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秋天的童話]。

最近放慢了看電影的速度，因為想要挪出更多的時間來看書。結(jié)果便發(fā)現(xiàn)更容易看進去一些比較老的片子，當然了[秋天的童話]應(yīng)該算得上是很好懂的片子了?？吹侥敲礊t灑的周潤發(fā)那么嫩的鐘楚紅和那么清爽的陳百強禁不住感嘆年輕真美好。1987年的紐約，Brooklyn橋、黃色Texi和Central Park，還有臟兮兮亂哄哄的China Town，聽到船頭尺在歌劇院旁邊扯著警察大吼"I'm not the yellow cow!"時我簡直要笑翻?？吹酱^尺和十三妹喝高了回到破公寓坐在鋼琴邊唱歌，他的試探和十三妹的躲閃，最后只能用手指擦拭兩人共飲的啤酒瓶口然后將手指狀似無意地摸過嘴唇，周潤發(fā)當時的表情是醉了之后肆無忌憚的笑，但我實實在在地感到了那種笑中帶淚的酸楚，心臟于是很不爭氣地緊窒了起來。

兩個世界的愛情，就是這種必須壓抑的笑中帶淚吧，他們的感情基礎(chǔ)建立在為生活的共同打拼上，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沒有著落的生活。在十三妹出現(xiàn)前，船頭尺是一個懷揣著小理想?yún)s投降給灰暗現(xiàn)實的三十歲男人，抽煙酗酒貪賭，看上去逍遙自在的生活其實充滿不確定，就如他口中荒蕪孤寂的水手生活。而十三妹是一個到紐約來尋夢的女孩子，二十三歲的她身上有著年輕的純真和勇敢，愛情的破碎是生活給她上的第一課，經(jīng)歷了近乎死亡的崩潰后她選擇堅強面對，匆忙地踩著腳踏車穿梭于階級景象截然不同的紐約城，那個時候的她是我最喜歡的形象，朝氣蓬勃青春逼人，連背景都是紐約城如畫的一面，這也許是導(dǎo)演為什么要把那段她對船頭尺感情的思考插在這種情境中吧。看到這里我必須承認，能讓你感到充實和讓你感到快樂的人，總不容易是同一個。

兩個世界的人產(chǎn)生了感情，要想讓它維持下去除了執(zhí)著的一直，恐怕還有一方必然的改變。所幸電影里的船頭尺并不是一個本質(zhì)上就安于那種頹靡的生活方式，周潤發(fā)在那個“中國同鄉(xiāng)會”里是唯一一個被設(shè)定成長相周正的形象，雖然有邋遢的衣擺落拓的胡茬，但他是最仗義熱心的一個，也是最有夢想的一個。十三妹找到在上城坐babysitter的工作時他楞了一下，然后笑著說“女孩子是應(yīng)該到那種高檔社區(qū)”，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明白這個女孩子在精神上和自己是不一樣的。愛情的產(chǎn)生讓這個三十歲的失敗男人決定要過一種全新的有追求的生活，然而生活在這個時候給他開了一個歐亨利式的大玩笑，兩次狂奔中的狂喜和絕望，是船頭尺在這段感情中體會最多的心情。從天堂到地獄，也許就是這么近。

追不上十三妹離開的背影，船頭尺拿著那塊懷表孤獨地來到橋下，屏幕暗下來，我以為這又是愛情對現(xiàn)實的失敗，嘆氣想著以后他們之間會發(fā)生怎樣的事情。但接著光線變得亮起來，天空中飛翔的海鷗和海岸邊的"Sampan"餐館，西裝革履的船頭尺操著流利的英文對愕然的十三妹說:"Welcom to Sampan. Table for two?" 坐在電腦前的我覺得心里的空洞被填上了，雖然這個結(jié)尾有著營造童話的刻意，但是它拾回了一段感情，船頭尺的改變讓他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而這個時候不管朋友們還在不在，十三妹還在。愛的希望還在。

而生活，說不定也是一場有希望的電影呢，只要我們付出改變的努力。

故事是簡單的故事，但是能將一個簡單的故事說得既溫情又幽默，能讓觀眾發(fā)笑又而非惡搞，真的就是導(dǎo)演編劇演員等一眾人的功力了。所以，《秋天的童話》也就成了經(jīng)典。好的電影標準就是這樣吧，隔了十幾年，依然能夠觸動人心，仿佛這些人，這些事，這些感情，每天都在我們周圍發(fā)生，或者我們身上都能看到類似的影子。

一開始船頭尺去機場接為了男朋友前來美國求學(xué)的十三妹，大聲喧嘩，冒充日本人，對著警察說著荒腔走板的日語，我忍不住笑，想起三毛的書中，她要是做了什么小壞事，比如偷看阿拉伯女人洗澡，也是栽贓在日本人頭上。之后他開著破車用各種語言和外國阿飛對罵時，更是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了一個熱心的小混混的形象。

當船頭尺漸漸地愛上十三妹這個茶煲時，空氣中緩緩地流淌的情愫讓人感動。

他和十三妹倆人坐在馬車上，一句話都不說，并沒有身體的接觸，但船頭尺的眼神始終黏在十三妹身上，不舍得移開一分半秒，無限的濃情。

回到屋里，十三妹微醺，臉色緋紅，船頭尺望著她，幾次都待吻下去，卻又不敢?；氐轿堇锾稍诖采铣闊煟硽璧臒熿F緩緩上升，一直升到吊燈處，升到綠色的天花板，無限惆悵。

早上起來，船頭尺為自己訂下三大規(guī)條：戒酒戒賭戒煙。五大目標：學(xué)海無涯，為勤是岸；欏完綠卡欏金卡；著鞋要著襪；英文講Grammer；想做就去做，船頭愛茶煲。

他想了想，又把“船頭”二字擦去，改寫成“有人”愛茶煲。本來五大目標讓我樂不可支——能夠把這五個目標串在一起，真不容易啊?？墒强吹酱^尺想愛，卻又不敢去愛，小心又謹慎的樣子，又忍不住同情他。

十三妹也知道船頭尺愛她，但心里不敢接受這份感情，她寫信和好友袒露心聲：跟他在一起，我覺得一點拘束都沒有，但是有一種男人，你很中意和他在一起，但是要你嫁給他，你又不想。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發(fā)現(xiàn)大家不合要分開， 我們都會受不了。

影片的最后，編劇是好人，讓發(fā)哥穿一身西服，有模有樣地當著餐廳的小老板，出現(xiàn)在十三妹面前。

最接近現(xiàn)實的版本是劇情在他們分開時候結(jié)束，但這樣就不是童話了。美好得不像是真的，才是童話。

發(fā)哥年輕的時候真的是有一股清爽的英氣，至于鐘楚紅，圓潤的臉龐，一種很舒展的美麗，偏一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讓人相信上天真的是眷顧一些人的。

里面大家說的一些半土不洋的英語頗為搞笑。發(fā)哥在向警察解釋他不是黃牛黨時拼命地說，I am not a yellow cow,I am not a yellow cow.可憐的美國警察當然不知道他在說啥，發(fā)哥急了，比劃著說，You talk is yes talk, I talk is no talk？！意思是你說的就都是對了，我說的都是不對的？！沖著別人喊讓路時大叫，Hot Water,滾水～Hot Water～

   鐘楚紅非常美。
    蓬松微卷的發(fā)，大毛衣長布裙，鐘楚紅身材豐潤毫不骨感，不是現(xiàn)在的時尚，可是，非常美，獨一無二的好氣質(zhì)，灑脫嫵媚。秋天的紐約街頭，鐘楚紅披一件普通的黑外套，寬松的毛衣長褲，天然濃眉黑眼睛，唇是淡的，看似一點妝也沒有的樣子，迎著風(fēng)微微瞇起眼睛，抿著唇——再次證明真正的美女不用華服也是美的。鐘楚紅有種自然的風(fēng)情，布衣素面都是性感。
    鐘楚紅的打扮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流行，真懷念那個時代，是我十多歲的時候，初長成，成人的世界在眼前都是新鮮，迫不及待地要加入進去。那時候的衣服都是寬松式樣，長褲是緊的，配長毛衣別有風(fēng)情，也有蘿卜褲，一種上部寬松下面收口的長褲，當年拿它配短夾克，手插在褲袋里走一條街，意氣風(fēng)發(fā)的。鐘楚紅的發(fā)式也是當年的時尚，短短的卷曲蓬松的，當年學(xué)校里有一個時髦的女生不管學(xué)校不能燙發(fā)的禁令，在一個寒假之后把頭發(fā)燙得卷卷的招搖過市，心里十分羨慕?，F(xiàn)在我終于有燙發(fā)的自由了，卻再也沒有當時那種渴望的心情了。
    鐘楚紅去紐約原本為了陳百強，滿心期待歡喜，陳百強身邊卻已有她人，為難地冠冕地：我覺得你來紐約應(yīng)該多看看多接觸一點新朋友，我馬上要去波士頓了。 陳百強是個長相俊秀的富家子弟，鐘楚紅一心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并不上心，分手之后再回頭，看到鐘楚紅瀟灑堅強又覺得吸引，猶猶豫豫地來來去去。某人很不喜歡這個角色，覺得他甚為無恥，我倒覺得陳百強不能算壞人，只不過富家子多半如此，幼稚，無甚擔(dān)當，一晚上沒睡著便是大犧牲了，讓他當個男朋友接接送送是好的體面的，要指望他其他就不必了。陳百強和鐘楚紅分手的時候，轉(zhuǎn)回來找她的時候，言辭間吞吐婉轉(zhuǎn)，也許有虛偽無恥的嫌疑，可是我喜歡這種方式，文明的留有余地的，再相見也可以客客氣氣的。
    沒有什么是嚴重到需要撕破臉兵戎相見的。若你愛錯我，若我不再愛你，那么讓我們沉默地劃地為界永不相見。我討厭惡言相向的收場。我尊重分手時的好姿態(tài)。
   《小玩意》里的海倫在男友指責(zé)她事業(yè)心太重的時候惱怒地說，“若我什么都不干天天在家等你，整個人爛塌塌，你還會愛我么？你愛我，就因為我神氣，能干，獨立。”亦舒的小說對白常常有智慧之珠。鐘楚紅開始的時候一心依賴陳百強以他為生活中心，失戀后痛哭失落，問周潤發(fā)：那個女孩子比我漂亮，是不是？他喜歡她就是因為她比我漂亮是不是？耿耿于懷地在長相上糾纏。后來終于想明白了，精神奕奕地上學(xué)打工重拾信心，堅強勇敢，真正地美麗起來。不再是初來時的單純天真，也許成長都是辛酸的，可是有一種事過境遷的淡定的美。所以陳百強轉(zhuǎn)回頭來，又覺得她的好處了。
    周潤發(fā)對鐘楚紅的感情，卑微的退縮的，可是一點一滴都是溫馨的，暖的。他不敢說，可是愛明明白白在那里，鐘楚紅不是不知道。只是猶豫，有時候接受反而是一種傷害，如果太輕率。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有愛，還是無法拉近彼此距離。鐘楚紅還是離開了。
    《圣誕禮物》的橋段。再古老都是感人的。他一路跑回去，笑容滿面的滿懷希望的，她卻要走了。他賣掉他的車傾其所有為她配了那條表帶，她卻把表送給了他。兩個人各自打開禮物的時候，鐘楚紅忍著淚轉(zhuǎn)過頭去，周潤發(fā)臉上傷感，酸楚，無奈。。。。。。讓人心酸的表情。
    某人看著這段的時候很難過，說他多可憐啊，多么傷心啊?？墒怯惺裁崔k法呢，幸而故事結(jié)局是好的，周潤發(fā)在他的理想餐廳前和鐘楚紅相逢，衣冠楚楚斯文有禮，不再是當初船頭尺的模樣——他終于進了她的世界，現(xiàn)在他們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那樣還會有當初的快樂么？某人說。
    是啊，等待太久，努力太重，心情已是滄海桑田，哪里還會有當初簡單純凈的快樂呢。
    太過艱難得來的幸福，總似打了折扣，間中夾了滄桑酸辛，即使是笑，也走過一遭之后的，沉淀之后的笑。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夠得到也就罷了。
    也算是喜劇收場的幸福了。

羅氏夫婦的文藝回環(huán)：從《秋天的童話》到《歲月神偷》


2010年，香港電影金像獎出現(xiàn)了該獎項史上第三次的影帝自己打擂對壘——任達華憑借《天水圍的日與夜》和《歲月神偷》兩部影片提名最佳男主角。這種情況的首例出現(xiàn)在1987年，周潤發(fā)憑《監(jiān)獄風(fēng)云》、《龍虎風(fēng)云》和《秋天的童話》創(chuàng)造了金像獎影帝提名最多的記錄，但遺憾的是，任達華《歲月神偷》的最終問鼎標志著更純粹文藝形象的勝利，而當年的周潤發(fā)，卻是商業(yè)性質(zhì)壓過了文藝性質(zhì)——周潤發(fā)在《龍虎風(fēng)云》中飾演的“高秋”笑到了最后（也締造了金像獎影史上唯一一個衛(wèi)冕影帝）。連發(fā)哥都笑謔說，我想不到高秋會打敗了船頭尺。

如一個輪回，創(chuàng)造戲劇的人也被他們的作品賦予了在生活上的戲劇性——《歲月神偷》的編導(dǎo)正是當年《秋天的童話》的編劇羅啟銳，而它的制片人恰恰就是《秋天的童話》的導(dǎo)演、羅啟銳的妻子張婉婷。羅氏夫妻標志性泛黃鏡頭下的“船頭尺”和“羅爸爸”，立在十三年年歲河床的彼此岸，揚手頜首，遙相呼應(yīng)，完成了香港電影文藝情懷的回首和承接。

周潤發(fā)只演過兩個角色：一是“船頭尺”，一是其他

正如王晶為周星馳烙上“無厘頭”的印記，王家衛(wèi)為梁朝偉貼上“憂郁男”的標簽，陳自強為成龍豎起“動作喜劇”的大旗，周潤發(fā)借著吳宇森暴力美學(xué)固定框架的塑造和推廣，也把自己的電影輪廓刻畫圓滿，那就是——莊重，瀟灑，莊重為主線，瀟灑穿插之。

枚舉發(fā)哥的電影形象，摒棄《八星報喜》《長短腳之戀》等賀歲調(diào)笑的應(yīng)景之作，周潤發(fā)的小馬（《英雄本色Ⅰ》《英雄本色Ⅲ》）、阿?。ā队⑿郾旧颉罚?、缽仔糕（《縱橫四?！罚⑺{探長（《辣手神探》）、高進（《賭神》）、高秋（《龍虎風(fēng)云》）等等一系列槍戰(zhàn)片形象無不是“嚴肅中夾帶無限拉風(fēng)，瀟灑中偏帶一腔深沉”，遑論其從好萊塢回歸后塑造那幾個皇帝（《滿城盡帶黃金甲》）、圣人（《孔子》）、地主豪強（《讓子彈飛》）形象都不同程度要求他注重表演上的端莊嚴肅，即便他在演小人物時，往往也不得不靠莊重的形象來揭示主題。比如，在《阿郎的故事》中阿郎可以通篇插科打諢耍賴犯渾，但當他最終決定削發(fā)救贖，伏在他的69號摩托車鈴木 GSX R750上時，他根本上就是一個為尊嚴而戰(zhàn)的變相的“賭神高進”。又比如，在《監(jiān)獄風(fēng)云》中鐘天正可以始終嬉皮笑臉逆來順受，但當他終究熬不住決意拼個魚死網(wǎng)破，咬掉獄警的耳朵時，他又不得不請剛烈決絕的“小馬哥”上身。

只有一個角色，他是糅合所有周潤發(fā)電影形象但又摒棄這些形象因素干擾的，那就是《秋天里的童話》里的“船頭尺”。在香港影史上，我認為周潤發(fā)的演技是最好的，盡管梁朝偉拿的獎更多——但正如我們更認可邁克爾·喬丹是NBA第一人而非拿過最多的冠軍戒指的比爾·拉塞爾就將其稱為NBA第一人，雖然梁朝偉是后來香港電影演技革命中的佼佼者，但不可否認他的表演流于固定而且更注重于內(nèi)在暗示，而周潤發(fā)的演技則是和他的為人作風(fēng)一樣，流暢瀟灑，收放自如且更具親和。

而他的“船頭尺”形象正是他眾多電影形象中最自然最淋漓并且最易為觀眾體會共鳴的一個，該角色別說是后輩的標桿，就周潤發(fā)后期作品看來，他自己似乎也并不能超越附著在這角色上那種羅伯特·德尼羅的“大象無形”境界。所以在20世紀末評選出的十佳香港電影中，奠定發(fā)哥戲路的扛鼎之作《英雄本色》居于首席理所應(yīng)當，而《秋天的童話》緊隨其后，也無可非議。

 

《秋天的童話》：文化差異矛盾的懸置與落實



   戲劇的情節(jié)推動在于矛盾的設(shè)置和解決?！肚锾斓耐挕返拿骶€矛盾就是鐘楚紅飾演的“茶煲”（源于船頭的“女人就是trouble”口頭禪）在陳百強飾演的“Vincent”背叛自己后在擺脫過去回憶和壓抑自己與周潤發(fā)飾演的“船頭尺”情愫暗生的矛盾及其延展、解決。

而暗線矛盾，則是滲透在整出電影罅隙中的“船頭”對下層社會文化浸泡出來的自我生活的矯正，甚至是對“茶煲”和“Vincent”文明族群品質(zhì)生活的趨同和迎合。

先列舉出幾個明確表現(xiàn)“船頭”和“茶煲”、“Vincent”文化環(huán)境差異的場景。

場景一：在“Vincent”與“茶煲”攤牌表明自己另覓新歡的理由時說：“我記得伍迪·艾倫（文化人）說過，愛情就像一條鯊魚一樣，要不斷向前游，不然會死的。”在場的“船頭”反駁他說：“阿倫（流行歌手譚詠麟）什么時候說過??！阿倫只是說，‘這陷阱這陷阱偏我遇上’（譚詠麟流行歌曲《愛情陷阱》）而已?。ull shit！”

場景二：“船頭”為討“茶煲”開心，搞來兩張標志著“文化”和“品質(zhì)”的歌劇門票，最后被警察認為是站劇院門口高價售票的黃牛。他拼命和警察辯解自己不是“yellow cow”，最后惱羞成怒操著破英語爭辯“you talk is yes talk，I talk is no talk?。阍趺凑f都是對的，我怎么說都是錯的?。薄?br>
場景三： “船頭” 去“茶煲” 打工高級餐廳看她，把自己修葺一新，但正如錢鍾書先生所謂“雅得這樣俗”，他的穿著、言語以及擺脫不了二流子氣息的舉止叫他更顯得與餐廳的“高級”氣質(zhì)格格不入。

場景四：“船頭”在自己的生日派對上本想和“茶煲”跳舞，但誤以為“茶煲”與“Vincent”重修舊好，顧影自憐去劈酒，酒醉歸來“茶煲”問他：“人家叫你跳舞你又不跳。”“船頭”流里流氣地徹底把兩者區(qū)別剝開：“跳舞？哈哈，我跳舞像只螃蟹，哈哈，我泡妞泡到阿摩尼亞?！?br>
甚至的，連“茶煲”的心里獨白都昭示著文化背景差異導(dǎo)致兩人的情愫上的若即若離，她說：“我和他（船頭）在一起可以一點拘束都沒有，但是有一種男人，你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但要你嫁給他，你又不會。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發(fā)覺我們不合再要分開，我想我們都會受不了?！?br>
“波面平靜，暗涌叢生”?！安桁摇焙汀癡incent”的關(guān)系對“船頭”、“茶煲”之間從開始的引入到最后的干擾影響，從始至終他們?nèi)酥g從未出現(xiàn)膠著混戰(zhàn)的狀態(tài)。相反，卻是內(nèi)在的文化差異關(guān)系一直在波動“船頭”和“茶煲”兩人的關(guān)系。針對這種波動的干擾，“茶煲”的態(tài)勢向是怯懦的被動的，而“船頭”雖說也有自卑以至于羞怯，但他主動地為愛意不斷地摒棄自身文化習(xí)慣去迎合適應(yīng)“茶煲”的品質(zhì)文化。

比如，雖然他對歌劇的評價是“鬼佬唱大戲，好悶的”，但因為“茶煲”的愛好他可以挨凍排長龍去搶票。雖然面對“茶煲”“有空來餐廳探我”的邀請他口頭的回應(yīng)是“我哪里有空”，但轉(zhuǎn)頭又考究地穿上寒磣西裝，別上禮花，以“我剛好路過”的借口踏進和他格調(diào)完全不搭的高級餐廳。雖然他之前對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是“最好到我死的那天，錢剛剛好花完，那就不吃虧了”，但當他發(fā)覺與“茶煲”萌生愛情時，他又為自己指定了“戒煙戒酒戒賭”的三大規(guī)條和“學(xué)海無涯，為勤是岸；拿完綠卡拿金卡；穿鞋要穿襪；英文講grammar；想做就去做，‘船頭’愛‘茶煲’”的五大目標去趨近“茶煲”的生活文化。而闊別重逢，“船頭”實現(xiàn)了夢想，以一種煥然一新站在Sampan門口，其實是對以“茶煲”品質(zhì)文化的最終趨同，此處按下不表?！?br>
 

《秋天的童話》：附于畫面與音樂的故事情緒

 


《秋天的童話》畫面偏淡黃，起初的設(shè)想是考慮經(jīng)費而壓縮膠卷品質(zhì)，孰料“無心插柳”，泛黃色不僅契合片名“秋天”的基調(diào)，而且與影片若有若無又縈繞始終的憂郁與回憶氣質(zhì)相得益彰；周潤發(fā)的里程碑式影片大多都附生著與電影主題相輝映的金曲，比如《英雄本色》的《當年情》和《奔向未來日子》，《監(jiān)獄風(fēng)云》的《友誼之光》，《我在黑社會的日子》的《飛沙風(fēng)中轉(zhuǎn)》，《阿郎的故事》的《你的樣子》和《戀曲1991》，而在《秋天的童話》里也同樣如此，但不同于以往的羅大佑、Maria的厚重滄桑和張國榮的郁結(jié)飄渺，《秋天的童話》主題曲一是童謠《在森林和原野》，二是盧冠廷創(chuàng)作呂方演唱的《別了秋天》，兩首都是以靈動為主旋律，調(diào)節(jié)以難以排遣的憂郁傷感情緒。

而在畫面和音樂的背后趨動下，故事情節(jié)的推動也得益，顯得如孫犁所說的“流暢有余韻”。此處列舉影片兩個最經(jīng)典的情節(jié)，剖析畫面以及音樂對故事情緒的渲染和發(fā)泄。

一是“船頭”轉(zhuǎn)瞬之間在街上兩次感情色彩截然不同的奔跑，同一首《別了秋天》，開始時洋溢雀躍用得是悠揚連貫的薩克斯風(fēng)，轉(zhuǎn)折后哀傷無助則切成破碎的鋼琴和以低音長笛，顯得沉抑而寥落。

二是用蒙太奇手法切換交換禮物（“船頭”本想送給“茶煲”一條精致表帶去配她的古董表，怎知恰好“茶煲”送給他的就是那枚表）——此處明顯借用了歐·亨利《麥琪的禮物》的情節(jié)，不過小說是于悲傷中顯示幸福，此處卻是用兩人的相互體惜反襯兩人分別之際的失落無奈——后車上的“茶煲”和布魯克林大橋下的“茶煲”對著泛黃轉(zhuǎn)黑的天幕悲傷不已，音樂上來，細聽旋律再對應(yīng)節(jié)奏，辨認得此段的歌詞為“情感，是滿載痛苦與奧妙，又再次停留呆望這表，可惜你今天已別去了。曾經(jīng)，藏著的愛情，卻不敢承認。”云云。賺盡唏噓。

 

《秋天的童話》：愛的本質(zhì)是生澀蹩腳的感性

 

  

假如真要拆開零件，理性拼合，那正如《女生日記》所說：什么是愛情？愛情只是期限三十個月的旺盛分泌的多巴胺。但也如某一出電影的句式：“不可否認，物理、科學(xué)、量子學(xué)黑洞e=Mc square和雞兔同籠是生活必須的，但是，浪漫、愛、切·格瓦拉、披頭士、文藝小說、摩托車、鬼故事和暗戀才是生命的意義?！?br>
對待一部電影也是如此吧，主旨以及服務(wù)于主旨的所有表現(xiàn)手段都是顯得抽象而面孔模糊的。我們真愛一部電影，往往是先拜倒而后再分析的，一如愛情，總是先傾心而后再挑剔的。

在最后，我用區(qū)別于前面呆板滯澀的抒情論述，續(xù)上前文“按下不表”的地方。

那是最粗鄙的“船頭”所能提供的最美好的故事：“追”是一個動詞，而當他手臂伸得再長也觸碰不及時，他意識到“等”也是一個動詞。

于是在數(shù)年后，有了面臨大西洋、咸腥海風(fēng)灌溉的餐廳Sampan，于是有了西裝革履、英文吐音字正腔圓的“船頭”，于是他依然顯示出只有面對“茶煲”情愫暗涌時才會表現(xiàn)出的怯懦與緊張。

當“船頭”用改變自己去迎合“茶煲”后，對自己氣質(zhì)改變的不適應(yīng)也好，對愛人闊別重逢的驚詫也好，甚至是對情愫洶涌和慣性自卑的矛盾也好，反正他對愛情一如從前，沒有漂亮豐腴的表達，如張愛玲《愛》中所說，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里嗎？”“船頭”也只輕輕一擺手，怯生生問句：

Table for two？

 

 

    

 

 



 

 

 

 

 

 

 

 

 

   
    這個發(fā)生在1987年秋天的故事，時至今日依然具有現(xiàn)實意義。
    和許多從相對落后城市到相對發(fā)達城市求發(fā)展的外來妹一樣，23歲的小琪為了追隨留學(xué)的男朋友文森特，只身去到美國紐約讀書。
    小琪出現(xiàn)在文森特面前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文森特身邊有了一個滿口英格列序的姑娘。小琪一定意識到，人家是一份精致的西洋小點“鵝肝醬”，而她只是土土的家鄉(xiāng)菜“燒鵝脾”。無論怎么樣，“燒鵝脾”真的是不如“鵝肝醬”好看好吃。
     后來，沒有懸念的，小琪遇上“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唐人街癟三船頭尺。他們在平淡艱苦的日常生活中很自然而然擦出愛情火花。
    他為了讓她住得好一些，在骯臟晦暗的墻上粉刷溫馨的顏色，在看不見風(fēng)景的小窗對面掛上大幅風(fēng)景畫。
    為了保護她在打工的時候不受騷擾，他裝扮成富人坐在高級餐廳里遠遠望她，用血汗錢支付昂貴的小費。
    為了讓她忘卻憂傷，他買了自己不喜歡的歌劇票，差點被警察當作黃牛抓起來。他還在自己生日那天舉行熱熱鬧鬧的Party，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影片小高潮部分，他傾其所有并賣掉破車，僅僅為她換回一條TIMEX表帶。
    不感動嗎？感動是感動的，她畢竟也愛上了他。但她還是在給朋友的信上這樣說：和有些人在一起很開心，但卻始終不適合走到一起。所以他沒有追上她的車，她也沒有回去找他。
    其實“不適合”的原因，只不過是“我不適合和癟三在一起”。生活如此現(xiàn)實，他酗酒、一文不名、還有一群打架朋友，再愛她都沒用，愛情的分量始終抵不過現(xiàn)實的分量，不能托付終身就是不能托付終身。如同文森特終于也明白，“鵝肝醬”再好也不能天天吃，自己的亞洲腸胃還是比較適合“燒鵝脾”，只可惜他知道得太晚。
    最后，小琪和船頭尺又相逢了，以另一種姿態(tài)。他西裝筆挺，笑盈盈站在自己的海邊餐廳門口，無比優(yōu)雅地發(fā)出邀請。據(jù)此我知道，這次相逢一定不會無果而終。
    這個發(fā)生在秋天的浪漫童話，更像是一個現(xiàn)實的生存寓言——癟三是追不到女仔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力更生去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