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ue Cutters，Solveig Melkeraaen，2017

在一個播客中聽到挪威導演索爾韋·梅爾克蘭的一個采訪，聊一部關(guān)于“切舌頭”的紀錄片，勾起了好奇心，搜了一下，是2017年發(fā)行的《割魚舌的孩子》。

加拿大的Newfoundland and Labrador有一道著名地方小吃，Pan Fried Cod Tongue，煎鱈魚舌，這種方法其實起源于北歐。在以前，因為這個部分賣不起價，都是漁民自己留著吃，而后可能是受到追捧“地方美食風味”的風潮，才開始逐漸流行起來。

不過N.L省1990年代就因為過度捕撈關(guān)停了整個鱈魚產(chǎn)業(yè)，但是，在挪威北部，鱈魚捕撈依舊是一門重要的產(chǎn)業(yè)。這部片子就紀錄了當?shù)貪O村一個持續(xù)了上百年（也許更久遠，說不定從維京時期就有了呢）的一個傳統(tǒng)：岸上加工廠會交給小孩子來分切捕撈上來的鱈魚魚頭（對，是要計件付錢的那種），把鱈魚的舌頭切取下來。導演說，這種鱈魚體型較大，有把舌頭單獨切分的可能性。

導演選擇了這個主題，是因為她自己小時候就參加過這樣的勞動，在她的視角看來，孩子們是通過正確使用刀具（控制風險），處理食材這樣的勞動，換取報酬，去買自己想買的東西，實現(xiàn)理想，是一段關(guān)于“責任的成長”的經(jīng)歷，這在她的人生中，是有積極意義的。于是她邀請了自己侄女，以一個當?shù)厣鐓^(qū)之外的小朋友的視角，參與這段體驗的觀察，也希望能展現(xiàn)給更多觀眾，聽到更多反饋與思考。

在拍攝中，導演也捕捉到了一些超出她預(yù)期的“責任”。有一個生活片段鏡頭，兩個十歲孩子（就是切魚舌的同事）在轉(zhuǎn)椅上吃著棒棒糖聊著天，但聊的是他們對父母離婚雙方的孰對孰錯的探討。導演坦言，那一段對話的出現(xiàn)她也很驚訝。在她籌劃這個項目的時候，她只是想用孩子的視角去看孩子的世界，像這樣令人心疼的責任，不要也罷（但坦誠的講，如果沒有這段，這個“食物”紀錄片反而不會那么吸引我想要寫點什么 ）。

片尾另一個“切舌”男孩，最終靠自己的工作，實現(xiàn)了買一艘摩托艇的理想。在大海上耍帥飚船的鏡頭，突然召喚起了的一些少年夢，有些感動，有些欽佩?！镑L魚舌”這個食物串聯(lián)起了小小地方的社區(qū)共建以及個體成長。

這樣貼近兒童視角的食物紀錄片確實不常有，值得一看。

Tungeskj?rerne——“切舌工”

這部挪威的紀錄片向我展示了另外一種童年的樣子，同樣是10歲左右的兒童，在我們熟悉的世界里對應(yīng)的是還在上小學二三年級，依偎在父母身邊受到全家保護和關(guān)注的“祖國花骨朵”形象，至少和“在工廠里割魚舌”風馬牛不相及。而在經(jīng)濟發(fā)達的挪威，卻依舊有一大批兒童在工廠里從事這切鱈魚舌的工作，他們以此賺取酬勞，實現(xiàn)自己的小小愿望。挪威和“童工”？這種奇怪的聯(lián)系也讓我充滿探究的興趣。

這是在北挪威舉辦的一次割魚舌世界錦標賽（還真的有這種奇怪的比賽，從2012年開始，當?shù)亻_始舉辦割魚舌世界大賽，只有9至11歲的孩子才能參與。）在裝滿新鮮鱈魚頭的箱子前，幼小的孩子們穿著工整的黃色制服，手拿尖刀，把魚下唇戳進一根鐵釘固定著，掰開魚嘴，另一只手舉著刀，飛快地把露出的魚舌割下來，臺下的成年觀眾們認真熱情地為臺上的小選手們加油吶喊，你很難想象這是一場“兒童比賽”，而最后勝利的孩子將成為新一屆割魚舌世界冠軍。

畫面左側(cè)是10歲的托比亞斯（Tobias），在賽前采訪中他驕傲地說出自己從6歲就開始割魚舌，最高記錄曾經(jīng)一天切下過43.3公斤的鱈魚舌。這個10歲的男孩已經(jīng)憑借著自己的勞動攢下3萬挪威克朗，約等于2萬人民幣，他的計劃是攢為自己買一艘汽艇，而離這個目標他還需要攢下2萬克朗。

畫面右側(cè)的是9歲的伊娃（YIva），這個寒假是她第一次離開奧斯陸的家鄉(xiāng)來到外公外婆所在的北挪威漁村，利用假期來加工廠割魚舌，在假期結(jié)束時她獲得了1000挪威克朗的酬勞，約人民幣880元，她用這筆工資為自己買了兩只可愛的小兔子。

冠軍是后景里穿黑衣服的小女孩

2012年的切魚舌世界冠軍

我對挪威政府居然允許孩子們?nèi)スS割魚舌這項活動感到驚奇，混亂骯臟的加工廠、危險的刀刃，這些如何能與脆弱的兒童聯(lián)系起來？結(jié)合影片中的部分闡釋以及我在網(wǎng)上搜到的其他解釋，我找到了一些答案。

影片以挪威北部為背景，那里盛產(chǎn)鱈魚，加工廠的大人負責剔除魚的內(nèi)臟、骨頭，割魚舌的部分就交給小孩來做，在當?shù)刈屪尯⒆觽兠磕甓炖梅艑W以及放假時間去工廠割鱈魚舌已經(jīng)是一項流傳了幾百年的傳統(tǒng)，甚至可以說是一份專門留給孩子的工作。孩子們在這份工作中用勞動賺取零花錢，與其說割魚舌是一份工作，倒更像是傳統(tǒng)與興趣的結(jié)合產(chǎn)物。

隨著工業(yè)化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喪失了傳統(tǒng)的漁業(yè)技能。為此，當?shù)卣踔翞榇顺雠_政策，給予在校兒童每學期12個小時的額外放假時間。打工的孩子還會獲得漁場支付的薪酬，在5000位常住人口的漁村里，有100多個孩子，而割魚舌成為一項受歡迎的零工活動。許多6歲到12歲的孩子在冬天可以靠割魚舌賺很多錢，每年2月甚至還有割鱈魚舌世界杯大賽。片中的小主角托比亞斯，還靠割魚舌攢了一筆錢，買下心儀的小型汽艇。

故事以兩個孩子的角度帶領(lǐng)觀眾去探索這一歷史悠久的“兒童職業(yè)”：來自奧斯陸的9歲女孩伊娃在寒假時來到挪威北部，與同齡好友托比亞斯一起在工廠割魚舌，來賺取用來買寵物兔子和快艇的零花錢。

這部紀錄片中的孩子不太像“孩子”。

托比亞斯從6歲開始工作，每年假期他都會來加工廠里割魚舌，面對滿地的動物內(nèi)臟和濃重的魚腥味，他卻不以為然，拿起魚頭，穿過鐵簽，割下魚舌，動作熟練利落，他會對著剛來的伊娃說“這不是魚腥味，是錢的味道”。10歲的小托比亞斯有個明確的目標是買一艘小型汽艇，就是圖里的這艘，他想要擁有一艘屬于自己的汽艇，然后在海上駕駛它。這是他自己的愿望，所以他必須靠自己的能力實現(xiàn)它，在工廠里割魚舌攢錢。托比亞斯目前的積蓄是3萬克朗，這對于一個10歲的小孩來說已經(jīng)不是小數(shù)目，但是購買一艘汽艇的價格大約為5萬。于是，他又展現(xiàn)出了不太像個“孩子”的一面，他獨自來到工廠經(jīng)理的辦公室，坐在經(jīng)理對面，協(xié)商貸款，貸款金額為2萬挪威克朗。10歲的托比亞斯冷靜平等地和面前的成年人溝通交談，而經(jīng)理也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一名兒童就含糊應(yīng)付，他尊重并支持托比亞斯的心愿，也信任他有能力償還剩下的貸款，他們之間建立了一種平等的關(guān)系。交易成功，托比亞斯得到了自己的汽艇。

太酷了。

幾個月后，他在碼頭等到了心儀已久的汽艇，在媽媽身邊開心地蹦蹦跳跳，這時候我才重新意識到他身上10歲小孩的一面。但是轉(zhuǎn)眼乘船入海，托比亞斯獨立駕駛著汽艇帶著伊娃出海的鏡頭再次讓我神情恍惚，這真的是一個10歲的孩子嗎？

在影片中是插入了兩個小朋友吃著棒棒糖聊天的片段，聊天的內(nèi)容是關(guān)于各自的家庭關(guān)系，他們輕松地說出了各自父母分居的現(xiàn)狀，語氣的輕松程度讓我甚至以為挪威的離婚率或許很高吧，孩子們好像都自然接受了父母分居的生活狀況。伊娃輪流和父母居住，這周住媽媽家，下周就住爸爸家。托比亞斯主要和母親居住，父親在外地工作，所以平時見面的機會并不多，成熟的托比亞斯看起來已經(jīng)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但在影片結(jié)尾，他再一次見到伊娃時談及了父親交往了新女友的近況，依舊難掩失落的情緒。

關(guān)于導演

索爾韋格·梅爾克蘭恩

索爾韋格·梅爾克蘭恩（Solveig Melkeraaen）是一位挪威的導演和剪輯師，其拍攝于2014年的紀錄片《好女孩》以她自己患上憂郁病的經(jīng)歷為藍本，深入表現(xiàn)憂郁病人復雜脆弱的內(nèi)心，在眾多國際電影節(jié)放映獲好評；《割魚舌的孩子》完成于2017年，獲得2017年挪威最重要電影獎的最佳紀錄片和最佳兒童片的提名，做為今年挪威特羅姆瑟國際電影節(jié)的開幕片首映。

這部紀錄片就是導演索爾拍攝自己9歲的侄女伊娃來到北挪威的老家體驗割魚舌工作的過程。導演本人也曾是漁村中割魚舌的孩子隊伍中的一員，她在6歲時開始和姐姐接受了這份工作。成年后，雖然她已移居奧斯陸，但童年與小伙伴愉快記憶仍留在她腦中揮散不去，這成為紀錄片《割魚舌的孩子》的創(chuàng)作初衷。

割魚舌曾經(jīng)純粹是一種謀生手藝，許多世代漁家的孩子從小就學習這門手藝，今天也有許多人仍然從6歲就開始學習并從事割魚舌的工作，但僅僅是一種可以掙錢的兒時樂趣，可以通過比賽獲得榮譽，長大后并不一定以此為職業(yè)，可以去做教師，也可以去對申請難民身份的人進行面談和甄別，或者去做貿(mào)易等等。一個古老的傳統(tǒng)有了新的生命力，才能夠被一代一代繼承下去；而只有能夠被繼承下去的，才能成為傳統(tǒng)，傳統(tǒng)所承載的文化才能得以傳承。這或許正是這部紀錄片最大的價值——通過孩子的口說出了“傳統(tǒng)”的最樸素的定義：所謂傳統(tǒng)，就是一種生活實踐。傳統(tǒng)來源于生存和生活需要，而文化滋生于傳統(tǒng)。沒有傳統(tǒng)，就沒有文化。

影片中對于挪威的漁業(yè)生態(tài)也有所展示，伊娃的爺爺是一名老漁民，托比亞斯的母親在鱈魚加工廠工作，父親在外地開了一家漁業(yè)公司。不同于我印象里對漁民生活貧苦艱辛的刻板印象，挪威的漁業(yè)現(xiàn)代化程度很高，無論是漁船還是加工廠都有現(xiàn)代機械化的身影，漁民的收入水平和社會地位也不低。據(jù)挪威海產(chǎn)局中國大陸及香港地區(qū)總監(jiān)畢思明介紹，在鱈魚光顧的海岸線，村里的漁民每年可以賺到100萬人民幣。1月到4月的旺季，漁民平均有40萬人民幣的進賬。“漁民們很容易成為百萬富翁，但你需要非常賣力。”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因此愿意留在家鄉(xiāng)。

對傳統(tǒng)文化和當下社會現(xiàn)狀的捕捉與關(guān)注，或許就是這部紀錄片如此特別的理由之一吧。

有機會很想試試鱈魚舌。

這部來自挪威的《鱈魚舌的秘密》讓人印象深刻，除了看到來自挪威的美麗海邊風光，影片還呈現(xiàn)了一種傳承。影片講述了一個9歲的城市女孩伊爾瓦(Ylva)的故事，她母親和姑姑小時候都有切過鱈魚舌，于是Ylva在一年假期的時候不遠萬里（獨自坐了8個小時的飛機），從奧斯陸前往挪威北部的?ksnes社區(qū)，在那里和祖母、祖父以及11歲的托拜厄斯(Tobias)一起度過。當然，在這里她體驗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切鱈魚舌。

職業(yè)關(guān)系，我對于孩子在鏡頭下的表現(xiàn)很敏感，我在看片的過程中一直很關(guān)注Ylva的一舉一動，這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她在吃著三文魚壽司的時候媽媽告訴她自己小時候有過切鱈魚舌的體驗，她感到很好奇，于是在假期中獨自一人前往挪威北部去找祖父祖母，并且參與了當?shù)氐那绪L魚舌的過程。她一開始是帶著興奮的，不過第一天工作時并不理想，她覺得這個血腥味兒接受不了，還有怎么都拿不準切鱈魚舌的方法，于是最后哭鼻子了，但在好友Tobias的安慰下， 她漸漸熟能生巧，第一天就切了4.5kg的鱈魚舌。

讓孩子體驗傳統(tǒng)文化

讓孩子通過工作獲取直接經(jīng)驗

當兩個孩子給切鱈魚舌的刀磨刀鋒的時候，我心里想到如果割到手怎么辦？當尖尖的掛鱈魚舌的案板需要孩子們自己裝上的時候，我心里想的是萬一孩子們使的力氣不對腦袋蹭上這層尖刀怎么辦？鏡頭下有成人在一邊工作著，Ylva一開始工作的時候只有Tobias教她怎么穿工作服，怎么裝尖刀，以及怎么又快又準地切下鱈魚舌。工作場面是忙碌有序且有點兒腥味的，隔著電影你能感受到孩子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的格格不入。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鏡頭下的孩子沒有不適應(yīng)，或者說Ylva不適應(yīng)的是她怎么一開始總是弄不好這個鱈魚頭。大人在Ylva哭的時候來了，但除了安慰我們看到的是還在教育Ylva怎么工作，加上同伴的安慰，小Ylva很快就回到工作崗位上，然后漸入佳境，并且在每天的工作最后，她一臉勝利與自豪地和大人交接，登記今天自己切下的鱈魚舌重量。她才9歲。

影片中男孩Tobias說當?shù)厮械暮⒆佣加凶约旱拇?，我當時心里想的是那種模型。所以當他真的跑去和大人貸款（當然他要繼續(xù)通過切鱈魚舌來償還），用自己的存款+貸款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船，那種有9馬力的小汽艇，后來兩個孩子獨自駕船穿梭在挪威海上的時候，我內(nèi)心震蕩的無法言語。首先，他真的有了一艘船！其次他還可以獨自駕駛（我好奇一下挪威的駕照年齡問題）然后在這個貸款的過程中，從頭至尾經(jīng)理都非常平等地和孩子在說話，并且計算清楚他的工資告訴他接下來要怎么做，甚至在打電話訂制船的時候還幫孩子講價！Tobias才11歲。

看完片子之后現(xiàn)場有個奶奶觀后感：這在中國是絕對不可能的。是啊，那就得來問問為什么不可能？因為兩國的文化差異，試問一下哪個媽媽敢讓10多歲的孩子拿著明晃晃的刺刀弄來弄去？如果一個10歲的孩子和你說她應(yīng)該通過合理的勞動換得酬勞，你的反應(yīng)會和影片里的經(jīng)理一樣認真對待么？影片最后Ylva也憑借自己的勞動得到了500克朗，并用自己的錢買了想要的寵物兔子，用自己的工作所得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合情合理。

我覺得這才是源自生活的教育，讓孩子通過實際體驗去感受，他會遭遇挫折，他會對很多事情有疑問，大人的作用是應(yīng)該鼓勵孩子們?nèi)L試，而不是阻撓，去給予他們安全的邊界和規(guī)則，然后和孩子們一起接受結(jié)果，無論成敗。中國的孩子很多時候不敢嘗試不是因為膽怯，而是擔心父母用結(jié)果來評判自己的好壞優(yōu)劣，與其要承擔這種不堪，不如直接不-嘗-試，但父母又要落下口舌你怎么什么都不樂意啊，于是進入無限循環(huán)。希望每個家長都能從這部影片里收獲一點東西，然后和孩子一起體驗與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