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學生葛薇龍(馬思純 飾)求學香港,投靠姑母梁太太(俞飛鴻 飾),被梁太太利用,當作誘餌來吸引男人,葛薇龍漸漸沉迷在紙醉金迷中,后來被花花公子喬琪喬(彭于晏 飾)吸引,為了繼續(xù)過聲色犬馬的上流社會生活,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費盡心機嫁給了喬琪喬,最終淪為姑母梁太太和喬琪喬斂財?shù)墓ぞ摺?/p>
片子沒有那么不堪,選角也沒有錯。完全被差評迷惑了。
喬琪?;煅⒀绢^氣,并不非只與白種、文弱對應?!敖∩斫叹殹钡木W(wǎng)絡抨擊,太過于表象。喬琪身上最大的特色是:“殖民地”感。他是殖民地之子。彭來自TW,有殖民地歷史,這是搭的。(TAIPAI雙年展,這些年的主題與都“身份確認”相關。)殖民地的身份確認,一個宏大話題在這個混血男身上落下了。他有著非常混亂的身份確認:不僅是種族、地域,連家族內(nèi)部都是——他就是個雜種(他爹說)?;谶@點,我們大致明白了他的行為邏輯:荷爾蒙旺盛——妹妹吉婕的一個解釋——這是表象,更深層的動因是:他在情欲追逐里找到了存在感。
我們可以把喬琪稱為“女性的快樂機器”,他知道怎么服務女性、讓她們享受情欲的歡欣。(一個輔證:女仆睨兒,第二天一早洗帕子,神色極愉悅)。他沒有地位(社會的、家庭的),沒有謀生技能,唯一能換取好生活的資源是:一副好皮囊。他把皮囊換錢,掛在嘴上,并無遮掩。片子結尾,喬琪是黑白的,神色木然,如僵尸。他是深刻的符號化,在全片,只有幾處場景有點人味兒:和親姐姐撒嬌,拿母親的梳子梳頭,為寵物蛇哀求父親,痛斥父親趕走媽媽……這些片段讓我們窺探他精神世界的一隅。
朋友說,喬琪沖向丫頭房時像惡狼。確實。其他數(shù)次,他都是純粹的求歡。這次是強奸。他與睨兒的階層差異也一下子展示了。喬用強奸,顯示他的權力(在他的權力被挑戰(zhàn)后——妻子要去服務其他男性)。
睨兒是個特別好的角色存在,創(chuàng)作者借她的口,講出了故事的一個深層邏輯。(為啥落魄中產(chǎn)家庭之女選了那條路)。一開場,她對葛薇龍說:在香港,中國人讀書沒什么用,大學畢業(yè)也只能在教會小學教書——這交代了殖民地的中國人的生存困境。然后,這個困境借睨兒的遭遇進一步展開。她與喬偷情后,被主子發(fā)現(xiàn),她跪下求情:寧愿單身一輩子,也要留下來打工。(可見一份溫飽工作有多難)。在生存面前,情欲不值一提。第三次,她跪下求喬放過她,“不想再做對不起小姐的事情”——這里不是倫理道理,還是生存,小姐是主子,不能得罪主子。
然后說葛薇龍。有人批評,一個閨秀,怎么主動躺下求歡。這里不是性,是自救。她面臨的道路是:要做姑母情人的情人。這對于正常人,是非常難以接受的,無論倫理、情感、生理。這時候,喬琪,一個同齡的、好看的男生,就是救命稻草。她抓住他,就是抓住做正常人的機會。喬琪說,我給你快樂。這是情欲的快樂。直白的、直接的、沖擊的。身處異鄉(xiāng)、孤獨孤立的女生享受了這快樂,把這快樂當成了愛情。這也是青春疼痛文學的馬思純能演的。
張愛玲寫了很多精神變態(tài)者。比如曹七巧。姑媽也類似曹七巧,受了很多別人施加的苦,然后再還回去。電影用“回憶”的方式,還給一個壞人“過去”,一個行為的動因。范偉,演了一個“看似無害”的最壞的人。操縱故事(情結類似《十八春》里的祝鴻才)。他豢養(yǎng)小情人,像豢養(yǎng)寵物。
小說是第一視角描述,心理流推動情節(jié)。電影也試圖表達“心理流”,比如剛來梁府時的,葛小姐的幾次恍惚,這是少女接受巨大動蕩的恍惚。后來“墮落”,也用了黑白色調(diào),非常陰郁、動蕩的空鏡頭,那些海灘、海水,都是內(nèi)心的外化?;槎Y后,四人一船,是非?;靵y的關系,(男女都有性關系、亂倫),畫面有噩夢感。
張愛玲的故事,人物的陰冷、變態(tài),對人生無常的冷,電影的表達,是盡力的。
基本是在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里發(fā)生的故事,梁府,也是社會階層的濃縮。有主子,有丫頭,有主仆矛盾。主子不僅勞動榨取下人,還有性榨取。大吵的睇睇,是晴雯,一個挑戰(zhàn)權威者。睨兒是平兒,權力的依附者。(但喬琪,不是寶玉。)
梁洛施的角色,最具審美性。整個人是光潔的(造型外觀、光效的處理),她又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不斷的告誡葛小姐。最后的合影里,她是修女。她類似妙玉,也像寶玉。這個腌臜故事的唯一光潔。
張愛玲是20世紀的優(yōu)秀中文寫作者,她有非常光芒的創(chuàng)作力:文字使用的、敘事的。電影從原著繁盛的文本中提取出了非常當代的框架:殖民地、身份認同、階層性,然后才是把情欲、女性故事放入。(若講市場,后者是吸引人的,很多最初被張愛玲吸引的讀者,也是被此吸引。)
批評者們,顯然是小瞧了許鞍華。她是個脈絡清晰的創(chuàng)作者。(沒有為取悅什么、改變過脈絡)。她拍過女人四十,天水圍,蕭紅等。
影片的主張是清晰的。關于墮落之路。甚至,是否稱之“墮落”都值得商榷。男同學用身體換了前途,并無恥感。面對薇龍,甚至有了優(yōu)越感:指點薇龍的人生,“香港中學文憑在上海可以找到不錯的工作”。而薇龍的恥感是一直在的,片尾,她將話說出來了,“自己也是娼妓”,處于同等地位的喬琪,靜默了,這是一個沒有echo的回響。喬琪和男同學一樣,他一開始就坦然“寄生蟲”的人生,這是他一早就明確的身份認知。愛情,只會出現(xiàn)在健全、自由(人格)的人身上。喬琪對薇龍反復講的兩句:我給不了你愛,我從未對你撒謊。此言不虛,喬琪的人格是停留在中世紀的;他的父親,有著十個老婆的父親,也是;薇龍的姑媽也是。
張愛玲一直有寫女性的道德困境。并將處于性交易兩端的人,短兵相接。清白的公司職員曼楨,她談了一個同樣清白的男朋友,可是,男朋友的爸爸曾經(jīng)是舞女姐姐的客人。曼楨講:要說不道德,妓女與嫖客,誰更不道德。
薇龍拎著來時的藤條箱,穿著來時的學生裝,在人海中奮力沖向艙門時,鏡頭是有《黃金時代》感的。但她還是折返了。她講,“我要回上海,我要重新做人”,這樣看,也只是賭氣。她折返,回到自己曾抗拒的世界里。馬思純用浮夸的表情,少女故作老練,表達了“并未出逃成功的娜拉”。
電影把隱含在張氏繁花般語言后的故事,非常直白的表達了。一場體面又虛假的婚禮,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生活中,真是鏡子。一旦開啟了聯(lián)想,再看電影,整個都透著諷刺、黑色幽默了。許鞍華,一個香港人,在英國讀過書,選在這個年紀拍這個香港故事,絕不是什么向大師致敬。
那時候我大概13或者14歲,《第一爐香》是我讀到的第一篇張愛玲小說,幾乎是立刻就被懾住了。 多么驚悚的愛情故事——女孩愛上不愛自己的男人,出賣自己去養(yǎng)他,紙醉金迷,朝不保夕,而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豈止三觀不正,簡直五雷轟頂,可竟然還是中邪一般讀了又讀。 “我愛你,關你什么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單向度的、自我成全的愛的范式,幾乎像是魔咒般奠定了我此后二十年的愛情基調(diào)。 事實上,這也是張愛玲寫下的第一則短篇,彼時年僅23歲的她,提筆已老。 不,比老還老,那幾乎是一種本質性的衰朽,一寫就去到了寸草不生的絕境,但畢竟還年輕,難免對愛抱有強烈的期許,因之,朽壞中又透著深深的妖冶。 仿佛烏云鑲金邊,分明黑沉沉地壓著幾欲摧折的天際線,落下時,卻是一場陰郁又輝煌的黃金雨——宙斯化身與美人達娜厄纏綿的那一場。 到底不脫華麗緣,盡管,華也不是那個華法,麗也不是那個麗法。 如此這般衰朽的華麗,或者說華麗的衰朽,許鞍華是拍不了的。她太憨了。 王安憶也改編不了。她太正常了。 病態(tài)的窺視與被窺視,畸形的掌控與被掌控,幽暗的捕獲與被捕獲,還有毫無出路的愛與被愛,所有這些南國殺氣騰騰的植被般盤根錯節(jié)的關系里,扣著一個又一個畸形的靈魂。 而顯然,幾個核心人物梁太太、喬琪喬看起來都太健康了,葛薇龍更是——也許我們可以說——營養(yǎng)過剩? 講真,馬思純穿水藍長裙那個虎背熊腰的背影差點把我送走,何來半點身世飄零寄人籬下之感?她能赤手空拳把司徒協(xié)捶死你信不信? 俞飛鴻的梁太太固然是漂亮的,但看起來讀了太多書,臉上全是知識性的矜持,缺少欲望的啃噬,缺少被啃噬后的那樣一種必然的瘋態(tài)。陳沖顯然是一個更好的選擇,還記得她在《太陽照常升起》里那嬌嗲的一跺腳,真叫人魂膽俱顫。 葛薇龍的一場病,改得亂七八糟。掌摑喬琪喬那段戲更是驚人的違和。人物的心理邏輯整個不通順——薇龍怎么可能扇喬琪?她心里哪兒拿得出那個力氣。還記得嗎?“我愛你,關你什么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而收束全片的那句,“我愛你,你個沒良心的”,絕對可以名垂影史,作為千古笑料。 最令我無法釋懷的,是那個“金翠輝煌”的衣櫥!那個捕獸夾一般飛快地鉗住了少女靈魂的衣櫥,決定性的衣櫥。 “毛織品,毛茸茸的像富于挑撥性的爵士舞;厚沉沉的絲絨,像憂郁的古典化的歌劇主題曲;柔滑的軟緞,像《藍色多瑙河》,涼陰陰地匝著人,流遍了全身。”而在倫巴舞曲里,還有那條紫色電光綢的長裙子。全是音樂,全是華服,全是無可逃逸的肉身體貼與神思搖蕩。它們哪里是衣衫?分明是不同場合里的欲望造型。它又何曾是個衣櫥?分明是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了,再合上,但為時已晚,念頭已經(jīng)覺醒,追殺到夢里來了。 但許鞍華給我們看到的衣櫥是什么樣呢?——樸實得不得了,憨厚得不得了,幾件花衣裳難看得不得了,我要是葛薇龍,只消打開那衣櫥張一眼,能連夜跑路。。。它還不如花園露臺上驚鴻一瞥的許子東老師令我驚艷。 如果說這個衣櫥向我揭示了一點什么,那就是許鞍華的笨拙。 我不理解一個對生命中漫天的金粉金沙毫無感觸的人,為什么會熱衷于《第一爐香》?僅僅因為它有一點像是愛情的緣故嗎? 張愛玲的創(chuàng)作巔峰期比我以為的要短很多,遇到胡蘭成前后,幾乎就是她的井噴了;終戰(zhàn)之后,始終格格不入;去國赴美,更形萎頓。 我所心愛的另一位偉大的作家曹雪芹亦是如此,經(jīng)歷過鮮花著錦的少年,晚景卻是貧病交加,在京郊黃葉村“舉家食粥酒常賒”。 赫赫揚揚的家族前史,百無一用,但好在他們還有一支生花之筆,便宜了我們這些后來人,目擊一場又一場豪華的階層跌落。 張愛玲實在天縱奇才,十幾歲已勘破人生真諦: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 她的小說,毋寧都是在把一只又一只的虱子指給我們看,而且是擱到放大鏡下看,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它們解剖掉。 饒是如此,饒是爬滿了這樣可厭的虱子,我們也打疊起精神,興高采烈地穿了它一生,可見那袍子到底還是美的。 必須美。美到不舍得脫下它。
任誰都不能拒絕演一回張愛玲小說女主角的誘惑;我天!祖師奶奶寫的小說,肯定只有最頂級的導演敢拍,配上頂級投資頂級陣容,華語界最好的服化道燈光攝影音樂,全拿來烘托你一人。
正如葛薇龍走進姑媽為她準備的衣帽間,一件件華服目不暇接,是天堂,亦是陷阱;
薇龍會被富貴金粉吞噬,馬思純則會被觀眾的唾沫淹死,誰叫張愛玲太會寫人,普通人內(nèi)心的那點小算計、小虛榮全都寫透了,又化作繽紛的色彩和氣味,沁入讀者心脾,已經(jīng)有個鮮活的想象在那里,稍偏離一寸半分都不行。
當初關錦鵬《紅玫瑰與白玫瑰》選擇的陳沖葉玉卿讓人拍案,李安《色戒》千選萬選挑出一個湯唯更是神兵天降,唯有許鞍華一次次拍張愛玲,一次次差強人意;
其實縱觀許導作品,那氣質本來就和張愛玲不是同一路數(shù),卻不知她為何如此鐘情于張?當然,喜歡張愛玲太不奇怪,但沒有幾個人敢標榜自己懂得張,難道是同樣生于大陸舊式家庭之后流離香港的遭遇令許鞍華特別能夠以張愛玲自況?
可張愛玲是什么人?光是“張”,“愛”,“玲”3個字打出來,就立刻有無數(shù)煙波云霧繚繞眼前:藍藍綠綠的鴉片香、紅紅黃黃的胭脂水粉味、滑膩膩的絲綢面料觸感……她是海派也傳承京味,她是小資也是先鋒,她是洋氣的也是古意的,她是新的也是舊的,她代表了太多東西,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眾人都興沖沖跑來舀水,卻分分鐘有掉下去出不來的危險。
所以侯孝賢說他是鄉(xiāng)下人,拍不了張愛玲;李安說他險些被張愛玲吞噬;愈發(fā)襯托的許鞍華一腔孤勇,反倒是這個女導演最豪邁大氣,甘愿自砸招牌去拍張愛玲,不論是早期的《傾城之戀》還是現(xiàn)在的《第一爐香》,我看到的是一種忠實,一種就算她的理解有偏差也不忘盡力還原著作的忠實。
她會明明白白地拍出白流蘇在小說結尾踢蚊香那么細節(jié)那么日常的一個動作,也會因為“第一爐香”這個名字而真的就把一個香爐搬到電影開頭;從電影選角來看,許鞍華的中國文學修養(yǎng)似乎并不好,但她依然是努力在還原了,她可能搞不懂“上海女人是粉蒸肉”但她至少看到了那“呆滯”。
馬思純至少能演出“呆滯”。
太嫉妒她,可以永遠瞪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在杜可風的鏡頭里搖來晃去,她穿上寶藍色絲綢連衣裙在雨中45度看天,坂本龍一給她配樂,梁洛施張鈞甯都素素淡淡地來襯她,
電影里俞飛鴻當她姑媽,電影外蔣雯麗是她姨母,她本就是名利場長大的小孩,從北京走到香港,從《大宅門》走到《左耳》,憑《七月與安生》躋身為圈中紅星,直到碰見張愛玲,終于栽了。
不知當馬思純患上抑郁癥,義無反顧愛上風評極差的樂隊男友時,蔣雯麗是否有私下指點?——“你這個人呀,臉又嫩,心又軟,脾氣又大,而且一上來就動了真感情,根本不是這一流的人材?!?/p>
如果不把《第一爐香》當作傳統(tǒng)意義上的電影藝術,而是代入進這整個項目本身,你會發(fā)現(xiàn)許鞍華不倫不類的卡司搭配正是姑媽那個香港半山別墅“中西合流”的絕佳寫照,馬思純就更是娛樂圈里的葛薇龍了,兩個女人徜徉在張愛玲這口異香四溢的井里,陶醉了,出不來了,也不能怪她們,畢竟李安也是九死一生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爬出來。
最后出來的成品就如同葛薇龍和喬其喬那場詭異的婚禮,新郎新娘是錯位扭曲的,左邊有操盤手姑媽算計著,右邊有金主司徒協(xié)裹挾著,乍一看熱熱鬧鬧豪華精致,實際上是你也插一手我也做一腳,錢是不缺了,但也成了荒腔走板。
然而我還是欽佩許鞍華的堅韌和魄力,無論如何她是把張愛玲搬上大銀幕了,尤其是在當下這個主旋律氛圍里,簡直是雙重的勇敢;她本可以繼續(xù)拍她那些小人物,繼續(xù)拿獎坐穩(wěn)她威尼斯終身成就的寶座,馬思純也可以去拍古偶拍紅色題材走上一線女星的位置,可她們偏不!一個是賭上了自己一代大導的晚節(jié),一個是賠掉影后的口碑,被張愛玲誘著哄著,在作品里盡情展露了身為普通人而不是大導影后的小心思,造就了全民吐槽的狂歡,這是一種有別于欣賞第八藝術的當代娛樂;張愛玲的生命又延長了,想必她自己也不愿總呆在冷冷的神壇,香馬上要燒完,趁早嗨一把,時代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
最近我把忘得差不多的《第一爐香》重讀了一遍。
這是我第三次讀,第一次是在高三,那是我求饑似渴地讀張愛玲的時候。第二次發(fā)生在大學,為了和學校讀書協(xié)會成員battle讀了。這次讀完,可能是常讀常新起了作用,我不覺得《第一爐香》僅僅寫的是一個上海女子在戰(zhàn)前香港墮落的故事。
我所看到的是身處戰(zhàn)前香港,葛薇龍、姑媽等女性代表所面臨的性別困境。
小說開篇,葛薇龍?zhí)笾樔フ覀髀勚辛罴易迕尚叩墓脣?,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學業(yè),“在這兒書念得好好的,明年夏天就能夠畢業(yè)了,回上海,換學堂,又要吃虧一年?!?
開這個口時,葛薇龍已經(jīng)親眼看到了姑媽優(yōu)越的生活,像個小型的慈禧太后:
山腰里這座白房子是流線型的,幾何圖案式的構造,類似最摩登的電影院。然而屋頂上卻蓋了一層仿古的碧色琉璃瓦。玻璃窗也是綠的,配上雞油黃嵌一道窄紅邊的框。窗上安著雕花鐵柵欄,噴上雞油黃的漆。屋子四周繞著寬綽的走廊,當?shù)劁佒t磚,支著巍峨的兩三丈高一排白石圓柱,那卻是美國南部早期建筑的遺風。從走廊上的玻璃門里進去是客室,里面是立體化的西式布置,但是也有幾件雅俗共賞的中國擺設,爐臺上陳列著翡翠鼻煙壺與象牙觀音像,沙發(fā)前圍著斑竹小屏風,可是這一點東方色彩的存在,顯然是看在外國朋友們的面上。英國人老遠的來看看中國,不能不給點中國給他們瞧瞧。
她并沒有因此而對榮華富貴的產(chǎn)生了向往,因為在姑媽家待的幾個鐘頭她已經(jīng)多次感到不適。
薇龍在打量姑媽家時,玻璃門上映照出來她的身影被張愛玲形容“非驢非馬”,老土而不自知。想到自己被形容是“粉蒸肉”,她連面對玻璃門都不肯了。而姑媽家中的娘姨大姐們,卻都是“俏皮人物,糖醋排骨之流”,兩相對照,她不由得產(chǎn)生了自卑的心緒。
姑媽家的娘姨大姐們,見薇龍坐在客廳里等候,在走廊的她們仿若無她一般,說不要理她,要打發(fā)她走。
薇龍不止聽到了這一切,她們玩鬧時還不小心將玲瓏木屐砸中了她的膝蓋。
羞辱的語言,羞辱的舉動,讓來求人的她心生退意,“何必賴在這里討人厭?!?/span>
姑媽在見到薇龍之后,刻薄話一句一句輸出,讓薇龍的笑凍在嘴唇上。
“喲!原來你今天是專程來請安的!我太多心了,我只當你們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當初說過這話:有一天葛豫琨壽終正寢,我乖乖地拿出錢來替他買棺材。他活一天,別想我借一個錢!”
求人的不堪,她算是嘗夠了,“一個人在太陽里立著,發(fā)了一回呆,腮頰曬得火燙;滾下來的兩行淚珠,更覺得冰涼的,直涼進心窩里去。”
因而,薇龍在向姑媽提出資助的請求時,并未想過要留在姑媽家,她的想法仍是住讀。
她想的是借姑媽的錢,等讀書讀出名堂,再回報姑媽。
只不過姑媽打的是別的注意,求人的薇龍只好應承姑媽的要求住進姑媽家。
這時候的薇龍,看姑媽家只覺得不真實。
薇龍自己覺得是《聊齋志異》里的書生,上山去探親出來之后,轉眼間那貴家宅第已經(jīng)化成一座大墳山;如果梁家那白房子變了墳,她也許并不驚奇。
所謂的向往是一點也沒有,她形容姑媽家是“鬼氣森森的世界”,希望不要被姑媽連累名聲,她想要的是好好念書。
“至于我,我既睜著眼走進了這鬼氣森森的世界,若是中了邪,我怪誰去?可是我們到底是姑侄,她被面子拘住了,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禮相待。外頭人說閑話,盡他們說去,我念我的書。將來遇到真正喜歡我的人,自然會明白的,決不會相信那些無聊的流言。”
薇龍真正入住姑媽家之后,開始慢慢不經(jīng)意地接受奢侈生活的入侵:嫌棄自己家的下人上不得臺面、試姑媽為她準備的漂亮衣服、不愿意看睇睇吃花生米的樣子……
從睇睇身上,薇龍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她姑媽帶給了她怎樣令人發(fā)暈的生活。
衣櫥里黑成黑成地,丁香末子香得使人發(fā)暈。那里面還是悠久的過去的空氣,溫雅,幽閑,無所謂時間。衣櫥里可沒有窗外那爽朗的清晨,那板板的綠草地,那怕人的寂靜的臉,嘴角那花生衣子……那骯臟,復雜,不可理喻的現(xiàn)實。
(這里寫得太好了,建議反復咂摸?。?/span>
但薇龍在這樣的生活混了兩三個月,她想的仍然是慶幸自己只需要去舞臺露臉,當個幌子。
薇龍一天到晚出門應酬是礙在姑媽的面子不得不參加,其余時間都用在念書身上,還經(jīng)常念書念到天亮,臉都瘦了一圈。
薇龍念書是想念出個好成績來的。
可是戰(zhàn)前的香港,女孩子讀書是沒什么用的,就連大學生也無用武之地。
“不是我說掃興的話,念畢了業(yè)又怎樣呢?姑娘你這還是中學,香港統(tǒng)共只有一個大學,大學畢業(yè)生還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個月五六十塊錢,在修道院辦的小學堂里教書,凈受外國尼姑的氣。那真犯不著!”
薇龍心里掛念著讀書,也不免為自己尋找其它出路,接觸唱詩班,尋一個合適的滿意的大學生為依靠。
薇龍看中了盧兆麟,可姑媽也看中了盧兆麟。
姑媽收留薇龍,就是想讓薇龍幫她吸引更多的男人,然后她再用自己的手段將男人留在自己身邊。
盧兆麟就是這么一個人,而且姑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勾搭上了。
不知道你們是否會困惑,為何姑媽有自己的魅力和美貌,卻為何需要收留年輕姑娘幫忙勾引其它男人?
針對演員選角問題,有網(wǎng)友提出類似問題:俞飛鴻還需要馬思純來幫忙勾引男人?
這就要說到男性的審美了,98%的男人們想要的是年輕女孩,最好還單純無害。葛薇龍恰好符合這樣的男性審美。(馬思純符不符合要看你們怎么看了)
從古到今,男性的審美都沒有變過。最新一季《心動的信號》里,三個男的,年齡不同,風格迥異,但他們同時相中了甜美不帶攻擊、更為年輕的女一。
姑媽因而是舍不得放開薇龍的。
后來當薇龍愛喬琪而不得要逃回上海時,姑媽勸她,說辭是薇龍為了一個男人對付底下人,這樣的名聲傳回到上海會有各種風言風語,薇龍父親會因此大發(fā)脾氣,影響到原本就不太好的身體。
這樣的說辭,如今聽來不覺得可笑嗎?
但對于當時的薇龍來說,她怕得要死。她怕因為這樣的名聲毀了她的前途,嫁不到上等階級的人。
薇龍為什么要嫁給上等階級的人?因為當時女孩子讀書無用,女孩子要過上好生活的出路只剩下一條——嫁人。
她現(xiàn)在可不像從前那么思想簡單了。念了書,到社會上去做事,不見得是她這樣的美而沒有特殊技能的女孩子的適當?shù)某雎?。她自然還是結婚的好。
薇龍在掙扎。
如果真回到上海,肉眼可見的困難,不談流言,接受一個新的男子是極困難的。喬琪引起了她不可理喻的蠻暴的熱情,她已經(jīng)無法應付任何人。
喬琪又是個頂會撩的男人,在薇龍下不了決心的時候,默默跟車在薇龍身旁,一聲不吭。見薇龍看到他落淚,又好像變得知趣了起來,不再跟車,只停留在原地。
講真,這樣的套路女人太難躲過了。
薇龍的選擇也就這么定下來了,她留在了香港。為了討好喬琪,又不得不把自己賣給了姑媽和喬琪,成為了真正的交際花。
后來在灣仔的一次外出,薇龍被水手們認成是出來賣的小姐,難堪的她在喬琪面前自嘲道: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可是薇龍的一生,真的是自愿的嗎?
當時的社會,給了女性什么機會呢?從書中的描述,我看不到一點點的可能。
如果放到現(xiàn)在,薇龍恐怕是名校畢業(yè)生,在社會極可能出人頭地,而不是所謂的一條被選擇的婚姻道路走到黑。
人們把薇龍說成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我是不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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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看許鞍華的電影還是《黃金時代》,感覺她的風格十分獨特。這部《第一爐香》則更有意思,杜可風指導的電影畫面也很精美,兩個多小時中沒有什么讓人覺得生澀、乏味的地方,還有幾句臺詞十分幽默,讓我和旁邊的觀眾都笑出了聲。
因為不算是張迷,加上一些負面輿論的影響,我看片之前原本沒有抱太高的期待,看完點映倒是覺得電影頗為考究,有不少耐人尋味的地方,于是把原著小說找出來看了看。
張愛玲是個很講究的人,她的小說寫得細膩又克制,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冷。許鞍華的電影同樣是細膩而克制,又有一種不同的味道,讓我想到陳英雄的《青木瓜之味》——濃濃的南國風情,滿是荷爾蒙的暗涌。
近年來流行一個詞叫“高級感”,說白了就是性冷淡風,評論中也有人說許鞍華拍得“淺薄”、“不高級”,這點我是絕對不同意的。許鞍華的《第一爐香》很性感,但是并不淺薄。電影在保留女主葛薇龍視角的同時,還加了些小說中沒有的細節(jié),讓姑媽的風情、算計和喬琪喬的花心與浪蕩更為生動,也更為復雜。
馬思純的演技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從青澀懵懂到逐漸適應又空虛迷茫的味兒都有了。俞飛鴻則令人驚艷。因為很久不看國產(chǎn)電視劇,我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李飛刀》里面的驚鴻仙子那種溫柔端莊的大美人。在這部片中她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形象,夠美艷,夠有風情,夠心機,夠冷血,但又體貼周全,讓人恨不起來。
原著是女主視角,電影補充了姑媽視角。姑媽作為梁太的故事在小說中沒有交待太多,電影則用幾個意味深長的鏡頭點出姑媽做小老婆的壓抑。姑媽對上一段婚姻的回憶都和鞋子有關——一是她在給亡夫送葬的路上穿高跟鞋走山路扭了腳,索性把鞋子脫下來,二是在侄女的西式婚禮上回想起自己嫁入梁家那天給三位女眷敬茶(可能是婆婆和太太們,也可能是正妻和姨太太),坐在裹腳老太太兩側的女眷故意不接茶,要等她跪下敬茶才接。新姨太太跪下敬茶意味著封建制度下女性對女性的壓迫,扔下高跟鞋意味著終于解開束縛掙得自由——演完這一出,等于那邊的對手都死光了,從此媳婦熬成婆。但是姑媽沒有因此停下她的角色扮演,她還需要更多的浮華來彌補虛擲光陰的空洞。她沒有孩子,因此要侄女作為新的交際花來為她壯大門楣。俞飛鴻把這個角色的復雜性拿捏得很好——嫵媚多一分則輕浮,端莊多一分則寡淡。既端莊又放蕩,即摩登又封建,即清醒又沉迷,才符合這個角色的定位,她無疑做到了。
她挑逗葛薇龍的青年大學生朋友盧兆麟的兩幕戲格外好看。陽光英俊的盧兆麟原本可以成為薇龍最登對的男友,可惜被姑媽“辣手摧花”。盧兆麟這個角色也選得很好,有南方美少年的明眸皓齒,溫柔靦腆、青澀乖巧,又一撩就上道。電影在還原原著的同時增加了故事的性張力——薇龍唱詩班的朋友來家里玩,盧兆麟原本還在朝薇龍那邊看,轉眼就被姑媽拉走了。姑媽問他蛋糕好吃不好吃,又把他吃過的那塊咬了一口,用會說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下一幕對手戲就是盧兆麟來到姑媽的臥室,走的時候女傭提醒他把衣服整理好,但他的襯衫一角始終沒有掖進褲子——年輕人的冒失和得意泄露了情事的旖旎。這些小小的細節(jié),讓流動的情欲一直貫穿在整部電影中。
范偉的出現(xiàn)給劇情增加了幾分詼諧。一次姑媽的老朋友Uncle(范偉飾)來家里,老相好撞上“小鮮肉”盧兆麟,毫不客氣地把他推出門去,現(xiàn)場觀眾又一次發(fā)出笑聲。小說是女性視角,電影補充了男性視角,體現(xiàn)出男人對女人的占有欲,以及男人之間的競爭和嫉妒。影片后半部分,Uncle讓葛薇龍陪他去上海做翻譯,喬琪喬吃醋了,不讓她去,說Uncle又不是薇龍的什么人,憑什么。姑媽的回答格外幽默:“Uncle是大家的Uncle”。這句原創(chuàng)臺詞可謂電影改編的一大妙筆,是對四人之間寄生關系的揶揄和自嘲,深得張愛玲的精髓。一流的女性作者、女性編?。ㄍ醢矐洠?、女性導演拍的女性故事,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作為一個長期關注女性故事的讀者、譯者和作者,我經(jīng)常會想,究竟什么樣的女性故事才算是有說服力的呢?我覺得是哪怕你和故事里的女性角色沒有多少共同點,甚至怒其不爭,但也能為她的命運捏一把汗。這點張愛玲的小說做到了,許鞍華的電影則更進一步,讓男性角色和配角的形象也更血肉豐滿。姑媽、喬琪喬、葛薇龍可以說多少都有點貪心不足、自作自受,但是影片通過刻畫他們的生活側面展現(xiàn)出了人物的苦衷,因此又讓觀眾多了幾分同情。
有人說俞飛鴻比原著中的姑媽年輕漂亮太多,有她這姿色還需要靠馬思純幫她留住男人嗎?這么說你可能就有點不懂花花公子了,葛薇龍夠漂亮,喬琪喬還是轉頭就去睡了女傭。彭于晏把這個喬琪喬這個男人的魅力、無賴、天真和脆弱都演得很鮮活,尤其是父親放了他的蛇那一幕,上一秒還在說任性的話故意激怒父親,下一秒就開始哀求他不要丟掉自己心愛的寵物,這段原創(chuàng)劇情非常生動地揭示了喬琪喬在家中的處境——看上去是個自由自在、膽大妄為的公子哥,其實啥權勢地位也沒有。
彭于晏雖然不是我喜歡的類型(長相上我更喜歡張國榮這種儒雅型和宋威龍這種“白面書生”),但確實很會撩,即便說著大言不慚的話也毫不違和。他像小狗一樣撒嬌耍賴、粘人的一面也很好地展現(xiàn)了喬琪喬的戀母情結。這種缺少母愛又離不開女人的男人肯定是在姑媽那里找過類似的東西,但是葛薇龍更年輕,見過的男人少,更容易被他擺布,也更善良。月夜私會的一場戲是電影的亮點,原著小說中對這場激情幾乎是用象征手法一筆帶過,電影鏡頭則用一種如夢似幻的氛圍描摹出葛薇龍著了魔一樣的心境,讓人不由心疼起她來——喬琪喬這混蛋太讓人難以抗拒了。
薇龍一直在浮華、尊嚴、愛情的選擇中徘徊,她到底會選哪個?電影給了她兩次后悔的機會,又把她面臨的困境與反差表現(xiàn)的很好——她雖然想離開香港重新做人,但到了亂哄哄的船上,她就被這個強悍又粗魯?shù)氖澜鐩_撞得無處立足。但是籠子里的金絲雀好做嗎?
葛薇龍繼承了姑媽的事業(yè),也可能會搶走姑媽的男人,因此姑媽對葛薇龍的感情很復雜,有憐惜、有欣賞,也有利用、羨慕和嫉妒。戰(zhàn)前的香港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地方,姑媽的宅子是中西合璧的闊氣,姑媽和侄女身上也都有新與舊的交織。姑侄倆都很能干,心氣又高,姑媽生在舊時代,很難只靠自己發(fā)達,侄女有知識,有主見,想自立,終究還是被生活裹挾——這真的是一個很張愛玲的故事。電影的服化道都很講究,張愛玲的小說中強調(diào)了梁宅“不倫不類”的港味——建筑學了西方的樣式,家里的丫頭卻打扮得跟紅樓夢里似的,還刻意弄了不少外國人喜歡的“中國元素”,這在電影中也都有體現(xiàn),無論是姑媽家里吃的東西、西洋的建筑、花園、東方的家具陳設,還是女士們穿的旗袍、禮服和佩戴的珠寶。其中姑媽的綠色大蜘蛛胸針非常搶眼,Uncle送給姑媽和薇龍的藍寶石手箍也是光彩奪目,讓我這個復古控心動不已。據(jù)說本片的服裝設計和田惠美幾乎一手包辦了全部服裝,年過80依然創(chuàng)作力驚人。和田惠美為《第一爐香》獻出了不少絕版私藏,好多首飾都是由珠寶設計師訂制的。導演還說和田惠美看完了張愛玲有日語譯本的所有作品,可見其用心。
我非常喜歡坂本龍一,但是直到影片結束才來得及注意他的配樂,也是因為這部片子可圈可點的地方太多了,沒有辦法同時注意到所有值得欣賞的細節(jié),感覺還可以二刷?!兜谝粻t香》擁有大師級別的幕后班底,他們得的獎項統(tǒng)共多達176個,包括奧斯卡、戛納、威尼斯、金像獎等,個人也覺得這個制作水平是中國電影里的佼佼者,就像一條評論說的:這樣的電影看一部少一部,要好好珍惜。
關于影視改編,石黑一雄說過,電影是和小說不同的藝術形式,因此拍出來肯定會和小說有不一樣的地方,他不去改編自己的小說,就是為了給電影創(chuàng)作者更大的自由。一部改編電影能讓沒看過原著的觀眾體味到其中妙處,并且還會想去看原著,我覺得就是很大的成功。
《第一爐香》預告片來襲,成為網(wǎng)友群嘲的歡樂之源。
一身肌肉的彭于晏扮演喬琪喬,有些像姜文演了程蝶衣。
馬思純演瘦瘦弱弱的葛薇龍,外形最貼近葛薇龍的性格——“溫柔敦厚”。
網(wǎng)友笑稱,兩人演對手戲,能讓《第一爐香》變成《第一爐鋼》。
在預告片中,彭于晏對馬思純說,“那我把它翻譯成英文給你聽吧 ”。
這話成為網(wǎng)友惡搞的素材。
有些像祥子與虎妞,像保安兄弟與保姆之間的愛情,還像健身教練在推銷減肥課程。
自己練比較難,需要專業(yè)的交流指導,我們這邊現(xiàn)在買30節(jié)課送10節(jié)課,很劃算的。
馬思純與俞飛鴻對戲,也成為槽點。
在小說中,梁太太讓白瘦幼美的葛薇龍吊小鮮肉。因為俞馬的形象,總給人一種錯覺,憑借梁太太的不老容顏,吊小鮮肉輕而易舉,反倒是葛薇龍需要梁太太介紹對象。
網(wǎng)友對《第一爐香》不滿,也有導演感覺不可思議。
《踏血尋梅》的導演翁子光在接受第一導演的采訪時,直接表示,如果他來拍《第一爐香》,會用春夏。
“反正我都得罪人了,我覺得許鞍華的《第一爐香》最適合的就是春夏。如果我拍,一定用春夏。”
任何一個讀過《第一爐香》的人,都很難想到馬思純適合扮演葛薇龍。
葛薇龍是白瘦幼美的代表。
原著有細節(jié),梁太太身材嬌小,葛薇龍穿她的衣服,還是大的。
相貌方面,葛薇龍有“平淡而美麗的小凸臉”,“眼睛長而媚,雙眼皮的深痕,直掃入鬢角里去。纖瘦的鼻子,肥圓的小嘴”。
但從外貌看,葛薇龍和劉亦菲是同一卦的。
除此之外,葛薇龍也非常白。
“她的手臂像熱騰騰的牛奶似的,從青色的壺里倒了出來,管也管不住,整個的自己全潑出來了”。
身材微壯和皮膚略黑的馬思純,演繹葛薇龍,也算得上影視圈中的迷惑事件了。
更讓人迷惑的是,許鞍華不是李少紅,沒有讀過《紅樓夢》就敢選紅樓夢中人 。
她是導演圈最知名的張愛玲粉絲。
為此,她拍過《傾城之戀》《半生緣》,也執(zhí)導過《金鎖記》的舞臺劇。
許鞍華應該明白,張愛玲筆下的女主角,一定會瘦。
《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有“孩子似的萌芽的乳”,不太年輕的身體,依舊保持著白皮膚。
“從前是白得像磁,現(xiàn)在由磁變?yōu)橛瘵ぉぐ胪该鞯妮p青的玉”。
《色,戒》中的王佳芝,身材高大豐滿,但絕不能說是胖,畢竟她有楚楚細腰。
小個子易先生有這樣身材如此能打的情人,是可以拿來炫耀的。
《半生緣》的曼楨曼璐有“圓圓的臉,圓中見方”,但沒有一處細節(jié)證明她們是胖子。
婚后的曼璐多病,反而更瘦了。
即便小說中的女主年老色衰,張愛玲也不會讓她們成為胖子。
《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王嬌蕊,多年后與振寶再度重相逢,風韻猶存,身材并沒到“癡肥的程度”。
振保這才認得是嬌蕊,比先前胖了,但也沒有如當初擔憂的,胖到癡肥的程度。
張愛玲小說中的女主角不能胖,幾乎是定理一樣的存在。
許鞍華不能從原著角度選角,不代表她不懂張愛玲,而是《第一爐香》的選角極有可能是商業(yè)考量的結果。
或許有人說,許鞍華是大導演,能有自己的話語權。
對此,我不樂觀。
大家可以看看許鞍華影片在這四五年的票房表現(xiàn)。
《黃金時代》投資7000萬 ,票房只有5151萬,投資方血虧。
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眾星云集的電影,并沒有花費太多演員片酬。
按照演員咖位,湯唯馮紹峰等30余位明星的片酬,至少要3000萬起步。馮紹峰幾乎是零片酬出演,很多演員只是象征性收個紅包。最終明星總片酬只花了370萬。
盡管許鞍華用自己的業(yè)內(nèi)口碑壓縮了制作成本,但《黃金時代》依舊成為賠錢貨。
《明月幾時有》有彭于晏和周迅坐鎮(zhèn),票房只有6000萬+。
周迅彭于晏為這部影片自降片酬,但影片的純制作成本也高達5000萬。
許鞍華依舊沒有打破口碑好票房差的魔咒。
這個魔咒讓許鞍華成為投資人的噩夢,缺錢拍片是許鞍華的日常。
她能用王晶給的一百萬拍攝《天水圍的日與夜》這樣的佳作,也能在王晶劉德華的扶持下,找到3000萬資金,拍《桃姐》。
像《黃金時代》和《明月幾時有》這種電影,制作經(jīng)費太高,王晶就直呼投不起。
盡管兩部體量中等的大制作接連撲街,《第一爐香》能迅速啟動,也能看出資本方對許鞍華的信任。
2020年張愛玲誕辰100周年,整個華語電影圈,能拍張愛玲的導演,似乎也只有許鞍華了。
很多吃瓜群眾不滿馬思純彭于晏演《第一爐香》,吐槽許鞍華沒有選角眼光。
我不太相信,拍片多年的許鞍華眼光會不如普通觀眾。
我始終覺得,《第一爐香》的選角是資本和藝術綜合衡量的最佳結果。
別誤會,我也不覺得馬思純彭于晏符合原著形象,只是電影是商業(yè)藝術,必須要考慮制作成本和票房。
按照《黃金時代》和《明月幾時有》的操作,馬思純和彭于晏也很有可能會自降片酬演戲(目前我沒有查到相關報道,只是猜測)。
成本和票房是導演創(chuàng)作的緊箍咒,只有口碑沒有票房,許鞍華再拿終生成就獎,也難逃被資本拋棄的命運。
許鞍華不是諾蘭,不會為投資發(fā)愁,有挑選演員的自由。
她是個有文藝理想,始終缺錢拍片的導演。
大家都知道,1995年許鞍華貢獻了生平最好的作品之一《女人四十》。
這部電影讓蕭芳芳成為威尼斯影后,金馬金像兩開花。
盡管業(yè)內(nèi)口碑極佳,許鞍華的下一部電影《半生緣》依舊很難找到投資。
在《許鞍華說許鞍華》一書中,她提到為《半生緣》找錢的困境。
1996年,突然杜佑寧同我講,如果我想拍《半生緣》,大陸方面可以找300萬,香港可以再找600萬,900萬的資金足夠拍得成嗎?我說900萬一定拍不了,起碼要1000萬,大約1200萬。結果找到的預算有1100萬,就是大陸300萬,香港600萬,加上臺灣賣埠200萬。
這就是文藝片導演的悲哀吧。
業(yè)內(nèi)口碑能打,影片票房失意。
就在今年的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許鞍華和蒂爾達·斯文頓同時獲得第77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終身成就獎。
這是國際電影節(jié)對許鞍華的褒獎。
許鞍華的最新作品《第一爐香》也進入了威尼斯的非競賽單元。
請注意,非競賽單元不是主競賽單元,意思就是不評獎只展映,論含金量來說,它甚至不如地平線單元。
打個比方說,非競賽單元有點像去電影節(jié)蹭紅毯的某些國內(nèi)明星,不過是經(jīng)不起細看的鍍金工程。
在宣發(fā)物料上,《第一爐香》打上“第七十七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jié)入圍影片”。
這 ,足以看出營銷方對語言藝術的把控能力。
2020年9月30日,是張愛玲誕辰100周年。
《第一爐香》定檔國慶檔的可能性不大。
主旋律大片《奪冠》來勢洶洶,很容易讓《第一爐香》成為炮灰。
不過,如果《第一爐香》敢定在國慶檔,你敢看嗎?
確實沒有《蕎麥瘋長》那么爛,但真的就是硬件升級版的喜寶了。演員是最大的問題,但不是唯一的問題,但還是最大的問題……
“混血兒多少都有點陰郁,還有小丫頭氣”下一秒穿著緊身背心渾身肌肉的彭于晏走了進來??
馬思純這一生還能擺脫“哭時強笑、含混念詞”的表演模式嗎?她什么時候,在哪里,看到了這樣的表演,并在自己的腦中打上了“我這樣演會很好”的思想鋼???為什么這種水準的演技能夠出現(xiàn)在許鞍華的電影里?難道是因為這個女演員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仿佛總會選擇讓自己受傷的愛情對象嗎?評價一個人的身材是刻薄且不禮貌的,但一個演員,甚至她的一根頭發(fā),都要服務于角色,當馬思純的小胖手和她圓潤的手臂,與彭于晏那細長的手指、精瘦的手臂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鏡頭里時,我必然出戲、必然跳出了情境,并聽到旁邊的男觀眾說她真的好胖呀。為馬思純感到惋惜和無奈,她將又一次承受全部的炮火。她合格的表演時刻大概集中在最后1/5,但是那個時候觀眾已經(jīng)飽受折磨了。
意猶未盡,閱片觀感出乎意料的不錯,許鞍華對于女性視角的敏銳程度確實獨到,在保留張愛玲風格的同時融入了個人色彩,欲望漩渦裹挾著男男女女沉淪,低到塵埃里的葛薇龍讓人心生愛憐。角色并沒有過多違和,可見導演的調(diào)教功力。
彭于晏絕了!中氣十足,飽經(jīng)風霜,油光發(fā)亮,初遇彷彿心機深重的健身教練,穿背帶褲斟酒的時候,活生生就是給你慶生的海底撈員工。 馬算個迷茫痛苦的正經(jīng)小姐,其餘甚至對喬琪的愛也無力,導致更像在為包辦婚姻而痛苦。 片子吧幾乎是原著的角色扮演,可惜更像現(xiàn)代戲,角色錯了動作也生硬,感情線尤其突兀,王安憶總歸差張愛玲太多。
杜可風的攝影、坂本龍一的配樂也救不回來,姑媽俞飛鴻選的真不錯。(原著中說姑媽似睡非睡的眼,私心覺得上官云珠最合適了)我這兩星完全給這兩方面打的。王安憶編劇真的是一言難盡。張愛玲一直是唯美派的,她早期作品中的主角都是享受著浮華靡市的沉淪,第一爐香更是墮落到極點。她筆下的女人美麗并且自私,平凡并且懦弱。薇龍成這樣就算了,喬其喬是什么鬼,那么陽光的小伙你跟我說陰郁??(暴風雨哭泣)還有,續(xù)寫了薇龍婚后的生活是蠻殘忍的,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信的是,像薇龍這樣一個開始病態(tài)的女孩子,她根本不會掌摑喬其喬,這才是墮落的最悲劇的意義,她愛得連自己都沒有了哪來的爆發(fā)。薇龍的未來是陳白露,她的存在就是一個蒼涼的手勢,干嘛要用這種破壞美感的方式表現(xiàn)呢,你是要表演娜拉出走嗎?
許鞍華拿錯了劇本,張鈞甯走錯了片場。最后一個鏡頭,馬思純一臉決絕,探頭出車窗,我以為她會說,喬琪,我們都回不去了,因為,我要去延安!
故事是《第一爐香》,但不是張愛玲的《第一爐香》,只能說和原著的感覺有一部分相像。平鋪直敘過于直白,沒有原著那些確切而玩味的描繪。原本最不看好彭于晏的喬琪喬,看完發(fā)現(xiàn)他倒是相對符合原著角色的了,實在是因為馬思純的可塑性有限,俞飛鴻的神氣也過于簡單不夠復雜。另外藍橙色調(diào)總覺得和故事不搭,讓人總想加幾筆明黃和墨綠上去,那才是香港啊。
這個選角簡直了,中年版的吧?姑媽和侄女同框的鏡頭太慘烈了,顯得馬思純更膀大腰圓虎背熊腰了。彭于晏也是,黝黑的皮膚?壯碩的腱子肉?無法忽視的抬頭紋,像干苦力的挖煤工人。兩人在一起就像是富太太家的老媽子和伙夫在偷情。。雖然我很喜歡俞飛鴻,但既然請了馬思純,為什么不請蔣雯麗?
喬琪喬真的長彭于晏這樣,葛薇龍能立馬收拾行李屁顛顛回上海讀完博士o>_<o&許鞍華真的理解了第一爐香的內(nèi)核,放到東莞就是打工仔誘惑五大三粗的廠妹老婆出來賣供自己吃喝玩樂,哪天老婆不想干了就用這些腌臜事威脅她繼續(xù)沉淪,本來可以拍成東莞的爐和香這種頗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題材,可惜了選角。
這倆人孔武有力憨厚樸實的樣子…看起來和糜爛頹廢神經(jīng)質的主人公一點不搭噶啊…倒像是進城務工的一對小兩口…靠著勤勞的雙手最后脫貧致富奔小康的鄉(xiāng)村絕戀
太胖了,真的……每一個渾圓的胳膊,結實的雙下巴,兩人油膩的演出都在敲打著我的心
馬思純能演張愛玲的故事么 錯愕
彭于晏說:你是我女人,馬思純回了一句:你是我男人,我在下面真覺得你們倆是我祖宗。
彭于晏看起來能拉五噸煤,拉完還可以去健身房給我上私教課。感覺他兩不在調(diào)情,而是彭于晏在跟馬思純說私教安排計劃,要想減脂今天做十個深蹲,少攝入碳水。
葛薇龍的宵夜是一大盤炒面和一大盤蝦餃燒賣雙拼(足足有9個)你敢信?
愛玲的處女作說的是一個殖民地版本的包法利夫人的故事,一個自愿沉淪于情欲財富的女人,用低到塵埃的愛情包養(yǎng)了一個渣到無法復制的男人。張的狠毒之處在于她把這個女人的虛榮幼稚自愿成為交易對象的內(nèi)心活動一片一片掰開了給你看,然后以第三者視角不動聲色地縫合起來,讓你在錯愕嘆息之中思考女性的命運。這是一種很高級的寫法,作者沒有去阻攔葛薇龍的墮落,沒有給她機會去反思反抗,把她的未來留給讀者去暢想。難怪當年鴛鴦蝴蝶派老大周痩鵑閱后拍手稱贊,也從側面證明了許鞍華的段位和張相比低了不是一點半點。威尼斯終身成就也遮擋不住她文藝女青年的淺薄底色。
5分。當彭于晏用嘴去咬張鈞甯頭上的花,張鈞甯急忙一躲,渾身的羞怯與不安,這一幕反而更讓人印象深刻。而全片最有魅力的一場,大概就是俞飛鴻勾引尹昉了吧。是的,讓人印象深刻的部分,始終是各種枝節(jié),滿是欲望。至于彭于晏與馬思純的部分,據(jù)說是關于愛,反而很無趣,不走心,也讓人印象不深。這也是本片最別扭的地方了,更是會覺得太長的原因。倒不如放棄寫愛,專心寫欲,也許更好看些。不過,美術、服裝、場景這些,還是漂亮的。
不可思議,俞飛鴻那么美艷撩人居然要馬思純幫忙釣男人,哪怕不是直男審美都沒有問題吧,無論演技還是個人魅力馬思純都被對方吊打。彭于晏又哪里陰郁單薄了,仿佛掛著健身教練名頭背地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整個電影不僅沒有拍出來張愛玲作品半點精髓,還又拖拉又現(xiàn)代化,更是拍成臺灣狗血言情劇。
讓我吃驚的是,馬思純自從《七月與安生》就一直處于不進不退的階段,一張臉哭了就抬頭望,笑了就傻不愣登,執(zhí)著沒有,矯情有余,這里的葛薇龍和《風雨云》沒任何區(qū)別,彭于晏就更不用說了,也是樣板機,紈绔沒看出來,痞子混混氣息十足,這兩個主演,許鞍華怎么敢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