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看胡金銓的口述自傳,就看了他的遺作《畫皮之陰陽法王》。
印象最深的場景是一個夜晚。三個人,其中兩個道士。一個普通道士叫張道靈,努力把桃樹枝干削成釘狀,跟妖孽打架,用法、效果都跟手榴彈差不多;一個高級道士,太乙上人,畫符。還有一個女鬼尤楓,畫皮。
胡金銓這部電影改編自蒲松齡的畫皮,鐘阿城編劇。跟蒲松齡著力諷刺好色中年油膩王生不太一樣,電影里有個反派大boss陰陽法王。
陰陽法王出場,屬下們高唱:陰陽法王,萬歲無疆,親似爹娘。他承諾了一個新世界、新秩序。在人世與陰間中間地帶,是他的江山。非陰非陽,非人非鬼,非佛非道。人死后還沒到閻王處報到,被他中途截胡。雖說來去自由,想投胎可以走,但真要走,就“清水鍋”伺候,再無輪回機會。
陰陽法王的秩序是虛假而殘暴,比公開的混亂更加丑陋。法王戴著借用自儺劇的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對于底層投胎轉(zhuǎn)世的需求,暴力鎮(zhèn)壓之。
尤楓是一個反抗者。聊齋里的尤楓,畫皮是為了食人心,求個飽;電影里的尤楓則是為了再度為人的權利和自由。皮,是陰陽法王控制她們的工具,代表著與基本“鬼權”之間的距離。所以尤楓真正想要的是,死去的人,不用再畫皮。
開頭那一幕之所以感人,因為像極了普通人家尋常日子的夜晚。古時候,大概是一片月之下的萬戶搗衣聲;現(xiàn)在,可能是孩子寫作業(yè),父母刷手機的溫馨,只要不發(fā)生“輔導”的愿望或動作?!叭粘!贝砹瞬荒鼙粍儕Z的底線,所以珍貴。對于尤楓而言,月上柳梢,描眉畫眼,是一個像王祖賢一樣好看的姑娘人生重要組成部分。所以燈下的這個場景,是反抗的理由,也是奮斗的目標。
足夠“日常”,才會有更多參與。尤楓固然清麗迷人,對人類“陽騷味”有著敏銳的感知。但是真正能讓太乙上人投身消滅陰陽法王的事業(yè),造成“人鬼爬山,各自努力”的動人景象,歸根結(jié)底來自太乙上人日常的念念不忘。修道大業(yè)只剩下純陰、純陽的任務卡,解救尤楓可獲得純陰成就,殺掉陰陽法王解鎖“純陽”徽章,太乙上人在正義感之外,仍有額外動力。
人對人之為人、鬼對鬼之為鬼有著清醒的認識。陰陽法王試圖抹平人和鬼成立的理由,侵犯他們最為日常、因而也是最為根本的東西,注定會失敗。
胡金銓拍畫皮的本意,是想描述類似他香港、臺灣、美國漂泊,無處可依不知何往的中間態(tài)。雖已然色調(diào)黯淡,但故事現(xiàn)在看起來仍過于樂觀。好像冤有頭債有主,打倒法王,問題解決。而且boss沒幾個能打的嘍啰,也沒有裝備催淚彈。
《聊齋》里,王生老婆為了救心臟被吃掉的丈夫,吃了很多乞丐的痰,回來吐在丈夫的胸腔,王生就活了。電影另一種“過于樂觀”在于,以為每個人對自己是誰,應該爭取什么都很清楚。沒考慮到有人痰污了心,有人心就是痰。
胡導演是我的恩師,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我由十一歲開始做童星,在胡導演的(大醉快)中做跟在岳華身邊的小乞丐,自那時起就受到胡導演的薰陶。後來胡導演回港拍(《俠女)的結(jié)尾部份,那時我正在做武師,兼做武衡副指導,我們在那段期間重聚,自此我就一-直跟著他 。七一年他開拍《迎春閣之風波)及《忠列圓),就由我與洪金寶做武術指導。那時三毛(洪金寶)正在嘉禾,所以大場面就由我們兩人- -起做,而小場面則由我- -個人做。胡導演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文人,他在對人對事方面都是沒話說的;他若是收了你做學生,他就一-定什麼也肯教你.剛才我說沒有他就沒有我,是因為我在他慮學到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關於電影的和租,不論是幕前.幕後.黑房.剪片,或是談劇本.找導演等等.我們都懂都會做.遭至是跟胡導演學來的。跟隨胡導演拍片就如做小工,不論你是做武師還是做男主角,全都要做小工*那時候白鷹和我兩人可說是金銓公司的雜工,放煙是我們,搬道具也是我們,總之見事就做,而且還不單是拍攝,現(xiàn)場的雜工,還是隨傳隨到的雜工,只要胡導演一個電話來,我們就立刻帶- - 班龍虎武師去給他搬屋、搬書等等的.我們與胡導演的關保是中國舊式的師生關保:我們替他做很多瑣碎的雜務,但我們跟他學習可也是沒有交學費的.很多時候都是一-面做一面學。譬如他叫我去剪片,雖然同時也要做很多其他雜務如買飯盒.搬片盒等,但我從剪片的過程中學會了許多別慮學不到的學間.現(xiàn)在當我運用這些知識時,就知道自己從他那裡學到的實在是太多了。 胡導演的逝世我覺得實在很冤枉。二十多年前他已開始籌拍(華工血淚史》,到現(xiàn)在終於籌到了錢,又由與他關保-向很好的吳宇森做監(jiān)裂,我們大家知道後都替他高興.他入醫(yī)院檢查身體為拍片做準備.雄知道驗到他的腎有問題,說要做手術通一通血管,結(jié)果卻弄斷了血管,就這樣在手衛(wèi)桃上逝世。要是他沒有入醫(yī)院的話,也許他現(xiàn)在仍在世。 胡導演的一生可說是為電影而生存。他是一個很用功的人,每天吃完飯回去就跟人談天,談的都是與電影有關的事,聞來無事在家中亦是看影帶。他看黑澤明是不斷翻來廈去地看,那時我們以為他傻了,怎麼每天都在看同一響戲,但其實他是在工作,在研究里潭明是怎樣運用鏡頭.處理塌面等等。我在電影圈四十年,從沒見過第二個導演如他般勤奮及全面。
一九八九.九O年間他在臺灣拍片受挫,而且弄至處境甚是尷尬雖堪,白鷹回來告訴我胡導演在臺灣受的氣,我- -怒之下就說既然這樣就由我們給他開戲吧.那就是後來的(畫皮之陰陽法王)。當時(《倩女幽魂>很賣座.而且胡導演也拍過鬼怪片《山中傳奇》,所以在與片商傾談後便決定拍部鬼片,胡導演也同意.所以就選取了(聊齋)中的短篇<畫皮)作故事*我自小就跟從胡導演,很清楚他的脾氧,他拍戲是不能催的,一定要給時間他慢慢地拍:但胡導演亦很體諒我們,《劃皮)由開機到停機只用了四個月,這在他- -生中還是首次.以往就算是拍他自己公司的戲,也沒有這樣快過:例如(忠烈圓)就拍了三年.《終身大事)也拍了半年。雖然只拍了短短的三個多四個月,但也走了不少地方,山西.北京的郊區(qū)他幾乎走過了.我們的想法是既然請他拍片.就應絕對信任及支持他,可能他某些手法已經(jīng)過時,但不能要求他模仿別人的手法,例如徐克.程小東那種快速的書面剪接法就絕不是胡導演的風格,他是那種速走路也會交待出來的導演,不能要求他用小柬的方法,只刷刷兩聲就由- .個畫面跳到另- -個畫面。若是要勉強他的話,拍出來的東西就不是他的作品。
6分。畢竟是胡金銓導演。1992年,港片黃金時代。 鄭少秋、王祖賢、午馬、劉洵、林正英、洪金寶,都是鮮活的名字,響當當?shù)母韶洝? 尤其是鄭少秋,一人分飾兩角。先是演了一個輕浮的書生王公子,而后被法王附體成了變態(tài)惡魔。 想來是《聊齋》這個故事簡單了,也到底拍不出什么深度,不然不至于簡單成“請大神,打怪”。 至于港片中遲遲缺少的人性,本片也同樣是缺乏的。
三星半,我覺得這部畫皮電影在畫面和語言上是最接近蒲松齡小說的一個版本。
處處擬世,是用心的作品而非矯作。最喜影片對太乙上人的塑造,升仙尚缺純陰和純陽,助尤楓便是為自己積純陰,又經(jīng)尤楓提醒,除去陰陽法王便是積累純陽。佛道本不相涉,但如若一者得利的同時也是為另一者除患,其中的權利便可讓渡。影片后半部分的打戲艱澀繁復,恰好與斗爭過程的漫長坎坷相應
王祖賢比《小倩》少了幾分凄艷多了幾分詭譎,比《青蛇》少了幾分妖冶多了幾分鬼氣,說實話倒是覺得有點像《阿嬰》。胡金銓還是去拍俠女醉俠笑傲江湖吧,他真的不適合這種邪氣鬼魅的故事。
前半部分很精彩,后半部分很無奈。片子拍的還是很有意境的,時有點睛佳句,大腕云集,可惜還是有失粗糙,缺少打磨,片頭片尾曲子都很好聽,片尾曲《只有夢里來去》竟然是陳松伶與鄭少秋唱的,意境很不錯??上慌溆葪髋c王生。
最喜歡看香港古裝武打片了,對中國潛文化吃得透透的。1,太乙上人一開始各種不管,到陰陽法王欺到他的地盤,才隨便找了個借口說管。2,找人要找對,紫衣真人說這事我管不了,你得去找誰誰誰。3,辦事前先各種拜碼頭,問清冥府可不可為,當如何為。4,依然最喜歡招牌港式結(jié)尾了。
前面不胡不徐,徒具鬼畫皮。后來不急不緩,金銓氣抖升。鬼節(jié)夜半無人私語時,陰使陽差看此片,荒山野嶺鬼門關,平添古國幽冥氣,電光影落古中國,從此再無胡金銓
前面很好,對白仍然很有勁道喜感,鄭少秋有種電視劇的流氣,但喜劇感是對的,后面法王就癲了。王祖賢那身衣服太贊,只露出小臉,補了身形上的僵化。幾位道長真是正氣浩然。道界干涉佛界也是有趣的點
徐式撞浴最有名要算笑傲葉童那段,疑似構(gòu)成坊間傳聞胡徐不和風格沖突的證據(jù)之一。個人持謹慎懷疑態(tài)度。題材上看,倩2很像在翻拍俠女龍門。翻拍并不稀罕,94新龍門聲名遠播,口碑甚已超越前作。關鍵是,倩女系列本為聊齋鬼戲,主營樹妖小倩俠道佛法,與奸佞當?shù)乐伊济稍┐嬖谙喈斁嚯x??尚炜艘廊粡挠邢奁袚艹鲆患齑钷D(zhuǎn)述。崇敬之意,可見一斑。作為回報,胡金銓也應在同年掛名作品笑傲中,盡量容留一些徐式母題,葉童出浴或由此而來?互通非互斗的進步證據(jù)來自兩年后的收官之作。陰陽法王不擔還是鬼戲,更出現(xiàn)了早期徐片的一個重要扮演者:鄭少秋。單是演員重復并不稀罕,關鍵鄭的兩個造型相近角色,一儒俠,一書生,都在中途由善轉(zhuǎn)惡! 這偏偏又不是胡氏傳統(tǒng)角塑風格(回想下顧省齋蕭少镃們的俠義始終),而更像徐老邪的敘事求變西學中用。
實地的雪景與法王處舞臺化設置倒是對比鮮明。作為胡的遺作,總有些無力感。劇作有些問題,前后兩段故事,人物也就單薄了。
不好看,但有味道
半部好戲。
心痛,胡金銓93年的遺作,面對《青蛇》、《黃飛鴻》這樣的電影,顯得那么老舊而不合時宜。素雅的水墨和飄渺的蘆葦蕩再也不是意境,而成了老土,王祖賢從頭到尾裹得嚴嚴實實,還不及87年的《倩女幽魂》妖艷動人。胡金銓屬于70年代,在90年代里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徐克這群小屁孩瞎胡鬧。
小時候看覺得沒什么,長大了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就覺得很古色古香,一個場景是王生會賓客彈琴的自在風雅,另一個是王生老婆問話小妾的端方大度,忽然就覺得也許很久以前的中國就是這樣的吧,那種氛圍并非特效所能比擬,就是正本清源的起范特別正。。。與此類似的是同時期,香港的《聊齋》里扮演歌伎的女演員唱蘇州小曲,唱腔出奇的正。那種奇妙的感覺,就好像穿過了熒幕觸摸到了一些已隨歷史進程逝去的東西,類似失而復得的感覺。。。
1、與當時正在崛起的新武俠相比,‘畫’的特技可以說是雕蟲小技,面對被各種特技吊高胃口的觀眾,它的慘淡票房可以說是注定,但是我們必須佩服胡金銓這位老人的堅持;2、鐘阿城的劇本也有問題,人物都不出彩;3、新舊交替,觀眾選擇了徐克等新派武俠,不由不讓人嗟嘆!
目前的這個評分,很大程度上是“失望分”。同樣是畫皮還能比《鬼叫春》差嗎?兩片橫向比過,胡就算落魄也還是比李考究的,與同時期的其它導演比更是強出一大截。
前半段挺好,有聊齋味道。后面就又走向了胡金銓一貫的路子,在劇本無力的情況下用打斗來耗時間,在他的作品多多少少均有體現(xiàn)。比如《忠烈圖》是換各種人打,《陰陽法王》是跟一個人換好幾個地方打。
愿世上的鬼,都不再畫皮。當下電影對于長鏡頭,以及遠景的運用實在太少,總是那么滿的近景和中景;也明白了《南京》的布景問題不僅在于簡陋,更在于電影對于色彩的運用,好的色彩可以渲染氣氛,有點睛之妙——不是高清就好,不是故事精彩就好,電影語言更是一種氣氛,一種意境。
對于一個看慣現(xiàn)代特效的觀眾來說,洪金寶身上厚實的道士服與靈活的奔跑、粗糙的打斗、丟擲的桃木刀、白色稠密的蜘蛛網(wǎng)、黑云壓城的氛圍,還有五臺山的取景,這些都是新鮮的,在當代妖怪電影里都是看不到的。還有臺詞,像一開始王生被啐“說大話使小錢”What a bluffer(′?Д?)」
胡金銓對自然的迷戀,質(zhì)樸的配樂、選景、角度、演技,中間那段陰陽法王很可能在影射“樣板戲”。如同屠格涅夫一樣的木匠風格,在浮躁的時代已難尋蹤影。
似乎這電影除了音樂和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之外,我還真的描述不了他好在哪里,太稀里糊涂了,一團糟,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