人。還有就是運氣和一定的溝通。溝通很重要,我剛開始被拒絕了很多次,就開始在社區(qū)里廣撒網(wǎng),先認識很多的人,再不斷地去琢磨哪些人能靠近一些,哪些人能夠讓我繼續(xù)深挖。
我還跟著社區(qū)工作人員去走訪,在多次走訪中,去認識更多新家庭,像影片中的蔡大姐就是走訪時遇到的。我發(fā)現(xiàn)家里有老人、小孩,有確診病人的基本會拒絕。最后接觸的人達到一定的量,就可以由此判斷進行排除了,剩下的這幾家人自然而然就可以拍攝了。
現(xiàn)在想想,他們這種善良真的特別珍貴。比如,蔡大姐她老伴確診了,她家人被人嫌棄,她希望被傾聽、被支持,這個是相互需要的心理。在拍攝的時候,剛開始她留我們吃飯,我們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辭,還是擔心。然后她又遞給我們水果、牛奶,我想飯不吃,牛奶必須喝,于是取開口罩開始喝。我覺得這是一種尊重,包括我們去這些人家里拍攝都沒穿防護服、戴手套,就只是戴了口罩。最后,其實我們也在她家吃了飯,那是在武漢為數(shù)不多真正意義上的堂食。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杜進黃沖夫婦
凹凸鏡DOC:此次拍攝面對的是未知和危險的傳染病毒,拍攝中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范儉:對于我們而言,有時候可能不是創(chuàng)作問題,而是我們自己心里要不停地面對起起落落的東西。我們時常要去到一些危險區(qū)域,跟著拍攝對象進醫(yī)院,和他們一起坐救護車等,我們也會擔心自己不小心會中招。這種事情在拍攝期間經常會發(fā)生,真的會影響到你的創(chuàng)作心情和心理狀態(tài)。因為你所面對的危險,不只屬于你,而是屬于你的整個家庭。
凹凸鏡DOC:汶川地震你拍攝了一系列影片,這次也同樣是災難性事件,你覺得武漢的拍攝和當時汶川的拍攝有什么不同感受?
范儉:這次我主動拍攝這種災難下的社群關系、鄰里關系以及家庭內部關系,跟汶川地震以后通過拍攝受害者生育來進行自我創(chuàng)傷治療和完成希望的延續(xù),有明顯不一樣。正是因為有汶川地震的拍攝經歷,這次我不是特別愿意去拍那種傷痛很重的家庭。因為我在《活著》中已經拍過那樣的家庭。那種家庭的心理創(chuàng)傷恢復需要很長時間,如果你要拍,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那需要一個長期的交往、陪伴和觀察。對我而言,太了解這樣的家庭也對自己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
另外,我已經透過這樣的家庭完成過一些表達了,所以我一時半會兒不會再選擇同樣的故事。但是這是值得去做的,在這樣一個巨大災難后,有很多人需要承受巨大傷痛,這種修復和治愈需要漫長的過程,應該被記錄下來。
其實,在武漢我一直在思考紀錄片的拍攝方法,除了跟著人物、家庭去深入故事,去觀察記錄,還有什么樣的創(chuàng)作方法,還有沒有別的方式更冷靜地去拍。基于這些思考,我在武漢還拍了另外一個短片,沒有敘事內容,大多是城市空間,是關乎于這個城市的一種自我感受。
我想用更為抽離的、冷靜的方式去面對災難這個主題,我不想總是用一種離得特別近的方式去看,因為那種方式太多人做了,包括我這次也做了。我甚至還想,未來的某個時間點,我可能會再去武漢拍一部影片,再拉開一點距離,應該還是紀錄片。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老潘一家
凹凸鏡DOC:我從武漢回來后,不知道為什么就不想再講武漢經歷的事情了。但是很抱歉,我還是想問問你在武漢最難忘的經歷。
范儉:我在微博里講過一個,我們在半夜看見一對父子,兒子用輪椅推著父親去醫(yī)院。我問:“你住哪兒?”他說:“我們住百步亭?!彼f他父親當天晚上必須要去醫(yī)院做導尿管。那個時候社區(qū)封閉管理,他想辦法從社區(qū)出來,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就推著那個輪椅推了四五十分鐘,推到一個醫(yī)院。到醫(yī)院已經接近十二點的時候,沒有門診,他就在門口和值班人員敞開一番對話。他們特別想進入醫(yī)院,但是值班的人苦口婆心地勸:“我沒法讓你進去,因為我無法知道你到底有沒有病毒?!?/p>
那個場景,我感覺就像一個舞臺,就像一幕戲在上演,這個東西是真實的,但是又有某種抽離感,讓人感覺很無奈和難過。在武漢期間,有若干個這樣代表性的偶遇,每一個都印象深刻。
凹凸鏡DOC:我看到國家哀悼日那個鏡頭,太難過了。講講那天的拍攝吧。
范儉:最基本的問題就是在哪兒拍。在我能調動的所有資源的情況之下,我選了三個點。首先要保留一個在社區(qū),另外就是武漢的地標和街頭。我們其實就想看在一個人來來往的街頭,那一刻大家是什么反應。
除了薛明和我,那天還請了一個外援陳瑋曦,我一開始讓他去江漢關。因為江漢關是武漢地標,那里有個大鐘,有時間,有車流,有行人,旁邊還是長江,我想應該能拍一些東西。但是他一去發(fā)現(xiàn)根本不對,那里全是記者。幸好他提前到了,我就讓他趕緊去旁邊不遠的江漢路步行街,最終他選擇了一個路口,拍了一組鏡頭,有停下來的路人,打掃衛(wèi)生的保潔、還有有小狗。
最后我發(fā)現(xiàn),薛明和陳瑋曦拍攝的街頭都不錯,我自己在社區(qū)拍攝的不太好。我很遺憾,因為我當時把地點選在小區(qū)的一個公共空間,沒有去拍攝對象家里。當然去了也有可能什么都拍不到,拍攝紀錄片就是這樣,我無法預料主人公到底會不會在那一刻注意這件事兒。
越是個體的記錄越有價值。
凹凸鏡DOC:從此前的《活著》《吾土》到這部,你每次拍攝家庭關系和情感都特別動人。疫情中有太多東西可以表達,但是有些拍的就很空洞,這三個家庭如此普通又如此具有代表性。你是如何做到的?
范儉:我喜歡跟那種氣場能契合的人不停地聊天,總是在溝通中就能獲取信任。我覺得我跟普通人溝通比較容易,總體來說拍攝男性和女性都不難。這種溝通能力可能在拍攝余秀華之前就已經建立了,之后拍攝她又不斷加強(笑)。這是我擅長的,我擅長的肯定就能夠拍得特別細膩,特別好。
我也喜歡人情中細膩的日常和綿密的關系,喜歡去發(fā)現(xiàn)人與人之間那種觸動人心的情感。這樣的情感不僅溫暖,而且很有力量。我覺得影片中蔡大姐一家三口,就是典型的我喜歡的家庭。你能在日常中感受到這個家庭體諒,相互關懷,彼此默默愛著對方。這種情感,我覺得特別好,特別難能可貴。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劉叔
凹凸鏡DOC:在武漢時,你和薛明經常找周浩他們一起喝酒,當時聊得最多的是什么?
范儉:大家主要聊一些拍攝和日常生活,但其實主要是老周問我們,他自己把自己藏得比較深(笑)。
凹凸鏡DOC:你覺得紀錄片在這種重大的災難性事件中扮演什么樣一種角色或作用?
范儉:我覺得最基本的就是記錄和在場,留下一個檔案。這些檔案必須是有作者態(tài)度的,必須是有獨立性的,它不屬于任何的媒體或者機構的語言、態(tài)度和想法,而是屬于個人的。我覺得越是個體的記錄越有價值,越是個體,越有個人的體驗和思考,而且又是多樣的。比方,我拍攝的角度和周浩的角度,它會形成不同的視角和切入點,提供不同的樣本,這些是非常重要的檔案。
像汶川地震過了10年或者20年,我們一定是放紀錄片去重新回憶那段歷史。其實這些獨立紀錄片更能成為重要的歷史檔案,相對而言,官方或媒體拍攝的關于汶川地震的東西,它不太可能成為重要的歷史檔案。我們當下做的事情,到了10年以后, 20年以后可能會更有價值。所以我認為去做、去拍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剩下的就是你的觀點、你的態(tài)度和你的方法是什么,這是第二位了。
在今年疫情席卷全球的情形下,不只是中國紀錄片工作者在拍這樣的主題,全世界的紀錄片工作者們都在拍一個大致相似的主題,只不過發(fā)生在不同地點。就像在全球進行一次“命題作文”考試,這種同題競爭的情況下,我們創(chuàng)作者更要冷靜思考:你要用什么方法拍?你要拍的主題是什么?
《被遺忘的春天》劇照
凹凸鏡DOC:我發(fā)現(xiàn)拍攝武漢疫情的項目大多是與平臺合作,獨立拍攝的似乎沒有多少。
范儉:當然我們的這部影片也不算獨立制作。這可能和具體的條件和環(huán)境有關系。當時疫情防控很多人都無法去武漢,即使你去武漢也不一定能展開拍攝,甚至吃、住、行都很難解決。另外,很多時候你得依托平臺或媒體才能進入具體的拍攝地點,不是任何人想拍就能進醫(yī)院,進社區(qū)的。
凹凸鏡DOC:這個版本是媒體版嗎?之后會不會出一個其它版本?
范儉:這個不會有其它版本了。目前這個長度我覺得還好,67分鐘,不長不短。其實只要充分完成想表達的內容,我就不會介意它的長短。我也想過長期拍攝這幾個家庭,但是后來我覺得不太合適。我已經不太想做所謂長時間的人物跟蹤了,像《活著》跟蹤10年、20年,在這個題材上我不想這么做,我更愿意用不一樣的視角和方法去拍攝。我正在做的短片會很特別,可能是我最好的電影短片。
《被遺忘的春天》現(xiàn)已上線
制作團隊
導演/ 范儉 ·攝影/ 薛明 范儉 ·錄音/ 程俊靈 ·剪輯/ 臧妮
澎湃新聞團隊
出品人/ 劉永鋼 ·總策劃/ 李智剛 李云芳 ·制片人/ 楊深來 ·運營統(tǒng)籌/ 徐婉
普通老百姓 4月4前后的話 那是蠻后期 穩(wěn)定了之后的
疫情讓鄰里之間,人和人之間關系變得復雜,產生了隔閡,鏡頭近距離的紀錄了三個不同的家庭發(fā)生的故事,導演用了幾乎白描的方式讓觀眾沉浸其中體會普通武漢市民的感受,他們心中的傷口不知何時才能真正愈合。
冷靜而沉重,被遺忘的春天以及逐漸被正確的集體記憶遺忘的人們,作為國內的紀錄片尺度已經比想象中要大,背后導演的努力值得尊敬。其實紀錄片也有很多話并沒有說出來:開始記錄的時間已經很晚,有太多話題欲言又止,但仍是正確記憶之外真實存在的側面。已經是老生常談,但創(chuàng)作者仍需時刻提醒自己:真實記錄便是對這個時代的反叛。
感謝范儉用他不懼病毒的鏡頭,為在《生生長流》中注定《被遺忘的春天》追回了一小時。任何一種為了忘卻的紀念都是珍貴的。哪怕春光短暫,相信也無人將它遺忘。它像每一個春日一樣,已經注入到了我們每一個人的血脈當中。在不長的記錄中,我們的眼睛在所謂官方與民間這兩種視角之間不斷切換。我們看到所謂宏大敘事和個體敘事之間其實并沒有不可調和的沖突和矛盾,而且雙方在面對這場前所未有的疫情時都有不同程度的妥協(xié)讓步和自我犧牲。我們看到人在時間面前都是一樣的:沒有人不渴望活得長久和更好,任何人對于死亡與未知都懷有恐慌和不安心理。盡管隔離期間每一個鮮活的個體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情緒,但在這個同呼吸共命運的社區(qū)里,給人以生機的春天終究還是在嚴冬之后到來了呀。
《對不起,我們錯過了你》
在千篇一律的疫情紀錄片中 這個視角真的挺不一樣的 也許沒人能保證活著不是一種另一種折磨
澎湃新聞出品。向所有敢于直面真實苦難的平民英雄致敬。在同類題材中,角度還是蠻新的:針對新冠病患的普遍性歧視和其他類重癥病人的就醫(yī)困難,連流浪狗都關照到了。
我們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中的那個代價。
每 個 人 都 僅 僅 是 一 粒 塵 埃
拍攝不容易,至少拍的不是符號,而是活人。記得這個春天。
制作水平很高,有力且自然。23分左右透析血液開始流淌的畫面我會記很久??墒?,哪怕范導已是最早進入武漢的紀錄片導演之一,記錄還是只能從3月開始,留下了許多遺憾。
因為當時在武漢,所以太清楚武漢人經歷了什么。影片拍得很細膩和克制,是范儉導演一直擅長的主題,但當國家哀悼日警鐘想起時,還是控制不住情緒,太難過了。疫情期間如此普通又如此具有代表性的三個家庭,他們像千千萬萬個武漢家庭一樣跌跌撞撞走進春天,但心里的傷口估計還需要很多個春天才能愈合。
范儉也出片了。拍的是三月的劫后余生感,不是那么強烈而洶涌的,而如冰山般深潛海底,你知道它會伴隨一生。比起五月的竹內亮,他顯然更深入人群一些。在丹水池社區(qū)里找到的三個家庭挺有代表性:重癥家庭的大女兒說,疫情期間我無法思考;腎癌晚期的病人說,我想活著,留戀的東西太多,他的妻子說,如果疫情不早點結束,我們就是那“不惜一切代價”中的代價;社區(qū)副書記說,我的孩子在過去兩個月的變化超乎我的想象;也沒有剪掉人們對記錄的責難:路人沖著攝制組喊,你們擺(拍)什么。我看到了普通人的愛與怕,那些顫抖的瞬間,也看到日益加深或是本就存在的歧視、誤解,當然還有源源不斷的善意與支持。這個春天不會被遺忘,它只是被殘忍地錯過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大難不死未必后福。對于新冠的康復者來說,苦難才剛剛開始。疫情讓我們重新審視自己的生命和生活。然而,我們到底要多努力,才能回到過去親密無間的生活呢?是下一個春天嗎?還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非常一般,聊勝于無吧
患者、因受新冠無法住院的其它病患者、社區(qū)工作者三個家庭在這段時間的生活。雖然是隔著窗看到的樹上的花,但片子后面還是給了人希望,“我是個鮮活的生活,我還活著”。那段時間應該有更多的作品記錄下來,希望每個人都能好好渡過。
局限還是有的,開始拍已經是后期了。難得是在官方所謂正確集體記憶里敲出一個洞來,這就顯得尤為意義重大。
「我們就是那不惜一切代價中的代價。」隔著鐵窗的平民,窗上泛白的紅雙喜,無盡的窗,大雨,魚,無家的寵物。有不張揚的憤怒,也有不虛偽的溫柔。哀悼日那天,鐘聲、鳴笛與救護車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種無法真正落幕的永劫之悲。
看了得有十來部相關影視,這應該是第一部紀錄片電影范疇的,其它全是電視節(jié)目或宣傳廣告。
有意無意的,各位創(chuàng)作者在同一大背景下,區(qū)分開了拍攝對象。被遺忘的春天,是聚焦3月開春后的武漢社區(qū)。范儉沒有拒絕配樂,但也不煽,而是更有共情的跟隨社區(qū)幾乎家庭,出院的患者,被疫情耽誤治療的腎癌病人,居委會主任,展現(xiàn)武漢行將解封前人群間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