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女編劇麗莉安.海兒曼的百老匯舞臺劇搬上銀幕,在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生動地反映了德國納粹間諜的陰影無所不在的恐怖感。保羅.盧卡斯飾演從德國逃到美國的反納粹地下組織領(lǐng)袖,他和妻子蓓蒂.戴維絲可以在華盛頓的新環(huán)境中得到安全的生活,不料同樣受到納粹間諜的監(jiān)視困擾。導(dǎo)演赫曼.沙姆林從心理層面來反映戰(zhàn)時美國民眾反法西斯的面貌,以下個動人的故事提醒觀眾“匪諜就在你身邊\",可以說是一部藝術(shù)性的政策片。曾獲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
《守望萊茵河》電影劇本
文/達(dá)希爾·哈美特
譯/孫道臨
編者說明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在美國參戰(zhàn)以前,美國壟斷資本為了利用法西斯侵略戰(zhàn)爭大發(fā)橫財,對于在影片中反映反法西斯的主題,是嚴(yán)格禁止的。即使在珍珠港事件以后,好萊塢戰(zhàn)爭影片的主流也仍然是通過美國“大兵”的形象來宣揚(yáng)其所謂的美國“文化”,或利用間諜偵探片的老套來對反法西斯的斗爭加以歪曲。只有少數(shù)較嚴(yán)肅的劇作家,在以戰(zhàn)爭為背景的劇本中,間或引入某些具有反法西斯意義的情節(jié)線索,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壟斷資本為影片主題所謹(jǐn)慎設(shè)置的防線?!妒赝R茵河》便是這少數(shù)影片中的一種。
《守望萊茵河》是根據(jù)美國女劇作家麗里安·海爾曼的同名舞臺劇本改編的,于1943年拍成影片(在這前后,海爾曼也另外編寫或改編了幾個電影劇本,如《死路》、《小狐貍》、《北極星》等,一般說來,都比較嚴(yán)肅)。這個劇本所著力描寫的雖然是美國上層社會里一家人的悲歡離合,但對于納粹分子及其走卒的卑劣無恥的嘴臉,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揭露的,而同時,對于反納粹地下工作者的斗爭,作者也顯然表現(xiàn)出了同情的態(tài)度。就這一方而而言,《守望萊茵河》和那些以反法西斯為名,而其實是力圖美化法西斯代表人物、肆意歪曲反法西斯戰(zhàn)士精神面貌的好萊塢出品,應(yīng)當(dāng)說是高出一頭的。
劇本的背景是1940年的華盛頓。也就是說,這正是美國壟斷資本通過所謂第斯委員會對美國人民的反法西斯情緒大力加以壓制,對于人民的反法西斯要求大力加以“追究”和“調(diào)査審訊”的時期。但在作者的筆下,這一歷史情況卻大大地被粉飾了;而另一方面,美國最高法院法官的妻子,南方參議員的寡婦,也都成為“自由”“民主”的化身,反法西斯的同情者和支持者了??傊?,仿佛只有美國才是“自由”“民主”的樂土,反法西斯的根據(jù)地。看來,由于這種有意無意的粉飾,反納粹的主題結(jié)果被消溶在傳統(tǒng)的悲歡離合的家庭倫理劇的老套之中,也就不是偶然的了。
從技巧方面來說,作者比較善于通過人物之間的矛盾和心理活動,將戲劇動作逐漸推向高潮。在這方面,劇本還是有它值得我們研究的地方的。
1964年2月
第一部
從墨西哥這一邊望過去的美國邊界。景漸顯,一個男人、一個婦女、一個女孩和兩個男孩正在走向邊界線上一個用木板搭成的美國入境站。他們并肩走著。庫特·繆勒走在當(dāng)中。他是個四十七歲的德國人,面容英俊,體魄猶如一個運動員,但是臉上帶著憔悴的皺紋,他小心翼翼地走著,像是身體不適。在他右邊走著的是莎拉,庫特的在美國出生的妻子。她是一個漂亮的婦人,有著一副有教養(yǎng)的、嚴(yán)肅的而容。在她右邊的是他們最大的孩子約書亞,一個十四歲的強(qiáng)壯的男孩。在庫特的左邊是他的女兒巴貝特,一個十二歲的美麗的女孩,和波多,一個九歲的男孩。他們的衣著是整潔的,但有一些土氣,而且在這個國家的春天里,是嫌太厚了。他們帶著三個破舊的背包、一個衣箱、一個圓型大紙匣和幾件外套。
在他們身后,清晨的陽光把他們的身影向左方投射出長長的對角線。他們所踏著的土地是完全荒蕪的,沒有任何植物。在入境站后面是小小的山坡。山坡上生長著一些草、灌木叢和樹木,正好和前景形成顯著的對比——但是,也還不能給人一個伊甸樂園的感覺。
他們向入境站走近,鏡頭跟近,當(dāng)他們停下來時,我們看見站牌的特寫,然后是庫特一家人的近景,他們的臉色緊張不安。他們僵硬地向前走著。庫特看看那座房子,站住了。停頓一下;他舐了一下嘴唇,慢慢地把手伸到放著證明文件的口袋里去。他的家人都抬頭望著他。終于,他轉(zhuǎn)過身來。
庫特:(德國口音,靜靜地——緊張地)這個時刻來到了。這一次可是個要緊的關(guān)頭。請不要說話。請不要露出緊張的樣子。
大家睜大了眼望著他。只有莎拉點頭。孩子們緊提了一下手里的東西。庫特向門走去,接著,鏡頭隨著他們移進(jìn)去。
化入。入境站的另一面。幾分鐘以后??娎找患胰硕汲鰜砹耍麄兺T。庫特隨即走了出來。當(dāng)他出來的時候,一家人都露出微笑,抬頭望著他。
莎拉:(當(dāng)庫特走向她時)親愛的,我簡直不能相信。
庫特:我下個命令叫你相信。現(xiàn)在你是在你自己的土地上了,莎拉,這多好啊。
波多叉開腿在一條假想的線上走著;一只腳在墨西哥,另一只在美國。
波多:(先說德文)每一次我們通過一個邊界,我都這樣做。這樣會交上好運的。
巴貝特:爸爸告訴過你,到哪個國家就應(yīng)該說哪國話,這是禮貌。所以,說英文吧。
波多:(說英文)我說每一次當(dāng)我們通過了一個邊界,我就把腳從這一國跨到那一國。我發(fā)現(xiàn)這樣會交上好運,所以我勸你們大家——
約書亞:(輕松地)可不是。世界上有一種人特別欣賞自己說的話,一句話說了十遍還像第一遍那么新鮮,你就是這種人——饒了我們吧。
庫特:(當(dāng)他們拿起背包時,微笑著向莎拉)莎拉,你顯得非常愉快,而且非常美。
莎拉微笑,高興了。他們向前行進(jìn),孩子們在后面跟著,化出?;?,一個抓擠的日班火車車廂。他們一家人對面而坐,孩子們坐在倒行的一面,康特和莎拉面對著車頭的方向。車廂里充滿了車輪聲、車身震動聲、孩子哭聲、報紙折疊聲和旅客談話聲。
莎拉:(向孩子們)你們坐得舒服嗎?
巴貝特:(在她兄弟之間的座位上微微顫動著)舒服,媽媽。這真是太闊氣了。
波多把鼻尖貼在窗上,向外望去,通過他的眼光我們看見火車所經(jīng)過的是美國西部景色。這是在強(qiáng)烈陽光下面的一片干燥的平原,平原上是沙土、艾草和矮橡樹叢。當(dāng)波多轉(zhuǎn)回頭來的時候,我們又看見車廂內(nèi)的繆勒一家人。
波多:(武斷地)真沒想到!美國原來是一片烤著太陽飛著灰塵的野地,上面長著不怎么高的植物——
約書亞:你預(yù)備寫一本關(guān)于美國的書么?
莎拉:美國的這一部分是這樣的。可是對我說,這一部分也是陌生的。(有所感地)也許對我說,整個都會是陌生的。已經(jīng)有十七年了——
庫特頭枕在座位靠背上,眼睛閉著。這時,他微笑了,并沒有張開眼晴,同時把一只手放在莎拉的手上。約書亞在夾道中坐著,轉(zhuǎn)過頭向車廂的另一端望著,隨著他的目光,一個個旅客的形象閃過去,兩個墨西哥工人在睡覺;在半張折落下來的報紙后面,一個意大利婦人在奶著孩子,而她的丈夫坐在她旁邊讀著另外那半張;一對約莫有六七歲的男孩和女孩,在過道里玩著套圈游戲;一個婦人貪婪地吃著巧克力;一個男人努力想把一個裝得太滿的箱子關(guān)攏;一個乘務(wù)員打開門來喊叫著下一站的名字。(這些人物類型不一,但希望不要把這車廂的景象處理成一只美國雜合菜。)我們回過頭來,看見繆勒一家人的近景。
巴貝特:我想,這兒有些人也不是美國人。
波多:(高人一等地)你難道不知道世界各地都有人到美國來避難嗎?
約書亞:(不耐煩)我們知道。
波多再次向窗外望去,越過波多的肩膀,我們看見車窗外鐵路旁一家家離得很遠(yuǎn)的破落的棚戶。景回向繆勒一家人。波多在耳語,以免驚醒那閉著眼晴的爸爸,同時也想不讓媽媽聽見。
波多:我沒想到美國的房子會像我在這火車上看見的這個樣兒,你們說媽媽的母親的房子會不會也是這樣的?
巴貝特:(耳語)我不知近。也許你是看慣了皇宮了吧?
波多:我不是抱怨,我只是問一問。媽和爸叫我住哪兒就住哪兒。對咱們的親戚有點好奇心,也是很自然的啊。
化入。法瑞萊家住宅的外貌。這是一座高大的紅磚房子,離華盛頓市區(qū)不太遠(yuǎn)。它建筑于一七六〇年,是一個十八世紀(jì)中葉最好的建筑的典型,從建成以后到現(xiàn)在,外觀上僅有些微的改變,但它的內(nèi)部卻不斷地現(xiàn)代化了。房頂上有四個高高的磚砌的煙囪,東西各兩個。屋頂很高,上面開著尖頂?shù)拇白?。在建筑的一端有個帶露臺的涼亭,俯視著地勢較低的花園。那寬闊的庭園,管理得很好,但并不顯得太呆板。現(xiàn)在是四月初,只有早春的花朵在開放著,還有幾株木蘭花和槭樹。黑人園丁霍拉斯和他的十五歲的兒子道格正在一個花圃中勞動。鳥在歌唱。
在露臺上,供六個人用的早餐桌已擺好了,安尼斯,一個六十歲的法籍婦人站在桌旁。她穿著深色的管家婦衣裳,正在檢點早晨送到的信件。她從一個小簸籮內(nèi)拿出信件,一封封向亮處照照,想猜猜它們的內(nèi)容,同時又仔細(xì)地讀著每一張明信片。最后她把它們疊在一起放在桌上的盤子旁邊。約瑟夫,一個高大的中年黑人侍者,正把一片片黃油放在桌上。約瑟夫離開以后,芳妮·法瑞萊從安尼斯身后的法國式門道內(nèi)走出來。芳妮是個六十三歲的漂亮婦人,她執(zhí)拗、烈性、慷慨、自負(fù)、機(jī)靈而又嬌縱,這些性格特點加在一起,使她的日子過得很順心。她穿著一件華麗的晨衣。
芳妮很有興趣地看著安尼斯在檢查信件。過了片刻,她轉(zhuǎn)向約瑟夫下去的方向。
芳妮:約瑟夫!(向安尼斯)早安。
安尼斯:(繼續(xù)檢查信件)早安。太太。
鏡頭拉開,可看見約瑟夫轉(zhuǎn)過身來。
約瑟夫:甚么事,太太?
芳妮:大家都下樓了嗎?
約瑟夫:沒有,太太。沒有人下來。我去給您拿茶去。
芳妮:(加重語氣)我家里的早飯是九點鐘開,而且一直到我死為止也還是九點!打鈴!
約瑟夫:(耐心地)還沒到九點吶,芳妮小姐?,F(xiàn)在是八點半。
芳妮:好,那把鐘撥到九點再打鈴。
約瑟夫:(走出去)是,太太。
芳妮和安尼斯在桌旁,芳妮在她座位上坐下,安尼斯檢査完信件開始分發(fā)。
芳妮:我睡不著。我一直在想莎拉要回來了??墒悄闼煤芟?,安尼斯。我還沒脫好衣服你就睡著了。
安尼斯:半夜里我醒了好幾次。
芳妮:(拿起她的信,打開一封,一邊讀一邊說)是嗎?那沒擾了你打鼾可倒是不容易啊。現(xiàn)在莎拉跟她一家人要來了,我們得決定一下你搬不搬出去。珍尼的女兒還在跟那個演員來往。一個演員……唉,風(fēng)氣越變越壞。我年青的時候,女孩子都跟英國人來往。給我的信都沒甚么意思。給別人的信里有點甚么事?
安尼斯:寄給大衛(wèi)先生的是廣告。給德·勃朗柯維伯爵和他夫人的信里也沒甚么,有一封像是一個三等國家大使館來的茶會請?zhí)?,另外是幾封要賬的信。
芳妮:天天早晨都是這樣。(思考地)瑪莎和她丈夫在這兒住的這六個禮拜里好像欠了不少債。你說倒底為甚么會有人愿意給一個羅馬尼亞的貴族記賬?
安尼斯:(乖覺地——指著芳妮)也許因為他們是約書亞·法瑞萊夫人的客人。
芳妮:(放棄這個話題)也許是。大衛(wèi)對瑪莎的殷勤獻(xiàn)得怎么樣了?發(fā)生了甚么事嗎?
安尼斯:發(fā)生?我不明白你是甚么意思?
芳妮:你知道我是甚么意思。
安尼斯:哦,那個!不,我想不會的。
芳妮:我必須——(記起打鈴的事來,就中斷了這句話,轉(zhuǎn)過頭去高叫)約瑟夫!
我們看見約瑟夫在涼亭的那端。那兒掛著一只老式的大鈴鐺,下面蕩著一根繩。
約瑟夫:是,太太。
約瑟夫抓住鈴繩,縮起雙肩,閉上眼睛,急拉起來。鈴聲一響,一直在歌唱的鳥兒都從灌木叢中驚起,飛掉了。
約瑟夫:(一邊拉一邊柔聲說)小鳥兒啊,難怪你們!
這時,大衛(wèi)·法瑞萊走到露臺上來。他是芳妮的兒子,一個可愛的三十九歲的男子。
大衛(wèi):(叫著)約瑟夫!別拉了!
約瑟夫:大衛(wèi)先生,不是我要拉的。隨便什么噪音我都不喜歡。是芳妮小姐叫我拉的。
大衛(wèi):她倒還沒有叫你拿這條繩去上吊。
約瑟夫:(走開)我沒上吊。
樓上,瑪莎·德·勃朗柯維靠著窗檻,穿著一身入時的下鄉(xiāng)游玩的裝束。
瑪莎:早安,大衛(wèi)。
大衛(wèi):(從涼亭望上去)早安,瑪莎。我想把養(yǎng)雞的房子給我母親改成游戲室,里面掛滿了鈴鐺,讓她到那里去自由自在地過她第二個童年。
瑪莎:(從樓上窗內(nèi)望下來,笑著)那她就會叫我們到那兒去吃早飯啦。
芳妮的聲音:(尖叫)大衛(wèi)!來吃早飯!
瑪莎對大衛(wèi)笑了笑,退回窗內(nèi)。切出。切入,瑪莎的臥室。當(dāng)她從窗口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她的丈夫泰克·德·勃朗柯維正站在門道內(nèi)。他是一個漂亮的羅馬尼亞貴族,約四十五歲。
泰克:我們一起下去么?(他走向窗口)你能不能問一問你的崇拜者,以后是不是可以九點鐘過一點再吃早飯?
瑪莎望望他,聳肩,微笑,走向門口。
瑪莎:只要是不下雪,每天早晨都叫我到露臺上去吃早點,我也不在乎。
泰克和瑪莎在門外過道內(nèi)。
泰克:不管芳妮太太死去的丈夫做甚么,她都以為是上帝的旨意,別的人都得照樣去做。真是不幸,美國的早期的自由黨人都是些硬漢子。準(zhǔn)九點吃早飯,在露天,還要準(zhǔn)八點吃晚飯……我今天晚上不回來吃晚飯了。你高興了吧?你可以跟大衛(wèi)一塊吃晚飯了。
瑪莎:對。你跟誰在一起吃晚飯呢?(這時兩人下樓。)
泰克:你抓不著我的把柄。我是到德國大使館去。
瑪莎:(看著他,煩惱地)泰克……我請求過你——
當(dāng)泰克離開她快步下樓時,景切回涼亭內(nèi)。芳妮、大衛(wèi)和安尼斯坐在早餐桌旁。芳妮喝著茶。
芳妮:你打電話給家俱店了嗎?
安尼斯:(看看她別在胸前的表)還不到九點哪,在華盛頓,商店還沒開門哪。
芳妮:往他家里打電話。他的名字是柯貝還是甚么來著。哦,不,那是建筑師。(向正在吃著的大衛(wèi))你倒睡得好。這么多年沒看見你姐姐了,現(xiàn)在她要回來了,你卻像沒事人一樣。
大衛(wèi):他們要明天才到哪,媽媽。
芳妮:(向大衛(wèi))我夜里老是醒著,想著莎拉,想著你父親,他要是知道莎拉跟丈夫孩子一塊回來的話,他會怎么想啊……三個外孫。他會高興的。(同到人間來)我希望我喜歡他們。
大衛(wèi):(笑著)你會喜歡的。(向安尼斯)給我的信里有甚么事嗎?
安尼斯:就是一些廣告。
大衛(wèi):(把他的信件推開)謝謝。你跟媽媽替我省了不少看信的時間。
安尼斯:(站起來——傲慢地)當(dāng)然,我不能替芳妮太太講話,可是我可一輩子也沒有拆過別人的信。
大衛(wèi):(逗她)你用不著拆。為了你,它們會自動打開。
安尼斯一怒而去,芳妮歡快地笑著。在露臺通向起居室的法式長窗前。安尼斯鼻子朝天,凜然不可侵犯地走過,差點撞著瑪莎和泰克。他們正走出來。
瑪莎:(法語)噢!早安,安尼斯小姐。
安尼斯:(法語——尖刻地)早安。
安尼斯走出門去,鏡頭隨瑪莎和泰克移動。他們走到桌前,和芳妮、大衛(wèi)坐在一起。
芳妮:(活潑地)嘿,你們來了!在羅馬尼亞,人們早晨還都起床嗎?
芳妮把桌上的小銀鈴搖得怪響。約瑟夫立刻推著早餐車在她背后出現(xiàn),他欠過身來,輕輕地從她手中把鈴鐺拿走。大衛(wèi)看他,作了個鬼臉。
泰克:要是能不起床就不起床。但是我向您道歉。
大衛(wèi):(向瑪莎——指著銀鈴)對于喜歡噪音的婦女,有甚么專用名詞嗎?
早餐桌近景。
瑪莎:(笑著)芳妮很興奮。你也很興奮。再有一天你們的莎拉就回家來了。
當(dāng)她說“你們的莎拉”時,芳妮抬起頭來,像是想說莎拉也是她的,但是瑪莎和大衛(wèi)的那種無法隱藏的相互愛慕的神情吸引了她,她狡猾地看著他們和泰克。泰克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點,一點沒顯出他注意到了甚么?,斏痛笮l(wèi)談?wù)撝?,也好像不知道他們自己是在表演著一幕愛情戲?/p>
大衛(wèi),我是又興奮又害怕。
瑪莎:為甚么?
大衛(wèi):我不知道。已經(jīng)有那么多年了。大概是怕她不再喜歡我了。
瑪莎:(加重語氣)噢,可是她會喜歡你的!
芳妮微微低下頭去,企圖隱藏她的笑意。泰克抬起頭來,但他的沒有表情的臉色和聲音是有禮貌的。
泰克:當(dāng)然會嘍。
瑪莎:(趕緊說)我記得莎拉。當(dāng)你父親在巴黎工作的時候我母親帶我去看他。那時我六歲,莎拉大約是十五歲,而你是——
大衛(wèi):那時你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瑪莎:你真的還記得我嗎?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那時我叫你記住我,可是——
芳妮放下餐巾向法國式門看去。我們聽見安尼斯的說話聲。
安尼斯在門道內(nèi)出現(xiàn)。她還在被得罪后的莊嚴(yán)情緒之中,因此不走到露臺上來。
安尼斯:家俱店的沙博夫先也說,就是一個椅墊子也不可能兩天就修好,至于四把椅子、一把躺椅、一只凳子、兩個——
鏡頭拉開,包括芳妮在內(nèi)。
芳妮:瞎說。你那個沙博夫先生是懶惰。給他的電話掛上了嗎?(她像一陣風(fēng)似地掠過安尼斯身旁)所有的人都是懶惰的……除了我。
安尼斯:(緊緊地跟著芳妮走進(jìn)屋去)可是……
早餐桌前,大衛(wèi)、瑪莎和泰克。
泰克:芳妮太太真是精神飽滿。這一點很叫我傾倒。
大衛(wèi):(微笑)那也許是因為你和這一點沒直接關(guān)系??墒怯袝r這一點也很起作用。
泰克:你的姊夫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大衛(wèi):我沒見過他,我母親見過一次——在慕尼黑。大概是莎拉和他第一次見面那一天。
瑪莎:記得我母親告訴過我這件事。那時傳得很利害,是不是?法瑞萊家的小姐要嫁給一個又窮又沒名氣的德國人——
大衛(wèi):噢,媽媽本來是不在乎這些的。只要他們能回家來,讓她來替他們安排生活——可是莎拉不愿意那么做,這就惹得媽媽發(fā)火了——(他微笑。)可是她早就原諒了這一切了?,F(xiàn)在他們終于回家來了?!?/p>
瑪莎:在這種時候他們能離開德國可真是運氣。
大衛(wèi):他們在三十年代的頭幾年就離開德國了。
泰克:噢,那他們在哪兒住過?
大衛(wèi):他們經(jīng)常搬來搬去的。莎拉的信從哪兒來的都有——捷克、丹麥、法國、瑞士……(好像有一點迷惑了)庫特是個工程師,可是我說不準(zhǔn)。
泰克:好,現(xiàn)在你們家里可盡是避難的人了——我們和——
大衛(wèi):(故作不經(jīng)意地)你是避難的嗎?我好像還不知道你是從哪兒來避難的。
泰克:(不經(jīng)意地)從歐洲。
大衛(wèi):(起身,看看手表——小心地)從哪一個歐洲?
泰克:(故作不經(jīng)意地)就是歐洲。(他微笑了。)
芳妮的聲音:(在尖叫)大衛(wèi)!大衛(wèi)!
大衛(wèi):今天是我母親的喊叫日。趁她還沒給我更多的差使以前,我先趕緊上班去。(他向瑪莎微笑,走去,一邊數(shù)著指頭,鏡頭跟他移動。)問潘費爾德,對于十二歲的女孩子哪個學(xué)校是最好的。問瓦爾頓,男孩子上哪個學(xué)校合適。給男孩子買書。給女孩子買書。買自行車。三頭小狗——
景回到早餐桌,瑪莎望著大衛(wèi)走開去。泰克拿起他和瑪莎的信件,看看信封。
瑪莎:(一剎那的停頓,像是自語地)從哪一個歐洲?我也說不清我們是從哪兒來的難民。
泰克:(望著她)是嗎?(看著信件)很多人弄錯了,給你送來了一大堆賬單。
瑪莎:要能再把賬付掉就好了。
泰克:別說得好像我不愿意付賬似的。昨天晚上我沒睡好。我直發(fā)愁。我們還有一張八十五塊錢的美國旅行公司的支票。(望著她——討人歡喜地)瑪莎,這是我們的全部財產(chǎn)了。
瑪莎:(聳肩)也許會有甚么變化的,是時候了。
泰克:大衛(wèi)?(瑪莎只是凝視著他)你不為了錢發(fā)愁嗎?
瑪莎:很發(fā)愁??墒俏异o靜不動地希望著。我很高興能住在這兒。(她再聳肩)我們已經(jīng)走到路的盡頭了。老早就到了盡頭了??墒强偟谜乙粭l路走。也許會換上一條好路的。
泰克:我還沒到甚么路的盡頭。
瑪莎:沒有?我佩服你。(她向前傾身)也許是因為你以為會有條路帶你回歐洲?(慢慢地?fù)u頭)泰克,你難道不能放棄這個夢想嗎?你以為你還能得到他們恩寵嗎?你以為他們能讓你回去再跟他們斗一下嗎?(尖銳地)你應(yīng)該離他們遠(yuǎn)一點。
泰克:(微笑)你現(xiàn)在有了政治覺悟了?
瑪莎:我不知道有了甚么??墒俏覐膩頉]喜歡過納粹,而且你也應(yīng)該是跟他們混夠了。看來他們也跟你們混夠了。他們比你們有辦法,所以你們趁早別去惹他們。
在說話以前,泰克仔細(xì)地望了她許久。
泰克:你好像想跟我說點甚么事。說吧。
瑪莎:你不應(yīng)該到德國大使館去,而且,手里只剩下八十五塊錢,還到那兒去打撲克,那簡直是發(fā)瘋。你要是輸了呢?你付不出錢來,他們不會樂意的。
泰克:今天晚上我盡力不輸錢。
瑪莎:可是你要是輸了,而且付不出錢來呢?在一個鐘頭之內(nèi)華盛頓的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了——那時我們就只好從這兒搬出去了。
泰克:(小心地)我是想從這兒搬出去。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喜歡你和我們的男主人的那副樣子。
瑪莎:(小心地)沒有甚么你所說的喜歡和不喜歡的樣子。
泰克:還沒有嗎?聽見這話我很高興。(慢慢地倚向她)瑪莎,你知道我并不是一個傻子吧?你知道把我當(dāng)傻子是不聰明的吧?
瑪莎:(慢慢地,像是有一點勉強(qiáng)地)是啊,我知道。同時我也知道我是厭倦了——就只是厭倦了。對于我,一切都太沉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到處都去活動,可是為甚么我們的處境一直不見好轉(zhuǎn)。我一直想問你,那是為甚么。(尖銳地)我是疲倦了,懂嗎?我只是想安定下來。只是想坐在一張椅子上,一動不動。
泰克:(小心地)在這兒?
瑪莎:我不知道。甚么地方都行。
泰克:你是和大衛(wèi)一起這樣安排好了嗎?
瑪莎:我甚么也沒有安排。
泰克:可是你想這樣安排,是不是?(他起身)我想不是,我不喜歡這一套。(他又微笑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一套。
他微笑著走開了。她不看他,只是安靜地坐著,睜大眼晴望著自己的手。
化入??娎找患胰怂幕疖囓噹?。夜。巴貝特把那意大利婦人的孩子抱在膝上,莎拉在巴貝特身旁坐著,逗著那孩子。庫特和約書亞坐在對面座位上,庫特向窗外凝視,約書亞看著報。波多不在這兒。
約書亞:(抬起頭來)爸爸,你懂得打壘球的學(xué)問嗎?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意思嗎?(他讀)“奧古斯塔,喬治亞州。四月七日電——在巡回表演賽征途中的兩大敵手,卡爾·歐文·胡卜兒和鮑布·飛勒兒,今日在只具初級技術(shù)水平之本區(qū)進(jìn)行了一場決戰(zhàn)。年青的飛勒兒臂膀孔武有力,胡卜兒的久經(jīng)磨練的關(guān)節(jié)則靈活異常,雙方競爭結(jié)果,巨人隊今年首次吞下鴨蛋一枚,而印第安人隊在與對方的幾場連續(xù)友誼比賽中,扳成三勝三敗的平局?!?/p>
康特:莎拉,你翻譯一下。
莎拉:(微笑)翻不出來。
約書亞:好,這回我要在這兒學(xué)一學(xué)壘球。爸爸,學(xué)這個用不了多少時間吧?
莎拉:你舅舅大衛(wèi)會教你的。(然后又苦笑著)天哪,我總是忘記他才比我小幾歲。我最后看見他的時候他十八歲。那是很久以前了。
庫特:(昵愛地望著她)我想他總不至于柱著拐棍了吧。
莎拉:那時候我二十一歲……
這時波多走過來,從莎拉和巴貝特膝前擠到窗前自己的座位上。
波多:在二十一歲的時候,美國的第一任總統(tǒng)喬治·華盛頓是一個陸軍中校。在那個可以抽煙的車廂里,有一個人這樣告訴我的。他的名字叫派克,他家住在凡爾蒙。凡爾蒙是個法國字,可這地方在美國。我喜歡跟外國人說話。
巴貝特:你在這個國家里作客,把這兒的人叫做外國人,那是不禮貌的。
鏡頭拉開,那個意大利男子和意大利婦女走過來,他們向繆勒一家人微笑。他們比庫特和莎拉年青些——這快樂的一對穿著美國式服裝,式樣有些粗俗,兩人都帶著些珠寶。他們有輕微的意大利口音。波多非常感興趣地呆望著他們。
意大利婦女:(向莎拉)謝謝你。(向巴貝特)謝謝你。(向庫特)謝謝你。
意大利男子:(舉起帽子——指著孩子)承你們替我們照顧孩子,真是費心了。
意大利婦人伸手要抱孩子,那孩子卻抓住巴貝特的衣服,想躲在她懷里。那婦人轉(zhuǎn)身向她丈夫微笑。
意大利婦人:這個小球球——他知道他是碰見好人了。(她抱起孩子。)
巴貝特:待會兒能再讓我抱抱嗎?
莎拉:這孩子真好。(聽到這話,意大利男子又舉起了帽子。)
意大利婦人:你的孩子也很好。
波多:(沉默的時間太長了)謝謝你。你們是意大利人嗎?
意大利男子:意大利人,是啊,可是是美國籍。
波多:(當(dāng)意大利婦人把她孩子帶走的時候)你們認(rèn)識屠利歐·提帕蒂嗎?他跟爸爸一塊在西班牙打過仗。(意大利男子困惑地?fù)u頭。)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在西班牙他是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爸爸也是。爸爸是勇敢的,是鎮(zhèn)定的,他是個專家,他是足智多謀的,他是——
庫特:(向意大利男子)我的傳記的作者,并且像大多數(shù)傳記作者一樣準(zhǔn)確。
意大利男子困惑了——一方面很喜愛繆勒一家人,一方面,波多的話又引起了他的疑慮。
意大利男子:你是德國人?(慢慢地)在西班牙你為哪一邊作戰(zhàn)?(聽見這話,波多和約書亞站了起來。)
波多:對不起,你這是——?(庫特對他微微地?fù)u頭)
約書亞:(向波多)爸爸說沉住氣。(他坐下。)
庫特:(微笑)我跟共和國的軍隊一起作戰(zhàn),我不是納粹,也不是法西斯。
意大利男子的臉色開朗起來,向庫特靠近。他大聲叫起來。
意大利男子:(向波多)我是個大傻瓜。我請你原諒。(向庫特)不要饒恕我,我應(yīng)該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在哪一邊的。(非常友好地)一想起在意大利人和德國人里,也有到西班牙去跟法西斯作戰(zhàn)的,我就覺得痛快。多少也讓大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德國人和意大利人都——(停住了。他望著庫特,仔細(xì)地)你是剛從歐洲來么?
庫特:是的。
意大利男子:那兒怎么樣了?從報紙上甚么也看不出來。好像沒有人在做甚么,我的意見是,沒有斗爭。
庫特:(緩慢地)我想,斗爭就要開始了。
意大利男子:好啊,好啊。到那時候那個胖莫索(注1)跟他的主子希特勒就要完蛋了,垮臺了,好啊,那可是多么……
庫特:(望著他)我們是剛從法國來的。
意大利男子:(領(lǐng)會話中的意思)好啊,法國人也會很好地斗爭的。我姑母是跟法國人結(jié)婚的。法國人是好戰(zhàn)士。一直是這樣的。
庫特,(緩慢地)當(dāng)人們知道他們是為甚么而戰(zhàn)而且不會被出賣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好戰(zhàn)士??墒欠▏艘灿胁缓玫模铱船F(xiàn)在不好的是太多了。就像你們的人……跟我們的人一樣。
意大利男子:(笑了)我希望還沒有咱們的那么多。(他止住笑)你說的是個壞消息。你看有沒有可能,德國人民自己把希特勒踢開?
庫特:希特勒一個人是不成甚么問題的。我們別把他當(dāng)作甚么了不起的人物。單是納粹主義也不成甚么問題。是因為還有各種各樣的法西斯行為和法西斯思想在興風(fēng)作浪,才鬧成這么個局面。
意大利男子:是啊,這個我知道。但是把希特勒給踢開會是個好的開始。
庫特:是啊??墒悄遣皇羌菀椎氖?。
意大利男子:可是你看見過關(guān)于地下組織的消息吧。那只是空談嗎?
莎拉和孩子們抬頭看。庫特遲疑片刻。
庫特:不,那不是空談。你所說的那些地下組織里的人,他們很艱苦地工作著,而且擔(dān)著很大的風(fēng)險。
意大利男子:(搖著頭)可是——唉,我看情況很糟。
庫特:并不是完全沒希望的。相信我,在你的國家和我的國家里都有人在斗爭著。(緩慢地)我知道!我的朋友就有參加的。
意大利男子:你做甚么?我的意思是,你干哪一行的?
庫特:(站起來)我?我跟法西斯斗爭。這就是我干的那一行。(他微笑,拭著前額,在過道中走動。)真熱啊。
化入。法瑞萊家的起居室,房子很寬闊、樸素而風(fēng)雅。有四五代的人都裝飾過這間屋子,而他們都是些有鑒賞力的人。這屋子既不屬于一種風(fēng)格,也不代表哪一個朝代;它從來沒有被“全部重新布置”過。每一位不經(jīng)心的少爺小姐都把他們童年時代所喜歡的東西擲進(jìn)這間屋子,而當(dāng)他們長大成人的時候,又把他們從外國帶回來的東西也擲進(jìn)來。因此家俱樣式是屬于許多朝代的。書桌是英國式的,沙發(fā)是維多利亞式的,鋼琴又是另一個樣式。墻上掛的畫,有些是現(xiàn)代的。無數(shù)的裝飾品中,有些是法國的。屋子里東西是太多了——花瓶、時鐘、肖像、小匣子、磁制的動物等等,安排得井井有條。它涼爽、潔凈而且舒適,針織品和木料的顏色也不刺目。在一面墻上,很突出的是芳妮死去的丈夫的一幅規(guī)規(guī)矩矩的油畫像?!s書亞·法瑞萊,一張仁慈的大臉,穿著一九〇〇年的晚禮服?,F(xiàn)在,這問屋子整個被翻亂了,家俱到處亂放著。
栴麗·賽維爾太太坐在室內(nèi)深處。她的年齡和芳妮差不多;嬌小,非常為自己的小小的手和腳而驕傲,十足的女性,還在把一個無助的小婦人當(dāng)作自己終身扮演的角色。實質(zhì)上,她可能是至少和芳妮一樣的頑強(qiáng)。她是一個南方議員的妻子,現(xiàn)已守寡,說話帶南方口音。她和芳妮從小就是密友——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她戴著許多絲帶、手鐲,衣服上到處是花邊,帽子上還插著花。她的臉龐小而略呈消瘦;生就一副又機(jī)靈又大膽的樣子。
修家俱的沙博夫先坐正在量一只椅子。他是個瘦小的人,帶點神經(jīng)質(zhì)的樣子。他那瘦削自尊的臉幾乎被眼鏡和胡須遮沒了。
約瑟夫正在吸著法國長窗內(nèi)帷幔上的塵土。這個吸塵器的聲音很喧噪。
蓓爾站在梯子上,拭著一幅畫上的玻璃面。她是個矮胖的中年黑人侍女,頭上包了塊手巾。
園丁霍拉斯和他的兒子道格站在地當(dāng)中,他們抬著一只大沙發(fā)等著芳妮吩咐往哪兒放?;衾沟臉幼酉駛€黑人教會的會長,實際上他也真是會長。道格是個骨架高大,行動自由的十五歲的男孩,有著柔和的聲音和羞澀的笑容。
芳妮穿上了白天的衣服。四下環(huán)視,又斜著眼端詳,然后指著壁爐和一張大椅之間的空處——
芳妮、霍拉斯和道格的鏡頭。
芳妮:霍拉斯,放在這兒試試。
霍拉斯:那個地方放不下,芳妮小姐。
芳妮:瞎說……試一試。
鏡頭隨著霍拉斯和道格移動。他們把沙發(fā)搬到指定的地方。芳妮跟著他們。那地方果真太小了,但霍拉斯沒有顯出已經(jīng)這樣和她說過的神氣。
芳妮:不行,太難看了。簡直像一個牙醫(yī)坐的候診室。把它搬出來。
梅麗:(用腳叩著地板)芳妮……說真的……為了等著送你到華盛頓城里去,我已經(jīng)在這兒坐了一個鐘頭了。你現(xiàn)在只是在把這間可愛的屋子弄得烏七八糟……
芳妮望望她,沒理踩,又轉(zhuǎn)過身來。霍拉斯和道格抬起沙發(fā)等待著命令。
芳妮:約瑟夫?。ǜ舐暤兀┘s瑟夫!
鏡頭搖向法國長窗前的約瑟夫。他轉(zhuǎn)過頭來,把吸塵器關(guān)掉以便聽見。
芳妮:找個地方放這個沙發(fā)。
約瑟夫:是,太太。(向霍拉斯和道格)把它放回去,在那兒放了十五年了,一直都挺合適的。
芳妮和沙博夫先生。沙博夫跪在那里,手中的皮尺比著一只小沙發(fā),抬起頭來望著芳妮。
芳妮:有小孩子來——我的外孫子和外孫女兒。他們會往家俱上爬的——我從前就這樣。我的外孫子外孫女兒一定很健康。所以不要用你那些花花稍稍的不結(jié)實的料子做面子。(她指著梅麗)這不是賽維爾太太家的房子。
霍拉斯知道格把沙發(fā)放好,走開。
梅麗:(莊嚴(yán)地)我沒有孩子,所以我不可能有外孫。要是我有個女兒的話,我會給她起個名字叫恩美琳魯。
芳妮上下打量著梅麗,把她仔細(xì)地琢磨了一會兒,然后像是滿意地笑了。
芳妮:好,一切都會往好的地方發(fā)展的。
安尼斯走過來,背后拖著一長條窗簾布。她另一只手拿著剪刀和皮尺,嘴上噙著針。嘴中的針并不妨礙她說話。她胸前的表隨著她的呼吸上下起伏著。
芳妮:我們現(xiàn)在就到華盛頓城里去。那個買東西的單子呢?
安尼斯把剪刀和皮尺送到嘴上,然后把騰出來的手放到圍裙口袋里,掏出一個長紙卷來。芳妮把紙卷打開,看著。
梅麗:(起身,睜大眼望著單子)買這么多東西!時間可不夠啊。我還得去試試我那件晚禮服呢。
鏡頭隨芳妮和梅麗移動,她們走出門去。
芳妮: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用得著那么多晚禮服。你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有甚么秘密的社交活動嗎?
化入。梅麗的轎車,芳妮和梅麗坐在里面。轎車開出園去,切出。切入,瑪莎走向房子,臂灣中滿是花束。汽車經(jīng)過她,她向車招手。切入,梅麗的轎車內(nèi)。梅麗非常銳利而好奇地轉(zhuǎn)過身來,睜大了眼晴望著瑪莎。她向瑪莎揮手?,斏蚕蛩龘]手。
芳妮:你會把脖子扭斷了的,梅麗。
梅麗:(好奇地望著芳妮)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芳妮:蘭道夫一家人長的都漂亮,盡管他們別的甚么都不是。
梅麗:(故作不經(jīng)心地)我看男人會覺得她非常可愛。
芳妮不睬她,只顧察看著自己買東西的單子。
梅麗:你說是不是,芳妮?你不覺得對男人來說,她是非??蓯鄣膯??
芳妮:(真嫌煩了)我實在不知道。我不是個男人。
梅麗:自然嘍,珍妮,蘭道夫要她嫁給貴族。芳妮,記得嗎,那次在巴黎舉行的婚禮真是盛大……現(xiàn)在你看,奇怪不奇怪,她又回到你這兒來了。人們說,那個圈子算是兜完了。就在你家里,而且……
芳妮:兜甚么圏子?你在說些甚么?……糖,——我要買點什錦糖。我的外孫子外孫女兒會喜歡的——什錦糖。梅麗,你要是有外孫的話——老天爺!——他們在兩頓飯之間會是甚么也不吃,可是老生病。你家里人都是些藥罐子,梅麗,雖然我看你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什萜乙I甘草片……
化入。華盛頓中心區(qū)的街道,轎車駛過。接著是一個特寫,梅麗的膝上放著一匣甘草片。然后我們看見芳妮和梅麗兩人,芳妮吃著一大片甘草片。在梅麗周圍簡直沒一點空地方,在梅麗一旁的腳下,放滿了芳妮所買的東西。一輛三輪小自行車、一個地球儀、一副槌球,還有其他小包。梅麗是整個被包圍了。芳妮卻坐得舒舒服服的,周圍一樣?xùn)|西也沒有。
梅麗:(生氣地)真是,芳妮!你浪費了我一下午的時間。現(xiàn)在都來不及去試我的衣服了……
芳妮:(當(dāng)車子拐彎時)梅麗,當(dāng)心糖果。把匣子蓋上。
梅麗:為了莎拉要回家,你就像一個六歲的孩子似的。要是你能用這時間來稍微關(guān)心大衛(wèi)一點,也許更好些。我并不完全相信珂拉的話,可是她說所有的人都在談?wù)撃?,特別是在大衛(wèi)帶她到上校那兒去吃晚飯以后,好些人都說——
芳妮:你在嘀咕些甚么。你上邊的那口牙齒該去換一副了,你說的話人家一個字都聽不清楚了。你年青的時候牙齒長得挺好看的……
梅麗氣得發(fā)抖。她一動,那三輪小自行車也動了。當(dāng)她說話的時候,芳妮俯身去扶那個小自行車。
梅麗:你就沒法聽明白。你也簡直沒法明白,全華盛頓的人都在談?wù)撃銉鹤雍偷隆げ士戮S伯爵夫人的事吶。所有的人都說這是嚴(yán)重的,而且,不僅是……你知道。要是僅僅……你知道……他們在背后議論一下以后就會停下來的。
芳妮:(吃吃笑著)甚么是“僅僅你知道”?真是,梅麗,像你這么大歲數(shù),應(yīng)該能把話說清楚了。(向車夫)到了下一個路口讓我下去。
她把小自行車在梅麗膝上擺擺正,故意把車把怪危險地靠近梅麗的臉。
芳妮:我說好了去接大衛(wèi)的。你替我把這些東西帶回家去,親愛的,謝謝你把車子借給我用。
切入。棕石大街,梅麗的車子開過來,停在道旁。芳妮走出來,又回身向里喊。
芳妮:當(dāng)心這些包包。別叫它們磕磕碰碰的。拿下車的時候可千萬小心,把它們親自交給約瑟夫。再見,親愛的。
鏡頭隨芳妮移動。芳妮走上一所老式的棕色石房子的臺階,切出。切入,房子的進(jìn)口處。在臺階上一旁有個招牌——潘費爾德、伯洛德郝斯、威爾頓和法瑞萊律師。在臺階的另一旁釘著一個金屬小牌子——
此牌用以紀(jì)念
最高法院法官約書亞·法瑞萊。
著名的
美國法學(xué)家。
1868——1915
芳妮的近景,她用手觸摸著約書亞·法瑞萊的名字;帶著她每次看見這瓷牌時的歡樂和感情,她微微笑著。她推開門,走進(jìn)去。她經(jīng)過一個小桌,桌旁坐著一個風(fēng)韻不減當(dāng)年的中年婦女。
芳妮:喂,德萊克小姐。
德萊克小姐:(起身,高興地)你好,法瑞萊太太。
我們看見這舊式大廳的全景,芳妮穿過,敲著第一扇門。門上有“大衛(wèi)·法瑞萊先生”的字樣。她沒有等人回答便把門推開。
大衛(wèi)·法瑞萊的辦公室。當(dāng)芳妮走進(jìn)時,大衛(wèi)坐在辦公桌旁。
芳妮:走……帶我回家去。(她看著墻上一幅約書亞·法瑞萊的肖像,指著他。)我不喜歡你父親的這幅像。我告訴過你,它不夠大。弄一幅大點的。天哪!我的約書亞真是漂亮,是不是?
沒等到回答她巳奔出室去,穿過大廳,走向第二扇門,門上有“西樂斯·潘費爾德先生”的字樣。
西樂斯·潘費爾德的辦公室:潘費爾德是個七十歲的男子,裝束得像一個十八世紀(jì)中葉肯搭基州上校的樣子。(注2)他坐在辦公桌前,向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婦女口述著甚么。
潘費爾德:(口述著)根據(jù)上述之保證與證據(jù),買方擬予……
芳妮:(在門道里)西樂斯……你好,霍爾小姐……西樂斯,我的德國女婿明天就到了。他是個工程師。
潘費爾德:(起身——大聲)蘇妮!
芳妮:政府或者誰一定用得著工程師。西樂斯,給他找個好工作吧。瑪嬌麗好嗎?
潘費爾德:(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走向她)唉,她那個年紀(jì)啊,芳妮……你可從來都不顯老。真是了不起。
芳妮:也不怎么了不起。我過去是個大美人,西樂斯——你記得。
潘費爾德:我們都記得。當(dāng)約書亞忽然把你搶去的時候,我心都碎了。
芳妮:(糾正他)整個華盛頓都心碎了。至少是大多數(shù)的人。(她走向門口,碰見大衛(wèi),他剛走進(jìn)來。)再見,西樂斯。謝謝你為我的女婿安排了個好工作。
潘費爾德:呃……呃……芳妮。他是哪一種工程師?
芳妮:哪一種?哪一種都是。(向大衛(wèi))西樂斯是甚么意思?
大衛(wèi):(耐心地)工程師有好幾種……土木工程師、采礦工程師、電氣工程師……(向潘找爾德)他一直是在多尼埃公司工作的。我猜他大概是個……
芳妮:噢,沒關(guān)系。他甚么工程師都是,我敢擔(dān)保。(潘費爾德想抗議,大衛(wèi)朝他擠眼晴并扶著他母親的臂膀。)
芳妮:再見,西樂斯。跟瑪嬌麗一塊來吃晚飯……
大衛(wèi)與芳妮離開辦公室,走入大廳。
芳妮:(繼續(xù)說,一面吃吃笑著)……可是別立刻就來,再等個五六年。
大衛(wèi)笑了,化出。化入,汽車內(nèi),大衛(wèi)和芳妮的近景。車子穿過華盛頓市區(qū),駛向郊野。
芳妮:我喜歡這輛車子。梅麗車子里的包包太多了,我只好出來了。(她向車外望,然后輕快地,好像是在沒話找話)你看德·勃朗柯維夫婦在咱們家還會住多久?
大衛(wèi):(驚覺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又正視前方)我不知道。
芳妮:現(xiàn)在莎拉跟庫特帶著孩子們來了,連咱們的房子都要嫌擠了。我替瑪莎難過。我想,不管怎么樣,她母親是我的好朋友——(從眼角里窺探大衛(wèi))——泰克也挺討我喜歡的。他打的一手好紙牌,又會講笑話??墒强偛荒茉谖覀兗易饕惠呑涌腿税 K麄円呀?jīng)來了六個禮拜了。他們跟你借過不少錢吧?
大衛(wèi):(銳利地看著她)沒有!
芳妮:(笑著)別咬我。我弄不清楚。我希望你沒有留他們。
大衛(wèi):是你請他們的,媽媽,他們是你的客人。
芳妮:啊,原來是我的客人,可是那是在你喜歡上瑪莎以前了。(深思)她以前真是個美麗的女孩子。
大衛(wèi):(片刻)我覺得她現(xiàn)在還是美麗的。
芳妮:(寬容地)自然啦,——不然你也不會這么熱烈了。我也不知道我為甚么說這個。以前你對卡特家的女孩子也夠熱烈的,可是你未必會覺得她是美麗的吧。
大衛(wèi):(對芳妮不安地作個鬼臉)她的性情好。
芳妮:當(dāng)然嘍。誰也沒有慣壞了她。大衛(wèi),你聽著……你跟瑪莎之間發(fā)生了甚么事?
大衛(wèi):(頗尖銳地)我不喜歡這個問題,媽媽。甚么事情也沒發(fā)生。我非常喜歡她。我希望她也喜歡我。
芳妮:我可以向你擔(dān)保她喜歡你。全華盛頓都能擔(dān)?!,F(xiàn)在關(guān)于你們倆的閑話可很不少。
大衛(wèi):(緩慢地——被擾亂了)閑話?
芳妮:沒甚么要緊的,有很多話挺有趣的。
大衛(wèi):沒有甚么值得人說閑話的。
芳妮;那你也擋不住人家要說閑話。你和瑪莎就不善于把該掩蓋的給掩蓋起來。(安靜地——嚴(yán)肅地)你知道,我擔(dān)心泰克會聽見這些話。
大衛(wèi):(抗議)媽媽,我——
芳妮:(緩慢地——柔和地)我只是想說,大衛(wèi),我覺得他這個人并不真是個好說詁的。雖然他表面上有禮貌而且沉靜,可是我覺得他這個人的人品一點也不善。
漸隱。
第二部
漸顯。德國大使館的休息室。一個穿著德國海軍將官的軍服的中年人站在寬闊的樓梯下面向離去的賓客們告別。他身材壯實,他的臉、眼、頭發(fā)、服裝、胸飾和舉止都帶有一種森嚴(yán)而從容的氣度。告辭的男賓都是不同國籍的——只是沒有英國、法國和波蘭人——他們穿著不同的陸軍、海軍制服和外交官的晚禮服,其中有人佩著勛章。婦女們穿著晚禮服,裝扮得珠光寶氣。從樓梯到門口都是嗡嗡的交談聲。
將軍:(向兩男一女,用西班牙語)晚安。(向一男一女,用德語)晚安,晚安。(用英語——向三個美國味十足的男子)晚安。
美國人之一:今天的宴會很出色。
將軍:(英語)謝謝你,晚安。
在二層樓的廳堂,左邊是衣帽間,后面是通向大會客室的門。一個男子站在樓梯口上向離去的賓客們鞠躬。他是菲力·馮·拉姆。菲力是個四十歲的高大的金發(fā)男子,穿著德國陸軍軍官的禮服。他帶著單片眼鏡,樣子很“英國化”,儀表像是希特勒執(zhí)政以前的一般德國軍官。他的面容漂亮,有貴族風(fēng)度,但顯得陰冷而倦怠。泰克正站在那里和克勞伯博士講話,克勞伯六十歲,從那仁慈的外表看來像是一個舊日的鄉(xiāng)村醫(yī)生——雖然,他實際上是一份德文報紙的出版人。他長著蓬松的白胡子,穿著像麻袋似的晚禮服。泰克穿著燕尾服,打白領(lǐng)結(jié)。兩人像是在為了消磨時間而談話,人們紛紛在他們身旁走過。他們離菲力很近,不時望望他。
泰克:我不認(rèn)為我忌妒你,克勞伯博士。
克勞伯:(自滿地——沒有德國口音)忌妒我?當(dāng)然不。在美國發(fā)行一種擁護(hù)納粹的報紙也許并不是一種最好的職業(yè)。(他開一個溫和的玩笑。)也許它沒有什么前途??墒歉梢桓梢策€值得。
最后一個賓客辭去了,菲力轉(zhuǎn)身走向陽臺欄桿前,向下探望??藙诓吞┛艘哺呦驒跅U前。
克勞伯:好啦,握手該握夠了。該輪到我們的事了吧?
菲力:(望著樓下的人們,有點不愉快地)來的人真不少!我們的希特勒先生在早晨侮辱了他們的人格,到晚上他們就緩過氣來了,并且到大使館來吃晚飯。這樣的事情,在世界上的許多地方,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七年了。
鏡頭隨他移動,他穿過廳堂,共它人隨著他。
菲力:(繼續(xù))人們幾乎要對他們的人品表示懷疑了。
克勞伯:(討人喜歡地)這句話可算得是憤世疾俗了。(泰克笑了。)
菲力:(微笑)可不是。
走到半途,泰克停住,打量著山姆·錢德勒。有七八個人和錢德勒站在一起,七嘴八舌談著話。錢德勒五十歲左右,又高又胖,他的外表和他的身份是一致的——他是某個曖昧的獲利優(yōu)厚的企業(yè)的創(chuàng)辦人。
泰克用手做了個快速的小動作,好像在發(fā)牌。錢德勒并沒有顯出注意到這手勢的神色。隨后,泰克跟著菲力和克勞伯走向室內(nèi)。
在室門外,歐伯多夫在他身旁出現(xiàn)。歐伯多夫三十四歲,身材短小,面無血色,舉止隨便。他的高高的額頭和無邊的眼鏡給他帶來了一點書生氣,如果沒有這一點,他的臉就像一個蒼白無表情的面具。歐伯多夫頷首問候。泰克也頷首致意。他們隨即跟著菲力和克勞伯走進(jìn)室內(nèi),切出。
切入,大使館的一間小室。泰克等走進(jìn)去。在室內(nèi),正中放著一張牌桌。有個人坐在桌前獨自玩著牌。他是布萊徹爾,三十歲,黑黑的膚色,體魄像個角力者——酒桶般的胸膛,巨大的毛多的手。他的鼻梁被打斷過,在他小小的貪婪的眼晴上面有一道凸出的傷痕,那刮得精光的頭顱是凹凸不平的。他穿著件白襯衫,軟領(lǐng)子敞開著,下身是灰法蘭絨袴和白色橡皮底鞋。他一點也不給人滑稽的感覺。他是完全粗野的,但是非常相信自己和納粹黨,任何反對意見和揶揄的語言都不能使他動搖。他是遲鈍的,但并不愚蠢;沒受過教育,但頗機(jī)警。他喉嚨的嘶啞和舉止的粗野給人一種非人的感覺。
布萊徹爾:(抬起頭來,無禮地)茶會怎么樣?
所有的人各自在桌旁找座位坐下。仆人過來,俯身問他們要喝些什么。
菲力:是個高尚的聚會。表示了對祖國的外交界的一種敬意。
他邊說邊坐下,牌局開始了。歐伯多夫拿到點子最大的牌。他把一副牌放在菲力面前讓他簽牌,然后開始發(fā)牌。菲力把另一副牌拿起來洗著,給下一個發(fā)牌的人作好準(zhǔn)備。牌局迅速而熟練地進(jìn)行著。沒人談?wù)撆频暮脡暮唾€注多少。賭牌的人們在下賭注時讓籌碼替自己發(fā)言,要牌時就敲敲桌子,放棄時就把那幾張明牌扣起來,要攤牌時就翻開那張暗牌。下面的這些對話并不減慢牌局的速度,也并不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開。他們非常迅速地進(jìn)行著牌局,好像是想盡可能在約定的時間內(nèi)多來幾局似的??藙诓^少跟進(jìn),但當(dāng)他跟進(jìn)時,他就會贏,他面前的那堆籌碼漸漸高了起來。泰克正在輸。其他人各有輸贏,但都不大。
菲力:克勞伯,這話可不要登在你的報上,但是我們的大使閣下今晚的做主人做得像在地下酒店里請人喝啤酒似的。他是個蠢漢。
布萊徹爾:里賓特洛甫不是差他到這兒來討人喜歡的。
菲力:(揶揄地)那么說他的工作就算做得很好了。
克勞伯:在我的報紙上。他在所有的人的心目中都是個萬能的人。
布萊徹爾:(向克勞伯)關(guān)于你的報紙的事,明天我們要來一次小小的談話——就是你跟我兩人。
克勞伯:很愿意談一談。一切的費用都漲價了——紙、墨水、工錢。
布萊徹爾:我可不準(zhǔn)備談這些。
錢德勒注意地聽著布萊徹爾和克勞伯的談話。
菲力:(向錢德勒)一般地推測起來,這種“小小的談話”會……(呶嘴)……布萊徹爾的談話是非常有用并且令人不愉快的。
布萊徹爾:馮·拉姆歷爵,也許你一般地推測得太多了。
菲力:(稍傾身向前,冷淡地瞪著布萊徹爾)是威嚇嗎,劊子手?
布萊徹爾:(不為菲力的挑戰(zhàn)所動,輕蔑地,但沒有火氣的)劊子手。是啊,這很可笑。我們這些納粹總是很可笑的,我們有一個可笑的領(lǐng)袖,長著兩撇可笑的小胡子。他的名字一向叫做施克古魯伯爾,原本是個糊墻的。是啊,這也是可笑的??墒俏覀儼咽澜绶殖闪藘蓚€部分。像你們這樣的人……(指著他們?nèi)齻€)……愿意為我們或者跟我們一塊工作。而別的人呢,躺在那兒睡不著,發(fā)抖,恨我們,因為他們怕我們。你們說,這不也是挺可笑的嗎?(片刻)不,菲力,我不威嚇你。用這種辦法治服不了你。
菲力:盡管你有不少別的工作,你倒還有時間來研究我。
布萊徹爾:你這個人并不復(fù)雜。
菲力:哦?
布萊徹爾:不復(fù)雜。一個貴族。生下來就有權(quán)利在政府里做事——或是在軍界,或者在外交界。憎恨我們和我們的工作方法,但主要是憎恨我們不是什么上等人。你要是在什么低能的霍亨左倫王族(注3)手底下做事的話,那么做同樣的事,或者是做更壞的事,也會心滿意足的。(微笑)你太憤世疾俗了,因此你不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危險人物,馮·拉姆男爵。
菲力:(半正經(jīng)地)了不起!把我說的那么單純,都叫我感到不好意思了。你給我們說一說,克勞伯這個人怎么樣?
布萊徹爾:(略微皺一皺眉)錢,這就是一切。沒有別的。他的價錢越來越貴了——可是他會及時糾正過來的。
克勞伯:(不動聲色)一個人總得掙錢過日子吧。
菲力:錢德勒先生呢?
布萊徹爾:他不知從哪兒弄去一批汽油,想賣給我們。過些日子,他又有別的東西可賣了,以后一直會有。這種人總是有東西可賣的。
錢德勒:(開始稍稍提出抗議)可是,我說——
菲力:(打斷)那么歐伯多夫呢?
布萊徹爾:對于歐伯多夫我還琢磨不透。我試過。這是個臉色蒼白的家伙。他坐在那兒不動。他察言觀色。他什么也不說。他既不寫信,也不收到信。也許他是個秘密警察。也許他是在寫一本書。我琢磨不透,可是我還不愿意放棄。
菲力:(高興了)也許他是個間諜,是個反對納粹的人。
布萊徹爾:我沒有材料。他的監(jiān)定是最好的了。
菲力:歐伯多夫先生,今后我們要更加互相尊重了。你把布萊徹爾給難住了——你的監(jiān)定是最好的。
歐伯多夫淡然一笑,好像對他們說的并無興趣。
菲力:(向布萊徹爾)也許他是反對納粹的地下工作者。那可就真有意思了。
克勞伯:(格格笑著)也許他甚至于是麥克斯·弗萊敦克。
菲力:不,歐伯多夫不是麥克斯·弗萊敦克。我認(rèn)識弗萊敦克。
克勞伯:(開玩笑,好像在引經(jīng)據(jù)典)你認(rèn)識這地下工作的傳奇英雄嗎?
菲力:他不是什么傳奇英雄。我們從小就是同學(xué)。
布萊徹爾:是啊,一九三六年你跟他偶然在布拉格的一條大街上碰見過。那次有一個叫作高特的人跟他在一起。
菲力:(向歐伯多夫)我越來越欽佩你了。(歐伯多夫微笑。沉默片刻。)
泰克:我覺得你沒重視我,布萊徹爾先生。你還沒有說到我。
布萊徹爾: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必要來考慮到你,德·勃朗柯維伯爵。一般的情況誰都了解,羅馬尼亞人,前外交家……(布萊徹爾說到“外交家”時帶點藐視的語氣,泰克笑了。)……一個賭棍。跟菲力一樣是一個只希望跟本階級在一起的貴族,可是事業(yè)搞得有點不對頭——我說不出是怎么不對頭,為什么沒對頭,可是我這么猜測。我猜測,你和錢德勒先也一樣,是個出賣東西的人??墒俏疫€猜測,你目前沒有什么東西可賣。
泰克:(不識相地)我有東西可賣的時候,我會來拜訪你。
布萊徹爾:好。這就是我在這兒的目的。
化入。一個火車站的經(jīng)廳??娎找患胰嗽诠衽_前坐成一排?!s書亞、巴貝特、莎拉、庫特和波多。他們面對著柜臺后面的一面長鏡子。鏡子上貼著早餐價目表——火腿蛋,二角五分;普通早餐,四角;牛排,三角五分;熱餅和香腸,二角;等等。通過鏡子的反射,我們可以看見繆勒一家人、其他的用餐人以及后景的火車,同時我們可以聽見機(jī)車聲、行李車聲及共他噪音。在波多身旁來著個二十歲的毛頭小伙子,穿著件套頭毛衣,上面繡著個“L”字母,他剛喝完一大杯雙料的橘子汁,正開始吃一碗澆了牛奶白糖的玉米花。管柜臺的人在繆勒一家人面前各放下一只小盤,見面盛著兩只多納子(注4)。孩子們還有牛奶,庫特和莎拉喝咖啡??堤叵蚬芄衽_的人付出銀幣,把零頭數(shù)得清清楚楚。
波多:(嘴里塞得滿滿的)果各我哦呣不過噢馬讓五個呣……(注5)
庫特:(跟他開玩笑)說英文吧,波多。
約書亞:波多新學(xué)了一國語言。是多納子國的語言。
巴貝特:多納子真好吃,媽媽,這是一種地道的美國點心嗎?
莎拉:是的,巴比。
波多:(用牛奶把嘴里的東西送下去)我說的是我喜歡吃這樣經(jīng)嚼的點心。
波多又把嘴塞滿了。巴貝特和約書亞跟他一樣心滿意足地吃著,只是沒有他吃得那么快。波多旁邊那個小伙子吃完了玉米花,管柜臺的又給他端來火腿蛋,還有涂了果醬的松餅和咖啡。
約書亞:(好像在問一個時常問的問題)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華盛頓?
莎拉:(看著柜臺后面的鐘)還有兩個鐘頭另五分,約書亞。
巴貝特:(向莎拉)再到了火車上,我給你梳一梳頭發(fā),那樣你就能漂漂亮亮地去見祖母了。
莎拉:(微笑禮,一只手伸向頭發(fā))謝謝你,親愛的。
波多已吃完了第二只多納子,正目不轉(zhuǎn)晴地望著他身旁那小伙子,那小伙子在吃著火腿蛋和松餅。波多的下顎跟隨著小伙子一起微微動著。庫特看了看波多,有一點憂愁地笑了笑,然后把他自己的第二只多納子放進(jìn)波多的盤子。他碰一碰波多的肩膀,指指多納子。波多抬頭望他,表示拒絕。庫特點頭。
波多:(向他笑了,然后柔和地,用德語)謝謝你。
波多拿起那只多納子又吞吃起來。波多身旁那小伙子轉(zhuǎn)身看看他,一邊嚼著,一邊叫管柜臺的人。
小伙子:喂,克爾雷!也給我拿兩個多納子來。
機(jī)車聲漸響。在鏡中閃山一個身穿制服的乘務(wù)員的身影。
乘務(wù)員:到華盛頓去的請上車了。請上車了!
繆勒一家人站起來,把杯中的咖啡和牛奶喝盡,他們迅速地走向門去。
化入。華盛頓車站的月臺,路軌還空著。大衛(wèi)看著表,不耐煩地向火車來處望著。這不是一個主要的班次。沒有其他的人到月臺上來接客。月臺上,在大衛(wèi)身旁,有一個發(fā)動機(jī)拖著兩節(jié)行李車,還有兩個紅帽子。
我們看見火車進(jìn)站了。當(dāng)它駛近時,大衛(wèi)走過去,望著下車的人,他向車窗里面看看,又轉(zhuǎn)過頭來看繆勒一家人是否已經(jīng)下車了。他看見他們了,但又弄不準(zhǔn)是不是他們,就試著擺了擺手。
繆勒一家人正在下車,他們站在扶梯上,拿著皮包、外套和包袱,就像我們最初看見他們時一樣。莎拉望見了大衛(wèi),她開始微笑并招手,但又遲疑了,她的臉上顯出害怕和羞澀的神色?!笮l(wèi)的近景,他走向繆勒一家人,他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化著,好像他是在交替地對自己說:“這不會是莎拉,”和“這一定是莎拉?!薄慕?,她下了決心,伸出了雙手。
莎拉:大衛(wèi)!
鏡頭拉開,包括了庫特和孩子們,大衛(wèi)走向他們。
大衛(wèi):(忸怩地笑著)莎拉?。ㄋ孔镜赝W×?,可是這時他們抓住了彼此的手,他不再覺得窘了,脫口叫出來。)莎拉!
他抱住她和她接吻。她緊貼著他,又笑又哭。孩子們相互微笑并點著頭,好像是在說:“是應(yīng)該這樣的?!?/p>
大衛(wèi):(柔和地)真是好久好久了。我有時都想大概再也見不著了。
莎拉:(激動地)大衛(wèi)!大衛(wèi),親愛的!奇怪吧?又見面了……(她怪窘地轉(zhuǎn)過身,緊靠著大衛(wèi)。)這是庫特。
大衛(wèi):(伸出手)我高興能見到你,先生,歡迎你到這兒來。
庫特:謝謝你,這幾年莎拉經(jīng)常談起你。
莎拉:這是我的孩子——巴貝特、約書亞、波多。
三個孩子排起隊來和大衛(wèi)握手。
波多:你好嗎,大衛(wèi)舅舅?
大衛(wèi):(和波多及約書亞握手)你好嗎?男孩子握握手就夠了,可是這么美麗的女孩子,我一定要親一親。
大衛(wèi)吻巴貝特。巴貝特微笑著,很滿意。走過去代莎拉整理腰帶。
巴貝特:謝謝你,先生。
大衛(wèi)一手挽住莎拉,一手挽住庫特。
大衛(wèi):現(xiàn)在你們得趕快跟我回家,不然他們得用繩子把媽媽捆起來了。
他向行李員作手勢。他們拿起行李。大衛(wèi)挽著莎拉和庫特向月臺外走去。約書亞跟著,后面是巴貝特和波多。
波多:(向巴貝特)用繩子捆起來?
巴貝特:很可能是一句成語。
波多:怪有意思的。
巴貝特:(經(jīng)驗之談)可是最好是在我們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以后,你再用這句話。你用不著在一天之內(nèi)把所有的話都學(xué)會。
化入。法瑞萊家房前的草地,大衛(wèi)的車子開過來。莎拉先下車,她站在那里呆望著。她的面容平靜但是極為激動。當(dāng)別人也下了車,往外拿行李時,她突然跑起來。別的人轉(zhuǎn)身呆望著她。鏡頭隨著她,她跑過草地,登上露臺,跨進(jìn)房子。
起居室內(nèi)景,莎拉從露臺跑進(jìn)來,站在那里果呆著著,然后慢慢地,閉上眼晴,開始沿著屋子四周繞著,觸摸著每一件東西,好像要試一試自己的記憶好不好。當(dāng)她在移動著的時候,大衛(wèi)、庫特和孩子們從門口走進(jìn)來,帶著皮包、外套和包袱。庫特站住。他望著莎拉,微笑著。
大衛(wèi):(好人發(fā)脾氣)人都到哪兒去了!媽媽就是這樣!她天天盼日日盼——雖然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到——現(xiàn)在盼到了,她又不知上哪兒去了。
約書亞把手中皮包放在屋角里,又把大衛(wèi)放下的兩只也拎過去。巴貝特把她的包袱放在一只皮包上面,拿過波多帶著的外套,把它疊好放在皮包上。大衛(wèi)走向那只大鈴鐺,敲起來。
大衛(wèi):(大叫)媽媽!
庫特緩慢地坐下,顯然是很累了。約書亞從庫特手中拿過小皮箱,把它和其他東西一道放在屋角。大衛(wèi)再度不耐煩地?fù)u鈴,然后走出去。庫特和孩子們看著莎拉。
庫特:(柔和地)我一直認(rèn)為你一定是在這樣一個可愛的房子里長大的。
她微笑,撫摸他的頭發(fā),然后走開。
莎拉:(向孩子們說話,但沒有看著他們)坐下吧。坐舒服了。
巴貝特:(指長榻)可以嗎?
庫特:(微笑)可以的。
約書亞:(柔和地——困惑地)這個家的門沒有上鎖。我們就這么進(jìn)來了。
庫特:看見有人過日子可以不用鎖門,你會覺得奇怪的,是不是,約書亞?
約書亞:是奇怪?
一直喜歡看原音的,看了配音的發(fā)現(xiàn)也很不錯,很有味道。劇情上來說有點過于平淡,只有搜皮包那一段有點緊張感,而且情緒渲染的時間雖然很長,但沒有很深刻。
4.5星
中文配音很迷,奧八股系列電影,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一個舍生取義抵抗納粹的男性角色,簡直就是奧斯卡影帝的標(biāo)準(zhǔn)模板
戰(zhàn)時特供說教電影,或者說是那個時代的奧系八股片。保羅盧卡斯中規(guī)中矩,憑此片拿奧斯卡影帝只能說挺水的,貝蒂戴維斯扮相很美,可惜全程擺出一副糾結(jié)的表情,充當(dāng)大號背景板。
雖說是舞臺改編的,Bette演的也太用力了點,特別是周圍的人都演的不那么用力的情況下,有幾個scene簡直就是小s上身了
從主旋律創(chuàng)作的角度講,情節(jié)和人物(特別是Fanny奶奶)設(shè)定非常精妙有趣,值得東方外宣部門學(xué)習(xí),只有戴姨一個人牽著配樂一路gung ho到底,可憐的導(dǎo)演得多郁悶。
貝蒂甘愿為他人做嫁衣的一次經(jīng)歷,當(dāng)然她和studio都心知肚明包裝成一部“Bette Davis movie”對當(dāng)時觀眾的號召有多大。Lucile Watson的角色最佳
國語配音,臺詞說得很一般,確實也沒看到萊茵河,不僅是中文譯名就連英文原名都有誤導(dǎo),原以為是戰(zhàn)爭片,其實是戰(zhàn)時家庭劇,最后五十多分鐘因為美國家庭里出現(xiàn)反法西斯地下組織成員和擁護(hù)德國納粹的外交官的沖突才讓這部電影不那么無聊,一看編劇除了該電影的原版舞臺劇編劇以外還有達(dá)希爾哈米特,他還有個最佳編劇提名,這部電影實在一般吧,保羅盧卡斯的表演更一般,居然還能拿到奧斯卡最佳男主,對比同樣講抗擊納粹的片子,卡薩布蘭卡的鮑嘉都被比下去了……
1943奧斯卡最佳男主作品,女主是貝蒂戴維斯,角色本身就很主婦類平凡用貝蒂實在很浪費。著名女編劇舞臺劇作品改電影。就是說臺詞與肢體表演基本差不多平移過來的狀況下,電影更能夠比話劇多元化敘事的種種手段沒使出來,整體很平,有點可惜臺詞和故事。三星半。當(dāng)然這也是驢得水和十二公民的問題。
第16屆奧斯卡金像獎 最佳男主角 保羅·盧卡斯
國語配音的完全無法看啊……看的心里全是在吐槽啊~連演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盧卡斯的演技需要和他其他電影一起對比,角色區(qū)分度才會更直觀(重點推薦《 一個納粹的自白》、《奇異的貨物》)。雖然本片中的口音臺詞以及圣父臉未嘗不可,但還是不及他的奸角更有沖擊力。
可以想象這個主題在戰(zhàn)時有多討喜。BD這部是演得真差,也不知道為什么我還在期待在她華納時代這些華麗空洞狗血說教的大片里再看到一部像Now, Voyager那樣擊中我的。Lucile Watson從角色到表演都比其他人討喜太多。Fitzgerald像是強(qiáng)行被忽視了似的。
節(jié)奏和心理刻畫做的不錯,戲劇性上感覺稍弱些。
補(bǔ),劇情波瀾不驚,就政治題材來說,推進(jìn)的有些過于緩和了,那個鎖打開后合不上是亮點,貝蒂戴維斯演主角演配角都搶戲,男主角表現(xiàn)中規(guī)中矩,如果橫向比較歷屆奧斯卡影帝,似乎有些欠缺
劇情上來說比較平和,但是公文包被偷偷打開,和最后處置那個納粹伯爵的時候還是看得人緊張,總得來說Paul Lukas表現(xiàn)得中規(guī)中矩(角色設(shè)定問題?),有些地方的處理感覺勁兒不夠,Lucile Watson媽媽的角色很是搶眼
國語配音啊
二戰(zhàn)背景下非常不錯的反法西斯宣傳,單從片子本身來說就比較一般了。傳聞貝蒂在拍戲時和飾演媽媽的路塞爾·沃特森不合,奶奶真·貝蒂·看你們誰都不爽·我說了算·戴維斯,能讓她在戲里甘心演配角也是難得。
看完了也沒到萊茵河。好多情節(jié)不合理,例如說男主是2英尺高,470磅重,這是什么身材呀
這是不是Bette Davis出演作品里唯一的男主奧提?還贏了卡薩布蘭卡的Bogart。然而片子是真的難看啊,114分鐘的電影花了三個小時(忍不住暫停休息)看完后除了“男主反納粹”&“男主老婆很支持他”之外什么印象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