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orrow is fancy, tomorrow is grand. The world wants to take you on a bullet-train ride and you can become the next legacy. Gazing back with tenderness and respect amidst the roaring tomorrows--to where your story begins--can never be easy. Safeguarding parents' fraying outlines and writing love and dignity into our pasts. I'll say that's a meaningful life.

Quotes from the title sequence:

Life flies past us so swiftly that few of us pause to consider those who have lost the tempo of today. Their laughter and their tears we do not even understand for there is no magic that will draw together in perfect understanding the aged and the young. There is a canyon between us, and the painful gap is only bridged by the ancient words of a very wise man — “Honor thy Father and thy Mother.”

第29屆法羅島電影節(jié)第5個放映日為大家?guī)碇鞲傎悊卧摹睹魅罩琛?，下面請看場刊影評人的評價了！

松野空松

6.0 總覺得這樣的故事在東亞場景會吸引人很多，除了主角外的角色太美國化，并不普世。

消亡之人

與東京物語相比，一切的矛盾都那么刻意，感覺劇作不敢直面一個真相：子女不想與父母同佳，這件事不需要任何導(dǎo)火索，不需要任何代溝和觀念差異，不需要年邁的父母惹出任何麻煩，這件事其實是天然成立的，是寫就在人類天性之中的，無論這種天性指的是渴望自由還是懶惰、冷漠、趨利避害等等。

不肯藍(lán)

美國人將家庭間本更微妙的情緒沖突表現(xiàn)得太直白，又過分強調(diào)沖突，失去了「家庭」敘事的復(fù)雜性，親情紐帶與現(xiàn)實沖突之間的互動中往往是遮蔽住不堪的微笑與沉默。

《為明天讓路》電影劇本

文/〔美〕維納·戴爾馬

譯/沈善

為明天讓路

（派拉蒙影片公司出品）

編?。壕S納·戴爾馬（根據(jù)約瑟芬·勞侖斯的小說《歲月悠悠》和海倫及諾蘭·利爾里的同名話劇改編）

制片人兼導(dǎo)演：利奧·麥克卡萊

主要演員

父親 維克多·摩爾

母親 比尤拉·邦第

喬治·庫柏 托瑪斯·米切爾

安妮塔·庫柏 費伊·貝恩特

第一部

淡入，一座挺大的老式木站構(gòu)房屋的外景，屋頂上覆蓋著積雪。這是一座典型的東部村莊里的老屋，坐落在離紐約市約摸一百英里的地方。喬治·庫柏諳門稔路正拾階而上木屋游廊。他敲敲老式門環(huán)表示自己到了，然后等人來開門。其實還談不上等，門立刻就打開了。畫面上出現(xiàn)庫柏大娘，她一見到喬治就笑逐顏開。喬治也同樣興高采烈。

喬治：你好啊，媽……嗨，見到你可真高興?。ㄋ麄兘游牵┠憧瓷先ド眢w真不錯啊……

母親：（吹毛求疵地打量他一番）你也挺不錯，喬治。我看你比五六個月以前胖了——那會兒，我尋思你太瘦了點。（這時喬治已經(jīng)走進(jìn)屋子，門也關(guān)上了）

喬治一進(jìn)屋，畫面上出現(xiàn)可庫柏家的前過道。他的母親樂滋滋地瞧著他。他脫下大衣，把大衣連同帽子一起掛在老式的衣帽架上。鏡頭移向衣帽架，那上面已經(jīng)掛滿了大衣，衣架旁的一張椅子上還放著兩頂女帽。

喬治的畫外音：（這時鏡頭拍攝衣架）看樣子他們?nèi)任以绲搅恕?/p>

母親：（與喬治同時回到畫面中）是的。不過你爸爸一直等著你呢。

喬治：（蹙眉）這是什么意思，媽？把全家都叫到一塊有什么事兒嗎？

母親：還是讓爸跟你們說吧。（她領(lǐng)著喬治走向客廳，喬治跟在后面。他們邊走邊說著閑話）安妮塔和小寶貝好嗎？

喬治：她們挺好的。不過羅達(dá)可不是小寶貝了。她正考慮要上大學(xué)呢。

這時他們走到了通向客廳的拱門前。接著，鏡頭從這里拍攝庫柏老爹。他坐在一張大椅子里，趿著拖鞋的雙腳架在墊腳凳上。他穿著吸煙服抽著那只永不離身的煙斗。在座的還有科拉、內(nèi)莉和羅伯特，后者正用一個陶瓷罐在調(diào)雞尾酒，他們都朝拱門——朝喬治望去，喬治和母親走進(jìn)。

喬治：大家都好呀。

全體：你好，喬治。

好啊！

問你好??！

喬治：（走向父親）啊，爸，你身體真硬朗。

他們熱烈地握手。喬治把一只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象是要擁抱他，但因為年齡大了，不好意思了。

父親：見到你真高興，孩子。自上次見面到現(xiàn)在大概……（他停住口開始回想）

喬治：嗯，反正好久了。我真不知道把時間都花到哪兒去了……（瞧瞧他的弟妹們）大概咱們大家彼此都一樣吧。本來老是打算來的，可不如怎么……

父親：咳。好在你們這會兒都到了。

內(nèi)莉：（喬治一屁股坐在內(nèi)莉身旁的椅子上）咱們兄弟姊妹重聚一堂有多好呀，是不是？真讓我感到熱乎乎的。我不管你們是怎么想的，反正親人總比外人親。

羅伯特：哼。也更討厭。（這時羅伯特已調(diào)好雞尾酒。他擰開陶慈罐的金屬蓋子，倒了幾杯，把一杯端給母親）長幼有序，先敬媽。

母親：（搖搖頭）還得在熱灶邊干活呢，喝酒不合適。

羅伯特聳聳肩，把給母親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喬治端走自己的一杯，又遞了一杯給父親。科拉也端走一杯。羅伯特把兩個剩下的杯子也斟上酒，一杯斟滿了，另一杯只斟到一半，酒就沒了。他把那半杯遞給內(nèi)莉。

羅伯特：對不起，妹妹，沒分勻……（內(nèi)莉白了他一眼，接過那半杯。羅伯特自己舉起那杯斜滿了的酒）說點什么好呢？……為老屋子干杯吧！

父親：這主意不壞。（稍稍露了點不妙的口風(fēng)）這活的分量可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對吧，孩子媽？（母親認(rèn)真地點點頭）說真的，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因為……

母親：哦，要是我，這會兒絕不告訴他們，孩子爸，等吃過飯再說吧。（但是年輕人都放下酒不喝了，因為他們都納悶，不知到底爸爸向他們隱瞞了什么消息）

父親：何必現(xiàn)在不說呢？……我們把他們找來為的就是這事嘛。

內(nèi)莉：是壞消息嗎？

父親：這要看你們怎么理解了。（母親仍舊希望父親這時別提）

羅伯特：告訴我們吧。

父親：好吧！咱們的老屋不再歸咱們了。銀行把它收過去啦。（孩子們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疑惑不解地望著父親）

喬治：出了什么事啦，爸爸？

科拉：你意思是說房子不歸你啦？

內(nèi)莉：那豈不糟糕透了？

母親：可不是嗎！

他們?nèi)甲⒁曋赣H，期待得到進(jìn)一步的解釋。父親成了這個場面的中心人物，顯得很得意。他往椅子上一靠，點燃他的煙斗。

父親：（邊抽煙邊說）你們是知道的……我一直沒有工怍……到目前差不多快四年了……是的，是四年了吧，孩子媽？

母親：（向兒女們證實）到六月五號就整四年了。

父親：你們該記得，這房子早在一九二七年就全部抵押出去了。（兒女們點點頭）因為只出不入，坐吃山空，我連利息也付不出了?！拧翘欤业姐y行去了……心想跟蘭迪·巴洛商量商量，你們還記得那個蘭迪·巴洛吧？（兒女們不耐煩地點點頭，他們急于想知道下文）蘭迪原來一直追求你們媽媽，后來我贏了他了。（向母親眨眨眼）反正我可沒裝玻璃眼！

母親：你不該這么議論蘭迪。

父親：（寬宏大量地）你說得對……我遇見過比他還差効的人。

羅伯特：別提那個了…這家伙怎么說的？

父親：哦，他還算通情達(dá)理。他告訴我，容我們一些時間搬家。我簽了那個字據(jù)之后，他給了我六個月的期限。

內(nèi)莉：（松了一口氣）哦！那就不是火燒眉毛了……爸爸，那六個月期限到什么時候為止呢？

父親：（直戴了當(dāng)）下星期二。（大家都嚇住了。這事打擊太大，大家沉默了一陣）

喬治：那咱們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對父母）你們想我們該怎么辦？

母親：（聲音里充滿慈祥）真糟糕，得要你們盡力了。

父親：也沒那么嚴(yán)重。（豁達(dá)地）反正這房子太大，你們媽媽照料不過來，只要你們能給我們隨便找個小地方安身就行了。

母親和父親滿懷希望地瞧著兒女們，看他們有什么反應(yīng)，確信這些孩不一定會馬上助他們一臂之力；但是庫柏家后代們的表情真值得玩味。他們震驚之佘，說到要給父母找塊小地方安身，真有點茫然失措了。

母親：（打破沉寂）哦，我還有好些事得干，反正這會兒還不忙著決定下來。

她和藹而又充滿希望地對他們笑笑，然后向廚房走去，留下一片令人難堪的沉默。

化入餐室，餐室里剛剛開燈，桌上的餐具全已擺好。母親在餐室里自豪地打量著餐桌，把幾把刀叉再擺放整齊，然后走到壁櫥前。她從抽屜里拿出一串老式餐巾環(huán)——那是過去餐桌上常用的東西，每個環(huán)上都分別標(biāo)著每個家庭成員的名字。她以懷舊的心情看著這些小環(huán)，然后在餐桌的每個位子上放上一個。她一邊做這些事，一邊不由得聽著從客廳里傳來的話。

父親的畫外音：就只要一所小小的房子，如果孩子們你們每個人能出一點點……

羅伯特的畫外音：一點點什么？

喬治的畫外音：別開玩笑。這是正經(jīng)事。是大家的事，也是你的事。

羅伯特的畫外音：好吧，就算是我的事吧?？晌疑夏膬号X去呀？

喬治的畫外音：你可以開槍把自己斃了，然后把人壽保險款子留給老人。（母親聽到這個可怕的建議，做了個苦臉）

科拉的畫外音：再不，至少你也得聽聽爸爸的打算吧。

羅伯特的畫外音：我一直在聽哩，聽了有一個鐘頭了，聽你們這些家伙在踢皮球哩。

內(nèi)莉的畫外音：我們沒有踢皮球。我們只不過是不知道這錢從哪兒出。

羅伯特的畫外音：我明白。也許你這身衣服是基督救世軍布施的吧？

內(nèi)莉的畫外音：爸爸，你也不管管羅伯特，看他怎么對我這么說話！

父親的畫外音：（象訓(xùn)斥小孩子）羅伯特，不許跟內(nèi)莉這么說話！

這時母親已經(jīng)把餐桌布置完畢。她最后又望了餐桌一眼，然后走進(jìn)廚房。

景移到客廳。

顯然，在這里，庫柏一家人比剛才更心煩意亂了。父親在不住地抽煙斗，喬治在房里不斷走來走去，一支接一支地點香煙，但只抽上一兩口又把它們掐滅了?？评蛢?nèi)莉坐在沙發(fā)床上十分嚴(yán)峻緊張。唯有羅伯特若無其事。他仰靠在沙發(fā)上，四肢攤開，悠然自得地仰望著天花板，就象個局外人似的在聽別人談話。

父親：說起來挺滑稽。當(dāng)年我們兩個養(yǎng)了你們五個，可現(xiàn)在你們五個卻養(yǎng)不了我們兩個。

喬治：（盡量耐著性子）我們不是已經(jīng)跟你解釋過了嗎，爸爸？即使我攢了點錢，可安妮塔和我想送羅達(dá)上大學(xué)。內(nèi)莉已經(jīng)跟你說起哈維的生意……

內(nèi)莉：是啊……生意從來都沒有這么糟過。

喬治：（看著科拉，期待她附和）要是比爾再不時來運轉(zhuǎn)，科拉告訴過你，她就得己去干活了。（科拉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羅伯特：這么看來，我倒成了咱們家最有錢的人了。

他故意在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找錢。又是一陣沉默：爸爸在不斷抽煙，孩子們無計可施，默默地面面相覷。最后，喬治打破了沉寂。

喬治：反正房子是沒有了，至少目前就是這樣。（母親進(jìn)來了，最初誰也沒有看見她。喬治繼續(xù)說話。母親站在門口，帶著耐心的表情聽他講）也許過不多久，比如說幾個月吧，我們還能想出比較好的辦法來……我們可以商量商量，可以往加利福尼亞給艾蒂寫信，可這會兒就……（他看見了母親，聲音立刻放溫和了些）你好，媽。

母親：你們大伙都餓了吧？（全家人勉強點頭笑笑）行了，一會兒就能吃上了。（她安詳?shù)貟咭暳艘幌拢┛磥硪磺卸寄馨才磐桩?dāng)吧？

內(nèi)莉：一切都順利，媽。

母親：我就知道準(zhǔn)會這樣的。（對父親）你給他們說清楚了吧，孩子他爸。我們希望的只不過是一所小小的房子。（父親點點頭，喬治深深嘆了口氣。難道他又得說一遍嗎？其他人互相交換著目光）——因為這地方太大——我得說實話——一個人收拾不過來。……所以這樣倒有點解脫了我——

喬治：（盡量使語氣溫和些）媽——目前跟本談不到什么小房子。（這消息對母親無異是當(dāng)頭一棒，好久才品出滋味來）

母親：（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噢?。ūM量使自己鼓起勇氣，但很難做到）是啊，我們還指望——你們看，爸和我還以為……（她的聲音有點哽咽，眼淚差不多就要涌上來）

喬治：（表示理解地）我明白。

大家都看著母親，她站在門口，擺弄著圍裙。她的夢想徹底破滅了，雖然她不愿流露出來，但做不到。

父親：（了解他的妻子傷心極了）我說，姑娘，你最好還是回廚房去吧，免得把這頓飯搞糟了。

母親理解父親的意思，點了點頭慢慢回轉(zhuǎn)身去走出房間，大家目送著她緩緩?fù)顺龅纳碛啊Ｋ吆笥质且黄良?。似乎沒有人想開口。父親（特寫鏡頭）望著餐室的方向，猛抽了幾口煙，然后磕出煙灰，放下煙斗，慢悠悠地從那張大椅子里站起來，跨過房間，向餐室走去。走到兩個房間之間的拱門時，他停下步，轉(zhuǎn)身看著他的兒女。

父親：（溫和地）聽著。你們這會兒都在為受這件事的連累而感到為難，不過要記住，你們哪怕幫我們一點忙，都能維持住你們的體面的。

他依次望望他們，看他們有沒有聽進(jìn)去這番話，然后走開。庫柏家的年輕人瞠目結(jié)舌，無言以對。這是很難堪的場面，別說老的，就是這些小的，也都不好受。

母親這時在廚房里已經(jīng)無心做飯了。她正瞧著烤箱門里那一盤烤焦了的小點心。滿星子都彌漫著煙。她深深嘆了口氣，把盤子取出來，轉(zhuǎn)身把它放在冼碗槽里，這時父親走了進(jìn)來。他凝視著她，看見她的眼睛里噙著淚水。

父親：（溫柔地?fù)ё∷┑昧?，得了！別為一爐糊點心難過成這樣?。赣H投進(jìn)他的懷里。他用她的圍裙角給她從眼角指去一滴淚珠，向她笑笑，但是母親卻怎么也不能報以笑容）不管怎么說，我的房子里是不許人流眼淚的……好歹星期二以前，這還是我的房子哩。

母親瞧著他，臉上又泛出了微笑，于是緊緊擁抱了他。她最喜歡他的就是這種地方——他既達(dá)觀又體貼。他也愛撫地?fù)е赣H。接著母親想起了晚餐，一面還由他擁抱著，一面抽出手來把身后灶上的煤氣爐火捻小。

在客廳里，喬治又掐滅一支煙。由于老人們不在場，庫柏家這四個年輕人撕開臉面，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各不相讓，嗓門越來越高。

內(nèi)莉：咳，總得想個辦法吧！總不能把他們甩在大街上呀！

喬治：我也是這個意思呀。你和哈維沒有孩子，由你照料他們比我們誰都合適。

內(nèi)莉：可我不想讓人逼著……

喬治：我不是在逼你，可咱們總得商量出點名堂來呀。

內(nèi)莉：這樣吧，是不是你先把媽接去，就說住三個月吧，科拉把爸接去……這樣一來，可以讓我有時間跟哈維商量——說不定我們能找到大些的地方——然后我們再把他們倆都接去。（科拉向喬治點頭示意，表示可行）

喬冶：（對內(nèi)莉）這可是你說的了。

羅伯特：（還坐在沙發(fā)上）最好讓內(nèi)莉立個字據(jù)。

內(nèi)莉：（怒沖沖地）你倒不如說我是個撒謊的人好了。

羅伯特：（聳聳肩）那也未嘗不可！

內(nèi)莉：（歇斯底里地）我受不了啦！這會兒我比你們誰都作出更大的犧性……

誰也沒有覺察父親已經(jīng)進(jìn)來。他聽到了這句話。他站在拱門下繼續(xù)聽著。

科拉：（對內(nèi)莉）你這是什么意思——更大的犧牲？

喬治：（對內(nèi)莉）你這會兒什么都還沒干呢——等你把他們都接去了那才算沒有空口說白話。

羅伯特：（發(fā)覺了父親）最好拿澆水管子來，爸。在狗咬狗哩。

大家都轉(zhuǎn)向庫柏老爹，不吱聲了。但喬治、科拉和內(nèi)莉臉紅脖子粗，一看就知道他們說過一些什么話。爸把他們橫掃了一眼，然后走進(jìn)屋里來，冷靜地挨個兒看了看自己的兒女們，壓制著憤怒，開始說活。

父親：聽著——要不是看在你們母親的份上，我真想把我對你們的看法都給兜出來。（放低聲音）你們?nèi)氯碌眠@么厲害，你們說的話她全都聽見了。（庫柏家的年輕人感到羞愧。父親走到自己那張椅子跟前，嘆了口氣，聳聳肩，坐下）你們怎么解決，用什么方式解決，我個人都不在乎，不過你們稍稍為她想想行不行？……可憐她今天一清早從六點爬起來忙到現(xiàn)在，干呀，合計呀——她做了蓋澆蛋白的蛋糕，里面甚至打了成打的雞蛋，還不就是因為你們幾個孩子小時候愛吃。所以請你們幫幫我的忙，哪怕是哄哄她呢，讓她以為這么做是值得的！

他帶著央求的目光望著兒女們，他字字千鈞，以致他們都局促不安地望著他。然后媽媽在房中出現(xiàn)。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打起精神來打破這尷尬局面。

母親：不管你們談得怎么樣了——都得待會兒再說——飯已經(jīng)好了——是什么樣就吃什么吧。

兒女們：真香！

我餓啦！

領(lǐng)我去嘗嘗……

我就盼著要吃你做的……

這時，喬治已經(jīng)摟著母親，同她進(jìn)了餐室，其余的人隨后。待他們都進(jìn)了餐室后就七嘴八舌說起來。

兒女們：就跟從前一模一樣……

說什么我也不愿錯過這頓飯……

我坐哪兒呀？……

母親：（為這頓飯所具有的吸引力感到得意）你們都能找到自己的位子。（兒女們一邊根據(jù)餐巾環(huán)找自己的座位，母親一邊繼續(xù)說）艾蒂可惜沒來——不過我已經(jīng)寫信告訴她，不管她來沒來，都給她空著位子。

他們都在桌前坐定時，果然有一個空位，那顯然是艾蒂的老位子。

喬治：咳，媽——我要是一進(jìn)門就想起來該多好?。赣H看著他，不知他指什么）我該求你給做個蛋白蓋澆的蛋糕——

母親露出微笑，高興地?fù)u搖頭，與此同時，喬治瞟了瞟父親，幾乎要向他眨眼了。

母親：（對喬治）瞧他這記性！（格格笑起來）不過那也比我的強。我可好多年沒想到過做這玩藝兒了！……

她又笑了起來，她的眼睛里又有了神采，她望著庫柏老爹，好象她真騙過了喬治似的。庫柏一家人全笑了。喬治作出的這個小小姿態(tài)已經(jīng)使母親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了。淡出。

第二部

淡入，年輕的羅達(dá)的特寫。她正在給一幅雅致的新窗簾裝上窗簾鉤。裝好后，退后幾步來欣賞自己的杰作。她感到很滿意，于是轉(zhuǎn)身瞧瞧她臥室的各處，鏡頭跟著她的視線移動，拍攝臥室內(nèi)各種家具陳設(shè)。這些家具陳設(shè)，包括羅達(dá)的床鋪在內(nèi)，看上去十分精巧，時髦，而且還很新。攝影機繼續(xù)移拍，出現(xiàn)了一個不協(xié)調(diào)的景象：她的奶奶在一張老式的慶上睡著，那張床看樣子很可能是隨她從老家搬來的（鏡頭從奶奶的床頭向墻上方移動，那里又一次出現(xiàn)了羅達(dá)的趣味不協(xié)凋的東西。那就是鑲在老式相框里的庫柏老爹的照片。鏡頭轉(zhuǎn)換，拍攝羅達(dá)正仰望著這張照片，若有所思地?fù)u搖頭?？磥硭诒P算如何處置它。

羅達(dá)的特寫鏡頭。她突然有了個好主意，但是得瞧瞧奶奶是否真睡著了。她端起一把椅子，踮著腳端到照片前。她躡手躡腳瞪上椅子，把相框夠下來，并沒有驚醒奶奶。然后拿著它匆匆走出房間。

景化為喬治·庫柏家的會客室，羅達(dá)腋下夾著爺爺?shù)恼掌哌M(jìn)來。她環(huán)顧一下房間，好象在考慮把它放在哪兒比較合適。就在這時，安妮塔出觀在門口，她被女兒的舉動吸引住了。

安妮塔：（顯然，母女之間心有靈犀一點通）嗨！——你這是在干什么？

羅達(dá)：我覺得爺爺?shù)南嗥搾煸谶@兒。

安妮塔：（覺得有趣）啊哈?。ㄋ龣C靈地向羅達(dá)搖搖頭，然后指指一張與客廳中其他家具很不相稱的老式椅子）昨天，是這個陳年老古董！今天，又是爺爺?shù)南嗥。ㄋ严嗥旁谀菑埮f椅子上。羅達(dá)失望地噘著嘴）

羅達(dá)：（猛地坐到一把椅子上）可我屋里有奶奶，那已經(jīng)夠受的了。

安妮塔：（親昵地）我知道你多么喜歡自己的房間，寶貝兒。（羅達(dá)得到體貼諒解，火氣稍消）這對咱們大伙都難吶——你要明白，連奶奶也難吶——不過好在只忍二個月——以后內(nèi)莉姑媽就會把她接走了。

羅達(dá)：（臉上稍露愧色）好吧。我就叫梅米把這些東西拿回到我的屋里去。

安妮塔向女兒愛憐地笑笑，然后走向一張橋牌牌桌，桌上已經(jīng)發(fā)好了四摞牌。她坐下來開始琢磨這四摞牌，顯然在解一個難解的牌局。

羅達(dá)：今兒晚上又要上橋牌課嗎？

安妮塔：（一面玩牌）要來一伙人哩……我說，最近怎么見不著你一個朋友呀。這是怎么回事？

羅達(dá)：都怨奶扔。我?guī)дl來她都跟人家叨叨個沒完。

安妮塔：（一邊玩牌一邊說話）這個我清楚。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那滋味了?？赡氵€得把你的朋友帶回家來才好。我不讓你跟那些我還沒見過的男孩子們出去玩。

由于安妮塔一心在牌上，所以沒有瞧見女兒臉上突然閃過的表情。這時喬治進(jìn)來了，顯然是剛下班回來。

喬治：大家好呀。

他吻了羅達(dá)一下，這時發(fā)現(xiàn)庫柏老爹的照片斜放在椅子上。

喬治：哦！你打算把爸的照片放在這兒……那太好了。

羅達(dá)好笑地向她母親看了一眼，走開了。喬治杷帽子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走向妻子，吻吻她的脖子，眼睛掃了一下紙牌。

喬治：杷這張方塊用掉，就是小滿貫了。

安妮塔：我想做大滿貫哩。

喬治：（兩人默默地一起琢磨了一會兒牌局之后）喂，媽媽今兒晚上怎么安置？她準(zhǔn)會礙你的事，對吧……打發(fā)她到內(nèi)莉家怎么樣？

安妮塔：那敢情好?。ㄋ宦犚娺@么說就朝過廳方向走去）

喬治穿過客廳的拱門，走進(jìn)過廳，打量一下周圍有沒有人，然后才走向電話機撥號碼。

喬治：（在打電話）可別是哈維來接才好。哈羅，哈維，你好嗎，小伙子？請讓內(nèi)莉來接電話……哈羅，內(nèi)莉……喂，今晚上安妮塔在家里上橋牌課，我知道媽媽會覺得煩死的。我想……

內(nèi)莉家的客廳：內(nèi)莉在接電話，哈維穿著浴衣進(jìn)入浴室。

內(nèi)莉：（對話筒）哦，喬治，對不起。哈維已經(jīng)買好了今晚的戲票啦。（停了一下）哎，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們常常得應(yīng)酬那些跟他做生意的人。我想今兒晚上也是這樣吧。

她正說著，哈維又從浴室出來，站下來聽聽。內(nèi)莉一面聽喬治在說話，一面對哈維笑笑。

內(nèi)莉：（對話筒）……今兒晚上實在沒法接媽媽，喬治。

哈維一聽到談的是岳母，立刻就沉下臉來。

哈維：（大聲耳語）你告訴他，任何時候你都不能接她來。（內(nèi)莉向他作手勢，讓他輕點）躲躲閃閃有什么用？跟他明說了，我不準(zhǔn)備把你們的父母接到這兒來。

內(nèi)莉：（想聽清楚電話，于是就噓哈維）你說什么，喬治？……哦，那好吧，我能辦到的話，就一定照辦，可惜……

哈維：你遲早得同他講明。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的父母。

內(nèi)莉：（對話筒）不行，今兒晚上實在不行。再見。（她掛上電話）

哈維：我就沒提出過讓我的父母住在這兒，不是嗎？房子再大也安不下兩家人的！

內(nèi)莉：我明白，哈維，先別提這事了。今兒晚上咱們邀誰去看戲？

哈維：我媽。

安妮塔和喬治的客廳。喬治又回到橋牌桌前，看安妮塔玩牌。他蹙著眉頭。

喬冶：媽媽摻和進(jìn)來真不合適，是嗎？你想她大概不會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的吧？

安妮塔：不會，我看不會……

安妮塔話沒說完突然住了口，因為她發(fā)現(xiàn)母親就站在拱門下。喬治也瞧見了母親，很難說她在這兒已經(jīng)站了多久了。

母親：（淺笑表示致意）喬治，我這輩子還沒聽說過這種荒唐事。千方百計想讓內(nèi)莉接我去——還說要我老呆在屋里不出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毫無埋怨的意思，邊說邊向他們走去）

喬治：（不安地）我只是怕你嫌煩。

母親：（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坐下）別為我操心?？龋乙遣宦睹娴脑?，別人會奇怪的。他們還會以為你們嫌棄我哩。

喬治沒有反駁母親的話——而安妮塔的軟心腸卻忍受不了沉默。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憐憫的表情，但是她說話時的語調(diào)卻是煞有介事讓你信以為真的。

安妮塔：喬治是為你好，親愛的，跟我學(xué)橋牌的那些人煩得他都要發(fā)瘋了。

母親：我想，你任何時候都用不著幫喬治給喬治的媽媽作解釋。

安妮塔點了點頭，她的嘴角一撇，出現(xiàn)稍帶風(fēng)刺的微笑。喬治仍然一言不發(fā)?？赡芩麑δ赣H總是把他想得太好而感到慚愧。安妮塔又重新玩牌。

母親：（對喬治）又一天過去了，還沒接著你爸的信。他該不會出事兒吧？

喬治：當(dāng)然不會。要是他生病的話，我們馬上就會知道的。

母親：（愉快起來）這話也對。

安妮塔：（對喬治）我把你的晚禮服拿出來了，可沒找著襯衫。你是不是送到洗衣店去了？

母親：（喬治搖頭表示沒送，這時）我送去了。（安妮塔和喬治兩人都感到意外，望著母親）是我把那些襯衫送到街角那家洗衣店去了。他們櫥窗里的牌子上寫著“顧客送洗，八折優(yōu)待”。再說，我認(rèn)為喬治的那些襯衫看上去不夠挺括漂亮。這家店的活就是干得好。

喬治：（冷冷地）可今兒晚上就穿不上了。

安妮塔：庫媽媽，你瞧，我知道你愛給喬治做事。呃，可我也愛——再說，雖然我不老是掛在嘴頭上，可我也樂意自己的家自己管。

母親：我不過是想幫幫忙罷了。你玩橋牌太忙了。……

安妮塔：我可不是玩橋牌。我是在教橋牌。要是這套房子的開銷由你管，你就明白這是兩碼事了。

喬治：（為了結(jié)束這場爭執(zhí)）得了，這很簡單——-我這就上街再買一作襯衫得了。（他委曲求全地起身離去）

安妮塔又重新玩牌，喬治走向過廳。

母親：我做點三明治行嗎？

安妮塔：（沒抬頭）點心店會送來的。

母親：（停了一下）家里做要便宜多了。

安妮塔：（耐心地）是的，親愛的，可店里的是花式的，而你——呃——咱們做不了那么好。

母親：（安妮塔在給橋牌計分，母親一邊看她，一邊在思忖）三明治還能出什么花樣呢？

安妮塔：（這回有點顯得不耐煩了）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母親：那我拿吐司做吧。你是不是這個意思——要吐司三明治？

安妮塔：（打算解釋清楚，好擺脫糾纏）不是，親愛的。這些三明治要做成一副牌的樣子——紅心啦，黑桃啦，等等。你明白了吧？中間的奶油干酪夾心要上粉紅色和綠色，這樣看起來就很漂亮了。

母親：可能大家都會中毒的。

安妮塔：哦，那我們就可以少幾個蹩腳的牌友了。

安妮塔又全神貫注在牌上。母親站在她身后亂指點，顯然她對橋牌一竅不通，只不過為了禮貌才這樣做的。羅達(dá)和打雜的黑人女傭梅米從門口進(jìn)來。羅達(dá)指指相片和椅子，梅米走上前去，這時安妮塔恰好抬起頭來，她意識到這個局面將很尷尬。在母親在場的時候，把這些東西當(dāng)回事兒來處理，看上去確實不合適；所以機靈絕頂?shù)陌材菟⒖剔D(zhuǎn)彎說：

安妮塔：先別動這些東西，梅米。待會兒由我來管。

梅米詫異地看了羅達(dá)一眼，走了。這件意外的事把母親的注意力吸引到相片上來了。她下面說的話就跟喬治剛才瞧見相片時所說的一模一樣，只不過喬治是隨便說說罷了，而母親的贊嘆卻表現(xiàn)出她激動萬分：

母親：（興奮地）哦！是爸的相片！你打算把爸的照片放在這兒……那太好了！

聽了這番話，羅達(dá)狡黠地瞟了安妮塔一眼。安妮塔的特寫鏡頭：她明白自己弄巧成拙了，就索性裝出一副最動人的笑容，點頭表示想到一塊了。她從牌桌前的椅子上站起來，然后走向相片。

安妮塔：我就是還沒想好把它掛在哪兒。

母親：（幫忙出主意）就掛在壁爐架上邊你說好不好？

安妮塔：（拿起相片，而羅達(dá)卻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觀察著她）我想放在哪兒都一樣合適。

羅達(dá)忍不住格格笑出聲來，因為在她聽來，安妮塔的話別有弦外之音?？墒悄赣H望著羅達(dá)不解其中奧妙，也不知有啥可笑。這時安妮塔已經(jīng)把相片拿到壁爐架前。

安妮塔：先把它擺在這兒，等有了掛鉤再掛上。

她把相框直立在壁爐架上，然后退后幾步仔細(xì)端詳，說時遲那時快相框滑了下來，還沒等她來得及搶上前去接住，就掉在地板上摔碎了。安妮塔顯得很尷尬，母親則懊喪不迭，而羅達(dá)卻狐疑地審視著她的母親。

安妮塔：對不起，庫媽媽。

母親無奈地聳聳肩。她撿回碎片，想在摔壞的框子里拼起來，但卻枉然了。這時安妮塔湊巧看到羅達(dá)的眼睛在盯她。她不以為然地瞪了女兒一眼，仿佛在否認(rèn)自己是故意摔的。

化入黑板的特寫。黑板上用粉筆畫了一個四方形，每邊標(biāo)明了慣用的橋牌用語——東、南、西、北。鏡頭往后拉，現(xiàn)出安妮塔站在黑板旁邊，擺出她最出色的教師風(fēng)度在講課。她穿著一身動人的晚禮服。她講著課，景擴展開去，顯現(xiàn)出客廳里放著四張橋牌桌，每桌都坐著四個人——只有一桌是例外，那兒空著一把椅子是給安妮塔留的。

安妮塔：在對方叫牌之后再叫牌，就叫作蓋叫式防御性叫牌。蓋叫時可以比第一次叫牌的牌力弱得多，對這一點，伙伴必須心里有數(shù)。

安妮塔正講著課，母親從拱門里走進(jìn)屋子。她著實為她的外表下過一番功夫，她穿上最好的衣服，那是她在老家時禮拜天下午才穿的印花布衣服。她愉快地露出笑容，遲疑不決地站著，在等著安妮塔停下來。顯然，母親并不明白這是在講課，似乎在盼著安妮塔能立刻剎住閑話。

安妮塔的畫外音：作為一條規(guī)則，一般講以四張花色在二檔上蓋叫，或者在對方所叫花色沒有兩個止張的情況下蓋叫一個無將，那是不可取的。

安妮塔站在黑板旁，繼續(xù)往下講，這時候，她眼角掃到了母親站在那兒等著。她真盼望這位老太太能悄悄坐下來。

安妮塔：對開叫無將的人蓋叫，比對一個花色叫牌的人蓋叫，手中要有更強的牌力。如果沒有非常強的牌力，就不要對開叫二檔的再蓋叫。

她又望了母親一眼，開始明白母親故意站著，要等到把她介紹給大家才動彈。她只好服輸了，不過也在盤算該怎么辦。終于，她堆下笑臉，語調(diào)也同時一變，由一個教師變成了一個迷人的主婦。

安妮塔：請原諒我打斷一下。我要把我丈夫的母親介紹給諸位。

客人們轉(zhuǎn)身向母親點頭致意，母親也點頭還禮。這時女傭人梅米進(jìn)來，正待推走母親心愛的椅子。安妮塔對那張推近的討人嫌的椅子顯出欣賞的神情，于是母親令梅米把椅子就留在那兒——離一張牌桌相當(dāng)近。母親高高興興地坐了下來。安妮塔嘆了口氣，回到黑板前。

安妮塔：（恢復(fù)了她的職業(yè)語調(diào)）每桌都發(fā)了同樣的牌?，F(xiàn)在咱們是不是來一盤。

安妮塔走過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屋子里響起了學(xué)生們的叫牌聲，之后。一片沉靜，開始牌局。偶爾有玩牌的人朝母親這個局外人瞥了一眼，看到她陪笑坐著，目光炯炯，興致勃勃。母親的近景，她好奇地從一桌望到另一桌，看看能不能找空插上一兩句閑話，但是學(xué)牌的人心不在焉地向她笑笑，不想進(jìn)一步搭理她。

母親：（俯身向前瞅瞅她身旁一個女人的那手牌）你瞧，說起來也怪，家里守著一個老師，我就是學(xué)不會玩橋牌。

女人：（和善地）你不喜歡玩牌嗎？

母親：咳，也還有點興致。我過去常常跟我丈夫玩。我總是給他黑桃皇后。（記起愉快的往事，大笑起來）我們管黑桃皇后叫“不正經(jīng)的朵拉”。（母親停了一下，又去看那女人的牌）咳，這副紅桃牌真好，你手上沒有“朵拉”。讓我看看誰有。（她開始張望同桌上其他人的牌）

安妮塔從她的座位望過來，看到了母親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她趕忙站起來，對大家抱歉地笑笑。

安妮塔：（離開屋子）對不起，我出去一下。

安妮塔果斷地匆匆穿過過廳直奔羅達(dá)臥室，打開了房門。她進(jìn)來時，羅達(dá)正戴上帽子，穿上外衣。

安妮塔：寶貝兒，是你自個兒一個人去看電影嗎？（羅達(dá)由于她母親的緊張態(tài)度而感到惶惑，于是點點頭）要是你心疼我的話，要是你還有點念我好的話，就做做好事，把你奶奶帶去看電影吧。

羅達(dá)：她不會去的。她喜歡陪這些人。

安妮塔：那我會想辦法的。

安妮塔又走了出去，撂下羅達(dá)著急得直皺眉頭。然后安妮塔出現(xiàn)在拱門下，笑容可掬，向母親點頭招手。母親看到招呼，便站起來，向這桌人笑笑。離桌走向安妮塔。

安妮塔：庫媽媽，羅達(dá)今晚上要看電影去……你覺得她一個人去合適嗎？

母親：當(dāng)然不合適！

安妮塔：那好——你能跟她一塊兒去嗎？你會不會覺得擔(dān)的責(zé)任太大了？

母親：（竟對養(yǎng)大五個兒女的她提出這般問題?。┌材菟?！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很高興幫你忙。（安妮塔等的就是這句話）

安妮塔：那我心里就一塊石頭落地了！（她向母親喜笑顏開）你告訴一下羅達(dá)好嗎？

母親微笑著點點頭。安妮塔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然后匆匆走進(jìn)打橋牌的房間。母親微笑著目送她，但笑容忽然斂收了，她悟過來安妮塔可能別有用意，不過，她聳聳肩，仍走向過廳，朝羅達(dá)的房間走去。

景化為電影院的休息處，母親、羅達(dá)和十幾個人正站著等座位。通向放映廳的大門緊閉著。一個穿著精工制作的制服的招待站在門口，然后是母親和羅達(dá)的近景，背景上可以看見招待，鏡頭表現(xiàn)出羅達(dá)臉上仍有一股擔(dān)心的表情。顯然她心里有事，可是母親卻一味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

母親：啊呀，這一定是部好片子。好象沒有人舍得離開似的。（羅達(dá)點點頭，一副神不守舍的神情）

巨大的門打開了，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招待對那些守候著的人舉起一根指頭喊道：

招待：一個位子。

羅達(dá)突然心生一計，挽起她奶奶的胳膊，架著她走向門口。

羅達(dá)：奶奶，有一個位子，你進(jìn)去吧。

母親：那你在哪兒……

羅達(dá)：先進(jìn)去吧。我會有位置的，演完片子再跟你碰頭。

兩人已經(jīng)來到門口，招待手扶著打開的門。母親一面還在擔(dān)心分手的事，一面走進(jìn)了黑暗的放映廳。門隨即關(guān)上了，羅達(dá)神經(jīng)質(zhì)地瞧了一下手表，匆匆回到戲院大門口，招待看在眼里。

羅達(dá)：（來到門口收票員身旁）請把票根給我。

他把票根給了羅達(dá)，她回頭瞧了一眼，匆匆走到街上。

景化為兩三小時后的電影院休息處。有幾個人從那巨大的門里出來，一會兒功夫之后，母親出現(xiàn)了。她急著尋找羅達(dá)，但是根本不見羅達(dá)的影子，于是繼續(xù)往前走，出了休息處來到大廳。母親在大廳正中間站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自己擋著散場人群的去路，只好遠(yuǎn)遠(yuǎn)讓到大廳一旁，站在一個隱蔽的角落里。從這兒既能看見休息處的門，也能看見街上的馬路沿兒。她想羅達(dá)會從休息處的門口出現(xiàn)，所以每次有人出來，她都要瞧瞧。她也不時瞟一眼人行道——但當(dāng)她看到了羅達(dá)，卻吃了一驚。

在路沿旁（從母親的角度拍攝），一輛汽車駛來停在電影院前，羅達(dá)敏捷地跳了出來。她跟一個坐在方向盤前的青年匆匆互相揮手告別，然后沖進(jìn)大廳，把票根交給收票員，走進(jìn)休息處，卻沒有看見她的奶奶——接著，鏡頭拍攝母親，她既詫異又不以為然地目擊著這番出奇的表演。羅達(dá)上前走向穿著精致制服的招待，他為她打開了巨大的門。她在門口站了一下，大概是張望一下銀幕吧，就和招待交談起來。

羅達(dá)：結(jié)尾他贏得那個姑娘了嗎？

招待：贏得了。

羅達(dá)：有什么凄慘的地方?jīng)]有？

招待：當(dāng)然有。他朋友死的時候大伙都哭了。

羅達(dá)：謝謝了。（她轉(zhuǎn)身離去）

招待：等一等。（羅達(dá)停下來）加映的動畫片講的是犟騾莫莉，另外還放了一本新聞片。（聽了這些話，羅達(dá)向他報以美美的一笑，于是漫不經(jīng)心地向大廳走去）

羅達(dá)出現(xiàn)的時候，母親就站在離大門口非常近的地方，羅達(dá)有點擔(dān)心地注視她。

羅達(dá)：你在這兒站了好久了嗎，奶奶？

母親：沒多久。

羅達(dá)：（如釋重負(fù)）你進(jìn)去后我也有了位子，我一樣也沒錯過。他真棒，是吧？

母親：（她們通過大廳走到街上，母親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羅達(dá)）我不知道。你從他的車子里下來的時候，我只飛快地瞅了他一眼。

羅達(dá)：我從他……哦，你看見我了。

母親點點頭。兩人朝回家去的那條人行道上轉(zhuǎn)去。

羅達(dá)：你打算告狀嗎？

母親：你還要繼續(xù)這么干嗎？

羅達(dá)：不啦……（沉默一下，然后）你打算告狀嗎？

母親：（直截了當(dāng)?shù)兀┎弧?/p>

她對羅達(dá)溫柔而諒解地笑笑，羅達(dá)放心了，捏捏她的胳膊。她們默默地走著，彼此間比以前增加了一點諒解。

景化為安妮塔的客廳，這里還在打橋牌。這時羅達(dá)和她的奶扔出現(xiàn)在拱門前。大家都對她們敷衍地笑笑，只有麥克肯齊太太一個人友好地跟她們說話。

麥克肯齊太太：電影好看嗎？

母親一邊回答，一邊取下圍巾，脫了外套，把這些東西放在過廳里。羅達(dá)卻打過廳走了。

母親：啊，真好。（她進(jìn)了屋，坐在她的專用椅上）有幾處地方有點兒悲慘，可最后還是團(tuán)圓了。有個小伙子總是替人受過，就為了他那個朋友不夠堅強——（有幾個人對母親投來的目光簡直是怒目而視了，幸虧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可那個姑娘卻信任那個小伙子——我的意思是指信任那個好小伙子，明白了嗎？——不管處境多惡劣——不過，我看還是別全都跟你們說了，全說了再看就沒意思了。

麥克肯齊太太對母親心不在焉地笑笑，她早已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牌上去了。由于母親回到家來仍然興致勃勃，弄得安妮塔與喬治有苦難言，彼此交換著目光；盡管如此，各張牌桌上還繼續(xù)安靜地打了一會兒牌。

母親：咳，看來我得去睡覺了。（她瞇起眼看了看房間那頭的鐘）都已經(jīng)十一點了。（站起來）大伙兒晚安。

戴爾先生：（他詫異地轉(zhuǎn)身看鐘）不可能到十一點。我還得……（一看到鐘）不對，剛十點。

母親：喲，真是嗎？瞧我的眼睛可真……（她又坐下來）不如從前了。要是剛十點，那我還能再坐上一會兒。

其他那些玩牌的人，都把目光從母親那兒掃到戴爾先生身上。他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慌忙低頭去看手上的牌。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安妮塔跳起身去接電話。

母親的畫外音：我年輕那會兒眼睛可好使呢。人家總那么跟我說：“露茜，我從來沒見過有人象你瞧得那么遠(yuǎn)的?！?/p>

安妮塔：（接電話）哈羅……哦，是的，庫爸爸。你等一等……

母親一聽到她丈大的名字，就跳了起來，奔向安妮塔。鏡頭跟拍。安妮塔杷話筒遞給母親。

安妮塔：我忘了告訴你，你們看電影的時候他來過電話。

母親急切地拿過活筒，安妮塔回到牌桌上。母親打起電話來是老派打法——是高聲嚷嚷的：只要聲音再大一點，連電話都可以不需要，那邊就能聽到了。

母親：（對話筒）哈羅！是你嗎，巴克？我是露茜，巴克。你好嗎？……喂，你好嗎？……哦，那就好了。

打牌的人受到這種干擾之后，索性把牌都合了起來，臉上露出敵意，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不出聲。

母親的畫外音：我可擔(dān)心你哩。你干嗎不寫信呀？……可你應(yīng)該寫呀。你知道我多擔(dān)心吶……嗯，我挺好……

鏡頭拍攝安妮塔完全絕望了，而喬治卻怒火中燒。

母親的畫外音：是的，他們對我可好哩。他們今晚上家里來了些朋友，正玩牌哩。哦，都是些可愛的人，巴克……（這時鏡頭拍攝母親在電話機前）科拉好嗎？孩子們好嗎？真的？比爾好嗎？……喂，你好嗎？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是不是事事稱心呀？……哦，哦，當(dāng)然羅。三個月并不算長，巴克……巴克，現(xiàn)在天氣漸漸冷了。出門時可別忘了穿外套。下雨可千萬別出門呀！……我快活極了。當(dāng)然，我想你，巴克。就這一點美中不足……我知道你也想我，不過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咱們很快就會團(tuán)聚，再也不分并了……別擔(dān)心，巴克。就是要請你好好保重。

鏡頭拍攝玩牌的人在注視著，他們臉上那股敵意已經(jīng)變成一種毫不掩飾的興趣。

母親的畫外音：我如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擔(dān)心你。這終究是咱們長久以來第一次分開呀……你真的挺好嗎？你確實沒問題嗎？……不會的，你要是真的挺好，我就不心煩了，巴克。

有幾個玩牌的人互相交換了目光，他們被這位老太太對丈夫的深情打動了。

母親：（鏡頭拍攝她在打電話）你不擔(dān)心吧，是嗎？請別擔(dān)心。好了，巴克，聽見你的聲音就太高興了。給我打這個電話得花不少錢吧。呃，這就夠多的了。夠你買條暖和的好圍脖了……好吧，巴克，晚安，巴克，晩安，我……我親愛的。（她依依不舍地掛上話筒，回到客廳，眼睛已被噙著的淚水弄糢糊了。盡管她喉嚨哽咽，但她還是對大家彬彬有禮地微笑著）有偏大家，我想這會兒該睡覺去了。祝大家晚安。

牌桌上那些人臉上的敵意早已化為烏有。他們現(xiàn)在都被打動了——房里沒有一個人不為這位老太太的凄涼處境所動。男客們都站起身來齊聲尊敬地說：“晚安，庫柏太太?！?/p>

安妮塔：晚安，親愛的。

喬治：晚安，媽媽。（母親通過拱門，走進(jìn)過廳，消失了）

客庁里男客們又都坐了下來。大家都默不出聲地坐了一會兒，面對這幕令人沉思的人生悲劇，甚至連橋牌也被忘卻了。過了一會兒，牌局又機械地重新開始。發(fā)牌聲、甩牌聲不絕于耳，牌局繼續(xù)。淡出。

第三部

淡入，科拉家的廚房。科拉的丈夫比爾和兩個男孩——理查德和杰克坐在飯桌前，科拉沒好氣地在給他們端早餐。兩個孩子，一個十八歲，一個十歲。

科拉：我真不明白爸爸干嗎非得人請才來吃早飯。他明知道咱們什么時間開早……

比爾：（和藹地）啊，他就會來的。何苦不樂意他哩，他……

科拉：他自找的，理由多著哩。他昨天又把眼鏡給打碎了——買副新的花掉我九塊錢——現(xiàn)在倒好，別人不請他，他連早飯都不曉得來吃了。

鏡頭拍攝科拉的房子。那是兩層木結(jié)構(gòu)房屋，和毗鄰的另外兩幢房屋一模一樣，古舊、破爛、令人厭惡。父親站在游廊上，正往街上張望，顯然在翹首等待什么。突然，他喜形于色，趕忙下了臺階前去迎接郵差。

父親：今天有我的信嗎？

郵差：當(dāng)然有。準(zhǔn)是你心上人來的。（他把信遞給父親）

父親：這話說得再對不過了。

郵差繼續(xù)往別處送信，走出視野。父親轉(zhuǎn)身回去，一面激動地對著信封仔細(xì)端詳，一面走上臺階，走進(jìn)房子。

父親從過道進(jìn)入科拉的起居室，一只手拿著信，另一只手在上衣內(nèi)口袋里摸索，找他的眼鏡。他剛掏出眼鏡，科拉悄悄地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

科拉：（厲聲地）爸爸！

他嚇了一大跳——他的眼鏡掉到地板上摔碎了。他慌忙把信塞進(jìn)口袋，懊喪地望著粉碎了的眼鏡。

科拉：又是九塊錢眼鏡錢。你當(dāng)我是錢做的呀。（她朝尉房門口走去，父親跟在后面）

科拉的廚房，科拉走了進(jìn)來。杰克正伸手又去拿薄煎餅。科拉喝住了他。

科拉：你沒時間再吃啦，不然上學(xué)就遲到了。（父親進(jìn)來，悄悄地走到自己位置上）

杰免：喔唷，噫！

科拉：你聽見我說的了吧。（杰克敢怒不敢言，走出）

比爾：（盯著她）為什么你對孩子那么暴躁？

科拉：（在父親面前放了一盤薄煎餅和一杯咖啡）爸爸剛才又打碎了眼鏡，可他的闊女兒科拉又會給他配一副的，天曉得他干嗎非得要眼鏡不可。

父親：因為沒眼鏡我就沒法看東西了。這理由該是充分的吧，對不對？

科拉：不對、這不對。你有什么要緊東西要看的？

父親：譬如說吧，新聞呀，發(fā)生什么事了呀。

科拉：（擺出一副下結(jié)論的架勢）你看也罷，不看也罷，事情該發(fā)生還照樣發(fā)生。

父親：是的。可我沒有眼鏡，就沒法知道了。

理査德：（看到外祖父己駁倒了母親，咧嘴笑了，站起來要走）喂，媽，那兩塊錢怎么樣了？我要買本新歷史書。

科拉：那呀——就得等等再說了。（她把頭朝父親那邊點了點，暗示父親就是冤頭債主，于是理查德對庫柏老爹嫌惡地看了一眼）

理查德：喔唷，噫?。ㄋ遗桓已裕吡顺鋈?。沉默片刻）

父親：（科拉懷著敵意瞅著父親，父親把盤子一推）遺憾吶，我在這兒一舉一動都好象弄得你家屋晃房塌似的。（搖一搖頭）我打碎了眼鏡，說不定你還得讓理查德停學(xué)吧。

比爾：（見科拉正待要回嘴，插進(jìn)來對科拉）坐下來喝你的咖啡吧。你煩個沒完沒了，怪不得瘦得皮包骨哩。

科拉：可不是有這么多杯夠我煩的嗎？不煩這，就得煩那。

父親：（對科拉）你在我家呆了二十三年，我可連一次都沒有沖你嚷嚷過。

科拉：那是因為你沒什么可沖我嚷嚷的。

父親：噢，我沒有什么可沖你嚷嚷的？你記性也未免太差了，我的小姐。你夠讓我惱火的，而且可惱火的事還夠多的。別家的姑娘九點半鐘就回家了，你呢，不是跟這個湯姆，就是跟那個狄克，還有亨利什么的，在外邊鬼混，常常一呆就是半夜，你當(dāng)我們看著高興啊。（科拉臉上一副怪相。比爾停住不吃，帶著一種特別的表情望著科拉，科拉卻在避開他的目光）

父親：你該沒話說了，是吧？你那次到費城旅行，據(jù)說是跟一些人去的，這些人我連見都沒見過，聽也沒聽說過，我知道你當(dāng)然挺無所謂，叮是說真的，當(dāng)人家說壓根兒就沒這些人的時候，我還得費口舌胡謅一氣。我還得……

比爾：（打斷他）喲，這對我可是新聞！

父親：那是在你認(rèn)識她以前的事了。（對科拉）我打碎了眼鏡，就對我大發(fā)雷霆，可你讓我付出多大的代價……

科拉：咳，爸爸，你說夠了吧。

父親：當(dāng)然，抖抖家丑總是嫌夠了的。我為了掙錢給媽打電話，到街那頭給人家推草皮，你鬧得不可開交。你說，別人家會怎么說呢，啊呀，從前別人家常常是怎么說你來的，你現(xiàn)在記不住了，可是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呢。（父親起身離去。比爾仍然瞇著眼睛盯著科拉，科拉卻始終都沒敢正眼看他）

比爾：（站起來）我得走了——回頭我要來跟你搞搞清楚的。（沉住氣望了她一會兒）這個湯姆，那個狄克，還有亨利什么的，嗯？（說罷，他大步跨出尉房）

景化為喬治那套辦公室的外間，這里放著他的秘書的辦公桌、衣架和幾把椅子。他的秘書布蘭姆萊小姐正在拍紙簿上寫什么。母親在他附近坐著，膝上放著一包東西。

母親：我不想讓你為我去麻煩他。

布蘭姆萊小姐：怎么說咱們也該告訴他你在這兒。（她已在拍紙簿上寫好，撕下來拿著走出畫面）

喬治的個人辦公室。喬治坐在桌后，看樣子挺神氣而又有權(quán)威。另外有三個人坐在那里注意傾聽他說話。這時候，布蘭姆萊小姐輕手輕腳進(jìn)來，在他前面放了一張字條，但是他并沒有立刻就看，而是繼續(xù)往下說。

喬治：先生們，我現(xiàn)在說的是我的經(jīng)驗之談。我在克拉雷蒙特公司干過，我知道他們的爐子不是你們所要的那種爐子，象你們做大買賣的……（他向字條瞟了一眼）

喬治看見紙上的話嚇了一跳，那上面寫道：“你的母親在這兒。”然后他抬頭望著他面前的人繼續(xù)說話，語無倫次起來。

喬治：象你們做大買賣的——那就是說，象你們真正做大買賣的，我們的爐子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有……（他自己覺察失態(tài)了，尷尬地笑笑）我的意思是說，克拉雷蒙特的加熱爐才是你們所要的那種……呃……我們的加熱爐才是你們所要的那種。

他對那幾個人笑笑，他們也報以彬彬有禮的微笑。然后他轉(zhuǎn)身對布蘭姆萊小姐。

喬治：請你帶她去吃中飯，行嗎？找個考究點的地方。

布蘭姆萊小姐點點頭退了下去。喬治重又望著那幾個人，他仍舊有點慌亂。

喬治：我說到哪兒啦？

在辦公室外間：布蘭姆萊小姐重新回到母親這兒。

母親：你沒因為我的緣故打擾了他吧？

布蘭姆萊小姐：哦，沒有，他一點也沒有受到打擾。他說讓我告訴你，他這么忙，實在抱歉。

母親：我本不該來的，只是今天他過生日……

布蘭姆萊小姐：真的嗎？

母親：（詫異地）你不知道嗎？你看，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喬治——我是說庫柏先生——已經(jīng)離開家了，又因為他今晚不回來吃晚飯，所以我就想，我應(yīng)該把禮物送到這兒來。

布蘭姆萊小姐：我很高興你把他過生日的事告訴了我。我也得送他點什么才是。送幾條手帕行吧？

母親：我給他送來的就是手帕呀。是我親手做的。鑲了邊，繡了他的名字的開頭字母。眼力真不濟了。

布蘭姆萊小姐：那我就買條領(lǐng)帶給他吧。咱們先吃點中飯，然后你幫我挑一條怎么樣？

母親：我本來是指望跟喬……跟庫柏先生一起吃的。

布蘭姆萊小姐：等他那兒辦完公事，會把咱們餓壞的。

母親：不會的，我能等。

布蘭姆萊小姐打量了她一番，明白她說的話當(dāng)真，又草草寫了張小紙條。

布蘭姆萊小姐：（她又向喬治的辦公室門口走去）對不起，我就來。

喬治的個人辦公室。

喬治：（對其中一個人說）你剛才向我提出那個問題很好。我樂于回答。不過我得承認(rèn)，如果我代表的是美國任何一家別的燃油爐公司，那么你的問題就會難為我了。

他說話的時候，布蘭姆萊小姐已經(jīng)進(jìn)來，把那張字條放在他前面。喬治真不愿見到她。他瞅了一眼字條，上面寫著：“不愿跟我去，要等你?！?/p>

喬治在布蘭姆萊小姐的字條下方草草寫了些什么，交給了她。她點點頭走出去——但這次是從另一扇通向走廊的門出去的。

喬治：（又回頭望著這幾個人）你們提出的那個問題，正好是漢寧先生和我隨時都能自豪地來回答的問題。呃——又是什么問題來著？

另外一間辦公室。布蘭姆萊小姐單獨出現(xiàn)，她正在打電話。

布蘭姆萊小姐：庫柏先生想問你愿不愿帶你媽媽去吃中飯——由他來會鈔。

景切入羅伯特的房間，屋子里亂七八糟：羅伯特穿著睡袍在接電話。

羅伯特：（想到能白吃一頓中飯很高興）你告訴我哥哥我就來。

喬治的個人辦公室。

喬治：你們的工程浩大，可輸不起呵。所以我也就十分希望看到你們安裝我們的爐子。當(dāng)然羅，我們這樣做也純粹是為了謀利，可首先是……

布蘭姆萊小姐從小門里走進(jìn)來，喬治滿懷希望抬頭望著她。她給他遞過一張新寫的字條，上面寫著“你兄弟馬上就來”。

喬治如釋重負(fù)地出了一口長氣，當(dāng)布蘭姆萊小姐重新走向外間辦公室的時候，他又信心十足地轉(zhuǎn)向這幾個人。

喬治：我們的爐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弟——我說的是爐子（注1），那是千真萬確的！

景化為外間辦公室，布蘭姆萊小姐坐在辦公桌前，一面在狼吞虎咽地吃著三明治和牛奶，一面和母親談話。

布蘭姆萊小姐：我看你至少能來杯牛奶。你不吃，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這兒吃，真象讒豬。

母親：羅伯特說了要來帶我去吃中飯，那我就等他吧，不過想到喬治連吃飯的時候還得工作，心里真不好受。

布蘭姆萊小姐：（嚼三切治）你在紐約住得慣嗎？

母親：啊，沒事。當(dāng)然，我對紐約也不完全陌生。五十年前庫柏先生和我還是在這兒度的蜜月哩。

一個跟母親年紀(jì)不相上下的男人走進(jìn)來。顯而易見他很富裕，并且處處受到人們極大的尊敬。布蘭姆萊小姐趕忙吞下一大口三明治，飛快地用紙餐巾抹抹嘴。

布蘭姆萊小姐：下午好，漢寧先生。

漢寧：下午好。庫柏是跟科爾賓公司的人在里面嗎？

布蘭姆萊小姐：是的，漢寧先生。

漢寧：告訴他，讓他出來一下，不過別讓科爾賓公司的人知道我在這兒。

布蘭姆萊小姐：是，漢寧先生。

她又唰唰地寫了一張字條走進(jìn)喬治的個人辦公室。幾秒鐘過去了，漢寧先生等得很不耐煩。有一兩次，他的視線落在母親身上。母親一碰到他的視線，剛要怯生生地笑笑，他卻又望到別處去了。漢寧先生這位大人物給母親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喬治與布蘭姆萊小姐一起走來，她隨手關(guān)上門。漢寧先生一見喬冶就立刻說起話來，而喬治卻有點為難，因為連對母親道個好的功夫也沒有。母親向喬治笑笑，微微招招手。

漢寧：（興奮地）庫柏，我得到消息就想立刻來告訴你。里面那幾個家伙不會到克拉雷蒙特公司去了。他們已經(jīng)去過了。我知道克拉雷蒙特給他們出的價，所以這會兒沒有任何理由……

喬治：（不安地打斷）漢寧先生，我想讓你認(rèn)識一下我的母親。媽媽，這是漢寧先生。（他一直感到很不自在，這會兒才覺得拿主意介紹拿晚了）

母親：（起身）見到你真高興，漢寧先生。（她討人喜歡地笑笑）

漢寧：（簡短地）唔，你好。

母親：我對你可不陌生——真的不陌生。喬治常說起您。

漢寧：是嗎？

母親：哦，是的。（對喬治）你常說起吧，親愛的？告訴我，漢寧先生，他工作得怎么樣？

漢寧：我認(rèn)為他工作得不錯。

母親：聽你這么說我可真高興。我肯定他總是盡他最大努力去干的。我要為喬治說的就是這一句好話。他倒不一定有才氣，可就是實心眼。

漢寧：（漫不經(jīng)心地對她笑笑，回轉(zhuǎn)身來對喬治）庫柏，如果咱們出價跟克拉雷蒙特的一樣，只要多提供些維修保修條件，那生意就十拿九穩(wěn)啦。瓦什邦已經(jīng)掌握了全盤情況啦。你給他們開過價了沒有？

這時，羅伯特走進(jìn)辦公室，喬治臉上現(xiàn)出沮喪的神情。

喬治：（怏怏地）漢寧先生，這是我的弟弟羅伯特·庫柏先生，羅伯特，這是漢寧先生。

漢寧：（不快，但不失禮貌）你好。（他和喬治都意識到，在他們談重要生意時有這家人在場很不方便）

羅伯特：你好。（他轉(zhuǎn)向母親并擁抱她）啊！一個人最好的朋友是他的母親。

他這句很有獨創(chuàng)性的警句除了母親外，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反應(yīng)。母親高興地笑笑。

母親：（對漢寧）他是我們家里最淘氣的一個。（漢寧毫不理睬，尷尬的冷場）好吧，再見了，喬治，再見了，漢寧先生，還有（指布蘭姆萊小姐）你，親愛的。（她轉(zhuǎn)身朝著門口）哦，我差一點兒給忘了。（轉(zhuǎn)回來把生日禮物交給喬治）祝你生快樂，親愛的。（吻喬治）

羅伯特：我也差點兒給忘了。祝你生日快樂，哥哥。

漢寧覺得應(yīng)該有所表示，于是就跟喬治握了握手——兩個人都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喬治：（不愉快地）謝謝大家。媽媽，你真好。

母親：算不了什么。（她朝門口走去，打了個趔趄）啊呀?。▎讨魏土_伯特?fù)尣缴锨?，扶她坐在椅子上）剛才那一下暈得真夠嗆。我想大概是因為沒吃中飯，老遠(yuǎn)跑來一路上又不順利。我換了三次車，又迷了路，還……

喬治：啊呀，媽媽，你干嗎不坐出租汽車呢？

母親：我身上只有一毛五分錢。

喬治：（神情緊張地瞟了瞟漢寧）怎么啦，幾天前我剛給過你五塊錢嘛。

母親：是這么回事，親愛的。不過我把它寄給你爸爸了。（近景鏡頭，拍攝漢寧先生對此的反應(yīng)，其義憤頗為顯而易見）

喬冶：（近乎頹喪，勉強自持）可我是紿你零花的。干嗎你要寄給爸爸呢？

母親：這么著他可以稍為修修邊幅，說不定還能找個差使干干哩。（喬治這下可完全泄氣了。他不再往下追問，并且不敢再看漢寧先生）

羅伯特：得了，走吧媽媽，我這就帶你上餐館吃一頓最好的中飯。（他朝喬治攤手要錢，喬治給了。他挽起母親的胳膊往外走）

母親：好吧，大伙再見了。謝謝你們大家了。（對喬治）再一次祝你生日快樂，親愛的。

喬治：喔，謝謝你，媽媽。（羅伯特和母親走出，布蘭姆萊小姐抱著一束文件，跟著他們走出）

漢寧：你母親待你真好，庫柏。

喬治：確實好。

漢寧：那么，干嗎你不能對她好些呢？

喬治：什么？

漢寧：這話有什么難懂的，你跟我一樣明明白白聽到了她說的活。她無意當(dāng)中揭了你的短，庫柏。我認(rèn)為你沒有盡心對待她。

喬治：我可是盡力而為了。我是在我的水平上盡量往好里敬的。

漢寧：呃，我看不見得。她攪得我的心挺不好受的。她是個很剛強的女人，庫柏。要是我的兒子對我采取這么一種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那要讓我傷心死了。我用不著跟在我兒子后邊追，是他總跟在我后邊追?？偸恰鞍职?，我?guī)湍阕鲞@個吧，爸爸，我?guī)湍阕瞿莻€吧”的，他對我太好了……

喬治：是的，我知道他對你好，漢寧先生。我非常了解你的兒子，有時候我也不免納悶……

漢寧：你納悶什么？

喬治：要是你沒有五百萬塊錢留給他的話，他還會不會是這么個孝順兒子。（猶豫）不過，當(dāng)然他會是的。對那筆買賣你剛才進(jìn)來時告訴我什么來的，漢寧先生？

當(dāng)喬治提到漢寧先生的家產(chǎn)問題時，漢寧先生臉上流露出一種新的表情。他的自信和自豪多少已經(jīng)失去了一些，于是就顯得有些蒼老，有些吃驚了。也許他永遠(yuǎn)也不會再象幾分鐘以前那樣，對他的兒子深信不疑了。

漢寧：那筆買賣？

喬治：（向他的個人辦公室做手勢）科爾賓公司的人呀。

漢寧：（含糊地）噢，是的，科爾賓公司的人。嗯，你看著辦吧。能夠脫手就脫手吧。完了再把結(jié)果告訴我。

喬治正待走進(jìn)他的辦公室，就在他的手放到門把上的當(dāng)兒，漢寧叫住了他。顯然科爾賓公司的買賣并沒有抹掉喬治的直言不諱所給予他的震驚。

漢寧：喂，庫柏——要是你母親有好多錢，你是不是對她會好些？

喬治：（直率地）啊，我不知道，漢寧先生。我只知道當(dāng)人們有萬貫家財?shù)臅r候，他們的兒女們對他們總是非常好的。

他對他的老板有禮貌地笑笑，然后走進(jìn)辦公室，隨手帶上門，留下漢寧不知所措地?fù)蠐项^：喬治的話給他添了心事。

景化為一個小鎮(zhèn)的主要街道，父親步履堅定地沿著人行道走著。他停留在一家職業(yè)介紹所前，職業(yè)介紹所門外有一塊黑板，上面開列著當(dāng)天的空缺工作。另外有個年齡可能只有父親一半的男人，也在讀開列的空缺。

然后是兩人較近的鏡頭。父親正瞇縫著眼仰望著黑板，但由于沒有眼鏡，什么也看不請。他往前湊近黑板，又稍稍退后點，但都無濟于事。他終于采取了一開始出于驕傲而不肯采取的辦法。

父親：（對那人）今天早上我把眼鏡給打了，什么都看不見啦。勞駕告訴我黑板上寫的什么好嗎？

男人：行啊，那上面列了一串今天能在這兒找到的工作。

父親：有沒有招簿記員的？

男人：沒有。怎么的？你從前是個簿記員嗎？

父親：（惱火地）我一直就是簿記員。（歇了一會兒之后）這兒沒有寫要簿記員什么的嗎？

那人搖搖頭，于是父親很有禮貌地點點頭，繼續(xù)往街上走去。然后鏡頭拍攝他進(jìn)入一家小鋪子，櫥窗上寫著：“布·拉比諾威茨號雪茄與文具店”。

拉比諾威茨商號是一家老式的小店，經(jīng)營報紙、香煙、雜志并零售糖塊。柜臺后站著一個猶人老人，他戴著便帽，蓄著胡子。在雜志架前有兩張輕便折椅，上面堆滿盒子。父親進(jìn)來的時候。拉比諾威茨正在招呼一個女顧客，但他似乎只消用他的下意識就感到父親來了。他并不耽誤跟顧客談話，一邊卻走到椅旁，把一張椅子上的盒子挪開，好讓父親坐下，還給父親遞了一張晨報。父親拿著報紙坐著。顯然父親每天必來，兩個老人對此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拉比諾威茨：就這樣吧，卡爾太太，假如你在本星期之內(nèi)訂這份報的話，我就給你留著，隨便誰來都不給了，那你就不會看不到報紙了。

女顧客：行啊。你說每星期付一次錢呢，還是每月付一次？

拉比諾威茨：（聳聳肩）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要是你一個星期不拖欠，想必一個月也不會拖欠的—

第29屆法羅島電影節(jié)第5個放映日為大家?guī)碇鞲傎悊卧摹睹魅罩琛?，下面請看場刊影評人的評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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