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聲明：此文轉載自 黑白漫文化。

當住在隔壁的小女孩（三歲）知道我是漫畫家的時候，帶著很期待的眼神對我說‘有沒有畫公主呢？’小姑娘...對不起，我都是畫一些難看的大叔?！保╞y：荒川弘）

荒川弘是在少年漫畫家中，難得一見的女性漫畫家。粉絲們都喜歡稱她為“牛姨”，因為她的自畫像是一頭奶牛。 荒川弘出身自北海道的一個小農家庭，家里主要的營生是飼養(yǎng)奶牛和種植馬鈴薯。牛姨在童年時，就被父親教導說“不工作就沒飯吃”，所以她從小就必須要幫家里拼命勞動來換取食物。直到牛姨25歲以漫畫家的身份出道，她一直在北海道過著務農的生活。 農活辛苦繁重，卻又健康充實。這段漫長的務農生活，鍛煉出了牛姨樂觀堅強的性格，也造就了她與自然土地密不可分的羈絆，進而這種羈絆深深地影響了她的漫畫風格。 荒川老師的畫風包涵性非常強，真實自然且毫不做作，總是讓人感受到一種有如大地母性的溫暖，或者說是一種農家大媽般的直率溫柔（笑）。比如當別人問她，為什么她筆下的角色全都長著一張圓滾滾的包子臉時，牛姨一本正經的答道：“畫得太瘦的話，不就像沒吃飽一樣好可憐嘛！” “春天！這是讓百姓熱血沸騰的季節(jié)！這時我們會駕駛一種叫做‘旋轉式松土機’的農耕機械，把去年秋天采收之后，灑下堆肥、土地挖起來的田地，做個均勻碎土并堆平的工作，四月底到五月初，都會一直駕駛旋轉式松土機來工作，播種之前整平的田地，看起來是很舒服的，土壤松軟，表面平整，沒錯，那就像是—— 一面寬達幾公頃的巨大畫布！” “水35升、碳20公斤、氨水4升、石灰1.5公斤、磷800克、鹽250克、硝石100克、硫磺80克、氟7.5克、硅3克、鐵5克、還有適量的十五種元素，以一個標準的成年人來計算的話，這就是人體的構成物質。順帶一提，這些成分材料，只要帶很少一點錢到市場上去，就可以全部買到呢，可見人類是多么不值錢的東西”。

“等價交換”法則是《鋼煉》中代表了“煉金術”這門科學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準則原理，“為了獲得某種東西，需要以同等的代價交換”“全為一，一為全”是萬物運轉不可違背的規(guī)律與法則。 合成獸篇，是鋼煉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段，也是許多讀者的心理陰影。在03版動畫里更是加入了原創(chuàng)劇情，湊滿了四集劇情，感情醞釀得要溢出來般。妮娜不久之前還與艾得力克兄弟玩鬧嬉戲，一起去休斯家見證休斯夫人誕生新生命，為愛德華的國家煉金術師考試加油?？鞓返臅r光似乎永遠會延續(xù)下去。轉眼間她卻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煉成了一只會說人話的怪物。那個時刻殘酷得令人不想面對，只想趕快逃避。牛頓曾經感嘆道：“我可以計算天體運行的軌道，卻無法計算人性的瘋狂?！?修·塔克，“綴命之煉金術師”——連接生命之人，多么諷刺的稱號。 合成獸在整部漫畫中是個極其極其重要的角色，不論是從情節(jié)上還是主題上，都舉足輕重。直到最終話，愛德華面對真理時，還不忘說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連一個被化成合成獸的女孩都救不了的普通人類”，而此時漫畫距連載合成獸篇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

但我們既不是惡魔, 也不是神. 我們是人啊! 連一個女孩也救不了的渺小的人?。? ——愛德華·艾爾利克 很明顯地，作者想要通過合成獸妮娜來向別人表達什么，或者說是在思考什么，而在她的自傳漫畫《百姓貴族》中，就有記錄一個跟合成獸有千絲萬縷聯系的故事。 在牛姨還在上高中時，家里有一只打出生之后就站不起來的小牛?；拇艺埩双F醫(yī)治療它，但因為小牛是在出生的時候傷到了脊柱，醫(yī)生到底是無計可施。而善良的荒川媽媽以及牛姨沒有放棄這只小牛，每天都不厭其煩的幫小牛進行按摩來幫助它康復。 但小牛始終都沒能站起來。 后來，醫(yī)生建議荒川媽媽將這只小牛讓給他的研究所，他想將這只小牛當做罕見癥狀的研究對象，這樣說不定會幫助更多的生命，但這時荒川母女倆都猶豫了。 眾所周知，家畜是一種經濟性的動物，對經營沒有幫助的時候，如果不盡早處分，就只會浪費人力和飼料費。這種事牛姨從小時候就知道了。但是，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如果這只小牛被醫(yī)生拿去做研究，那將來如果有相同癥狀的牛出生，它們就會有希望痊愈，失去一條生命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但是變成了實驗動物，就表示它會被這樣又那樣··· 結果到了最后，荒川媽媽還是沒有下決定讓醫(yī)生將小牛做研究，而是讓醫(yī)生找家畜處理廠給了它個快活。 當天處理廠的人就安排卡車過來帶走了小牛，因為多留它一天就是多虧一天的錢，現實有點殘酷嚴苛。那只小牛就跟著病死牛與意外死亡的牛一起被帶走了。直到前一天為止，牛姨還在早晚幫它按摩。 牛姨從小就無數次的經歷這種事情，她每一次都在思考這種事情對不對；人類的進步建立在對其他生命的征服上，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法則殘酷卻又不可動搖。那么，所謂生命的意義，或者生命的尊嚴，又是什么呢？ 世間萬物，只有人類有意識到，不論草木、動物、山川土地、河流水源等的物質資源，包括自己的同類都可以明碼標價進行販賣；所謂的戰(zhàn)爭、思想、藝術、品格、再抽象的東西，人類都有辦法將其用一個精確的數字表示出來，用金錢交易，或是用相同價值的東西去交換。 延續(xù)數萬年的經濟消費活動造就了人類社會無與倫比的燦爛文明，這些都沒什么不對的地方。但有時深入思考一下，總是覺得有什么讓人煩躁無比，求之不解的感覺。即便自己深深地清楚，這個問題是不會有答案的。 所以，人總會向神祈禱吧。 合成獸被斯卡殺掉，那幅畫面更像是一個儀式。或許，荒川老師將自己的影子帶入到斯卡身上。斯卡分解合成獸時，就如荒川老師親手將那只小牛送上家畜處理車的時候一樣，違背了神意卻依然向神祈禱。

“我是被你們稱為世界的存在。或曰宇宙，或曰神，亦是真理，可為全，亦可為一，而我，也是你?！? 真理之門，顧名思義透過這扇門，可以窺伺真理。 真理是什么呢？荒川在漫畫中給出了一個乍看起來很玄乎的設定——“稱為世界的存在，或曰宇宙，或曰神，亦是真理，可為全，亦可為一，而我，也是你”。 直到故事的最后，牛姨也沒具體說明白她筆下這個名為“真理”的白色小人，究竟代表什么？一向敘事嚴謹的牛姨，沒有將“真理”用死板的條條框框設定死，而是展現了一種模糊的存在。由淺入深，漫畫中主角追尋真理時所使用的線索是“賢者之石”，那我們也從“賢者之石”來探索真理。 “賢者之石可能是一種聚集著靈魂的高能量物質”這種說法，起源自古希臘古埃及時期。賤金屬中本來就包含著貴金屬（或者說“提升”為貴金屬的可能性），最后的結果（煉金術士追求的金或者賢者之石）就蘊藏在原初第一物質當中。 亞里斯多德認為自然中的一切物質存在都有其目的，比如毛毛蟲的目的就是變成蝴蝶，而自然本身的目的就是成為“完全的存在”，而煉金術士竭盡一生所追求的，就是對物質的提升，是幫助自然走向“完全”，同時在這個過程中提升自我，從人世中得到解脫——將物質提升到“完美”也是一種“解脫”。 故事最終章時，“燒瓶中的小人”以國土煉成陣消耗了亞美斯特利斯國5000萬人的靈魂，打開了通往真理之門，將神拉到自己身體里。有人說這是將5000萬人的知識集于一身，這巨大的信息量即是神。但這種說法很明顯是不正確的，因為不論人類再如何睿智，不論煉金術，或者科學怎么發(fā)展，永恒的兩個問題——“靈魂”與“死亡”的意義，始終無人知其奧秘。

其實，神，即是人本身。 真理的神秘正如靈魂的神秘，靈魂的力量是強大又互相影響的。許多靈魂聚在一起，便會產生愛、恨、嫉妒等等名為情感的“交流”，再由這些“交流”影響到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進而產生變化，誕生所謂的“歷史”。 歷史貌似是由神操縱玩弄的偶然產物，構成歷史的卻是一個個普通人類。人類可以依靠自身的掙扎，某種程度上對抗命運的玩弄，而這又會深刻地影響到周圍其他人的人生。 這種看似不可不隨波逐流，又仿佛走向必然的戲劇化進程，操縱這一切的，就是神了，亦是人類本身。 在動畫版中，“真理”說話時的聲音非常巧妙地被安排成是世間眾生的聲音匯集起來的樣子——真理即是所有人類靈魂的共鳴，是一種統(tǒng)籌思念共同體，即“而我，也是你”。 這么一想，燒瓶中的小人出身自人類的血液；利用人類的靈魂得到肉體；制造賢者之石藏在地底來抑制自然的力量；分離自己的感情制造“七宗罪”自稱父親模仿人類組造家庭——卻鄙視人類，鄙視人類的感情，肆意踐踏人類的靈魂，追求力量追求完全的存在，這是多么諷刺的一件事。 “就跟以前人說的‘事實比小說還要神奇’這句話一樣，我在看記錄片時，常?？薜孟±飮W啦的，并且覺得‘創(chuàng)造的故事果然比不過這種東西啊’，我把這個事情跟前輩漫畫家提起時，對方跟我說‘創(chuàng)造的故事就可以在本來已經沒有希望的故事里創(chuàng)造希望’，我聽完這句話后，覺得它深深地打動了我的漫畫魂?！?——荒川弘

最后，燒瓶中的小人還是失敗了。它敗給了它所鄙視的人類，敗給了自己的狂妄，更是敗給了自己的自卑。 它有著超越人類的智慧，他的性格比人類更圓滑世故。它的出生毫無意義，純粹是人類無意中制造出來的人造人，卻秉承著一股本能般的執(zhí)著，想要成為“完全的存在”。 事實上，它馬上就要成功了。 燒瓶中的小人已經分離出了它靈魂里所有的人性弱點（七宗罪），吸收了5000萬人類的靈魂，獲得了取之不盡的時間與力量，從生命輪回中超脫出來。 但它又如此的自卑——它選擇靠賢者之石來竊取神力，但縱然賢者之石可以無視等價交換原則，可以得到永恒的時間與力量，但都是用他人靈魂，所制造出來的屬于別人的東西。仿佛是一個盜賊竊取了高級品放在自己身上，就感覺自己很高貴一樣，利用他人的力量，緊緊捉著所謂的“神”，并不會使自己變得如何偉大，就像它背后的真理之門一樣，空蕩蕩的一片。 燒瓶中的小人，不過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賊罷了。 燒瓶中的小人到底是出身自人類血液，它還是無法掙脫人性的束縛。它和它的“孩子們”（七宗罪）一邊高唱著人造人的驕傲，卻在自身有危險時，靠這種下等生物的靈魂茍延殘喘。 它們，不美麗。 不可一世的父親大人，被‘神’反噬之后卻是這么一副丑陋的模樣。 殺戮的時候，要對生命保持敬畏。 慈悲的時候，要對邪惡保持清醒。 罪孽深重如斯卡，他活了下來，這個殺人如麻的復仇者在最后的最后醒悟并悔過，卻沒能用自己的死亡來一筆勾銷那些血債。他活了下來，第二次，死神嶙峋的臉又露出了拒絕的微笑，看不出是祝福還是嘲諷?；钕聛砜偸潜容^難?；钪?，就注定無法一筆勾銷，必須面對罪過，必須擔當責任，幸而他手臂上紋身的內容，已經不再只是分解與破壞。

塞利姆少爺，最起始也是最強的人造人，他活了下來，最“傲慢”的變得最弱小最卑微，然后從頭來過，作為人類長大，七宗罪唯一的幸存者。 七宗罪其余人的死亡，更是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數，情欲Lust烈火焚身而死，憤怒Wrath被復仇而死，暴食Gluttony被他人吃掉果腹，怠惰Sloth奔跑勞累而死。 最令人深刻的，是貪婪Greed，與嫉妒Envy的死亡。 Greed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天性注定最貪婪的、重欲無厭的、金錢女人地位權力什么都想納為己有的他用自己“最初也是最后的謊言”保護了姚麟，給了父親大人至關重要的一擊。他在最后一刻放下了自己的高傲，稱姚麟、愛德等伙伴們?yōu)椤办`魂的朋友”。世界上最貪婪，最無非滿足的人，最后竟然學會了滿足與放棄，心滿意足而死。 他說：“已經足夠了，再見了?！?而Envy，則是鋼煉漫畫中最有爭議的一號人物。 七宗罪在宗教中的排序取決于對愛的違背程度。其順次序為：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餮（暴食）及色欲。但在本漫畫中，傲慢對人類產生了感情，而對人類傷害最大、最卑鄙、也是最鄙視人類自命不凡的人造人，變成了嫉妒的化身——恩維。 《但丁神曲》中，對嫉妒的解釋為：“Love of one's own good perverted to a desire to deprive other men of theirs.”（對自身優(yōu)點的愛墮落為一種剝奪他人優(yōu)點的欲望。） 他偽裝成亞美斯特利斯軍軍人，射殺伊修瓦爾平民，挑起伊修瓦爾殲滅戰(zhàn)，實行種族滅絕。他偽裝成休斯的妻子，讓休斯在無比的絕望中被暗殺。 他以人類的憎恨，哭泣，自相殘殺為樂，是最喜歡觸動人類感情底線的怪物。 而他，也是最可悲的生物。 他鄙視人類為螻蟻，自身的原型卻是一只丑陋的蟲子，滿身掛滿腐爛人類尸體的惡心怪物；他有強大的力量，鄙視人類的脆弱，卻總是被人類打敗。 人類比人造人軟弱，會遭受打擊，感到沮喪。但即使他們偏離正道，被別人打倒，失魂落魄，依然會不斷掙扎對抗，相互之間會彼此支持。 其實，恩維嫉妒人類，他似乎每句臺詞都在鄙視人類，卻沒注意到他每句話都有人類這兩個字。 “舍小就會取大，稍微想想就會明白了，可這樣人類就無法出手了?！?“不過說到底，你們人類就是這樣?！? “人類真是愚蠢啊，為這些無聊的事拼上性命，到底是人類啊。” “哼，弱小的人類！” “我恩維會去嫉妒人類么！” 最終的結局，恩維恥辱的，像塊破布一樣，被他鄙視的人類，他眼中垃圾一樣的東西，徹底打敗。更恥辱的是，他竟然被這些垃圾般的人類所理解。 嫉妒他人的家伙，最終自己殺掉了自己。 或許，人造人這種由人類負面思想中誕生的生命，自打出生就是可悲的吧。 世界本來不分正義邪惡，生命的貴賤，道德和責任，都是人類自作主張建立起來的，人類真是任性啊。 “我一定會回來接你走的，你等著我啊，等著?。?！”

漫畫十四卷附錄里的一個小故事。 在阿爾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由于艾爾里克家新添了一個艾爾。從前只看著愛德的母親開始不得不分配更多的時間來照顧阿爾。久而久之，愛德不由得開始嫉妒，時不時欺負阿爾。 某一次母親看到之后，生氣地責備愛德“你是哥哥吧，是哥哥就該保護弟弟啊，快跟阿爾道歉！” 愛德依舊發(fā)脾氣不理媽媽，更加覺得媽媽偏心，媽媽也只好無奈的走開了。 碰巧這時候爸爸霍恩海姆就在愛德身邊，愛德就跟爸爸抱怨起來“媽媽每次都說‘因為你是哥哥，所以你得忍耐’，媽媽一定很討厭我，她根本不愛我”。 出乎意料的是，霍恩海姆反而懲罰了愛德，罰他拎著一個好重好重的水桶，叫他“在我說好之前，乖乖的罰站！” 理所當然，愛德不久就放棄了“那么重，要我一直拿著根本不可能！” “原來如此，你很快就會放棄啊，那個東西（水桶），就跟一個小嬰兒一樣重，你生下來時，也是差不多那么重，多利亞（媽媽）的肚子，就承受了好幾個月這樣的重量，但是你媽媽在你生下來之前，都一直帶著那個東西，并且保護著他?！?“如果她討厭你，根本就不會去做這么辛苦的事情，所以別再說她不愛你?！?父親的諄諄教導，培養(yǎng)出了正直堅強的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彼此扶持前進。他們的旅程是為了償贖罪過。見證了無數次的生離死別，無數次的成長之后，他們約定了一個很天真但卻很高尚的原則——不殺害別人的生命，不使用賢者之石。 當阿爾方斯用靈魂當“過路費”換回了哥哥的右手的時候，我不由得緊張期愛德要怎樣帶回阿爾的整個人——肉體與靈魂——在執(zhí)意不用賢者之石的情況下。雖然《鋼煉》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少年漫畫，但因為這個故事是由一向干脆狠辣的牛嬸執(zhí)筆，因此最后到底會怎樣，實在讓人有點擔心。 阿爾用自己的靈魂換回了愛德右手后，理所當然，愛德一定會去找他回來。這樣溫柔堅強的孩子，怎么可以讓他犧牲？ 與此相對，愛德又會怎樣？ 為弟弟犧牲性命的話，燃燒至只?；覡a也算是壯美，但那樣就不是艾爾里克兄弟了。正如大校所說“他很清楚自己一個人被留下的恐怖與絕望”，他絕不想讓弟弟也遭遇那種情況。

那么，他還能付出什么來換回阿爾的一整個人？為了不違背與阿爾立下的誓言，他甚至不愿意使用賢者之石，更不想犧牲父親僅存的最后一點生命。 他付出的代價是，告別真理，交還自己使用煉金術的能力。 那個被燒瓶中的小人花費5000萬人的性命，依舊無法到手的真理，卻被愛德華天才般的惡作劇反將一軍。 真理也不由得詫異不已，進而又笑了起來，他就這樣被簡單的擊敗了。 兄弟倆為了真理付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放棄的時候，卻是如此的安心快活。 放棄了真理，愛德因此有了遠遠超過燒瓶中的小人的勇氣和自信，未來還有很多不確定和艱難的事情，但失去力量的愛德，依然有值得信賴的同伴，依然會勇敢堅強的去旅行。 在最后，阿爾甚至打破了等價交換原則，“不是拿了10就還10，收到10還要加上自己的1，還上11份才行，雖然渺小，但這是我們找到的新法則，雖然，需要以后證明?！? 所謂的真理，就如此被輕而易舉的打破了。 打破真理的人，不是擁有力量的強者，反而是虔誠渺小的信徒，這也許是真理大人那不容易被理解的冷幽默吧。

“沒有伴隨著痛楚的教訓，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人若不犧牲些什么，是什么都無法得到的。但當忍受過這種痛楚，將其克服的時候，人就會得到不輸給任何事的堅韌的心，沒錯，鋼鐵般堅韌的心?！? ——愛德華·艾爾利克

鋼之煉金術師FA無疑是一部優(yōu)秀動畫，內容充實、節(jié)奏緊湊、動作場面魄力驚人，即使在十年后的今天看來也極具沖擊力。制作方Bones社在完成舊作鋼之煉金術師03后突破原有風格，展現了另一番風采。但是，本作也存在著相應問題，這些許缺憾集中體現在了結局的劇本設計中：即使有著“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轉折，結尾卻缺乏驚喜的轉折，未曾創(chuàng)造出人意料的情感波動。

1至暗時刻主角缺位

通俗商業(yè)作品有一個重要原則——最絕望的難關要由主角親自迎接：主角可以獨自一人面對困難，可以與他人一起前進，可以成功，可以失敗，甚至可以壯烈成仁后由他人繼承遺志，但一定咬親自與困境產生“互動”，而絕對不能袖手旁觀，什么都不干。而這一原則其實源自不同作品對世界的態(tài)度和觀感。

關于對人生與世界的態(tài)度，文藝作品可分為兩類：

強調“英雄”與“成長”的戲劇性故事與古典悲劇。這種世界觀強調人類的中心地位以及人能對世界施加的影響，而環(huán)境也是相對友好，可以被改變的。在這種設定下要求主角改變世界、實現成長，集中體現為主角克服難關的舉動。主角不一定要超越眾人，但一定可以超越自己有所改變：平凡人找到了心儀的工作（當幸福來敲門）、弱勢群體實現夢想（奔騰年代）、乃至美國人年復一年的拯救地球。在心想事成的浪漫故事中，主角基本總能如愿；而在古典悲劇中，主角可以死去或被社會疏離，卻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人生價值。這些故事的共同點在于世界是可以改變的、人生也是有意義的，即使主角死去，也會體現人類的尊嚴和價值（古典悲?。?，這激勵著我們從中獲取安慰與信心，直面自己的人生。

另一種則是強調世界之客觀性的現實主義，與甚至可拋棄人類中心地位的現代主義與后現代主義作品?，F實主義中的主角同樣會嘗試對抗困難，但他們的反抗時常是消極的、無意義的。古典悲劇中俄狄浦斯、阿喀琉斯的死亡同樣彰顯了人類的價值——死得其所、英雄了得，但高老頭、駱駝祥子、包法利夫人的苦難則看不出什么意義與價值，只是單純的活著、單純的受苦、單純地死去。如果說古典悲劇是摔碎有價值的東西，現實主義悲劇就是破壞本身就殘破的東西。這種沒有戲劇性，沒有英雄與成長的情節(jié)在現實主義作者眼中往往更能反應社會的真相：他們關注于對社會、尤其是其黑暗面的典型呈現，執(zhí)著于挖掘泥沙之下時代全貌，而不屑于為此制造迎合讀者的戲劇情節(jié)?，F實主義作品中的世界往往冰冷無情、不會回應人性的美好。而現代主義與后現代主義，則甚至開始嘲笑人性與苦難本身——如果現實主義者僅認為迎合讀者的戲劇性沒有意義，現代主義則認為現實本身也沒有意義，而后現代主義者則認為否認現實意義的看法同樣是沒有意義的。

從對世界的態(tài)度由積極到消極的程度分類，各類題材應該是：浪漫故事（人生幸福且有價值）——古典悲劇&存在主義（人生痛苦但有價值）——現實主義（人生很可能無價值，但人類社會有價值值得批評）——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人類與人類社會都未必有價值），而以上類別的作品在劇本寫作上的差異即在于——是否需要主角親身面對困難。

浪漫故事與古典悲劇的主角必須面對一個最終困難以塑造戲劇性，而這個困境與危機通常是全篇著力塑造鋪墊的結果——因為整部作品的亮點就在于主角的成長與改變，而迎接危機，與困難互動則是最好的方法，也是讀者與觀眾最關切的地方。

而現實主義與現代主義的主角沒有這個義務——本來人生的意義就值得懷疑，即使安排戲劇性的情節(jié)，也未必會給予一般讀者他們期待的結果。

而鋼煉FA屬于以上哪類呢？

答案應該是，一個披著古典悲劇與存在主義外皮的浪漫故事。

鋼煉03是一個異常經典的古典悲劇，而FA則更加光明，換言之更為勵志：古典悲劇強調英雄無論如何超出凡人，終究無法擺脫規(guī)律或命運的桎梏，而浪漫故事中的主角只要付出就可以滿足最終的訴求，就像FA中主角完美解決了反派的計劃，也找回了自己的身體。而開篇人狗合成的妮娜與其塑造的陰森氛圍卻沒有很好地融合到后期越發(fā)勵志熱血的氛圍中——眾人開始發(fā)現合成人遍地都是，很聽道理也很容易被勸誘倒戈，和前期的半途而廢的黑暗風格相比違和感十足。

但這不是主要的問題，鋼煉FA的結局缺陷在于，作為一個勵志熱血的“浪漫故事”型商業(yè)作品，卻浪費掉了主角在最大危機中的塑造時機——主角在危機發(fā)生時什么都沒干。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鋪墊了幾十集的巨大危機只持續(xù)了幾分鐘。

這個危機就是約定之日的全境國土煉成。此段情節(jié)貢獻了本片中最恢宏壯麗的特效：反派汲取了全境人民的生命煉成賢者之石，我們發(fā)現全境人民，包括修斯太太和女兒，溫莉與奶奶紛紛倒下死去，而瓶中小人膨脹成神。一方面愛德華失去了親人和煉金能力，在武力和精神上都異常脆弱，另一方面，反派幾近無敵——原先有五十萬人靈魂的他就已經無人能敵，新吸收五千萬人的靈魂后要如何被打敗呢？

但FA解決這一難關的方式是，是讓霍因海姆出手解決——他通過多年部下的機關，瞬間逆轉了已有的煉成結果，救活了全國人民，將反派打回原形，而主角愛德華全程旁觀，對這一反轉的貢獻是零。從此刻開始，瓶中小人的國土煉成計劃已經階段性失敗了，即使不被當場誅殺，在下一個約定日來臨前也只能乖乖等待。由于霍因海姆的功績，這個絕望難關只持續(xù)了幾分鐘。

這個情節(jié)合理，或者說自洽么？答案是肯定的。可能是因為主角和反派實力差距過大，作者創(chuàng)造了霍因海姆用于平衡戰(zhàn)力，其能力設定可以解決幾乎一切問題。但是，從情節(jié)利用和人物塑造來講，這個安排是很差勁的。

首先，浪費了對國土煉成的長篇鋪墊。國土煉成鋪墊幾乎三十集，解決卻只用了幾分鐘，而解決問題的手段——霍因海姆的反轉煉成陣的鋪墊同樣少得可憐，且與主角的劇情幾乎完全獨立。因為大量的敘事資源被投到了愛德華等主角身上，霍因海姆的劇情厚度不足以獨立支撐這個鋪墊了三十集的大陰謀，造成了情節(jié)上的頭重腳輕；

其次，浪費了對主角的塑造時機。因為這個巨大危機持續(xù)幾分鐘就結束了，主角參與度為零，也失去了發(fā)揮的機會。這個鋪墊已久的素材被白白浪費，非常不經濟。

那主角的危機和塑造時機在哪里呢？

轉變?yōu)榱艘韵聝蓚€：

一是司令部中眾人一起奮力痛打殘血Boss。這個危機的無聊之處在于——敵人此時已經變弱了，本身形象單薄，技能單調，手下或死或傷，己方人士則是陣容強盛、群星薈萃，本質上不是令人興奮的絕地翻盤，而是以眾欺寡，降低了緊張感，也導致了情節(jié)的頭重腳輕——真正絕望的難關被輕松解決，而在收尾的細節(jié)上瘋狂用力。而且在戰(zhàn)斗表現與元素設計上極其沒有想象力。

二是阿爾的資源犧牲與愛德華再度面對真理之門。這是另一個設計異常差勁的情節(jié)。這個本該成為全劇情感噴發(fā)點的時間點，呈現得異?？菰锓ξ?。

2溫吞無力的情感噴發(fā)

劇本寫作通常將劇情線分為兩條：A線為劇情主線，交代主角的目的與行動，B線則是情感線，描述主角與他人的情感交流，通常為愛情或親情線。當劇情進入結局階段時，兩條線一定會交匯：B線提供的情感支持與契機會成為A線解決重大難關的線索。兩條線交匯時，就是一部電影或戲劇中你可以放聲大哭的時刻了——這會是全劇最強的情感噴發(fā)點，要說整部作品都在為此服務也不為過。而在人物塑造上，這也將是人物的最終成長與升華之時。

我們可以看幾個例子：泰坦尼克號中，輪船的失事與眾人的求生之路是A線劇情線，杰克羅斯的愛情則是B線情感線，在結局中，B線中杰克提供的愛情與奉獻成為了讓羅斯成功存活的助力，使得B線影響到了A線的結局，揭示了愛情超越一切的力量；流浪地球中，A線是流浪地球計劃，B線是吳京父子的親情，結局中兩線合一，父子在最終和解中拯救了地球；而動畫魔法少女小圓中，A線是如何抵抗以魔女之夜為代表的魔女，B線則是焰與圓的真摯友誼，同樣，結局中情感線與劇情線交匯，焰的友情與奉獻終于引發(fā)了圓的成長與回饋，丘貝貝的契約把B線的情感轉化為A線的現實，二人的友誼重塑了整個宇宙的法則。

在鋼煉FA中，A線是冒險，包括對賢者之石的追尋以及拯救國家的行動，B線是感情，描繪了愛德華兄弟間誠摯的親情。和劇本寫作慣例一樣，這兩條線在結局中相交了，表現為阿爾與愛德為了拯救對方再次進行人體煉成，但是兩者交融的劇情卻設計得異常拙劣。

因為B線融入A線有一個重要的條件，需要制造一個足夠黑暗的情緒低谷——一個絕望無助、孤立無緣的環(huán)境，才能制造足夠的情感波折，使得此時B線的爆發(fā)更為感人有力。而FA恰恰沒能制造這個情緒低谷，而同樣有兄弟彼此煉成情節(jié)的鋼煉03卻成功做到了，我們可以比較以下兩者的差異：

首先?？纯窗枱挸筛绺绲膭∏椋?/p>

03版中，艾爾煉成哥哥是在極端絕望的情形下：對手非常強大，自己被煉成了賢者之石，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而唯一的親人愛德華已經被殺死。絕望至極時，他選擇犧牲自己，用危險的人體煉救回哥哥，不僅反轉了劇情，有情感沖擊，也更符合情理；而在人物塑造上，平時善良、有些懦弱的阿爾卻第一次展現了冷靜、堅定與義無反顧的一面，完成了形象的升華。

而FA中，艾爾煉成哥哥則是在非常不絕望的情形下：反派已經被打到強弩之末，能夠被愛德華赤手空拳打死；愛德華本身也沒有死去或重傷，他只是損失了機械鎧，左臂被鐵釘定??；更重要的是兄弟倆也并非孤立無援——他們身邊的援軍有馬斯坦上校、阿姆斯特朗、老師夫婦、Greed和小梅等一眾友軍，大家都只是被沖擊波吹飛，事實證明很快都站起了。在這個不夠緊急的氛圍下，阿爾卻犧牲自己煉成哥哥手臂的沖擊性與合理性大大削弱了：觀眾會質疑，你能遠程人體煉成，為什么不能遠程煉個大拳頭把Boss頂飛呢？從后續(xù)劇情中我們可以發(fā)現Boss已經連愛德的肉拳都頂不住了啊?；蛘邽槭裁床恢苯臃纸獾魫鄣赂觳采系蔫F釘，抑或把鐵釘變成碳和鉛？哪怕全程煉個屏障拖延時間，讓其他友軍來營救也行。在擁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阿爾卻選擇了代價最大，成功率最低的人體煉成，是否可行，能否遠程操作完全不可知，還把小梅牽扯進入危險的煉成中，就讓人疑惑于這段劇情的意味，更削弱了情感的爆發(fā)力度，在人物塑造上，也沒能把阿爾的形象更進一步。

再看愛德華煉成弟弟的劇情：

03版中愛德在失去一切的情況下煉成了阿爾，他知道這時候阿爾的身體和靈魂都在門內是最后的機會，但自己也失去了其他籌碼，只能以自身為代價。他的行為非?！坝薮馈保驗榇藭r的情形已經足夠絕望，毫無退路，反而讓人無法斥責，最終回歸了“等價交換”無法被違背的主題，制造了巨大的哀傷。在人物上，最強勢暴躁的愛德華最終展現了溫柔奉獻的一面，也豐富了原有形象。

但FA中，愛德華對阿爾的煉成情況有了很大區(qū)別，他不再一無所有了，相反有替代方案和退路——他可以用姚王子提供的賢者之石煉成，可以用父親的犧牲煉成，如果等久一點甚至還用馬魯克醫(yī)生的賢者之石救回弟弟。他糾結的是：如何能在不用賢者之石，不違反自己道德準則的情況下救回弟弟的生命。問題是，在一般人看來，利用賢者之石救人性命根本不算一個道德兩難，甚至算是其最為正當的用途，但偏偏被愛德這個道德高標準者拒絕，強行制造“阿爾能否生還”的懸念，導致的懸念大大降低：一方面，只要有賢者之石的替代方案存在，阿爾能否生還的緊張感就大大降低了；另一方面，弟弟都不在了，愛德華依舊執(zhí)著自己的高道德標準也削弱了對兄弟之情的塑造。換言之，FA中愛德華在煉成前的掙扎同時包括了兩個動機：與弟弟的親情，以及對自己高道德的掙扎，導致他的行為驅力不夠原始、不夠劇烈，讓拯救親人的動機變味了。

所以，FA結局這段劇情該如何評價呢？

在邏輯上，斧鑿痕跡較重，僅僅做到了自圓其說——我們可以人為設定出一百種解釋說明阿爾的那個人體煉成是絕對必要的，但在情感上，卻是非常失敗的——這個情節(jié)相當的溫吞，不夠動人、沒有沖擊力、更沒有完成人物形象的升華。在我看來，這個情節(jié)只能是說得過去，但不夠資格放在結局壓軸作為情感噴發(fā)點的。

3最終Boss塑造乏力

在鋼煉FA的諸多人物中，瓶中小人絕對是最薄弱的一環(huán)。這個反派合格，但也平庸，不夠出彩。

反派有兩個職能，從功能性上，要為主角制造困境，引發(fā)戲劇沖突。這點上瓶中小人的做法僅僅是合格，如第一點所言，其失敗之處在于他最強的一波攻勢——“五千萬人全國煉成”被霍因海姆迅速化解了，使最終決戰(zhàn)變?yōu)闅堁狟oss在司令部廣場被眾人合力圍攻的場景，但這一情節(jié)相對單調，也缺乏想象力，導致瓶中小人的最終表現沒有鋪墊與設定塑造的那么強大神性，影響了結局的力度。

而單從人物塑造上，瓶中小人這個Boss十分平板，與其說是一個角色，更像是一場沒頭沒腦的災害。更悲慘的是，它被一個更出彩的同類型角色壓住風頭，后者就是大總統(tǒng)金-布拉德雷。

大總統(tǒng)絕對是本作諸多反派中最高亮兩眼的角色。他心狠手辣，戰(zhàn)力剽悍，沉著冷靜，從未被打倒，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也毫不膽怯，只身一人擒住Greed，以血肉之軀追著坦克跑的場景都堪稱經典。即使年邁體衰，渾身是傷，反而更凸顯了其可畏的戰(zhàn)斗意志。而在人性塑造上，除了對人造人身份的自豪，對戰(zhàn)斗與毀滅的渴望，以及超越人類的技藝和訓練，大總統(tǒng)卻還有著對“自主”的奇特執(zhí)著，似乎是原有人性的殘留：即使身份、兒子、下屬全都是被人安排，他始終為自主選擇了妻子而自豪。“我們之間不需要遺言”，這樣的設定更豐富了這一人物的立體性。

優(yōu)質的反派角色在設計上應該互有區(qū)分，但總體上越來越強。但瓶中小人幾乎是全面劣于大總統(tǒng)這一反派的。在威懾力上，瓶中小人赤膊穿著白睡褲從中央司令部登場的震撼遠不如大總統(tǒng)重回司令部怒切坦克車。在性格塑造上更是乏善可陳，瓶中小人展現的有限特質僅限于厭惡人類以及渴望知識與能力。這一角色從設定上應該是陰險而睿智的智力型反派，在割舍了七宗罪的情緒特質，后更應該走智商理性路線，但在最終結局中的表現更像是龍珠里的武瘋子，搞事不成后亂放沖擊波，最終毫無尊嚴地被主角赤手空拳打死。本該是最終Boss卻沒能貢獻足夠分量的戲份與場面，是造成結尾“頭重腳輕”的另一個原因。瓶中小人原先展現的孤獨、神秘、好奇、狡黠、深不可測的神秘形象沒能得到進一步升華，而被處理成了平庸的套路壞蛋。其在得到夢寐以求的身體后，為何轉為以成神為目標，其轉變動機也未曾加以挖掘，是真正意義上毫無塑造的劇情之工具。

4問題的核心——靈魂黑夜的缺失

總結上文，制作組或是鋼煉的漫畫作者荒川弘女士犯了三個失誤：最大難關無主角作為、情感爆發(fā)點平淡無力、最終Boss塑造不足，但這三點本質上是同一個失誤的延申——作者沒有為角色制造一個真正的“靈魂黑夜”。

“靈魂黑夜”是好萊塢電影劇本中，主角最絕望無助的時刻——反派強大得不可戰(zhàn)勝，主角一無所有：狀態(tài)降到谷底，團隊七零八落，親密的戰(zhàn)友開始死去。從懸念設置上，這是讀者期望主角奮起的時候；從邏輯支撐上，只有跌倒谷底，才能讓主角作出最不可思議的舉動；從情感爆發(fā)上，絕境之下的選擇才更為真摯動人；從人物塑造上，這也是展現人物其他側面，升華已有形象的好機會。所以，即使是喜劇中最熱鬧最合群的主角，也應該設計一個獨自一人的升華時刻，并為他展現一些死亡相關的意向。例如泰坦尼克號中，我們可以讓杰克活過來，但不能省略的則是二人共同面對死亡、一無所有的時刻。這不僅僅適用于劇本，也是一切浪漫故事所要遵循的準則。

而整部鋼煉FA結局中，荒川弘都沒有給愛德華設置一個真正的靈魂黑夜——他的精神狀態(tài)太平穩(wěn)了，缺乏一個絕對孤獨、自我懷疑、悔恨絕望的時刻，永遠有一群盟友跟在身邊。兩個巨大的危急時刻，一個被霍因海姆輕易化解了，另一個救回阿爾情節(jié)則被太多的退路削弱了緊張感和沖擊力，導致他最后的成長缺乏依據。這本身不是一個人物塑造或者劇情邏輯的問題，而單純是一個劇本設計的問題。

有讀者曾經詢問我如何解決以上問題，其實方法很簡單，借鑒鋼煉03的做法就可以。

針對難關主角無力參與，直接讓高戰(zhàn)力霍因海姆提前退場，轉變?yōu)轭檰柵c線索角色，讓愛德華實施父親的計劃，一如羅琳殺鄧布利多以讓哈利波特打敗伏地魔；

針對Boss塑造問題，讓Boss有更多獨白，以在個性上展現自我，讓他真正“殺死”主角一次，以制造一無所有的絕望；

將A、B線的交會與一無所有的絕望場景結合，以塑造一個成功的情感噴發(fā)點。

03版與FA不同，是一部完全以三幕式的方法展開的作品，所以自然非常關注結局的戲劇性設定。03版第一幕第二幕的節(jié)點是母親之死，劇情中點是修斯之死，第二幕第三幕的節(jié)點是愛德華之死。這一劇本在整體設計上相當的“專業(yè)”，也很有文學性與對稱之美，給人很強的戲劇既視感。

而FA則是原封不動地還原了一部長期連載漫畫，是一部王道題材的少年漫畫，卻也出于題材和受眾做出了取舍：少年王道漫畫的受眾預期限制了風格的選擇、主角行為模式和道德觀念的設定、以及角色塑造的方式。而我認為，至少在收尾的劇本功底上，FA相較03更為業(yè)余。

5 總結與反思——鋼煉FA是不是一部好作品？

我寫這篇批評的初衷，是想弄明白為什么這么多人認為鋼煉FA價值驚人，我卻非常討厭這部作品。為此，我也花了不少時間進行探索。現在，我的結論大概是商業(yè)價值和藝術價值不能混為一談，大眾品味也不能適用于每一個個體。

客觀地看，我認為鋼煉FA在劇情設計上略有缺憾，但仍然勝過了大部分作品；其動畫質量更是非常出彩。更何況，其漫畫與動畫銷量非常好。這應該是一部能在動畫史上留名的作品，綜合商業(yè)價值與民間口碑，應該足以火影忍者比肩。

但這絕對不是一部我喜歡的作品，也不是一部我認為富于藝術性的作品。這或許和受眾與定位無關，現在的我固然不是少年，但在少年時期觀看時，給我?guī)淼母杏X是曇花一現的精彩片段與極其俗套沉悶、無聊陳腐的結局。

可能我是一個花了不少時間研究文學理論的苛求型讀者，而非鋼煉FA的理想受眾。這部動畫沒能滿足我的核心需求——文學與設計上的震撼與美感，或令人耳目一新的獨到創(chuàng)意，相反，每一個情節(jié)進展都在意料之中，非常讓人疲倦。

但如果你喜歡這部作品，我也希望你能愉快地欣賞，并為之感動。畢竟，FA的色彩積極明亮、富有生氣，即使在我看來不夠美麗，但如果有更多的人能為之鼓舞感染，無疑是一件好事。但我懷疑這樣的觀眾能否有耐心讀到這里，畢竟沒有對神作堅信不疑的信仰之心與對異端邪說的堅定抵制，是沒有資格成為鋼煉FA這部宇宙珠峰的合格粉絲的。

原載于B站專欄：

//www.bilibili.com/read/cv3695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