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祥的名氣之大，按照大陸習(xí)慣的推崇說法，往大師上一靠，就正經(jīng)八百的等著被朝拜。結(jié)果，看了他的電影才知道這大爺跟大陸大師的路子完全不同。許多香艷的三級經(jīng)典就不講了，即便是《紅樓夢》，也被他不經(jīng)意地揉進去了艷星。其實也不差，《紅樓夢》原本有很多個看法，正面反面，風(fēng)月鑒里看到什么要看個人的眼睛。

李翰祥這一版《金玉良緣紅樓夢》，不知道有沒有受到當(dāng)時風(fēng)行大陸的《梁?！返挠绊?。據(jù)說大陸拍攝的電影《梁?！吩谂_灣曾紅極一時，帶動了黃梅戲的流行?！督鹩窳季壖t樓夢》的封套中，賈寶玉和林黛玉的造型以及姿勢基本上就是《梁?！返姆?。《紅樓夢》劇情繁復(fù)，如果在一部電影中呈現(xiàn)想必曾經(jīng)難壞了編劇，《金玉良緣紅樓夢》最終截取寶黛愛情作為主線，其處理方式應(yīng)該說很像《梁祝》，特別是后半部黛玉死后的情節(jié)安排。電影中，演員所唱的戲曲我聽不出是什么劇種，但隱約有黃梅戲的味道，或者是經(jīng)過流行隱約改造過的黃梅戲。

以大陸電視版《紅樓夢》來對比《金玉良緣紅樓夢》或者有些不公平。因為不論是從電視電影的形式上，還是雙方所在的體制、可調(diào)動的資源等角度，大陸《紅樓夢》都有著比臺灣電影《金玉良緣紅樓夢》好得多的條件。李翰祥作為商業(yè)電影導(dǎo)演，從選角、布景、策略等角度看，已經(jīng)是非常好的平衡。平心而論，如果我們不是因為陳曉旭和歐陽奮強的影響，如果我們并非對小說耳熟能詳，《金玉良緣紅樓夢》作為一部商業(yè)和藝術(shù)兼顧的電影，對普通民眾來說，已經(jīng)非常不錯。

今天來看，布景是《金玉良緣》中最值得稱道的地方。雖然沒有按照書中那樣安排，但是基本上能體現(xiàn)這部言情劇需要的風(fēng)花雪月和富貴的場面。其次，演員雖然戲劇范兒過濃，扮相上還算是美的。第三，雖然大部分演員的氣質(zhì)和飾演的角色完全不搭調(diào)，但是至少林青霞扮演的賈寶玉還是站得住的。歐陽奮強版的賈寶玉自然難以超越，林青霞版的賈寶玉與之相比少了些真誠、婉轉(zhuǎn)、憂郁、含蓄，但林青霞的扮相也基本符合書中說的“面若春花,目如點漆”。要說遺憾，倒是李翰祥著力很多的唱腔上出了問題，旋律、歌詞、演唱都有些太不講究了。

《紅樓夢》之所以偉大或者正在于它有無限的可能給不同的人進入?；蛘呤且驗閷行┦煜さ木壒?，電影中的演員或場面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屬于一般電影之于觀眾的關(guān)系。我在分辨、評價他們與書中原來描寫的差異的同時，往往能撇開其表現(xiàn)直接進入導(dǎo)演意欲表現(xiàn)的內(nèi)容，并分析導(dǎo)演之所意欲與實際之表現(xiàn)的關(guān)系。這種進入”背面“的習(xí)慣，使我在觀看《孔子》時完全不受其表現(xiàn)形式的影響，穿過導(dǎo)演掌控的孔子、歷史上被擺布的各種孔子，直接去感受歷史上原本可能存在的真實的孔子，并被其感動得淚如雨下。

看《金玉良緣后樓夢》除了上述進入”背面“的習(xí)慣，還加上電影中一干人等的命運所引發(fā)的感慨。林青霞、米雪、張艾嘉、惠英紅、狄波拉這些演員，三十多年過去仍在江湖上不時現(xiàn)身，也算不易。劇中諸多年紀(jì)稍長的演員，也許已經(jīng)仙逝，剩下的大部分演員不曉得現(xiàn)在在做什么。大陸版《紅樓夢》因為陳曉旭和歐陽奮強，以及其他一干人等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同際遇，讓人疑心他們原本就是為了來世間完成這一部《紅樓夢》的。陳曉旭已經(jīng)魂歸離恨天，現(xiàn)在在四川師范大學(xué)做影視學(xué)院院長的歐陽奮強很不喜歡別人喊他”寶二爺“或”賈寶玉“，他的意思或者也就是說那個屬于《紅樓夢》的歐陽奮強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的他要作為歐陽奮強活下去。

曹雪芹增刪十次寫成《紅樓夢》，沒有寫完就死了。如果后半部是他寫的，當(dāng)他寫到黛玉之死、寶玉出家最后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時候，人生何嘗不是如戲，而生死情愛又何處牽系，屋內(nèi)寒氣逼人，四周一片清寂，茅屋豆燈，情何以堪。詩人海子既是神性的，又是反神性的，所以他既有史詩沖動，又絕望而決絕地寫到：”在自己的臉上劃上刀痕，因為沒有一切別的，為我作證?！啊都t樓夢》中，寶玉和黛玉彼此將對方的情愛作為彼此存在的證據(jù)，到最后如鏡花水月，風(fēng)去了無痕。曹雪芹將《紅樓夢》作為自己存在的證據(jù)，他好像做到了，但是，即便《紅樓夢》千載之下仍能動人心扉，于他，又有什么相干。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來都是鏡花水月，幻夢一場。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真干凈。

百媚嬌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姣
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
度青春嘆那年正小
配鸞鳳 真也巧 啊
看天河天正高
聽譙樓鼓正敲
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1、
既有今日 何必當(dāng)初
當(dāng)初怎么樣 今日又怎么樣
想當(dāng)初 妹妹從江南到我家
我們同睡在碧紗櫥下
寶玉是真心的話兒對你講
心愛的東西任你拿
生怕丫環(huán)們服侍不周到
我又端藥又斟茶
一見你把眉頭兒皺
我裝瘋賣傻打哈哈
如今是妹妹你人大心也大
見我好像見冤家

2、
你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
怎禁得秋流到冬 春流到夏

3、
周媽媽您先請 等人死了
我們自然會出來聽候使喚的
只是現(xiàn)在 林姑娘還有一口氣呢

4、
紫鵑你休提這府中
這府中誰有知冷知熱的情

5、
回首紅樓昔日夢
空將素箋寄情癡
遣興共結(jié)海棠社
怡情同賦菊花詩
怡紅院中行新令
瀟湘館內(nèi)譜舊詞
了盡相思還盡淚
春蠶到死悔留絲
分不出淚痕與墨痕
說什么花癡人更癡
愿和心血成灰燼
天上人間兩不知

6、
昨朝春去悲花落
今夜秋來恨雨淋
冷月詩魂人兩個
顰卿淚眼紫鵑心

7、
多得妹妹照顧我
我有不是你擔(dān)承
月夕花朝長與共
遲眠早起習(xí)女紅
實指望 耳鬢廝磨 常常相聚首
又誰知西風(fēng)送我入幽冥
盂蘭不用紙錢送
別管寒食和清明
年年今日人靜后
請向竹林喚我?guī)茁?br>
8、
老祖宗 我有一句心里話要說
我和妹妹都有病
兩病同根一個原
一個愁脈脈 一個恨綿綿
望求你 把我們放在一間房
好讓我們心心相映同相憐
活著天天在一起
死了也好同棺同墳同相憐老祖宗啊
我天下萬物無所求
只求與妹妹同生同死結(jié)同歡

（香港制作，好也好在說出了口，壞也壞在太直白）

9、——想到了徐克《梁?！防锬嵌物j淚的哭墳
是誰 是誰暗下無情劍
斬斷鴛鴦啊
分開了并蒂蓮

林妹妹啊
恨只恨 千呼萬喚喚不歸
嘆只嘆 你黃土堆中獨自眠
悔只悔 生不能說幾句臨別的話
怨只怨 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

妹妹啊
想當(dāng)初我們情深有如親兄妹
兩小無猜共枕眠
寶玉是剖腹掏心真情待
妹妹你滿懷心事口不言
好容易盼到洞房花燭夜
總以為美滿姻緣一線牽
想不到林妹妹變成寶姐姐
瀟湘館改換了蘅蕪苑
我一跤跌在云霧里啊
才知道你被逼死我被騙
用雪雁移花接木
騙我把洞房進
瞞天過海逼你喪九泉

我搶天呼地撕碎了香羅帳
你血淚千行灑成了紅杜鵑
如今是瀟湘翠竹青如舊
你瀟湘妃子魂歸離恨天

附：梁祝
無言到面前 與君分杯水
清中有濃意 流出心底醉
不論冤或緣 莫說蝴蝶夢
還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
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

林青霞真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寶玉。而張艾嘉，朱唇輕含時是一個完美的黛玉，一旦開口未免過于活潑，感覺上的那份羸弱不見了。其他的大部分人物也堪稱通透，如賈政、太君、熙鳳，非常準(zhǔn)。一眾姑娘也都是美人如玉。
很喜歡其中的唱曲，前一天晚上在家看完后，第二天在公司又細(xì)細(xì)聽過一遍，尤其是寶玉在黛玉靈前的悲歌，反復(fù)在聽，真正是牽扯心肝。

一時好奇買了《金玉良緣紅樓夢》的碟回來看，雖然那個階段拍的幾部紅樓里，我最想看的其實是《紅樓春上春》。
林青霞、張艾嘉那時候真的好年輕?。≈皇遣恢浪齻?nèi)缃裨倏磿粫ψ约旱谋硌萏】?。因為李翰祥在里面用了戲曲的程式，第一次聽到林青霞開口唱戲的時候已經(jīng)到劇中了，完全沒有設(shè)防，差點噴出來。
林青霞那時候還沒有后來東方不敗的英氣十足，根本就是一個頑劣的小姑娘，所以連唱戲都是配的女聲。其實這是一部戲曲電影。
張艾嘉多年后還自嘲自己完全不像林黛玉。其實也還好啦，那時候她年輕，面皮嫩嫩的，眼睛水水的，一轉(zhuǎn)淚珠子就滾下來了。
反而是米雪，雖然她演過兩個版本的薛寶釵，可真看不出年輕的她美在哪里。有點黑，牙齒有點暴，眼睛有點呆，年紀(jì)大了好看多了。
知道演賈政的是誰么？岳華，TVB剛剛播完的冗長劇《珠光寶氣》中蔡少芬的老公，男人就是占便宜啊。連他兒子林青霞都息影了，他媳婦米雪在《溏心風(fēng)暴》中演李司棋的妹妹，到了《珠光寶氣》，他又來娶李司棋的女兒。
王熙鳳是胡錦演的，不知道為什么提起這一版說到明星陣容豪華，連演王夫人的歐陽莎菲都說到了，就沒人提她。好歹人家也是著名艷星，到這里已經(jīng)有點老了，但那股狐媚勁還在。后來知道了，原來是戲份實在太少了。大概是所有紅樓版本里最辱沒王熙鳳的一個。
王萊的賈母則是我看過的最厲害的賈母，雖然長得不夠富態(tài)，干瘦干瘦的，讓我想起《西游記》中的老妖婆。
惠英紅居然還在里面演了一個角色，很小，是麝月。統(tǒng)共出來沒幾次，你想寶玉的丫頭排下來襲人、晴雯才到她呢。
邵氏那個時候應(yīng)該還是蠻捧狄波拉的，演紫鵑，熟悉《紅樓夢》戲的人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小角色，越劇里面是有《問紫鵑》的唱段的。戲份比米雪還重一些。狄波拉那時候也確實漂亮，有一種剛烈的美（這是什么狗屁形容）。有個情景是黛玉從傻大姐那聽到寶玉要和寶釵結(jié)婚的消息——傻大姐真可憐，就這樣被利用來推動情節(jié)——去找寶玉，兩個人對坐，黛玉惡狠狠的看他。這時紫鵑開口道：“姑娘，該回去吃藥了?！薄l把這圖截了，直接可以做QQ表情的。
副導(dǎo)演原來是夏祖輝，這個人多年后執(zhí)導(dǎo)了一部轟動華人地區(qū)的電視劇，古裝、根據(jù)古代小說改編、著名愛情故事、里面也有唱戲情節(jié)、男主角也是反串……名字叫做《新白娘子傳奇》。

   [寧國府輝煌]
    甲第連云，金陵城里寧國府。賈家豪富，惹得人稱慕。祖是國公，子弟皆紈绔。十二金釵冊分正副，幾多女兒大觀園，牽情惹恨從頭訴。
    [寶玉戲黛玉]
    妹妹，我是那多愁多病的身吶，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
    [黛玉笑寶玉]
    那張生情急也敢跳花墻，冒險傳書小紅娘。那鶯鶯大膽，人約黃昏后。那惠明五千兵里任意闖。我以為你也膽如斗，卻原來是個銀樣蠟頭槍。
    [琪官百媚姣]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姣，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度青春他那年正小，配鸞鳳真也巧?？刺旌犹煺撸犠S樓鼓正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琪官嘆身份]
    戲子本是下九流，臺上歡笑臺下愁。只強過娼妓吹鼓手，還不如王爺府上的一條狗！
    [絲帕上提詩]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更向誰？尺幅鮫綃勞惠贈，為君哪得不傷悲？他是帕上情絲千萬縷，我是心事行行在筆間。我與他若是今生沒奇緣，為什么合一個心腸合一個肝？若是今生有奇緣，為什么隔一堵墻來隔一座山？
    [大觀園歡宴]
    藕香榭萬紫千紅，大觀園笑語春風(fēng)。說不完美言美語奉承話，飲不盡玉液瓊漿金露濃。
    [林黛玉惜春]
    誰知園中另有人，獨惜春色泣殘紅。
    [黛玉葬花吟]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銷香斷有誰憐？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繡簾?；ㄩ_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凈土掩風(fēng)流。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寶玉嘆當(dāng)初]
    想當(dāng)初，妹妹從江南到我家，我們同睡在碧紗櫥下。寶玉是真心的話兒對你講，心愛的東西任你拿。深怕丫鬟們服侍不周到，我又端藥又斟茶。一見你把眉頭兒皺，我裝瘋賣傻打哈哈。如今是妹妹你人大心也大，見我好像見冤家。我有錯你只管打只管罵，你避而遠之為什么？你有愁訴也罷，說也罷。你忍淚吞聲為什么？你叫我不明不白想不透。
    [紫鵑玩笑話]
    林姑娘明年就要回家。你心里只有金陵薛史王家。你忘記了，姑蘇林家氏族也大。姑娘她并不姓賈，林家姑娘怎能在賈家出嫁？燕子還能認(rèn)舊窩，何況姑娘的婚事早定下。姑娘說，你給她的東西，她準(zhǔn)備還你；她給你的東西，你也早點還她。
    [鳳姐定妙計]
    定一條調(diào)包計偷梁換柱，設(shè)一個李代桃僵八陣圖。到時候紅蓋頭遮著新娘面，叫紫鵑一旁把她扶。對寶玉只說娶的是林妹妹，把真情暫時不透露。等到生米煮成飯，保管它鴛鴦?wù)砩想y反目。
    [黛玉得真相]
    乍聞消息，好一似晴天霹靂，震得她四肢無力。鳥語人聲，一時都寂！
    [問寶玉病因]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見他。若說有奇緣，為何心事終虛話？一個枉自嗟訝，一個徒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紫鵑憐黛玉]
    你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紫鵑勸黛玉]
    與姑娘朝夕相處常聚首，眼看你不眠不休怎么成？端藥給你，你推開手；拿粥給你，你眼不睜。鏡子里你容顏倒比黃花瘦，枕頭邊淚珠還比秋雨濃。姑娘呀，你長病只因多愁起，惜花都為抱癡情。如今是金風(fēng)颯颯霜葉冷，銀河耿耿夜色清。休落淚，免悲聲，多保養(yǎng)別擔(dān)驚。養(yǎng)養(yǎng)你的玉精神，整整你的玉花容。打開你眉上的鎖，闔上你難念的經(jīng)。
    [黛玉答紫鵑]
    吃什么粥，服什么藥？就是那仙丹妙藥也不靈。我生來好比花間露，病體早似風(fēng)里燈。秋風(fēng)一起群花落，萬紫千紅一掃空。妹妹呀，你不必思念我，人生聚散似浮萍。
    [再次勸黛玉]
    姑娘呀，何必說得那么兇。像你這樣的好人怎會沒后程？世上總有良藥可治病，更何況府中人人把你疼。老祖宗愛你似明珠掌上擎，眾姐妹都像同胞一母生。
    [黛玉憤批駁]
    紫鵑你休提這府中，這府中誰有知冷知熱的情？
    [黛玉焚詩稿]
    回首紅樓昔日夢，空將素箋寄情癡。遣興共結(jié)海棠社，怡情同賦菊花詩。怡紅院中行新令，瀟湘館內(nèi)譜舊詞。了盡相思還盡淚，春蠶到死悔留絲！分不出淚痕與墨痕，說什么花癡人更癡！愿和心血成灰燼，天上人間兩不知！
    [今夜主仆悲]
    昨朝春去悲花落，今夜秋來恨雨淋。冷月詩魂人兩個，顰卿淚眼紫鵑心。
    [黛玉訴身世]
    幼年慈母歸西拋弱女，先君捐棺葬廣陵。孤身漂泊投奔外祖母，異姓人兒到底差一層。多得妹妹照顧我，若有不是你擔(dān)承，月夕花朝常與共，遲眠早起習(xí)女紅。實指望耳鬢廝磨，常常相聚首，又誰知西風(fēng)送我入幽冥。盂蘭不用紙錢送，別管寒食和清明。年年今日人靜后，經(jīng)向竹林喚我?guī)茁??！屹|(zhì)本潔來還潔去，休將白骨陷污坑！
    [凈水遠流深]
    世間難覓相思藥，天上應(yīng)懸薄命星。黛玉魂斷瀟湘館，人生長恨水長東。
    [寶玉氣憤訴]
    我以為今日洞房得團圓，誰知道月老錯把紅線牽！什么人偷天把日換？為什么鵲巢反被鳩來占？老祖宗愛我有如心中寶，為什么也幫著他們把我騙？寶姐姐知道我倆情和意，為什么李代桃僵逼我上刀山？林妹妹呀，并非我把心變！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棺！
    [哭說心里話]
    我和妹妹都有病，兩病同根一個源。一個愁默默，一個恨綿綿。望求你把我們放在一間房，好讓我們心心相印同相連?；钪焯煸谝黄穑懒艘埠猛淄瑝炌噙B！老祖宗呀，老祖宗呀……我天下萬物無所求，只求與妹妹同生同死結(jié)同歡！
    [寶玉祭黛玉]
    是誰，是誰暗下無情劍？斬斷鴛鴦，分開了并蒂蓮！林妹妹呀，林妹妹呀……恨只恨千呼萬喚喚不歸，嘆只嘆你黃土堆中獨自眠。悔只悔生不能說幾句臨別的話，怨只怨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妹妹呀，想當(dāng)初我們情深有如親兄妹，兩小無猜共枕眠。寶玉是剖腹掏心真情待，妹妹你滿懷心事口不言。好容易盼到洞房花燭夜，總以為美滿姻緣一線牽，想不到林妹妹變寶姐姐！瀟湘館改換了蘅蕪院！我一跤跌在云霧里呀，才知道你被逼死，我被騙！用雪雁移花接木，騙我把洞房進，瞞天過海逼你喪九泉！我搶天呼地撕碎了香羅帳！你血淚千行灑成了紅杜鵑！如今是瀟湘翠竹青如舊，你瀟湘妃子魂歸離恨天。
    [寶玉嘆焚稿]
    寶玉：這詩稿清新脫俗多風(fēng)雅，傲骨高標(biāo)問菊花。字字心血行行淚，為何燒了它？
    紫鵑：滿紙自憐題素怨，沒有知心留它干什么？
    [寶玉問瑤琴]
    寶玉：瑤琴是妹妹的閨中伴，怨雨愁風(fēng)它解語。和云伴月調(diào)素弦，因何弦斷琴殘？
    紫鵑：生前心已碎，無語問蒼天！沒有知音對誰彈？
    [寶玉嘆葬花]
    花鋤花帚埋落花，花落明年花又發(fā)。妹妹呀，你無瑕白玉遭泥陷，從今后不見人兒只見花。
    [紫鵑送寶玉]
    新婚新日新人貌如花。
    [鸚鵡仿人言]
    寶玉：那鸚哥也知情和義。
    紫鵑：世上的人兒不如它！
    [大夢終茫茫]
    說什么金玉良緣天注定，分明是悲金悼玉的紅樓夢。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得個茫茫大地真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