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小記
【從來不會寫標題好著急!!!><
在這之前看了中文版,感覺不是很好。同是誘奸的故事,我反而更喜歡《復活》。因為既不記得《復活》的詳細情節(jié),也不記得《苔絲》的,其實這樣講很不負責任;沒有證據(jù)的空話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很早就盯上Polanski,今天一看果真了不得。我懷疑之前看書時可能代入太多的其他主觀因素。今日之后【先得看完呼嘯山莊啊= =】我真的該拜讀一下原作了【可惜這次被帶入的是電影給的美感和“先入為主”】。
==先是關于選角和劇本的一頓狂說:
Kinski演的苔絲太美了!!!神情中一絲落寞在影片開頭就成功抓住我的心。難怪埃里克(原諒我不能用原文的英文)百般嘗試就想接近這個假表妹。埃里克和Clair的演員也好,雖然不夠顏美,但絕對夠charming!!!臺詞也寫的超級棒。一整部看下來沒有多余的話,簡簡單單,卻意味深長。
我特別喜歡苔絲和Clair的對話。
苔絲想告訴Clair自己的過去,對話很簡單:大致意思說我們家是破落貴族,而你不喜歡這樣的背景,所以我不能嫁給你。天啊!!!對于Clair來說,這種話多可笑多幼稚,他只想摟著苔絲"say you will be my wife! Say! Say it!"而作為旁觀者我感到好心痛好難過。明明你想說的不是這些,你想說的是...但你不能。
還有之后他們成為夫妻,最后Clair鼓起勇氣去找她。
對于埃里克,前面教苔絲吹口哨那個!!!好吧...我也學著吹可是木有成功=’‘=
情節(jié)之間跳接很快。搞得我很想看190分鐘的那個版本...畢竟刪掉的是被迫刪掉的,導演本來的意圖被蓋掉了部分。還好,剪得很清楚很簡潔,比如孩子怎么出現(xiàn)了,鎮(zhèn)子上的人對苔絲不太友好的態(tài)度,很隱蔽但是很明白。不用猜只求細心?!炯佑桶?!!】
==幾個場景美爆了
第一就是開頭一群白衣少女跳舞唱歌。
第二是Clair抱著苔絲過河。第一次表白。
媽呀簡直太美了。雖然Clair對苔絲做的事情是無法原諒的,但是我覺得那時候的Clair實在太純凈太正太!!!他說我抱了前面三個你的女伴過去,就是因為這樣的話我就能和你獨處了!!!兩個人想要接近卻又有所顧忌,看著畫面就能聽到心跳噗通。不會畫畫可是還是想畫下來。一邊畫一邊覺得自己也快窒息了。苔絲就像只受驚的小鹿,卻乖乖地躺在Clair的懷里,實在太有愛了!!!
....還有好多太零碎...><不寫了
==ETC
白光那個有網(wǎng)友寫了...雖然我還是不怎么太了解。我想起le blanc,估計這之中有互通的部分。
音樂給的不多。但是給的極為精準。和動作準確同步。完整補全用畫面沒辦法說明白說清楚的事情。
...
==Finale
絕對是我的top 10.
看完其他版本的再來說說好了~
等BBCing...
==滾去看原著!!!
2 ) 一個叛逆者的必然死亡
近三個小時居然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一點也沒有犯困。進一步確信了羅曼·波蘭斯基改編名著的功力,把這樣一場凄美動人的悲劇講述得不疾不徐、舒緩雅致。名著讀得很少,即便影片不是如此賞心悅目,也能權當是一次對經(jīng)典的補習。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造成了苔絲的悲?。渴前嗣??誠然我們可以把他看作一個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但無法否認他對苔絲的追求有愛的成分在內(nèi),何況他也數(shù)次主動要求對他的行為負責,我們很難把他歸于十惡不赦的惡人。是安吉爾么?是他在新婚之后不久就拋棄了苔絲,但是凡人都有狹隘虛榮的一面,設身處地著想,恐怕誰都無法輕易對這樣不光彩的陰影付之一笑。那么是苔絲自己么?在那個年代,女性本就屬于弱勢群體,年少無知、怯懦軟弱的她從頭到尾都是被動地受著戕害,即便是最后的血濺裙裾,也是痛苦積淀已久后的爆發(fā)而已?;蛘哂挚梢詺w咎于世俗的道德、殺人的禮教,但影片并沒有體現(xiàn)出明顯的時代特征,家人和村民對苔絲善良地包容,神父和資本家都是那樣和藹可親。
無法分清孰對孰錯這樣一個無奈事實,無疑更加重了全片的悲劇色彩。其實從一開始苔絲的父親得知自己是名門貴族之后的時候,禍根就從此種下了。凡事從不先想到自立自強,而是希冀能夠不勞而獲地從祖先那里得到遺澤,這是一種深藏于每個人心中的惰性和依賴感。而且由于下層社會物質(zhì)上的窘迫,他們需要從對上層的趨附中得到依靠和撫慰。從精神層次上說,整個社會的精神支柱也都是上層所建立的,在那個時代沒有新的信仰能支撐起下層的靈魂,所以從兩方面來說他們都需要自覺向上層靠攏。
苔絲的出現(xiàn)其實是個另類,首先她并不在乎什么名流之后的身份,也不希望從所謂的貴族親戚那里獲得物質(zhì)利益;到后來她的私生子被教會拒絕承認以后,她也放棄了精神上的信仰。所以在她失魂落魄野外獨行的時候,訥訥禱告面對的是異教徒的石柱,最后也是安然熟睡在了異教徒的神廟廢墟之上。她從艾力克那里出走,是想追求物質(zhì)上的獨立;她向安吉爾坦承過去,是想追求精神上的平等。但是當時的觀念和體制顯然無法兼容這種超前的思維方式,在艾力克的觀念里,得到愛情的方式就是給女人物質(zhì)上的依靠;在安吉爾的觀念里,男人可以有荒唐的過去,但女人則必須絕對的貞潔。所以苔絲在絞刑臺上香消玉殞,同布魯諾在火刑柱上灰飛煙滅一樣,都是一場叛逆者的悲劇。
導演在講述這場悲劇的時候是異常隱忍克制的,對女主角命運轉(zhuǎn)折的情節(jié)都采用了跳躍式的處理方式。比如苔絲第一次與艾力克分道揚鑣,鏡頭一切,她懷中已然抱著一個孩子;苔絲的父親剛剛拒絕神父的洗禮,轉(zhuǎn)眼已是苔絲向神父乞求為孩子舉行葬禮;剛剛還是艾力克和苔絲正用著早餐,畫面轉(zhuǎn)到樓下變成苔絲倉皇逃離,天花板上滲下一點血跡。這些本都是可以大肆渲染的視覺刺激場面,導演卻故意只交待了前因后果,把具體過程略去,不但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這樣點到即止、適當留白的方式也給人以很大的想象空間。
精致的構(gòu)圖也是本片的一大亮點。從一開場夕陽下藍天綠野間一群白衣少女載歌載舞地走近,到最后晨霧中騎警領著苔絲夫婦徐行徐遠,構(gòu)成一個很渾然的照應。一身紫紅的苔絲熟睡在荒原廢墟上的那個場景,也很具有令人震撼的詩意。最能夠體現(xiàn)電影這一藝術的特性的鏡頭,是當苔絲發(fā)現(xiàn)安吉爾并沒有讀到那封懺悔信的時候,屏幕前閃過大片耀眼的白光,觀眾能夠很直接很強烈地感覺到她頭腦中的那種暈眩,這絕對是文字所無法給出的效果。既能不失原著的品味和內(nèi)涵,又能充分發(fā)揮光影的優(yōu)勢達成另一層次上的藝術感染力,好的改編電影就應當如此。
3 ) 紅顏未必薄命,純潔絕對殞命(引用)
這句標題是抄襲的,但真覺得切題。首先說電影本身,波蘭斯基的大師功力把電影拍成了名著,那種我小時候看名著的恍惚感那么真實,我沒看過tess的原著,看完電影我更加堅信這書我絕對看不下去,得感謝波大神用完美的三小時再現(xiàn)了原著的感覺和精神(其實是我名著盲)。十九世紀英國工業(yè)革命高潮期的農(nóng)村,現(xiàn)在和“近代”的交界處,這個故事所揭示暗示體現(xiàn)的各種有關工業(yè)革命,社會變遷,資本主義的有的沒的我就不說了。
給我最大感受的還是女人的命運,雖然寫在十九世紀的英國,但是很適合現(xiàn)代中國啊。tess是個純潔的姑娘,美麗純良,她雖然弱小但堅毅勇敢也擔得起吃苦。但要命的就是這份純潔,被這輩子碰到的幾個男人給害死了。父親本來就打算把女兒賣了,可女兒忍辱大著肚子回家他又承擔不起后果?!氨砀纭笔莻€流氓,其實別說,我覺得表哥雖然流氓,但是起碼實誠,我就看中你的美貌和身體,你給我,我也給你相同的回報,雖然本質(zhì)上鄙視女性,但起碼沒惺惺作態(tài)。那個作得要死的丈夫就真討厭的,明明迂腐做作還非要裝的一副清高新世紀青年的樣子,自己孤獨了再來尋回他早年拋棄的這份真正的純潔,可憐的tess就算委身當了情婦,依然沒有學會世故。
姑娘,你一點不蠢也夠自尊自強,紅顏不是錯,但純潔就要命了,紅顏要配上高冷抑或世故,這樣才能抵得住紅顏招來的厄運,挑得出真正適合自己的正途。
4 ) tess,讓愛情失去方向
然而如今
如果可能
我會比魚還冷,還啞,還聾。
葉之
這是我曾經(jīng)非常喜歡的一段話,今天看Roman Polanski導演的《德伯威爾家的苔絲》的時候,忽然想了起來。苔絲的故事,一個傳統(tǒng)古老的關于愛情與背叛的命題,依然有著永不過時的震撼力。那是對女人所獨有的啟示,對上帝的蔑視,對信仰的質(zhì)疑,對命運的控訴,充斥在這平淡漫長的講述中,當然幾乎所有的波蘭斯基的影片都不會令人好過,他的人生軌跡的失真導致他的創(chuàng)作執(zhí)著于人性的陰暗面和對苦難的挖掘,結(jié)局也總是看不到出口的黑暗,令人絕望。苔絲,這個無處可去的女人,讓我看到了自己,女人無論走到哪里遇到的都是男人。印象里最深的部分是,苔絲獨自到野外埋葬孩子的場景,陰郁的天空,大面積的灰色塊籠罩著整個畫面,令人有步入地獄的錯覺。苔絲把自己做的十字架放在孩子的墳邊,作為庇護.她固執(zhí)的認為是自己的罪讓孩子失去了被神庇護的資格,她被上帝殘忍的拋棄了.色彩的瑰麗多變,光效的戲劇性變化是波蘭斯基電影獨特的視覺風格,由此來烘托人物情緒和命運的基調(diào),而不是依靠喋喋不休的控訴.對于命運,主人公出人意料的毫無怨言,但是卻為了一段可能并不值得的愛情誓死反抗,對于上帝的信仰的破滅,在對愛情的憧憬中再次得到升華,而最終還是走向毀滅,從云端到路上,從糾纏來離散,永遠太短暫,時間原來是欺騙.影片中基調(diào)最明亮的一段,是苔絲與克萊爾相愛的部分.那段過河時的表白美的另人感動,奶牛場的幾個女工都對牧師之子克萊爾抱有好感,而克萊爾卻對苔絲一見鐘情,兩撥人在河邊相遇了,女工們扶著岸邊的雜草亦步亦趨的走,克萊爾看到她們,把她們一一抱到岸邊,第一個女子激動不已,第二個女子緊張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第三個女子對苔斯說自己要緊緊的摟著他,而到了苔絲,她卻堅持要走過去.克賴爾卻說,自己之所以抱了前面三個,為了就是最后這一個.我想任何一個女子此時都會被這樣的表白打動.因為之前,對克萊爾的形象塑造的太完美,以至于后來,當新婚之夜,臺絲道出自己心中的秘密時,克萊爾的反常,就那樣輕易的拋棄了苔斯時,我突然很想笑,因為他的做法和那個貴族的闊少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男人終究還是男人,什么愛情,不過是欲望.一定要死,要傷,要殘忍,要無可彌補的才是深刻的,值得珍惜的嗎.后來,我也曾想過,為什么苔絲一定要殺人才能私奔呢,因為她明白如果不殺死對方,就不足讓克萊爾相信她依舊是愛他的,她愛他有多深.她可以為他殺人.當然這樣的舉動的確感動了克萊爾,卻傷害了觀眾的心,我不要看到那么傻的苔絲,因為她就像我自己,像每一個愚蠢的為愛犧牲自己的女子.如果愛情需要用死來證明才可以,那么為什么犧牲的總是女子.我這樣的斤斤計較會被某些人討厭,那些理想主義的愛情慕道者是不屑于我觀點的,可是苔絲死了,她的純潔還有什么意義.苔絲如果在該計較的地方未曾失去判斷,也不會一次次的重蹈覆轍.而男人如果能夠用對自己的標準對女人,愛情的理想才成為一種可能.
5 ) 《苔絲姑娘》電影劇本
《苔絲姑娘》電影劇本
(本片榮庸法國一九八〇年“凱撒”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及最佳攝影)
原著/托馬斯·哈代
編劇/錢拉·布萊克
導演/羅曼·波蘭斯基
主演/娜絲塔茜婭·金斯基
譯/洪捷
校/王建康
“德伯維爾”姓氏的來歷
故事發(fā)生在英格蘭南部的德瑟特。全景是遼闊的田野,遠方是茂密的森林。這一帶綠草如茵,風景如畫。森林、牧場、河溪、山谷,隨著主人公苔絲命運的變化,展現(xiàn)出一幅幅調(diào)子不同的畫面。
春天。傍晚,暮色朦朧。馬洛特村的田間小路上,走來一隊姑娘。隊伍前面是四人樂隊。在旋律明快的樂曲伴奏下,姑娘們跳著舞。她們約摸十五、六歲左右,一個個身著白裙,肩披長發(fā),頭戴白花編織的桂冠,手拿剝皮的柳枝條。隊伍中有一個姑娘,她生得秀麗、端莊,周圍沒有一個姑娘比得上??墒蔷蛷倪@一天起,偶然的遭遇使這位名叫苔絲的姑娘一生蒙受莫大的不幸。她照理可以有較好的命運,但由于碰到“惡魔”(劇中人亞雷克)和“尊神”(劇中人安杰爾)而香消玉碎。
漫長的故事,急轉(zhuǎn)直下地進行著。
正當姑娘的游行隊伍經(jīng)過十字路口時,旁邊一條小道上走來一個男人。他是苔絲的父親,叫約翰·德皮菲爾德,是給姑娘們送行來的。他臉色紅通通,一身破舊的褐色衣著,頭戴褐色帽子,手挎做買賣用的籃子。對面,一位衣冠楚楚的牧師騎馬過來。約翰便脫帽致敬:
“晚上好。”
“晚上好,約翰爵士?!?br>約翰往前走了兩三步停下來,臉上露出驚奇,轉(zhuǎn)身叫住牧師:“先生,恕我無禮!上次,在這條道上碰到您,我說‘晚上好’,先生您也回答我說‘晚上好,約翰爵士,’是么?”
“大概是這么說的?!?br>“今天您又這么說了?!?br>“不錯,是這么說的?!?br>“請問先生,象我約翰·德皮菲爾德分明是一個區(qū)區(qū)小商販,您為什么稱我約翰爵士?”
“那是我一時高興呀。我是特林肯牧師,對古代史研究頗感興趣。打算撰寫本郡開發(fā)史,眼下正在考查各世家的譜系。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關于您的情況。您,德皮菲爾德,其實是古老騎士名門德伯維爾的直系子孫。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先生,我壓根兒沒聽說過。”
“把下巴抬高點,讓我瞧瞧您臉的側(cè)面?!?br>約翰被突如其來的美言迷住了,不知不覺地走到牧師跟前,抬起了那張布滿貧窮生活烙印的臉,側(cè)面朝著牧師。牧師看了便笑道:“不錯,正是德伯維爾家的鼻子和下巴……只不過爵位沒有了……根據(jù)記載,您家最早一代可以追溯到培根·德伯維爾閣下,他是隨同遠征王威廉從諾曼第遷來的?!?br>“真?zhèn)€的嗎?”
“我原以為你對這件事略有所知呢?!?br>“照那么說,我家里倒是有一把古銀匙和一枚古印章,可我從來不把它們當回事兒。請問,德伯維爾家如今住在哪兒?”
“這一世家已經(jīng)滅絕了。你的祖先埋在綠山下的王陵里,同大理石肖像睡在一起?!?br>“他們的宅邸?”
“沒有了?!?br>“土地?什么也沒留下?……看來再也撈不著什么啦?”
牧師搖搖頭。
“那我該怎么辦?”
“什么也不中用。你要想到‘騎士安息’就是了,盡量不要沾辱自己的出身。再見,約翰爵士?!?br>約翰發(fā)急了?!跋壬蹅円黄鹑ズ绕【啤比螒{他怎么招呼,牧師騎著馬悠然而去,只聽見馬蹄聲??墒牵s翰仍站著嘀咕:“約翰·德伯維爾爵士就是我嗎?……”沒料到牧師扔下的一塊災難性的“小石頭”,在他心里激起巨大的波瀾,向四周擴散開來。
同安杰爾的初次見面
綠色的原野抹上了一層玫瑰色。姑娘們和音樂隊演賽的音樂,跳著輕快的舞步。她們跳得興高采烈,可惜沒有一個男舞伴,年長的男人只是圍著她們觀看,這樣的場面顯得不大自在。
此時,來了不速之客。
三位背著行李袋,手撐拐杖的青年,在旅游途中遇見了這個跳舞場面。一支舞曲結(jié)束,姑娘們跳舞的圈子便散開。從那三位在木柵欄前看熱鬧的青年中間走出一位最年輕的,他叫安杰爾·克萊爾。他朝正好迎面走來的一位姑娘(她叫愛瑪)大膽地問:“這是什么舞會?”
“村俱樂部的舞會。”
姑娘們看見愛瑪正跟這位不知姓名的美少年攀談,便圍了過來,打量著他。
“怎么,沒有一個男舞伴?”
“他們還沒干完活。一會兒就要來的。趁他們沒來,你跟我們一起跳好么?”
“好的,但對手不能多。”
姑娘們喜形于色,相互交換目光。
愛瑪說:“歡迎歡迎。不摟著男人跳,沒味兒?!?br>一個漂亮而矜持的姑娘,見愛瑪這么放肆,忙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仿佛責備她似的。圍上來這么多漂亮姑娘,安杰爾無法細細挑選?!白屓思仪埔娫趺崔k?”——他的兩位長兄不想跳舞,安杰爾便打發(fā)他們先走,而自己將行李袋往木柵欄上一掛,便挽著那位漂亮姑娘進入舞圈。沒被選上的姑娘們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幸好,在木柵欄旁躑躅的同村青年受了這個外來者的觸發(fā),也紛紛上前來邀沒有舞伴的姑娘。雙雙成對,起舞翩翩,唯獨苔絲心里可難受極了,她秉性清高,剛才自己沒被選中,很傷心。她拒絕了其他人的遨請,茫然孤立在一邊。她不是“壁花(注1)”,而是大自然里的鮮花。安杰爾也同樣感到遺憾。一輪舞結(jié)束,安杰爾快步跑去追趕自己的兄弟,打苔絲面前經(jīng)過時,心想剛才應該找她作伴舞;好幾次回望這朵美麗的花。
但是,還沒來得及讓苔絲細細回味,接著又發(fā)生騷動。安杰爾剛走后,從前面駛來一輛二輪馬車。突然,從馬車里發(fā)出大聲嚷嚷:“我是有身份的人!”一個醉漢從座位上站起,胡亂地揮著帽子,叫嚷不停。愛瑪見狀便碰了一下苔絲的肩膀。
“喂,這是你的父親,瞧他乘馬車回來啦?!?br>苔絲一楞,執(zhí)拗地回答:“我爸爸累了。你大概也知道咱家的馬死了,他只得乘馬車回來?!?br>夜幕漸漸降臨,紫靄的天空襯托出姑娘們的舞姿,宛如剪影一般。
路上已經(jīng)完全黑了,苔絲手里拿著白花束和柳枝條往家走。從她家的方向傳來悅耳的歌聲。這是苔絲的母親喬安娜在屋里哼歌,她一邊用腳擺動搖籃,一邊在洗衣服。破陋的屋子里,中央放著一張桌子,年幼的弟妹四個正圍坐著吃飯。
母親看見大女兒回來,將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抹抹,奔了過去。苔絲剛走上臺階,母親就滔滔不絕地告訴她關于父親從牧師那里聽到的事情。然后,她一邊圍披巾,一邊說:“你父親真是高興。他跑到‘露麗芙’店喝酒去了。他想恢復恢復元氣?!?br>喬安娜不等大女兒完全明白過來,就吩咐她安排弟妹們睡覺,自己出門接丈夫去了。
“露麗芙”酒店。苔絲的父親一副醉態(tài),在圍桌坐著的朋友們中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從臟布里拿出一把銀匙遞給各位看,嘴里不停地講述著德伯維爾家的來歷。他的朋友們打趣地問:“那你要發(fā)財羅?”喬安娜旁若無人地走到他跟前,推推丈夫的胳膊說:“我有個好主意。——自從聽了你說的那件事,我考慮很久。忽然想起在德蘭特山那邊,也住著一位姓德伯維爾的有錢太太?!?br>“嘿,她哪里能同我們相比!從老諾曼王傳下來,很早就各立門戶了?!?br>“她錢挺多的,所以我們哪,想叫苔絲去認本家。”
“認本家?”
約翰喃喃問道,他的朋友們凝神聽著喬安娜講。
“法律并沒規(guī)定同族人不可以交往,是嗎?這樣一來,苔絲也好配個身價高的么?!?br>“好,趕明兒就把苔絲送去。為了慶賀這個,大家干杯!”
約翰振作精神,將酒杯舉得高高。正在這時候,苔絲因雙親這么晚還沒回家,便到酒店來接他們。剛進門,就被雙親瞧見,他倆慌慌張張站起來,跟隨女兒一齊出去。臨走時,約翰向女掌柜打手勢,示意今晚朋友們吃的酒賬全由他一人來付。
深夜,三人摸黑回家。途中,約翰把喬安娜的打算跟苔絲講了。她勉強答應,但心里十分憂郁。父親醉得不省人事,模樣又邋遢,由母女倆扶著走回家。他失掉了一匹馬,不得不找個辦法彌補;而苔絲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命運。
同亞雷克認識
翌日,村路上駛著一輛馬車。在乘客中間坐著苔絲,她打扮素凈,攜帶一只籃子。當馬車駛至一所鄉(xiāng)邸大門前,她下了車。眼前展現(xiàn)幽美的景色。高大的常綠樹怵中,延伸著一條白砂石車道。苔絲鼓起勇氣邁上車道,只見左側(cè)是一大塊草坪,前方有一座紅磚邸宅。在草坪上支起一架紅白格子機布的帳棚,其入口處旁邊放著白木制的桌椅。整座大宅修繕一新,跟苔絲家破陋的小屋相比,猶如閃閃發(fā)光的新硬幣同黯然失色的舊硬幣之別?!皢?,里里外外都是新的?!碧z有點畏縮,猶豫不前,嘴里嘟噥著。正待轉(zhuǎn)身沿原路回去;卻聽得——“喂——喂,漂亮的妞兒,有何貴干?”
問話的是一個男子,他從帳棚里出來,穿著一套白色西服,口叼煙卷,留著胡子,慢慢向苔絲走近。來者是亞雷克·德伯維爾。苔絲很窘,左右盼顧,心里撲通撲通直跳。好容易開口說明自己是來見府上太太的。
“真遺憾,要見太太不行。她正在生病。你有什么事?我是她的兒子?!?br>“也算不了什么事……怎么說好呢……”
“請說吧?!?br>“不,不。這事太荒誕,說不出口?!?br>“沒關系。我喜歡聽荒誕事。喂,姑娘,請說下去?!?br>“我拜訪貴府是來告訴一下,咱們是親戚?!?br>“嗬,窮親戚?……是姓史脫克司嗎?”
“不,姓德伯維爾。”
“哎呀,原來這樣。不用說,你是德伯維爾家的人羅。好,你愛吃草莓嗎?”
苔絲瞅著這個男人,本能地覺得他心口不一,且有點粗鄙,被他突然一問,不禁揚起臉來。
“嗯,如果草莓上市的時候……”
“瞧這里,已經(jīng)上市啦。”
亞雷克帶領苔絲走過一條小道進入溫室。里面玫瑰花盛開,紅草莓累累。亞雷克問起原委,苔絲便把從牧師說些什么到母親怎么打發(fā)她上這兒來的經(jīng)過告訴了他。
“原來如此。那么說,你是看望親戚來羅?!?br>“我想是?!?br>“不……這沒有什么不好?!?br>亞雷克瞅著苔絲紅潤的嘴唇,頓時起了邪心。他挑了一顆鮮紅欲滴的草莓往她嘴里送。苔絲一怔,忙用手擋開。
“讓我自己來?!?br>“別這樣,我可愛的表妹,喏?!?br>苔絲疑惑不安地張開了嘴,把他送來的草莓吃了。亞雷克又給苔絲放在地上的籃子里裝滿草莓,再在上面放了幾朵玫瑰花。接著又拿剪子剪下一朵玫瑰花,正要往苔絲的胸前插。苔絲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亞雷克就把花別到她的帽子上,討好地說:“象玫瑰花那樣嬌美!”苔絲給枝葉上的刺扎了一下,輕輕發(fā)出叫聲。
“漂亮是要付出代價的。”
又過了一會兒,亞雷克讓苔絲坐在溫室中央的一張小桌上。他取來一盤火腿片。苔絲盛情難卻,怯生生地端起酒杯放到嘴邊。亞雷克瞅著她,動了心,講話語氣也變了:“關于你們家譜的事,我想想法子幫點忙。不過,不必再用德伯維爾這個姓了。仍叫德皮菲爾德可好?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姓呀?!?br>“那好吧。”
上德伯維爾家去
這以后,沒隔多久,德伯維爾夫人向苔絲的父母親發(fā)了一封信。信上說,要是苔絲能為她管好養(yǎng)雞場的話,那么她就支付工資并送一間好用的屋子作為報酬。約翰閱后,想到女兒一心為了使全家擺脫困境而寄人籬下,供人家使喚,不覺心疼起來。他囑咐苔絲:“咱家的爵位,對人要說是用公正的價錢賣掉的?!钡还茉趺凑f,次日,苔絲還是乘一輛由少年車夫駕駛的舊車與家人告別。送行的喬安娜和苔絲弟妹都很傷心。他們五人并排站在路中央,哭哭啼啼地跟苔絲告別。當馬車將要消失在地平線時,突然飛出一輛豪華的馬車,攔住了苔絲的車子。
原來是亞雷克借下坡道的溜勢,快速驅(qū)車趕到。苔絲上了他的車。馬飛也似地跑著。苔絲身子晃蕩,兩手亂抓,想抓可按手的地方。結(jié)果握住了揚鞭催馬的亞雷克的胳膊。
“別抓我的手臂!抱住我的腰!”——亞雷克大聲喝道。
苔絲沒有法子,只好一手捏著帽子,一手摟著他的腰。待馬車登上上坡道,速度放慢,苔絲馬上就放開手。
“你這忘恩負義的人!危險還沒過去,就這么快放手了?”
“因為你胡來,才害得我好險呀?!?br>“你不高興羅。馬車上了山頂后,不能不下坡呀。”
“不過,可以放慢些?!?br>“你這么大膽的姑娘,竟說出這種話來!我么,平常就喜歡快馬加鞭。這最能提起人的精神。”
“完全沒這必要么。”
“讓我親一親你那小櫻桃嘴,要不就親親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兒。要是能親一下,我以名譽擔保,一定叫馬慢慢走?!?br>“我不愿讓別人親我?!?br>冷不防,他揚起鞭子,唿哨不停,抽著馬快跑。
“停下!請停下!好,隨你便,看在親戚面上,可要好好地待我?!?br>“什么親戚,活該!”
亞雷克猛地摘下苔絲的帽子,狂吻她的臉腮。苔絲竭力回避,全身蜷縮起來。
“你這鄉(xiāng)下姑娘,太神經(jīng)過敏了?!?br>苔絲拿帽子掩臉,一邊悄悄拔掉帽上還插著的花枝,她故意讓帽子刮跑,“哎呀”叫了一聲。沒等車停,便竄了下去。苔絲撿到帽子戴上,從車后走來,但不肯上車。于是兩人開始步行。
“到德蘭特山還有三英哩路吶?!?br>“即使有六十英哩路,我也寧愿走著去。”
亞雷克強迫苔絲愛他
德伯維爾家養(yǎng)雞場的活兒并不算重,使苔絲吃驚的是:從女傭那里打聽到,德伯維爾家事實上同貴族家系并無血緣關系。家姓是亞雷克的父親化錢買來的。這家本來姓史脫克司。太太是個白發(fā)老人,雙目失明。雖說脾氣有點古怪,但問題不大。叫苔絲傷透腦筋的,倒是亞雷克死纏著她不放。
有一天,苔絲坐在草地上,練習吹召喚雞的口哨。她噘嘴吹,卻只能吐出一口氣,沒有什么音調(diào)。這時,傳來了流滑而悅耳的口哨聲。苔絲回頭,蹩見亞雷克趴在草地上,正瞅著自己。苔絲蹙眉,亞雷克死賴著臉走上前來。
“藝術也好,大自然也好,看來都比不上你的美貌。苔絲,你那可愛的小嘴撮著吹,怎么一點不出聲呀?”
“這是我的事!”
“我一個手指也不會碰你。只要你坐著別動。讓我來教你吹吧。請看好。嘴一定要這樣噘著,用勁吹。”
亞雷克給苔絲做示范。她勉勉強強學著吹。好幾次都吹不響,她笑了,旋即又為自己的笑而惱火,漲紅了臉。后來,認真一吹,卻吹出聲來。嗨,成功了,她莞爾而笑。
“嗬,吹響了……你看我家里的老太婆很古怪,是不是?”
“我不大了解老夫人?!?br>“我是不順她的眼的。你養(yǎng)好雞,她會喜歡你的。”
苔絲的悲劇
一個星期六夜晚,她跟其他女工一起到鄰村去參加舞會。舞會是在一間大倉庫里進行的。男男女女和著熱烈的小提琴樂聲,跳著蘇格蘭雙人舞。同伴們跳得正歡,一場接一場跳,苔絲遵照事先約好的,一直等她們跳完?;氐绿m特的時候已經(jīng)很遲了。那天晚上,月色格外皎潔,村路上,女工們?nèi)宄扇旱刈咧K齻冎虚g有個名叫卡爾的姑娘,她頭上頂著一只柳條編的籃子。哪知道,籃筐縫里漏出蜜糖漿水,沿著她的背脊淌下來,象一條游動的蛇。同行的人見了哈哈大笑。原來是籃子里面一只盛蜜的罐子裂了??枮榱税颜丛谝路系奶菨{弄掉,仰面躺在草地上,背脊磨來磨去,不斷地同青草揉搓。大家笑得更厲害。一直沒動聲色的苔絲,這回也忍不住跟著他們笑起來。不料卡爾看見了,氣沖沖地奔到她跟前:“你這個賤貨,膽敢取笑我?你受那個男人寵愛,就神氣得象一位公主啦!我長得不比你差,瞧?!?br>說著,卡爾脫下小祅,朝嚇呆了的苔絲走去。同行的姑娘正想勸住卡爾。冷不防,從后面竄出亞雷克。他騎馬趕來,顯然他已經(jīng)知道這場爭吵的整個過程。
“吵吵鬧鬧的,什么事呀?快跳上來騎在我身后?!?br>苔絲跨上馬蹬,亞雷克伸手一扶,她便騎上馬鞍,坐到亞雷克的后面。兩人急馳而去,女工們目送他們。
“從法蘭盤掉到火里去啦(注2)。”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苔絲坐在亞雷克背后,耷拉著腦袋直打瞌睡。馬跑了一陣,就進了森林,開始放慢步子。
“這是什么地方?”
“契斯森林,英格蘭最古老、最美妙的森林。今晚多美,你不以為這是良辰美宵?”
“走錯路了?!?br>“甭管它。我太幸福了,真想把這美妙的時刻延長些。你剛才受驚了?,F(xiàn)在暖和吧……還冷么?”
“不冷,現(xiàn)在好多了。”
亞雷克要了個花招,對苔絲說,上這里來是為了告訴她,已經(jīng)給她家送馬去了。苔絲又驚又惑,一時說不出話來答謝。
天色漸亮,晨光透過樹的枝葉傾瀉在地上。兩人騎馬來到一塊明亮處。亞雷克停下馬。
“自從你來我家以后,我一直好苦啊。”
“明天我要回家了。”
馬背上,亞雷克忽而轉(zhuǎn)身,面朝苔絲。
“不行!你不能走!我最后一次求你!我難道沒有一點兒希望了嗎?”
苔絲低著頭,沉吟不語。
“噯,苔絲,我想你都想死了,明白么?”
說著偷吻了一下她的手,又欲擁抱她。苔絲拼命掙脫,用盡力氣把他從馬背上推了下去。亞雷克仰面倒地,頭撞著樹根,給碰傷了,雙手抱頭。苔絲慌忙下馬,挨近他坐下。
“真對不起。請原諒我吧。受傷了嗎?”
亞雷克嘴里說“沒關系”,但用來捂?zhèn)诘氖峙辽蠀s都是鮮血。
“出血啦!怎么辦!我怎么止血……”
苔絲抽抽搭搭地哭著,亞雷克乘勢湊近苔絲的嘴邊,吻了一下。苔絲被他又熱又長的吻陶醉了,情不自禁偎依在他身上。亞雷克慢慢把苔絲按倒在地上,接著解開她的小祅鈕扣。他用力將整個身子撲了上去。苔絲掙扎著,臉上充滿痛苦。揚起白煙般的沙塵,漸漸遮住兩人的身體——。
——帳棚里,苔絲打開箱子,取出一頂裝飾華麗的帽子。長椅上,亞雷克半坐起身子,出神地望著她。
——一池碧水,白鵠在池中遨游,水面上漂浮著一葉輕舟。亞雷克慢悠悠地劃槳。船尾坐著苔絲,她穿著華麗的衣服,撐著陽傘,但臉上布滿愁云。
——光線暗淡的臥室。苔絲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狂風;她身穿艷麗的睡袍。亞雷克在敲門,輕聲叫喚:“快,請開門!不開,我要大聲嚷了!別胡鬧!”苔絲走到門邊,但又折回床邊坐下,兩手捂住耳朵。
凌晨,苔絲很早就起身上路,她雙手提著行李,背向德蘭特山朝另一方向徒步走去。亞雷克駕著馬車趕到,讓苔絲搭乘,一直送到馬洛特村。苔絲遠遠看見自己的家,不禁傷心起來,兩頰滿是淚水。
“我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br>“不管是誰,總要在一個地方生活下去。你看待人生太悲觀了。你長得這么美,應該享受人生的歡樂。象咱倆的關系不那么壞吧?”
“我被你弄得眼花了?!?br>“女人總是這么說的。”
苔絲的臉,刷地一下子發(fā)青,氣憤地說:“你怎么能說這種話。一般女人隨便說說,可有的女人是經(jīng)過真正考慮的?!?br>“噢,我明白。我說錯了?!?br>“快讓我下車!”
苔絲立即下車。亞雷克聳聳肩,隨后幫她把行李搬下。
“我真該死。生來做惡人,死去大概也做惡人吧。不過,苔絲,如果發(fā)生什么事……哪怕是小小的困難,就給我寫信來,我會馬上把必要的用品寄給你的?!?br>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吻了吻苔絲。
“真的不想回來?”
苔絲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家門走去。亞雷克望著她的背影,說:“再見,同我相處四個月的表妹。再見,苔絲?!?br>
金黃色的麥田,馬拉的收割機駛來駛?cè)?。農(nóng)夫們把收割下來的麥子一捆捆扎好。教堂中午的鐘聲響了。農(nóng)夫們拿著食品籃圍坐一圈吃午飯。不管他們怎么熱情招呼,苔絲仍然獨自走到麥垛邊,啃起面包。這時候,她的妹妹抱著一個嬰兒走來,苔絲接過來,揪開上衣給孩子喂奶。不用說,這是亞雷克的孩子。由于她的老頑固父親從中作梗,牧師不肯給孩子洗禮。苔絲自己為孩子洗了禮,可是幾周后,孩子就死了。牧師唯恐村里的人反對,拒絕把死去的嬰兒埋在教堂的墓地里。于是有天晚上,苔絲偷偷地把孩子埋在那里。
在牧場里的新生
幾年后的一個春天。苔絲為了重新開始生活,來到布萊克莫爾山谷的一家牧場找工作。她走下山坡,看見一大群牛擁進牛舍的石板門。她放下手中一丁點兒的行李,坐在路邊休息。牛舍里有許多良種乳牛,它們排成兩行;穿白褂的擠奶員坐在牛背后,嘴里發(fā)出“嚯嚯”聲音在擠奶。苔絲走進牛舍,一位老年擠奶員約納遜發(fā)現(xiàn)了她忙告訴場主。身材高大的場主,面帶笑容地向苔絲走來。
“先歇歇。”
“我想馬上就干活?!碧z回答。她從主人提著的奶桶里勺了一碗剛擠下來的鮮奶,“咕嚕嚕”,一口氣喝完。她頗有感觸:“能喝上這個,太好了。我有多少年沒喝牛奶了。這會喝了,肚子象鉛一樣重?!?br>過會兒,場主繼續(xù)動手擠奶,擠出來的奶氣味有點不好。場主嘆息,約納遜忙作解釋。
“這是新手干的。偏巧牛又剛出犄角?!?br>“叫他干到仲夏就回去。怎么搞的,我的牧場老是不起色?”
這時旁邊有響聲,場主走了過去。
“別著急,年輕人。干這個要有點竅門,光使力氣不行。”
一位青年在場主面前站起,他舒展一下手腳,便朝院子方向走去。他就是曾經(jīng)到過馬洛特村的安杰爾。
姑娘們紛紛從牛背后伸出腦袋看著這位與眾不同的青年。
苔絲與另外三個姑娘同睡在牛舍上面的一間大屋子里。她干活干得很累,一頭栽倒床上。鄰床上的瑪麗安坐起低聲說話。她在議論克里克夫婦:克里克夫人連奶也不會擠;克里克先生待人親熱,性格豁達,在教會與民族中享有威望,“他整天濟奶;到星期天,可變成了理查德·克里克先生哩!”瑪麗安格格笑著,頭又鉆進被窩。那低低的說話聲,在苔絲聽來,仿佛是在黑暗中冒出來的。忽然從屋外傳來長笛聲。苔絲抬頭張望。
“誰在吹?”
“安杰爾·克萊爾先生……安杰爾,這名字多好聽。他上這里來學擠奶的??刹淮蠛臀覀冎v話?!?br>“怎么?他瞧不起我們?”
“恰恰相反。他也是舊門第出身的,但不把它當回事??偹闶呛萌?。牧師的兒子,卻立志學農(nóng)業(yè),也學得挺踏實。”
“怎么,你討厭舊門第家的人?”
“舊門第……可以說是寄生蟲……”
瑪麗安說著說著便睡著了。姑娘們都睡了。漸漸地,長笛聲也消失了。只聽見蟲兒的振翅聲,乳牛在夢中的鼾叫聲。樓下響起“撲嗵、撲嗵”的聲音,好象是液體落下來的聲音——原來寢室下面是乳制品室。天花板吊著許多布袋,牛乳從袋里往下滴到木桶里。室內(nèi)放有很大的盤子,里面分成許多格子,擺著制好的乳酩,一塊塊排得很整齊。接著,又聽到報曉的雞啼……食品的碰撞聲。單聽這聲音便可知道,人們開始吃早飯了。
安杰爾單獨坐一桌,他低頭在看書。克里克夫人對他特別款待,從鍋里揀出幾根香腸放到他的盤子里。然后走到場主同其他十來人囤坐的一張大桌旁入座,瑪麗安給她端上菜盤,不知怎么的打起嗝來。約納遜討趣道:“魂靈都沒了?!眻鲋鞔钋徽f:“人的靈魂在死之前不會同肉體分離的?!庇腥朔磫枺骸澳敲磾鄽獾臅r侯呢?”苔絲坐在桌角,默默聽著這場關于靈魂的議論。忽而冒出一句話來:“叫靈瑰出竅的辦法總是有的?!?br>大家的眼光都轉(zhuǎn)問苔絲。場主一本正經(jīng)地問:“這是真的?什么方法?”
“晚上躺在草地上,眼睛一直盯著天空的星星,腦子里也惦記著星星,這時你的心就會漸漸地飛到十萬八千里以外的地方去,肉體好象感覺不到了……”
安杰爾坐在另一頭,也諦聽著,他摘下眼鏡,目光從書本移向苔絲。大家沉吟不語,一動也不動。過了一陣,沉默被瑪麗安的大聲打嗝打破了。大家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又鬧哄哄地繼續(xù)吃飯。
打這以后,苔絲引起了安杰爾的注意。與此同時,所有的姑娘都愛上了他。一天,瑪麗安與另外兩個姑娘在寢室里臨窗窺視戶外的安杰爾,不由得嘆道:“多漂亮的眼睛,多漂亮的面孔,多漂亮的克萊爾?!薄安贿^,他壓根兒不會娶我們的?!?br>
安杰爾純潔的愛情
水塘里映出四位姑娘的身影,她們手拿做禱告的圣經(jīng)。天剛下過雨,林間小道濕漉漉的。姑娘們走著,前面有個三十米見方的水塘擋住去路。抄遠路走,時間不允許。大家很為難?,旣惏埠苡赂?,建議大家拉著塘邊的一棵樹涉水過去。正當姑娘們準備過去時,安杰爾扛著一根釣魚竿,從對岸嘩啦嘩啦地蹚水過來。
“你們象貓一樣怕水。”
“你沒見我們穿著新衣服?”
“好吧,讓我來幫助你們。”
姑娘們猶豫地將手臂伸了過去讓安杰爾摟著,一個接一個蹚過了水塘。鉍后輪到苔絲。她推讓說:“我沿岸邊走?!?br>安杰爾有點失望,對她私語:“喂,苔絲,我是為了抱你,才把她們?nèi)怂瓦^去的……”說著,輕輕地抱起苔絲。
苔絲低下頭,安杰爾深情地凝視著她,小心翼翼地往前移步。到了對岸,將她放下。另外三位姑娘有點不高興。
以后,安杰爾對苔絲的愛日甚一日地加深了。有一天,苔絲在野外擠牛奶,安杰爾情不自禁走到她身邊,抱著她久久地吻了一下?!罢堅彛z。我六神無主。這只有一個解釋,我真誠地愛你?!卑步軤栕吆螅z靠著身后的牛背,心蕩神馳。
安杰爾回家向當牧師的父親稟告他要向苔絲求婚的決定。早晨,他返回抆場,剛把馬牽進廄內(nèi),見苔絲進來,她正打著呵欠。安杰爾悄悄地走到她背后,摟著她的雙肩。苔絲臉上煥發(fā)出幸福的光彩。
“我一直在找你。跟我結(jié)婚吧?我是一片其心愛你啊!”
苔絲臉上的笑容如曇花一現(xiàn)忽地消逝了,她神情黯然地垂下了頭。安杰爾問她怎么了。她只回答一句話:“我不能做你的妻子?!?br>一桶牛奶,苔絲試撇上面的奶油,可她的手直打哆嗦,撇了幾次,都沒做成。他沮喪地撲倒在地。母親的來信叮囑她絕對不要向安杰爾提及那件事。
深夜?;璋档牡缆贰L煜轮?。一輛送貨馬車行駛著。苔絲和安杰爾坐在駕馭臺上,頭部與身體用一塊布遮著。車后面堆著幾大罐牛奶,這是送往火車站去的。安杰爾揚鞭驅(qū)馬。路上他問苔絲結(jié)婚一事?!斑€有其他合適的人么?”苔絲捏著他的手放到嘴邊吻了一下?!盀槭裁催@么說?”“因為到了家,你一打聽,你的愛情就會冷下來。”苔絲說到這里不語。
火車冒著蒸汽,周圍一片白霧騰騰。車站上的挑伕把牛奶罐搬進車廂內(nèi)。苔絲和安杰爾并排站著。苔絲看挑伕干活,若有所思地對安杰爾說:“你以前跟我見過一次面?!?br>“真的?”
“嗯。不過,你沒同我跳舞……那是在馬洛特村?!?br>“噢!真是想不到!”
“記起來么?”
“啊,跳雙人舞,一點不錯。你那時真漂亮?!?br>安杰爾又親熱地擁抱她。
歸途。雨停了。四周水汽蒸騰,白茫茫一片。兩人乘坐的馬車在行駛著。
經(jīng)安杰爾一再詢問,苔絲開始講起自己的身世——她生在馬洛特村,父親好喝酒,自己的家是舊名門德伯維爾一族。
“就為這?”
“聽說你嫌舊門第?”
“這就是你的煩惱?”
苔絲不由得點點頭,心里很難受。
“原來如此,這絕對沒問題!喂,你答應做我的妻子,說呀,苔絲?!?br>“啊,當然羅?!?br>苔絲緊緊摟著安杰爾的脖子,沉浸在狂吻之中。
這一天夜里,苔絲把過去的一切都寫在信上,然后悄悄走到安杰爾的閣樓前,把信塞進門縫里。她徹夜不眠,好不容易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她到安杰爾閣樓的樓梯下等著,面部表情嚴肅,猶如在等候判決。安杰爾終于下樓來了,他一看到苔絲,便用力摟著她:“大概是幸福增強了食欲,我肚子餓了?!斌捉z將信將疑,被他拉著手,一齊奔了出去。
這幾天內(nèi),苔絲同安杰爾朝夕相處,整天在野外玩。有時摘蘋果吃,有時站在山丘上遙望大誨。她心情十分愉快,滿面紅光。
但有一次,苔絲用野花把自己打扮起來,上安杰爾的閣樓去玩。進去后想把門推上,隨手摸了一下門檻,卻發(fā)現(xiàn)在門板下面還插著苔絲原先寫的一封信。她捏著信一看,信封還是好好的,便楞住了。借太陽光照著的一瞬間,整個銀幕發(fā)白:苔絲一陣眩暈。緊接著,她把信塞到衣襟里頭。
結(jié)婚,接著化為泡影
一輛馬車“鈴鈴”響,飛快地駛向教堂??死锟颂珖ㄟ吪?,坐在車夫座位上興高采烈地揮馬鞭。后面坐著穿白色結(jié)婚禮服的苔絲,以及三位姑娘與禮服畢挺的克里克先生。這時從車后,又飛快駛來安杰爾的馬車。苔絲看見他,揮手嚷道:“安杰爾,我有話要說!”可他回答:“等結(jié)婚儀式結(jié)來后再慢慢說吧。”兩輛馬車漸漸分遠了。
婚禮舉行之后,兩人開始度蜜月?!v雙套馬車來到一座大別墅。邸宅內(nèi)喜氣洋洋,苔絲和安杰爾受到熱烈的迎接。兩人由一個老太婆領著,穿過擺滿豐盛晚餐的客廳,來到二樓的臥室。只見里面有一張大床,它的華蓋上鑲有別致的裝飾。這里原先是古德伯維爾家的邸宅。
洗臉盆里,清水蕩漾,兩只手接觸在一起?!澳闹皇质俏业?,哪只手是你的,可分不清哪?!薄岸际悄愕摹!?br>下樓后,苔絲坐在桌旁,安杰爾提來一只摩洛哥皮制的箱子放到桌上。
“請打開,這是給你的禮物,傳家之寶。”
苔絲打開箱子,只見眼前一片珠光寶氣:鉆石項鏈和耳環(huán)各一副。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安杰爾走到苔絲跟前,親手給她佩戴,然后倒退幾步,仿佛要把她無比美麗的容貌欣賞個夠,贊不絕口。
“啊,多美!你真是舉世無雙!請上這兒來?!?br>他拉著她的手,走到壁鏡面前,讓她自賞芳影。苔絲摟著他的脖子,安杰爾說:“我有事要告訴你?!?br>他離開驚訝的苔絲,低頭望著壁爐里的火苗,講起自己在倫教時曾同一個中年女子廝混過一些曰子。言畢,他惶恐地抬起頭來。苔絲卻以熱情的目光投向他,又一次擁抱他。
“你真好。請饒恕我。我剛才只擔心你會責備我。”
苔絲鼓足勇氣,決定向安杰爾坦白過去的一切。
苔絲把興奮的安杰爾按到椅子上向他訴述自己同亞雷克的往事。安杰爾聽著聽著,身子深深陷在椅子里。她講完了,可他仍無動于衷,好象不能理解苔絲講的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站起來,走到壁爐前,做了一個不適時宜的動作:撥弄爐里的火。后來,他只說了一句“我到外面去一下”,使徑直出去了。
宅前一條昏暗的小路。安杰爾神情恍惚地徘徊,苔絲追上去,跟他并肩走著。
“請饒恕我吧!我剛才饒恕過你的?!?br>“知道?!?br>“你能象我饒恕你一樣饒恕我嗎?”
“你完全不象從前那樣了,多可憐!可憐!哈哈哈……”
倏然間,安杰爾歇斯底里地笑起來,苔絲大吃一驚,臉色慘白。
“你這樣笑什么意思?可以對我說么?多可怕……你究竟怎么啦?”
“你不是我原來愛的女人。”
“那么我是什么樣的人?”
“外貌沒變,可大不一樣了?!?br>苔絲突然停下,她喃喃重復安杰爾的話,極力揣摩他指的意思。
苔絲追上安杰爾,苦苦哀求:“我求求你,安杰爾!那時候我不過是個孩子,對男人是什么也不知道呀!”
“你要知道……你有罪孽。”
“那么說,你不肯饒恕我?”
“可以饒恕,但饒恕了并不是說一切都沒問題呀?!?br>“你不愛我了?”
“我不能同失去貞節(jié)的你,和你衰敗的一家結(jié)合。家庭衰落招來的是意志消沉、思想腐朽。原以為你是自然之女,原來是一個浸透沒落貴族血液的后裔。”
安杰爾拂袖而去,只留下苔絲一人,她茫然佇立夜慕中。
那一夜,苔絲一個人睡了。安杰爾很晚才回來。他看到送給苔絲的項鏈、耳環(huán)都已放回箱內(nèi)。
第二天早晨,室內(nèi)氣氛如同舉行葬禮一樣。安杰爾看上去十分消沉,他對苔絲說了自己打算出國到巴西去一個時期。苔絲只好打算娘家去。
辛酸的歲月
冬天?;臎龅奶镆?,只見一個人影在移動。到近一看,原來是苔絲,她手里、肩上都提著東西,沿小路蹣跚而行……突然響起喇叭聲。在她眼前出現(xiàn)一隊打獵的貴族,他們身穿紅服白褲的獵裝,旁邊一群獵犬隨著。他們驅(qū)馬疾馳而過。
黑黝黝的森林里,一棵大樹下堆著許多枯葉,上面放著行李,再往上平整地鋪著布,算是一張床。苔絲懷抱籃子躺著。她走累了,呼嚕呼嚕打起盹來。突然,聽到腳步聲,抬起身子一看,一只大鹿走了過去?!笆裁炊际强仗摰??!彼止局?。
雨后,道珞泥濘。苔絲曳步行走。一輛馬車從后面追來,攔住去路。車上有個胖漢,他懶洋洋躺在座位上,想引誘苔絲上車??商z拒絕了。胖漢便奚落她說:“喲,好象在哪兒見過,沒記錯的話,你就是德伯維爾家的小老婆!把少爺弄得神昏顛倒,你很得意吧!”
苔絲閃到一旁,逃跑了。
黑夜來臨,刺骨的寒風呼吼著。苔絲走到一所簡陋的小屋前停下,敲窗。正準備吃晚飯的瑪麗安湊近窗邊朝外打量來者,她認出是苔絲很吃驚,趕忙請她進屋。原來,瑪麗安因患病被克里克趕出牧場。如今在貧瘠的山地里干活。苔絲從此就在瑪麗安的這所小屋里住了下來。兩人借了地主格洛維的一塊田,靠收點蘿卜過日子。
冰融雪化,田地變成一片鉛灰色的沼泥。苔絲與瑪麗安彎著腰,用鐵鈀刨蘿卜。兩人身上裹著褐粗布圍裙,頭上包著圍巾,又穿長靴,又戴長手套。天還很冷,干活時吐出的熱氣,一下子凍成團團白絮似的煙氣,在灰褐色的空中縈繞著,一大籃蘿卜裝滿了,兩人便歇一會?,旣惏矎目诖锾统鲆恍∑慷潘勺泳疲f給苔絲,勸她喝一口,然后自己咕嚕咕嚕地大喝這種烈性酒。
干完活,她倆抬著一大筐蘿卜送到貯藏室。在那里,又用彎刀削蘿卜莖塊上的根須。兩人專心致志地干著,地主格洛維來了,他頗感興趣地盯著苔絲。苔絲抬頭一看,覺得這男人好面熟。哎呀,他就是坐馬車攔路的胖漢。他用心險惡地申斥苔絲干活少。瑪麗安同苔絲說著笑話,使她得到慰藉。
苔絲曾一度走訪教堂,想請安杰爾的父親幫忙。這位牧師她是看到了,但結(jié)果并沒跟他晤面,便掉頭回家了。
同亞雷克再次相會
農(nóng)活是隨四季變的。眼下不再挖蘿卜,而是脫麥粒。某天,苔絲在一臺大型蒸汽式脫粒機上干活,忽然聽到有人叫喚,便應聲下來,只見亞雷克站在她跟前。他騎一匹白馬來到農(nóng)場。苔絲驚訝萬分。亞雷克走近。他是從苔絲給母親的信里知道她的地址,于是趕來了。
“為什么不早點寫信來?”
“沒有必要讓你知道。”
“別這樣!你真糊涂,被自尊心迷住了。我有做父親的義務。也是為了名譽……”
“名譽……”
苔絲以輕蔑的口吻重復這兩個字,便扭頭走開了。
亞雷克死皮賴臉地跟著她走,連連聲稱:“我真心誠意想幫助你。你的丈夫是誰?他在哪里?他竟敢這樣對待你!”
“我求求你,放開我?!?br>苔絲苦苦哀求,最后,忍無可忍,把亞雷克推開了,又回到干活的地方。但是亞雷克并沒死心。
天黑了,脫粒機停了。苔絲在機器旁正要吃飯,又見亞雷克來到跟前坐下。苔絲竭力保持緘默,可亞雷克糾纏不放,想說服她。
“請忘記……你稱為丈夫的那個薄情家伙吧!”
她恨透這副嘴臉,乘他不備,用皮手套揍他耳光。亞雷克大吃一驚,霍地站起來。
“你打我吧!我決不會哭的?!薄z勇敢地揚起臉來。
“我曾經(jīng)是你的丈夫。今后還是你的丈夫。不管你是誰的妻子,你總是我的!”
亞雷克說完便離去。
時間在流逝,苔絲一家遷居,苔絲及其母親、弟妹攜帶破爛卄物,乘坐一輛舊馬車,穿過田野、山坡……亞雷克騎馬尾隨。他追到苔絲車旁邊,說了一大通什么幫助之類的話,但苔絲回答很嚴厲,終于把他趕走了。
苔絲家早先曾在王陵登記了住房。到了目的地,因付不起租金,結(jié)果讓人家搬進去了。苔絲家只好在祖先的教堂邊上用有四根柱的床和帷幕搭起一頂帳篷,聊以度日。全家祈求祖先神靈,在找到房子之前允許他們暫住此地。
苔絲去教堂各處蹓跶。她看見地上有許多石棺,里面躺著石像。又見黑黝黝的墻壁上刻著拉丁文——“古德伯維爾氏之墓門”。苔絲一邊探望字碑下鐵柵攔里面的動靜,一邊自言自語:“干么我不躺在這里面?!?br>實際上,古德伯維爾世家的“菩提廟”確實是有的,它以巧奪天工的塔樓、門窗與頂棚堪稱英國式建筑的典型。
安杰爾的歸來
昏暗的村道,一個弓背的人影撐著拐杖,步履艱難。此人就是安杰爾,他從巴西回來,顯得蒼老得多了。到了家,敲門;手拿蠟燭、和著睡衣的雙親剛打開門,安杰爾便癱倒在大為驚訝的老人面前。
壁爐里的火光映出安杰爾憔悴的模樣。他顫抖的手拿起一根吸管伸進茶杯,吮吸藥水。他躺在床上,讀苔絲的來信:“你為什么對我這么狠心?我沒有理由受到這樣的待遇!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思忖過了。但我決不饒恕你。你太狠心了。我要把你忘了。你對我一點不公道?!?br>安杰爾決定去尋找苔絲。他隨身帶著苔絲結(jié)婚時穿的一雙小巧皮靴。走到馬洛特村口停下:忽然傳來了昔日姑娘們跳舞的曲子。他訪問苔絲家,在院子里卻碰見一個劈柴的陌生男人,那人告訴他,苔絲的父親已經(jīng)死了,家也搬走了。他先隨同牧師一起到約翰墓前吊唁,后又趕到王陵。苔絲的母親告訴他,苔絲已經(jīng)住到城里去了。于是安杰爾搭火車赴圣邦城。圣邦城位于英吉利海峽沿岸,這里是海濱游覽勝地,有許多新式、漂亮的別墅。安杰爾四處奔波,千方百計尋找苔絲。據(jù)郵局的投遞員說,在白鷺亭附近的一家公寓里住著一個姓德伯維爾的人。安杰爾想苔絲大概改用了祖上的姓,十分高興,很快趕到那里,沿著海濱大道找去。他一座座別墅數(shù)過去,終于在一座結(jié)構(gòu)不錯、紅磚白門的樓前停下。這時,早晨送牛奶的女人進門去。安杰爾想,苔絲可能在這家當傭人,這樣的話,一開門便可以見著她。于是,就不再猶豫,拾級而上。按了一下門鈴。出來開門的,是公寓的女主人布魯克太太,她還穿著睡袍,戴著睡帽。安杰爾說明來意。女主人叫他在樓下等著。她面露詫異,上樓去了。安杰爾等候著,耳邊只聽見院子里花匠用剪子修剪灌木的聲音,思緒萬千……突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安杰爾回首望樓梯。苔絲下來,剛走到一半突然止步。她的模樣大變,穿一身飾有白色羽毛的霓裳。安杰爾有點驚慌失措。
“苔絲,我來請求你寬恕?!?br>安杰爾伸出雙手,可她繃著臉,并不走近。
“太晚了?!薄淠幕卮稹?br>“太晚了?親愛的妻子,我接你來了,我……”
“別靠近我!你來了也沒用,安杰爾,已經(jīng)晚了?!?br>安杰爾正想靠近,趕緊止步:“我不是從前的我了。吃過不少苦。請你原諒?!?br>“啊,是么。不過,太晚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上這兒來的?”
“跟你母親碰過頭,知道你在這兒?!?br>“我一直在等你。你卻不來,給你寄了信,仍然杳無音訊……他倒對我和我家挺親熱的……他還把我領回家。他住二樓。安杰爾,請走吧。下次就別來了。”
苔絲說罷,奔上樓去了。安杰爾象挨了一記悶棒呆立著。良久,他拿起帽子與提箱,聳聳肩離去了。
苔絲回到樓上房內(nèi),伏在桌子抽噎著。亞雷克穿著睡袍,在看報紙。后來,他挨到苔絲身旁,一面斟咖啡,一面瞅著她,甜言蜜語地安慰她??刹还茉趺粗v好話,苔絲還是哭個不停。
“你究竟怎么啦?心情不好?……我懂了。老是哭喪著臉。求求你寬心點。做了惡夢啦?……大概是夢見在巴西的那個人了吧?!?br>此時,房東布魯克太太正躲在門外從鑰匙孔往里偷看,只見:苔絲別過臉——一張痛苦萬狀的臉,然后站起大步向門走來。布魯克太太趕緊離開,下樓去了。
但,苔絲走到門口,念頭一轉(zhuǎn),又折回,慢慢走到亞雷克跟前,用刀子切了一大塊肉。
“一大早,你就大鬧一通。真叫我佩服。這是個壞習慣喲,早飯也吃不下?!?br>亞雷克臉上現(xiàn)出不滿和煩躁,順手拿起一塊涂白脫的吐司往嘴里送,又開始看報。苔絲看看切肉的刀子,又看看亞雷克,她的眼睛里透出異樣的寒光。
過了不久,樓下的房東太太看見苔絲匆匆走出公寓。她的打扮象是出遠門似的:一身絳紅長服,頭戴飾有黑羽的紅帽,臉部蒙著一塊面紗,雙手戴著手套。布魯克太太忙停下手中的刺繡活,走到窗前眺望她的背影。忽然,她的目光落到天花板上。只見白堊色的樓板上有一個紅點,又是一個紅點,而且越來越大了。布魯克太太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她爬上桌子,用手摸那團污垢,一看,手指頭沾滿了鮮紅的血,驚愕不已,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布魯克太太跑到院子里,叫來一個花匠,由他打頭陣一齊上樓。兩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開苔絲住的套間門,只見里間的床上橫躺著亞雷克,他的背部插著一把刀子。
逃跑
火車站。苔絲沿著一節(jié)節(jié)車廂,朝一扇扇車窗里張望。汽笛鳴響。火車動了。窗外白色的霧汽彌漫。坐在車內(nèi)的安杰爾發(fā)現(xiàn)了苔絲的面影,便趕緊打開包房的門,摟她進來。兩人熱吻。
“我把那男的殺了?!?br>苔絲臉色慘白、喘氣急劇,在安杰爾的對面坐下,如夢中囈語般地說出原委。
“我真的那么干了。我不知道怎么干才好。不過從前有一次,我曾經(jīng)拿皮手套打過他的嘴,看到他的嘴流血……我就想自己也許有一天會把他殺死的……咳,從那時候起……”
“你剛才怎么說的?”
“我把他殺了。”
“什么?真的殺啦?”
安杰爾看到,苔絲紅服下面露出來的白襯裙底襟已被血染紅了。他挨近她,緊緊擁抱著?!拔疑岵坏秒x開你!不管你干了什么,我總是愛你的,再也不離開你?!?br>兩人決定搭船從維賽克斯逃到國外去。為了逃避追緝,兩人在下一站便下車,徒步穿過荒野。
橋下,苔絲等著,安杰爾拿來了食品。
林中,苔絲倚靠安杰爾的膝蓋睡著了。
兩人走到一座大宅的柵欄前,門口掛著的牌子上面寫著:“本宅出租,備有家具?!眱扇藢⑴詡?cè)的一扇玻璃窗打碎,爬了進去。在二樓的盡頭有一間大臥室,里面裝有幾扇彩色玻璃窗,光線充足,十分幽靜。苔絲揀了一張椅子坐下:“總算能歇歇了!”安杰爾跪在她身邊,將長靴脫下來。兩人相視,親熱地擁抱,久久地擁抱——化入兩人在床上擁抱的鏡頭。
時光悄悄地過去了。地毯上攤著食物,床上放著衣服。苔絲與安杰爾雙肩裸露、勾搭著酣睡。
這時候,樓下來了管理員,她是老太婆,專給整幢樓房開窗通通氣的。她走動的聲音使苔絲與安杰爾一一驚醒。老太婆摸上樓來,走到他倆睡的房門前。推開一條縫(因門被家具頂著),朝屋里探望,只見一男一女睡著,遂把門拉上,慌慌張張地離去。
安杰爾與苔絲又開始逃跑了。他倆穿過森林小道……昏暗小鎮(zhèn)街道……狂風呼嘯,遠處豺狼嚎叫。黑糊糊的一片荒野。忽見前方有一座龐大的石壇遺跡。兩人止步環(huán)視。遍地都是四方形的石柱,有的構(gòu)成三石塔形——兩根豎柱上面橫擱一根石椎,有的孤零零地屹立著,有的則象棺材似的橫臥在草地上。這一切在茫茫曠野里形成一片石林。安杰爾攙著苔絲走入石壇中央,揀了一塊石板坐下。
“這里是祭神的地方?”
“不,這里是異教徒的太陽神壇?!?br>“喲,比德伯維爾家族還古老得多。我倆死后還能見面嗎?”
“一定會的?!?br>“安杰爾,我害怕?!?br>安杰爾將苔絲緊摟在懷里。
黎明前,升起一片灰茫茫的霧。安杰爾來回踱步。忽然,聽見馬蹄聲,抬頭一看,出現(xiàn)兩個騎馬人,很象是警察。安杰爾趕緊轉(zhuǎn)身,正準備——
“不必動啦,沒用的。四周全給包圍了?!?br>安杰爾回首一看,從另一個方向,在霧氣中走來兩個警察。
“請讓她再睡一會吧。少許一會兒也行?!?br>在他苦苦哀求下,警察望了望躺在石板上的苔絲,點點頭。苔絲醒了,坐起來,抬頭望著安杰爾。
“他們捉我來了?”
安杰爾安詳?shù)攸c點頭,苔絲平靜地說:“走吧?!?br>四名警察騎著四匹馬在荒野里慢慢走著。夾在他們中間的,是安杰爾與戴著手銬的苔絲。這時,在他們身后,從石壇的豎柱之間望去,一輪紅日升起。
(全劇終)
注釋:
注1:意指找不到舞伴的女子。
注2:英國俚語,喻指越來越槽的意思。
6 ) 《苔絲》:德伯維爾家族的挽歌
《苔絲》:德伯維爾家族的挽歌
/范達明/
影片《苔絲》與其說是“現(xiàn)代人的創(chuàng)痛”1,不如說是“近代人的挽歌”,即近代人對古代人——后裔子孫對自己世襲貴族世家的挽歌。朱虹同志根據(jù)哈代自己在小說中說的“現(xiàn)代主義的痛苦”一語而得出的結(jié)論,是值得懷疑的。因為對主要生活在19世紀的哈代(1840—1928)來說,他所理解的“現(xiàn)代主義”一詞的內(nèi)涵,正是當時的資本主義,“現(xiàn)代主義的痛苦”無非就是“資本主義的痛苦”罷了。它與我們20世紀的今人(本文紙面稿寫于1982年。——2005年3月4日補注)心目中的現(xiàn)代主義概念完全不相同,至少是不完全相同的。因而其推論——哈代是“英國小說中現(xiàn)代主義的一個先驅(qū)”2——亦難說得通了。從文學術語上講,哈代反映他所在的那一資本主義時代的小說,只能是地道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他的世界觀亦決定了他不可能超現(xiàn)實地進到我們今天的(對他說來是未來的)現(xiàn)代主義。站在我們今人的立場,從歷史的術語上說講,哈代的包括《德伯維爾家的苔絲》在內(nèi)的一系列作品,都是典型的近代主義的——這正是哈代的“現(xiàn)代主義”一詞的真正內(nèi)涵。
英國詩人、小說家 托馬斯-哈代(1840—1928)
哈代作品具有典型時代意義的地方,并不在于他超時代的先驅(qū)意義,如果避開其前期作品美化宗法農(nóng)村社會的保守意義,恰恰在于他作為一個主要生活在近代英國農(nóng)村市鎮(zhèn)的小說家,以其大部分作品真實地展現(xiàn)了其同時代英國資本主義農(nóng)村社會的活生生的現(xiàn)實圖畫;而一部世界近代史正是從標志英國萌發(fā)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的農(nóng)村圈地運動書起的。到19世紀初葉,原先英國廣大的自耕農(nóng)作為一個階級就已不復存在;到影片《苔絲》反映的維多利亞時代(1837—1901),正是英國資本主義最發(fā)達的時代,農(nóng)村土地與牧場全都集中在少數(shù)農(nóng)業(yè)資本家如《苔絲》中的亞歷克少爺、克里克老爺之流手里。農(nóng)村貧富兩極分化,農(nóng)民赤貧而成為資本的雇傭勞力;英國農(nóng)村徹底完成了資本主義化。像影片所展示的那樣,蒸汽機的廣泛采用,已不只在城市的輕紡工業(yè),還深入到連接各大小鄉(xiāng)鎮(zhèn)的廣大區(qū)域,表現(xiàn)在已習以為常的火車商業(yè)運輸與客運交通業(yè)上,在資本主義農(nóng)場麥收時節(jié)夜以繼日的脫粒上。這就是影片主人公們活動的社會政治經(jīng)濟背景。正當此時,苔絲家作為經(jīng)濟生活來源的惟一重要的條件、作為生產(chǎn)力與生產(chǎn)工具的一匹老馬在駕車途中被一輛郵車撞死了。其實這撞死只是一次偶然事故。沒了馬卻終究是必然的命運,因為它不被撞死早晚也得勞累病死。馬之死正如后來苔絲父親約翰之死的命運是一樣的,它為苔絲一家一開始就罩上了一層死神降臨的陰影。跑商販的沒有了馬,就意味著全家瀕于赤貧的饑餓線。企圖再得到一匹馬以重溫昔日平定生活的父母,偶然間被告知并確證了自己高貴門第的出身而開始寄存幻想。憑著一個徒有虛名的“德伯維爾”的姓氏,苔絲因此父母之命,去巴結(jié)有錢的高貴本家親戚了。
這里影片(第二本)寫到的羅利費酒店的一場是很重要的。它揭示:一位到了窮愁之極的母親如何在無奈中會想出靠自己親生女兒的美色去做搖錢樹的辦法來的慘狀。母親瓊對約翰說:
“杰克,我有辦法了!”“我說,聽我說。”“我聽說這事以后一直在想,我有個辦法?!薄拔艺f,有個姓德伯維爾的闊太太就住在特朗維茨?!薄啊苡绣X。”“……叫苔絲去攀這門親吧。”“既然我們是一家人,干嗎不來往?說不定就此苔絲能找到一門好親事?!?
在回家路上,瓊又直接對女兒說:“……都是一家人嘛!他們要揭不開鍋,我們就會收留他們的。人總有得意、倒霉的時候。苔絲,你就去找她一下,求她幫幫我們的忙。”“……憑你這臉蛋她一看就會樣樣依你的?!?
于是“自然之女”的苔絲就因此為金錢為資本所污染了。不過,德伯維爾太太是個瞎子,她根本瞧不見苔絲的“臉蛋”;覬覦其臉蛋乃至整個身子之美色的是其兒子亞歷克少爺。亞歷克其實就是金錢與資本的化身,代表著近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真正本質(zhì)。因此在我看來,亞歷克奸污了純潔的苔絲而使她身失名裂,只是新崛起的資本本質(zhì)對天賦的自然本質(zhì)實行改造的外化與象征罷了。這里不能也不該只從亞歷克個人的放肆的道德去解釋,而更應用資本的本質(zhì)、資本的力量、資本的統(tǒng)治去解釋。亞歷克與苔絲根本不是堂兄妹的真正親戚,也沒有男女之間的真正愛情;有的只是資本的從頭到尾的赤裸裸的奴役!然而苔絲就其本性講是個融于“自然之女”,而不是個屈從“資本之女”。于是,在屈從資本作為那一時代的本質(zhì)與必然要求同“自然之女”的苔絲的本性,就處在不協(xié)調(diào)的對抗中。哈代找到了集中在苔絲身上及其與周圍人關系中的這一對抗性的矛盾,也就找到了作為“這一個”的苔絲的悲劇之真正的社會歷史亦即時代的根源。固守融于自然的本性還是屈從資本的統(tǒng)治,不但表現(xiàn)在與她相繼有直接關系的兩個男人亞歷克與安杰爾之間的一定性格的差別上,也表現(xiàn)在她本人在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選擇與徘徊上,而且自始至終地作為苔絲內(nèi)心的一種極度痛苦的矛盾沖突貫串在她一生的短促命運中——這決不等于說苔絲因而是無原則的;恰恰相反,苔絲作為哈代心目中的一個“自然之女”、“一個純潔的女人”3,渴望融于“自然”而反對屈從“資本”,正是她的最高和最后的原則;然而客觀現(xiàn)實又時時使之原則碰壁并選擇失當,以至不得不使她為最后實現(xiàn)其最高原則而付出了全部生命的代價!
(1)當苔絲面臨著為全家生計去做工還是攀高門時,她寧可選擇去做工;但她最后還是無法不承父母之命,還是走向了特朗維茲的那個冒牌德伯維爾的有錢“本家”的宅邸,“自然”還是屈從了“資本”。
(2)當在與農(nóng)場女工卡爾爭吵時,她以其已自覺的門第高貴與人格的尊嚴,在蕓蕓眾生的男女農(nóng)工的晚歸隊伍與亞歷克的馬背兩者間,她天真地、不設防地、自主地選擇了后者。正如一老頭在后面嚷嚷的:“剛跳出火炕,又進了虎口!”這里,在苔絲看來是“自然”的、得以脫俗的選擇,恰恰正好就是受“資本”的污染的選擇。
(3)當她把真正的愛情給了安杰爾,母親曾為此寫信要她對自己過去受污失身的事一定保持沉默,她卻在向安杰爾告訴與不告訴這兩者間選擇了前者。這里,她遵從“自然”本性誠實陳述的自己的過去,卻在安杰爾眼里成了她破落貴族后裔必然墮落并屈從“資本”的罪孽了。
(4)當安杰爾因此離棄她后,她在為全家生計走投無路之際,又“背棄”(或者說“報復”?。┌步軤柖匦挛韥啔v克。這一選擇以“自然”屈從“資本”為代價而使之內(nèi)心充滿痛苦。
(5)當安杰爾再度出現(xiàn)并要求與苔絲重歸舊好,她又無窮痛悔,終于選擇極端手段殺死亞歷克,以此作為對安杰爾“贖罪”與反悔的“見面禮”,作為對安杰爾的至死不渝的愛之真誠,重又追到安杰爾的身邊。這一最后的選擇,真正是以“自然”之復歸而克服了“資本”的再次污染,它是苔絲作為“自然之女”的最后證明,卻也因此最終毀滅了她這一“自然之女”的自身的一切!
上述分析證明,正是在苔絲命運的每一個十字路口,苔絲以其“自然之女”的本性在資本統(tǒng)治下的每一次實際的選擇,正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向了絕路。這樣,苔絲的悲劇似乎就作為一種命運而不可避免了。
影片基本上忠實于小說原著,將苔絲的悲劇命運主要是從愛情關系上來展開,所以亞歷克和安杰爾就成為觀眾與評論者的注意中心。哈代沒有一刀切地把亞歷克與安杰爾絕然分開。亞歷克固然是惡魔,是“資本之魔”;可安杰爾亦絕非純潔的“自然之男”。他是個空想主義者,一個軟弱的知識分子。他因追求世界的純潔而不敢面對現(xiàn)實——這包括苔絲甚至連同他自己在內(nèi)的到處被資本所統(tǒng)治、所污染的“一個損毀的星球”的現(xiàn)實,他雖愛苔絲并娶其為妻,卻又輕易離棄之而放任不管。他離棄她的理由,暴露了他的在資本時代下的男女實際上不平等的深刻偏見——既然雙方在婚前都有所失節(jié)之舉,何以他的眼光只盯著妻子一方而不見到自己呢?他的空想最終導致他既在巴西找不到事業(yè)上的出路,又在愛情上反復無常而最終導致失去了苔絲——這個愛他愛到愿意為他去死的真正妻子。苔絲被他離棄而感嘆“一切都是空的!”一語,既是對她自己也是對安杰爾的命運的客觀評價。
同安杰爾與苔絲在資本統(tǒng)治與自然本性沖突中苦苦煎熬與掙扎不同的是亞歷克,他是平靜而自信的,甚至包括他的突然之死在內(nèi)。作為近代英國資本主義鼎盛社會的本質(zhì)的代表,他相信“資本之魔”力量無窮。亞歷克初見苔絲時就有一句話:“美是要付出代價的?!彼p重意義:一是對亞歷克這樣的資本化身來說,金錢可以買得一切——除了房屋、土地、牲畜、機器之外,還可以買得高貴的裝潢門面的姓氏,乃至婚姻和美色。他對苔絲的美色既然垂涎,他自然愿意也深信可以憑他的金錢所買得。另一是對苔絲這樣的鄉(xiāng)下美麗姑娘而言,上帝既然降美色于她,又使之受窮,她就得心甘情愿為金錢而出賣美色。這雙重意義皆從資本本質(zhì)之“萬能”而來,是資本眼中的必然邏輯。亞歷克所作所為的每一步都逃不過這個資本的邏輯。依據(jù)這個邏輯,他志得意滿,逍遙泰然。
馬克思、恩格斯說:“資產(chǎn)階級在它已經(jīng)取得了統(tǒng)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園詩般的關系都破壞了。它無情地斬斷了把人們束縛于天然首長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羈絆,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xiàn)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lián)系了。它把宗教的虔誠、騎士的熱忱、小市民的傷感這些情感的神圣激發(fā),淹沒在利己主義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嚴變成了交換價值,用一種沒有良心的貿(mào)易自由代替了無數(shù)特許的和自力掙得的自由?!?
然而苔絲無畏地蔑視這種資本的統(tǒng)治一切的現(xiàn)實關系。她固然有其天真、軟弱與無可奈何的一面,她更有直接地起來反抗的一面。她的反抗是美與崇高的;然而她的單個人的反抗的弱小,其結(jié)局卻必然是悲劇的。
有人認為既然亞歷克是統(tǒng)治的,為何他最終還是成了苔絲的“刀下鬼”呢?其實,亞歷克的被殺只具有偶然性,只是亞歷克對苔絲的本性的誤會與失算,他確是陶醉在“金錢萬能”的自鳴得意中,真指望苔絲會“像個太太的樣子”了。然而苔絲自己多少也明白,她充其量只是殺死了亞歷克作為資本本質(zhì)的一個外殼而已,而其靈魂實在并未泯滅。在他倒在血泊中的死尸后面,聳立著還在正常運轉(zhuǎn)的資本國家的強大的全套機器——刑警與監(jiān)獄,法庭與絞刑架,它們一個個鐵青著面孔,在亞歷克死后仍執(zhí)行著亞歷克的意志:它們使苔絲成為了亞歷克的陪葬品。
那么,什么是苔絲遭至毀滅的具體的第一個根源呢?一些評論家總喜歡只在亞歷克與安杰爾這兩個男人之間去東尋西找。其實,亞歷克也好,安杰爾也好,他們作為單個人只是后發(fā)并連鎖反應的第二位的根源,只是作為男人方面,以愛情命運的方式,分別代表著在資本條件下的現(xiàn)實的與空想的兩個根源。在此之上還有一個先決的歷史的根源,它即我們一開始提及的苔絲一家突然像出土文物一般地被屈甘姆牧師考證出來的那真正貴族姓氏的根源?!暗卤确茽枴北拘铡暗虏S爾”——一個真正的諾曼貴族的姓氏,“曾經(jīng)是當?shù)氐拇髴羧思遥峭跤膀T士——派根·德伯維爾爵士的嫡系子孫?!闭缒翈煂s翰所感嘆的:“全英國像你們家這樣的真不大容易找得出第二份來哪。”5
對此,哈代自己是十分明確的,不但他把自己的小說書名寫做《Tess of the D'Urbervilles》(中文直譯為《德伯維爾的苔絲》,張谷若中譯本稱《德伯家的苔絲》,姓氏音譯做了縮寫并加了一個“家”字;這個“家”字加得好,其含義應有作為姓氏之“家族”、“世家”之意)6,而且哈代在全書扉頁引用莎士比亞作品的一段語錄上,更突出了這一點。(語曰:“可憐你這受了傷的名字!我的胸膛就是一張床,要給你將養(yǎng)?!保┨z全家(主要表現(xiàn)在母親身上)被告知了這個真正貴族的偉大姓氏后,就企圖借此挽回現(xiàn)實生活的厄運使自己所失去的一切。這是向后看,是企圖搬來已是古老陳跡的亡靈來做扭轉(zhuǎn)現(xiàn)實命運的杠桿,似同哪一可憐的窮漢在絕境中找到了什么法寶以圖一夜間便發(fā)家致富的幻想一般。苔絲母親瓊于是似乎有了“辦法”;其實“聰明反被聰明誤”。富于諷刺意味的是,他們因此發(fā)現(xiàn)可以憑此“貴姓”去攀的那同一“貴姓”的富貴本家親戚,其“德伯維爾”的姓氏卻是花錢買來的!哈代以此殘酷的事實有力地粉碎了窮苦農(nóng)民小資產(chǎn)階級的世襲的血統(tǒng)論思想的虛妄性,以及它與已經(jīng)以“資本”為統(tǒng)治為正宗的現(xiàn)實時代的不容性。歷史根本不會倒轉(zhuǎn)。哈代在書中寫道:“諾曼的血統(tǒng),沒有維多利亞王朝的財富做輔助,又算得了什么!”7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chǎn)黨宣言》中深刻地指出:“生產(chǎn)的不斷變革,一切社會關系不停的動蕩,永遠的不安定和變動,這就是資產(chǎn)階級時代不同于過去一切時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古老的關系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素被尊崇的觀念和見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關系等不到固定下來就陳舊了。一切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
正如影片借助一位牧師在約翰的墓碑前感嘆的那樣:“真是‘富貴浮云’,是啊,真這樣!”——這不但是對約翰這位派根·德伯維爾爵士的最后一個嫡系子孫已成亡靈的悲嘆,也是對一切“富貴”的悲嘆,因而也是對尚是現(xiàn)實的“資本”社會階級雖富貴一時,但亦終究要如浮云般消散的預感!
無疑,哈代是以他認可的“自然之女”苔絲與“資本”普遍統(tǒng)治的現(xiàn)實的沖突,來試圖尋找出路的。但是苔絲沒有出路,命運把苔絲戲弄了一番后,只給死路一條;因此哈代看出了這個“資本”的星球,因而也是被“資本”所“損毀的星球”的不合理。影片最后讓我們看到,正如原著小說所寫的那樣:“那時候,東北遠處的天邊上已經(jīng)有一道白光,在雙柱之間可以看見?!?哈代也許在盼望一個新的光明的星球的來臨。但是哈代并不明白新的星球該是怎么樣的。在哈代的批判現(xiàn)實主義風格之表,流露著一層因?qū)ξ磥頍o以把握、對往昔的美好又難以追回,以致最終聽憑現(xiàn)實黑暗面吞沒自己的悲觀主義的宿命色彩?!短z》是一聲悲嘆;是對曾顯赫一時的古老的德伯維爾這個真正的貴族世家的日趨沒落并伴隨其最后一個嫡系后裔子孫約翰及其女兒苔絲的毀滅而毀滅的一曲挽歌!
應該說,波蘭斯基推出的影片《苔絲》,對哈代原著的基本精神還是忠實的(例如片中為人稱道的亞歷克被殺,由女仆望天花板血跡作間接描寫,就是來自小說的),因而改編亦是成功的,包括金斯基的表演在內(nèi)。為此,我很難接受傾向美國影評界評片觀的邵牧君同志對該片改編認為是“唯美主義”加“商業(yè)化”,從而是等于對原著的“歪曲”的結(jié)論10。只是,依據(jù)本文論述的中心觀點,也是哈代的自己的觀點,改編者讓影片在片名上除去了原書固有的“德伯維爾”這個貴族姓氏,則是不能容許的。這也許是當代的電影家波蘭斯基終究要比近代的文學家哈代淺薄一些的地方。
1982年10月3日至8日寫于Y.C.
附注一:本文原載《錘煉》工人文叢(湖北宜昌市工人文化宮內(nèi)部出版)1982年第1輯第64—68頁。
附注二:欣喜的是,在對哈代原著小說《Tess of the D'Urbervilles》及其書名的翻譯上,近年來在圖書市場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持與本文觀點完全相同的中譯本,它是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4月出版的一個修訂新版本,書名為《德伯維爾家的苔絲》。兩位譯者孫致禮與唐慧心為此在該版本的“譯后記”里還有一段表述,茲錄于此:“首先,關于小說的書名。一百多年來,美英出版的這部小說,一概題為《德伯維爾家的苔絲》。張谷若先生在他的中譯本中,將“德伯維爾”簡化成“德伯”,因而他的標題為《德伯家的苔絲》;而我國后來出版的諸譯本則進一步簡化,統(tǒng)統(tǒng)題為《苔絲》。其實,小說的女主角苔絲本姓“德貝菲爾”,后來經(jīng)人考察,發(fā)現(xiàn)她家原是“德伯維爾”爵士世家的后代。正是這一考察結(jié)果,不僅沒給苔絲帶來任何好處,反而給她招來了不幸,以致最后含冤而死。顯然,哈代采用《德伯維爾家的苔絲》這個書名,實則包涵著辛辣的諷刺意味。因而,為了充分尊重原作,我們這次修訂,也趁機將書名改為《德伯維爾家的苔絲》?!保ㄒ娫摃?26—527頁)
范達明 2005 年3月4日錄入電腦于杭州梅苑閣-武林門并附注
注釋:
1 朱虹:《〈苔絲〉——現(xiàn)代人的創(chuàng)痛》,載《文匯月刊》1982年第8期第86—88頁。
2 同上。
3 原文為“A Pure Woman”,此系哈代為自己這一原著添加的副書名的用語。(2005年3月4日補注)
4 馬克思和恩格斯:《共產(chǎn)黨宣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第1版第253頁。
5 哈代:《德伯家的苔絲》(張谷若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第1版中譯本第13頁。
6 一些影評家草率地給哈代的原著小說亂取書名是不慎重的,已造成混亂。如邵牧君在《關于哈代和電影〈苔絲姑娘〉》(載《電影畫報》1982年第2期第30頁)一文中稱原著為“《苔絲姑娘》”,不過后已在另一篇文章中做了改正;章伯青在《〈苔絲〉從小說到電影》(載《電影畫報》1982年第5期第11頁)一文中則稱之為“《苔絲》”,并又在括弧里稱“中譯名為《德伯家的苔絲》”,這無疑是咬定哈代的原著書名一定是《Tess》(《苔絲》)了。
7 哈代:《德伯家的苔絲》(張谷若譯),第26頁。
8 馬克思和恩格斯:《共產(chǎn)黨宣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5月第1版第254頁。
9 哈代:《德伯家的苔絲》(張谷若譯),第534頁。
10 邵牧君:《評影片〈苔絲姑娘〉》,載《文匯月刊》1982年第8期第83—87頁。
羅曼 波蘭斯基《苔絲》劇照(13幅)
像影片所展示的那樣,蒸汽機的廣泛采用,已不只在城市的輕紡工業(yè),還深入到連接各大小鄉(xiāng)鎮(zhèn)的廣大區(qū)域,表現(xiàn)在已習以為常的火車商業(yè)運輸與客運交通業(yè)上,在資本主義農(nóng)場麥收時節(jié)夜以繼日的脫粒上。
哈代作為一個主要生活在近代英國農(nóng)村市鎮(zhèn)的小說家,以其大部分作品真實地展現(xiàn)了其同時代英國資本主義農(nóng)村社會的活生生的現(xiàn)實圖畫。
當苔絲面臨著為全家生計去做工還是攀高門時,她寧可選擇去做工;但她最后還是無法不承父母之命,還是走向了特朗維茲的那個冒牌德伯維爾的有錢“本家”的宅邸,“自然”還是屈從了“資本”。
影片基本上忠實于小說原著,將苔絲的悲劇命運主要是從愛情關系上來展開。
在苔絲命運的每一個十字路口,苔絲以其“自然之女”的本性在資本統(tǒng)治下的每一次實際的選擇,正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向了絕路……
她更有直接地起來反抗的一面。她的反抗是美與崇高的;然而她的單個人的反抗的弱小,其結(jié)局卻必然是悲劇的。
有人認為既然亞歷克是統(tǒng)治的,為何他最終還是成了苔絲的“刀下鬼”呢?
其實,亞歷克的被殺只具有偶然性,只是亞歷克對苔絲的本性的誤會與失算,他確是陶醉在“金錢萬能”的自鳴得意中,真指望苔絲會“像個太太的樣子”了……
當安杰爾再度出現(xiàn)并要求與苔絲重歸舊好,她又無窮痛悔,終于選擇極端手段殺死亞歷克,以此作為對安杰爾“贖罪”與反悔的“見面禮”,作為對安杰爾的至死不渝的愛之真誠,重又追到安杰爾的身邊。
然而苔絲自己多少也明白,她充其量只是殺死了亞歷克作為資本本質(zhì)的一個外殼而已,而其靈魂實在并未泯滅……
在他倒在血泊中的死尸后面,聳立著還在正常運轉(zhuǎn)的資本國家的強大的全套機器——刑警與監(jiān)獄,法庭與絞刑架,它們一個個鐵青著面孔,在亞歷克死后仍執(zhí)行著亞歷克的意志:它們使苔絲成為了亞歷克的陪葬品。
影片最后讓我們看到,正如原著小說所寫的那樣:“那時候,東北遠處的天邊上已經(jīng)有一道白光,在雙柱之間可以看見?!惫苍S在盼望一個新的光明的星球的來臨。但是哈代并不明白新的星球該是怎么樣的。
這個片子里的很多東西,誠實、純潔、自尊、信仰什么的,當今世界已經(jīng)很難看到了。
安吉對苔絲非但有一種肉體上的占有欲,而且有著知識分子對于無知者的高傲。所以一個知識分子男人對于女人的要求就更加的苛刻,除了肉體還有道德,文化等等挑剔的條件。而且這種挑剔的借口還是以很華麗和道德的名義提出來的。 摘自http://www.douban.com/review/2890
什么是真正的悲劇?就是真愛、歡愉、富足、榮耀、平靜、安寧,人生所希冀的都不得擁有。貧窮、饑寒、困苦、窘迫、鄙夷、凌辱、流離、走投無路,人生所不欲遭逢的都碰上了。甚至連不該死的人都死了。到頭來,全劇卻找不出一個可以怪罪的壞人。這就是真正的悲劇。簡直可以高呼道:吃人的禮教道德啊!同時
很瓊瑤的情節(jié),沒有一個很正統(tǒng)的所謂反派,卻有最慘的結(jié)局,讓人不免唏噓!三小時的片子并不覺得長,波蘭斯基也可以很傳統(tǒng)~攝影太讓人贊嘆了,音樂和服飾也非常古典美。金斯基真漂亮,十幾歲的少女就是肌膚吹彈可破神馬的,結(jié)果一搜竟然有和波蘭斯基的八卦,汗。。。
不比原著遜色的翻拍。猥瑣表哥其實挺像個白瑞德啊,倒是那天使小白臉,不明白女主角看上他什么了。
被上帝同時給予貧窮和美貌的姑娘,幾乎都是悲劇胚子。
苦情肥皂劇。真沒勁。
利用一顆草莓完成了最初的誘惑……
這個版本給我的感覺是Alec倒是有情有義,結(jié)果被無情的苔絲殺掉了,所以看完后找不到原著想要表達的主旨是什么!
利用上海電影節(jié)看了4K修復的170分鐘版本,原以為會很悶,結(jié)果看得整個人都被帶到大銀幕里面去了,跟著苔絲的命運一起顛沛流離。太他媽好看了,兩個自私的男人,其實我能說我更欣賞德伯少爺么?他毫無疑問是個流氓,但也是個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強太多。
8/10。被嫌棄的苔絲一生。晨曦映襯下農(nóng)民聚餐、光線中漂浮的塵霧、亂風吹皺起荒山野草、紅日從巨石陣升起,頗收油畫與剪影之功效。波蘭斯基挖掘原著主題的電影化實屬完美,去掉了宗教環(huán)境和行刑場景,哈代點到為止之處都明確揭示。不明白安吉爾哪點好,草莓、學口哨、架馬游林的性誘惑不及他過水一抱。
苔絲但凡有一丁點兒的世故或精明,就不會以這樣的悲劇結(jié)局??墒撬儩嵍煺?,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只能一步步迎來自己的不幸命運。
馬也買了 錢也拿了 就算結(jié)婚了人家還打算負責到底 還養(yǎng)你全家 好吃好喝海景房供著 最后所謂的真愛回來了就把人給殺了?…… 表哥:我有一句mmp……
Tess你這一輩子好不值。你在追求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被父母的虛榮、亞力克的淫欲、安吉的愛情,逼上絕境的苔絲,是個真正的天使;好姑娘總是遇上壞男人,越好的姑娘遇上的男人越壞。真邪門。
《冷血驚魂》是身體向空間的不斷延展,那么《苔絲》則是一種被視為身體的空間意識,就在那場創(chuàng)傷性的,苔絲與亞雷克的“強暴”之后(就在“關鍵時刻”,維多利亞式的,象征著道德的濃霧恰逢其實地到來,波蘭斯基不僅復刻了道德律令掌控下的含蓄創(chuàng)作,這一幕的消失也證明了它將不斷出現(xiàn)),波蘭斯基使用了一個相似的,以空間為主導的,情色與恐怖并存的場景:苔絲將自己閉鎖在房間之內(nèi),亞雷克在外面請求進入。影片也對應著苔絲本人的不斷自我閉鎖——現(xiàn)代主義的創(chuàng)痛。波蘭斯基版《苔絲》的問題和它的優(yōu)點一樣明顯,他過于沉浸在對于情感的描寫之中從而令劇情成為了倉促的表演。
苔絲用美貌和純真完成鄉(xiāng)土社會與工業(yè)社會的擺渡,她要死了,身后太陽正在升起。
波蘭斯基在視覺上完美再現(xiàn)了原著,攝影如油畫,布景服裝美得令人心醉。幾段激烈情節(jié)作了省略,金斯基表演內(nèi)斂克制(不遜于[德州巴黎]),與全片沉靜憂傷的基調(diào)水乳交融。| 苔絲遭誘奸時漫涌的霧氣;滲過天花板的一抹血痕;晨光熹微,苔絲獨臥于巨石陣中,一襲紅衣,蒼茫霧散,終不能違抗命運。(9.0/10)
苔絲這妞很不靠譜
金斯基好美,故事好慘!看的時候忍不住邊流淚邊痛斥男淫??!哈代你真是婦女之友,擁有多么悲天憫人的苦痛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