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德拉大橋》是一部英國,意大利和西德聯(lián)合拍攝的影片,該片的拍攝手法與內容成為此后災難片的經(jīng)典模式。
恐怖分子闖進了日內瓦的國際衛(wèi)生組織總部,欲實施恐怖襲擊,受到了保安人員的阻擊。追捕過程中,警員不小心將實驗品鼠疫細菌打碎濺到罪犯身上。一名歹徒當場感染腐爛而死,另一名 竄到一列開往斯特哥爾摩的火車上。病毒感染非??欤麄€火車上許多人都給傳染上了這種細菌,國際警局為這種鼠疫細菌不傳染給其他人,對火車進行控制,不許在任何車站停留,并要將其開到卡桑德拉大橋給毀掉。女作家珍妮弗(索菲婭·羅蘭 Sophia Loren 飾)和丈夫張伯倫醫(yī)生(理查德·哈里斯 Richard Harris 飾)也被卷入。醫(yī)生通過實驗方法使許多人解除細菌,卻不被上級相信,只有用自己的方法進行解決,列車上的人們與防化部隊發(fā)生沖突,人們紛紛拿起武器。眾人的命運跟隨火車一起駛向未知....
一部 IMDb評分只有6.4的商業(yè)電影,如何在豆瓣上獲得8.3的高分,成為四十年來許多觀眾心目中的經(jīng)典之作?
近來又翻出1976年的老電影《卡桑德拉大橋》,當然是上海電影譯制廠的配音版。此片于1981年在國內上映,為之配音的都是丁建華、富潤生這樣的一時之選。作為改革開放后國人接觸最早的西方商業(yè)大片之一,那是屬于一代人的記憶,歌手周云蓬的散文《綠皮火車》,開頭便提到此片。那時候的他應該已經(jīng)目盲,如他歌曲《盲人影院》所唱:“銀幕上長滿了潮濕的耳朵,聽黑蟻王講一個故事?!?
今天的年輕觀眾,應該不知道女主角索菲亞·羅蘭曾經(jīng)多么傳奇,也很難認出男主角就是電影《哈利波特》中的鄧布利多校長,也不一定清楚片中黑人牧師就是著名辛普森殺妻案的主角。沒關系,這部電影本身,放到現(xiàn)在依舊足夠“好看”。人物刻畫簡潔明快,演員都是實力擔當,臺詞的幽默風趣,尤其耐人咀嚼,個人觀影史上找不出第二部。它打破了我對國語配音的偏見,以前也會不時重溫一些精彩片段。然而,這部 IMDb評分只有6.4的商業(yè)電影,如何在豆瓣上獲得8.3的高分,成為四十年來許多觀眾心目中的經(jīng)典之作,這有點奇怪。
一、套路與母題:一部好看的電影
電影的開場,是濃霧彌漫的雪山,白得晃眼的陽光下,鏡頭緩緩下移,俯瞰城市。如果不是令人不安的音樂,可能會誤以為是一部瑞士風光片。數(shù)年后的恐怖電影《閃靈》,開場也有類似的意味。
瑞士日內瓦,一名逃亡時沾染了鼠疫病菌的恐怖分子,潛入開往斯德哥爾摩的國際列車。原本是美國政府秘密實驗品的病菌,在車上迅速蔓延開來。隨后列車被軍隊封鎖控制,改道去波蘭集中隔離,沿途不得停靠。醫(yī)生發(fā)現(xiàn)治療辦法,患者逐漸好轉,列車卻依舊不被允許停下,繼續(xù)駛向無法預料的未來,途中需要經(jīng)過年久失修的卡桑德拉大橋……
這樣的故事,頗有似曾相識之感。其創(chuàng)作靈感,很可能源于加繆的《鼠疫》,突發(fā)的瘟疫與封鎖、組織自救的醫(yī)生、古希臘的神話故事、法西斯的陰影,這些元素都與小說相似。當然,《卡桑德拉大橋》首先是一部災難類型片,封閉的空間,有限的時間,無法停止的列車,政府的陰謀,分手的戀人,這些套路橋段,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后來的一些電影中。譬如黑澤明參與編劇的《逃亡列車》(Runaway Train, 1985),沃爾夫岡·彼得森導演的《極度恐慌》(Outbreak, 1995)。還有國產(chǎn)片《驚心動魄》(2003),情節(jié)模式驚人“巧合”,只不過將鼠疫換成了“非典”。
套路原本不是壞事,觀眾之所以愿意往套路里鉆,也并非頭腦簡單、審美低下,而是因為套路往往符合人們的想象與期待,在熟悉中帶來審美愉悅,同時也是感知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比較省力的方式。正如民間傳說故事,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相似的敘事模式,稱之為母題。母題折射的是人類的一些基本行為,猶如文化傳統(tǒng)中的基因,在一代代人的記憶里不斷復制與重組。太陽底下沒有什么新鮮的事,不過是換了一批演員重新上演。
電影的好看,還在于導演通過很多矛盾手法制造戲劇張力??植婪肿由焓钟|摸嬰兒,情感上是出于憐愛,無形中卻為之帶去致命病菌。病菌在列車上悄無聲息散播的同時,車上響起的是歡聲笑語,以及樂隊演唱的抒情民謠。歌名很應景,為I'm Still On My Way,其中兩句歌詞是:
Sometimes I’d like to know the way I’m going.
But even so I guess, oh no, I never will.
確實,將要踏上什么樣的旅程,此時的他們并不知曉。
二、空間、信息與權力:無線電與工具人
電影場景主要在兩個空間之間切換,一是不斷行進的國際列車。旅客中有男醫(yī)生,女作家,時刻不忘推銷手表的老人,黑人牧師,修女,大軍火商妻子,登山運動員,年輕歌手,充滿好奇的小孩,等等。各色人種、年齡、職業(yè)和性情,相當于一個社會的縮影。
鐵路作為工業(yè)革命的產(chǎn)物,加強了不同空間里人與人的聯(lián)系,但同時也增加疾病這樣危險因素的效率與滲透力。列車依靠固定軌道運作,其行進方式,本身也和時間一樣,是單向的。對鐵路的控制效率可以很高,在特殊時期,列車很容易轉化為運動中的監(jiān)獄。
另一個空間是日內瓦的世衛(wèi)組織大樓。電影的開場與結尾,都是對這座城市的全景俯拍。都市空間有它本身的危險性,流行病就是其中之一。電影開頭有對大樓的全景與特寫,巨大而規(guī)整的方形建筑,窗口密密麻麻,排列得極有秩序,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電影中的這幢大樓并非真的世衛(wèi)組織,而是國際勞工局大樓。導演選擇這樣形態(tài)的建筑,自然不是隨意的。
??抡J為,建筑能夠反映社會統(tǒng)治的目的和技術(《空間、知識、權力——福柯訪談錄》)。和列車類似,建筑本身也是隱喻。大樓里異常整潔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皮鞋聲回蕩,而愈來愈響亮。上校身著禮帽、大衣,身材高大,步伐快速而穩(wěn)健。上校的出場,暗示他的身份與性情。
空間是任何權力運作的基礎。原本治病救人的醫(yī)療室,成了指揮列車行進的權力機關,掌控著一千多人的命運。當然,指揮室并非權力的源頭。電影中除了列車和指揮室,其實還有一層隱形空間,那是更高的權力所在,只是觀眾看不見。隱形的上峰機關、大樓指揮室、行進的列車,三者構成自上而下的三層權力結構。
權力在三層空間之間的傳遞,是通過電話實現(xiàn)的。作為新型媒介,電話是時間與空間的入侵者,電話傳遞的信息是權力的一種外化形式?,F(xiàn)代通訊技術打破了空間限制,極大地提高了權力的輻射能力。也可以說,建筑和電話,以及電影中頻繁出現(xiàn)的武器,本質上都是權力統(tǒng)治的技術手段。信息不對稱,本質是權力不對等。上校是通過加密電話,與上峰通信。無形最為致命,越是神秘,越顯得有力。有的電影會至少會呈現(xiàn)電話那頭的聲音,像是周星馳電影《國產(chǎn)凌凌漆》中“這個恐龍頭骨,是我們的國寶,一定要找回來!”而這里,觀眾連上峰的聲音都聽不見,只知上校的單向回答:“是的,我到現(xiàn)場了。這個我懂。我會處理好的?!?/p>
而最底層的空間——列車——是封閉的,不僅人的身體不能離開,沒有網(wǎng)絡、沒有手機,真實的信息也無法有效向外傳遞,唯一與之有聯(lián)系的只有指揮室。在這里,通訊技術的限制也成為無權者獲取權力的障礙,技術本身是中性的。
指揮室指揮列車的方式,也是通過無線電。登山運動員劫持軍火商妻子,要求火車停下,士兵說:“這得麥肯齊上校下命令。……我沒權力叫車停下”。運動員用沖鋒槍打壞了無線電,于是說:“你有權力了?!币舱且驗橥ㄐ疟黄茐?,切斷了權力傳輸?shù)耐緩?,列車才有可能擺脫上校的控制。張伯倫醫(yī)生也才得以組織旅客奪取列車控制權,實現(xiàn)自救。
隱形機關是上校的權力來源,因而他需要負責的對象并非列車上的乘客,而是上方的命令。所以當橋塌車毀之后,上校對上峰的匯報是:“無人幸免……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币驗樾畔⒎怄i成功,受到上峰夸獎。電影接近結尾,上校對醫(yī)生是軟硬兼施:“我防止了病菌擴散,還要防止人家知道它的存在,你要把這里的一切說了出去,那么,那些死了的人才真正白死了?!涀?,你是大夫,非常高明的大夫。繼續(xù)行醫(yī)吧,你要珍惜自己?!?一方面以扭曲的邏輯來洗腦,一方面還軟語威脅:且行且珍惜。
上校其實不是完全麻木的人,并非毫無內疚,所以他才會對斯其娜醫(yī)生說:“大夫,我在你眼里一定是個惡魔?!彼蛊淠然卮穑骸澳銓ψ约哼^獎了,你不過是個唯唯諾諾、承上啟下的人?!备鶕?jù)上校的價值觀,這是他的軍人身份決定的,“既然當了,就得當好。”可以看出,上校內心也有糾結與痛苦的,只是這樣的權力運作機制成了他自我安慰的借口。諷刺的是,片末上校離開指揮室,一步步走進黑暗中,原本聽命于上校的少校馬上匯報: “他剛走,女的也走了。放心,都派人監(jiān)視了?!?和列車上的士兵一樣,上校也只是一個“工具人”。既然是工具,就得受完全的控制,需要的時候自然也可以丟棄。
三、謊言與真相:疾病的隱喻
電影中有兩個最重要的信息,推動著劇情的轉折。一是瘟疫的真相,一是卡桑德拉大橋的真相。
“你應該告訴我們他怎么得這種病的,我們現(xiàn)在感到非常困惑?!?斯其娜醫(yī)生一見上校便追問瘟疫的來源。上校并沒有回答,顧左右而言他。真相是,這種高度傳染性的鼠疫,源于美國政府秘密儲存在世衛(wèi)組織大樓里的菌株,而這違背了聯(lián)合國的決議。后面上校一切行動的出發(fā)點,包括不讓列車停下,都是為美國政府掩飾。
得知沾染病菌的恐怖分子登上了火車,上校想掩蓋事態(tài),“沒必要引起無謂的恐慌”。斯其娜醫(yī)生提出對另一個病死的尸體解剖,上校卻堅持火化。上校匯報情況時,很能領會上峰指示精神,為此也頗為自得:“就像俗話說的,要做到內緊外松,表面上好像沒事一樣?!边@時的他還很淡定。然而轉眼得知大軍火商妻子也在列車上,他可就坐不住了:“這事情難辦了。”
疾病的現(xiàn)狀是:沒有抗血清,已經(jīng)在列車上大面積擴散,早期癥狀像一般感冒,傳染率在60%左右,死亡率百分之百……為此,上校需給旅客介紹所謂“全面情況”,只不過要“說得婉轉些,安定人心”:
有個恐怖組織,在法國各地鐵路干線、鐵路橋梁和火車站,安放了炸彈。目前,正在對此進行調查。但是,為確保各位乘客的安全,我們決定改變行車路線。本列車不在巴賽爾和巴黎停車靠站。諸多不便,希望你們諒解。這是為了諸位安全所采取的的審慎措施。目前沒有直接危險!再說一遍,對這次列車沒有直接危險!如有新的情況,當隨時告訴你們。謝謝。
此時軍火商妻子自嘲:“想得到嗎?一個世界聞名的大軍火商的妻子,居然會死于暴徒的炸彈。我的丈夫會氣壞了,認為這是存心慪他?!彪娪耙赃@樣幽默的方式凸顯了現(xiàn)實的荒誕。
當列車被封鎖,真相無法掩蓋時,通知換了一套說辭:
你們都可能受到一種極危險的傳染病的感染,所以必須立刻把你們轉移一個隔離區(qū)去,那地方在波蘭亞諾(Janov)。你們將在哪兒,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醫(yī)療觀察,至多不超過21天。一個醫(yī)療隊前來支援,……他們全體佩戴紅十字標記,而且?guī)砹烁鞣N醫(yī)療用品。你們將受到最好的護理?!韵赂鞣N安全措施要嚴格遵守:一,要服從現(xiàn)在上車的安全警察的一切命令。二、列車密封以后,凡企圖強行啟封者,將受到嚴厲制裁。重復一遍,凡企圖強行啟封者,將受到嚴厲制裁?!@些措施是為了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祝你們旅途平安。
沒有人為此前的那番說辭作任何解釋。甚至在得知高濃度氧氣可以消滅病菌治療患者,上校依然不讓列車停下,目的還是為了掩蓋事實。從而讓一整車人繼續(xù)死亡之旅,無論是否染病。天災已經(jīng)停止,人禍卻在加劇。
謊言與真相是這個電影的主題,除了與主線情節(jié)的鼠疫與卡桑德拉大橋相關外,還有一些支線符合這一主題。比如軍火商夫人的情人,真實身份是毒販。而黑人牧師哈里,真實身份是國際刑警。這在之前也有暗示,小女孩問他:“你不是姓Haley嗎?怎么手絹上繡著個J字?”假牧師只好以“為了紀念耶穌啊”加以掩飾,并且一邊說著“她真可愛”,一邊嫌惡地用《圣經(jīng)》把小女孩吹的泡泡扇開。
一些瑣碎的細節(jié),看似只是增加電影趣味,其實也與真假這個主題相一致。張伯倫醫(yī)生為了怕前妻發(fā)現(xiàn)自己在同一趟車上,修改自己房間門卡上的姓名。詹妮弗做填字游戲,張伯倫說的單詞是“humerus(肱骨)”,詹妮弗卻聽成了“humorous(幽默的)”。詹妮弗寫的張伯倫醫(yī)生的傳記,內容也是真真假假。對于兩人的感情,張伯倫感慨:“我們倆毛病就在這,老是真正假假的,就連真的也當成假的了。”
甚至一切更微小的細節(jié),比如故事前半段年輕情侶問:“列車員,巴塞爾什么時候到?”對方糾正“我是報務員”。故事后半段,張伯倫醫(yī)生問“哈里”:“是警察(Officer)?”對方也特意糾正“是警長(Inspector)”。類似的重復,顯然是導演有意。
最后珍妮弗向張伯倫坦言,關于他的故事自己寫得不真實。賣表的老人向列車員承認,自己每一副牌都在搞鬼。假裝喜歡小女孩的假牧師,最后為小女孩擋了子彈。偽裝成毒販的登山運動員,用生命完成了自我救贖。只是有的謊言還可以補救,有的錯誤可就永遠無法挽回了。最終卡桑德拉大橋倒塌,河面上飄滿了浮尸,之前一直想要掩飾的病菌,可能繼續(xù)在空氣中飄蕩。
《鼠疫》中,在最初想要逃離赫蘭城的朗貝爾看來,不顧性命救治病患的里厄醫(yī)生能為某種理念而死,是一種英雄主義,而醫(yī)生卻回答:“這一切里面并不存在英雄主義。這是誠實問題。這個概念可能會引人發(fā)笑,但與鼠疫斗爭的惟一方式只能是誠實?!?/span>
有人曾經(jīng)說過:“我相信說出真實總是有意義的,在所有的環(huán)境中?!闭鎸嵄旧硎怯辛α康?,尤其是在謊言籠罩的環(huán)境里,能夠讓無權者也擁有權力。當然,醫(yī)生的力量還在于其特殊身份的加持,及患者對其依附性的特殊關系,具有更大的支配性力量。在??驴磥恚t(yī)生也屬于支配性政治結構的成員,權力可以經(jīng)由醫(yī)生傳遞。和技術一樣,權力原本也是中性的。
四、神話與現(xiàn)實:卡桑德拉的預言
卡桑德拉大橋的安全性問題是繼瘟疫之后第二個沖突點,而且比瘟疫更具沖擊性,也是片名的由來。電影原名The Cassandra Crossing。Cassandra源于特洛伊城公主的名字。在古希臘傳說里,卡桑德拉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但由于受到阿波羅的詛咒,她的預言注定無人相信??ㄉ5吕粌H不被相信,反而受到嘲諷,因此她孤獨而悲傷。她預見到了特洛伊的毀滅,含淚請求人們相信她,卻無人理睬。隨著特洛伊的陷落,自己也被擄到邁錫尼,死于非命??ㄉ5吕虼顺闪硕蜻\式預言的代名詞。
波蘭確實有座卡桑德拉大橋,二戰(zhàn)后廢棄不用。不過電影中的這座橋是法國的嘎拉比特高架橋(Viaduc de Garabit),其設計師的另一個作品是埃菲爾鐵塔。電影中的預言是大橋會塌。對于這個預言,不同人有不同反應。有珍妮弗這樣深深恐懼的,也有列車員這樣抱著僥幸心理的:“哪有這么巧,偏偏這次會塌橋翻車?”列車員長期待在列車上,他本身也似乎成了列車的一部分。
當張伯倫醫(yī)生向上校提出“卡桑德拉大橋,不安全”,證據(jù)是“有個列車員、有個旅客經(jīng)過過”。因為張伯倫掌握了信息,所以作為武器向權力機關發(fā)起質疑。信息不對等被打破,上校感受到了挑戰(zhàn),所以解釋說:“我們用電子計算機,和派人檢查過這橋的載重量,數(shù)據(jù)就在我面前。波蘭政府在最近這兩年里頭,修這橋的錢,比他們原先造這橋的錢要多得多!”信息源的較量,也是權力的較量。這樣看來,之前的預言便是謠言。當然,真實情況如何,上校心里是清楚的,否則也不用在斯其娜醫(yī)生面前刻意遮掩。他自己之前也曾向上級匯報:“你要知道這些載重數(shù)據(jù),你也會感到嚴重關切的?!?/p>
這讓我想起王小波的《花剌子模信使問題》,開頭是:
據(jù)野史記載,中亞古國花剌子模有一古怪的風俗,凡是給君王帶來好消息的信使,就會得到提升,給君王帶來壞消息的人則會被送去喂老虎?!翡J的讀者馬上就能發(fā)現(xiàn),花剌子模的君王有一種近似天真的品性,以為獎勵帶來好消息的人,就能鼓勵好消息的到來,處死帶來壞消息的人,就能根絕壞消息。
所有的文化人都是信使,王小波實際上是談知識分子品格,談知識分子與真理、權力話語之間的關系問題。王小波當年和李銀河發(fā)現(xiàn)中國存在著廣泛的同性戀人群,以及同性戀文化,就報道出來,結果不但自己倒霉,還連累一家社會學專業(yè)刊物受警告。王小波繼續(xù)說:“對于學者來說,研究的結論會不會累及自身,是個帶有根本性的問題。這主要取決于在學者周圍有沒有花剌子模君王類的人?!濒斞笇懙摹堵斆魅撕蜕底雍团拧?,說的也是這個問題。
五、過去與未來:時代的精神焦慮
這部電影是英國、意大利和西德合拍的。列車從中立國瑞士出發(fā),原本開往同為中立國的瑞典,改道波蘭,也不是偶然。波蘭是華沙條約國的成員,與蘇聯(lián)親近。冷戰(zhàn)的陰影,如同病菌一樣彌漫著。
聽說列車要去波蘭,賣表的猶太老人大驚:“波蘭?我從那兒逃出來的。”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老人偷偷逃下列車,手臂被子彈打傷之后,又被扔回車上??吹讲ㄌm地圖,老人變得失去理智,哭喊:“我不去!不,不,不去!我不要去!”老人并不只是擔心大橋安全問題,而是對回到波蘭懷著極度恐懼。這很容易聯(lián)想起歷史,老人應該是從波蘭的集中營里逃出來的,不堪回首的過去是他一生的陰影。而這一次,這一車人又要被送去波蘭隔離。《鼠疫》開篇,加繆引用英國作家笛福的話:“用別樣的監(jiān)禁生活再現(xiàn)某種監(jiān)禁生活,與用不存在的事表現(xiàn)真事同等合理?!保▌⒎阶g)1665年倫敦大疫,笛福寫過一部《瘟疫年紀事》??謶质菚魅镜?,最先感染的是作家詹妮弗,車窗邊她痛苦得身體蜷曲,而背景是士兵正在封鎖車窗,電焊噴射的火花,如同煙花一般絢爛美麗。
猶太老人的精神世界徹底崩塌,喃喃道:“天命不可違。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薄吧系垡一貋喼Z,回集中營,我妻子、我孩子,他們都死在那兒。上帝也要我死在那兒。”好像阿赫蘭城里帕納魯神甫所宣稱的:“我的兄弟們,你們身處災難之中,我的兄弟們,你們這是罪有應得?!保ā妒笠摺?,劉方譯)不過后面帕納魯神甫也加入到救治病患的行列中。猶太老人原本是片中最幽默多話的角色,卻變得沉默呆滯,最后為救旅客而自殺。
片名“大橋”英文用的是crossing,而非bridge。Crossing有十字路口之意,也有些宗教意味,片中也有不少宗教元素與宿命色彩。十字路口意味著選擇,對上校來說,這是人性的叉道,對老人來說,這是歷史的路口??ㄉ5吕髽蚨?zhàn)之后廢棄,已經(jīng)近三十年沒有車經(jīng)過,現(xiàn)在列車卻還要重走這條老路。這輛無法停止的列車,像歷史一樣,向著無從知曉的未來前進。是否會回到過去的陰影里,未來是否會脫軌,是很多乘客心底的憂慮。正如列車員感慨:“往后這車上的人,日子會更不好過了。”
中途封鎖列車的地點是紐倫堡,二戰(zhàn)后審判納粹德國戰(zhàn)俘的地方。說到歷史審判,1960年以色列抓捕了納粹黨衛(wèi)軍阿道夫·艾希曼,他的工作室將猶太人運往集中營。艾希曼在耶路撒冷接受審判,漢娜·阿倫特曾去現(xiàn)場進行報道。出乎阿倫特意料的是,艾希曼相貌平常,骨子里既非充滿仇恨,也不癲狂,而只是一個麻木平庸的人。令人大吃一驚的是,艾希曼提到他曾讀過康德的《實踐理性批判》,宣稱自己是遵從康德的道德律,尤其按照康德關于義務概念行事。他還以自己不再是“自己行為的主人”,不能“改變任何事”來自我安慰。艾希曼的辯護稱,他只是納粹機器上的小齒輪,只是起到傳動的作用。
電影中張伯倫醫(yī)生訓斥控制列車的士兵:“你又不是麥肯齊的機器人!”雖然事關千把人的死活,對方卻還是重復著“我沒有權力”。這些執(zhí)行命令的工具人,其思維邏輯與艾希曼如出一轍。阿倫特指出:“把個人變成行駛職能者和統(tǒng)治機器上赤裸裸的齒輪從而對其去人格化,是極權統(tǒng)治機器的本質,大概也是每一套官僚制度的天性?!?(《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一份關于平庸的惡的報告》,安尼譯)
法國思想家巴斯咯認為,人有別于動物的偉大之處,“在于知道自己會死”。平時,人們可以有意無意地去忽略這個事實。但是瘟疫到來,我們不得不直面死亡,讓人感到死亡是一件太輕而易舉的事?!妒笠摺?/span>中塔魯宣稱:“人人身上都潛伏著鼠疫,因為,沒有人,是的,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免受其害?!睙o論是鼠疫患者,還是非鼠疫患者,在這一環(huán)境中所有人都顯得很疲憊。在鼠疫的汪洋大海中,并沒有島嶼。
《鼠疫》顯而易見的是映射納粹的肆虐,然而這部作品更重要的意義在于,它提出了一個重要問題:面對世界的荒誕,我們應該怎么做?
加繆的回答是“反抗”,反抗荒誕,反抗惡。《卡桑德拉大橋》作為商業(yè)片,有一個相對光明的結局。因為旅客們共同反抗,還是有多人活下來,帶著一定程度的真相。甚至幸存者也可以在這場瘟疫與戰(zhàn)斗中,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義與價值。然而,這個光明的尾巴就像夏瑜墳頭的花環(huán),可能只是“聊以慰藉那在寂寞里奔馳的猛士,使他不憚于前驅?!保ā秴群啊纷孕颍┎贿^,即使像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那樣,看不到任何改變的希望,加繆依然認為:“他爬上山頂?shù)亩窢幈旧砭妥阋允挂粋€人心里感到充實。應該認為,西西弗是幸福的?!保ā段魑鞲サ纳裨挕?,杜小真譯)
習慣于絕望比絕望本身還要糟糕。在瘟疫中,一個人能夠贏得認識和記憶,已經(jīng)很寶貴?!妒笠摺肥沁@樣結尾的:
據(jù)醫(yī)書所載,鼠疫桿菌永遠不會死絕,也不會消失,它們能在家具、衣被中存活幾十年;在房間、地窖、旅行箱、手帕和廢紙里耐心等待。也許有一天,鼠疫會再度喚醒它的鼠群,讓它們葬身于某座幸福的城市,使人們再罹禍患,重新吸取教訓。
自己玩的公眾號:棗樹上的貓頭鷹
故事主線:一個得了傳染病的人,爬上了火車,傳染了將近60%的人,政府決定讓火車開往卡桑得拉大橋(危橋),讓這些人自身自滅。每個角色有自己鮮明的特征,男醫(yī)生,治病救人,不怕被傳染,救死扶傷,最后讓火車分離,救了后半截車廂人的性命,整個片的男主。上校,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但是聽從上級命令,沒辦法命令火車開往卡桑德拉大橋,(大橋下的民眾早就搬走了,橋上的鐵皮四起,螺絲釘也掉了,就是個危橋)事情結束后去了日內瓦。女醫(yī)生也是個好人,發(fā)現(xiàn)被傳染的狗子,因為氧氣自愈,想要立即通知火車上的男醫(yī)生,可是電話被登山運動員一槍打壞了。登山運動員(同時也是販毒分子),扒火車,去車頭阻止火車運行時,被發(fā)現(xiàn)打死,國際刑警告訴他,如果(你跳車你會死,我不在追究,又如果你幫助大家活了下來,那么你走我就當沒看見)。
這部電影是看完《釜山行》之后看的。頓時覺得釜山行遜色了。一則題材上,細菌感染與傳染病是日常極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二則,在當時的冷戰(zhàn)背景下,這部電影諷刺了官僚主義和國際政治,罔顧人命,政客為穩(wěn)定為秘密,寧肯犧牲無辜者的性命。第三,電影中不同角色之間的關系、矛盾與沖突,很真實。
我覺得劇情簡介都比電影緊張刺激,拍得平庸了...
這部片子令我想起了三鹿毒奶粉的知情不報。
你知道我想說什么。
所有的故事都是預言故事,最厲害的不是電影,是如今看電影的人依舊有不少在說:我覺得讓火車墜橋也沒錯啊,犧牲1000人,拯救全世界不好嗎?不好,因為我們都在火車上
小時候都被里面的病毒嚇著了。。多年后回味此片,原來恐怖的不是病毒,而是政治陰謀??!
看過許多遍,一直都很喜歡的上世紀70年代災難大片。這是一部有先見之明的傳染病電影,擁有那個年代一流的明星陣容。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軍事的,另一種是醫(yī)療的。經(jīng)驗主義的科學方反對軍事解決方案,兩種方法是相悖的,都忽略了乘客的建議。影片擁有令人驚嘆的航拍鏡頭,瞠目結舌的殘酷高潮,一部被嚴重低估的災難片。當然,以今天的標準來看,它的效果難免陳舊,但講故事的方式十分沉穩(wěn),我發(fā)現(xiàn)這是當今許多大型災難片所缺乏的。
按功利主義,當權者選擇犧牲一部分人去滿足所謂的多數(shù)人的利益,可惜他們往往沒想到一點,那就是意料之外的失控。其實本片的病毒只是一個殼,真正心寒的是人性的自私、冷血、恐懼、相互懷疑和你死我活、爾虞我詐的政治斗爭!所以醫(yī)生和作家的那一吻,才顯得彌足珍貴!8.2
太牛了,如今重看仍然津津有味,神采奕奕的配音,無以倫比的劇情,每一秒都充滿緊張感。其實想起來,這部電影小時候也就看了一遍,記憶卻如此清晰,愛理查德哈里斯,愛年輕的索菲亞羅蘭,當年的片子有如此多的性暗示,一路的歡聲笑語和最后的血流成河,堪稱一切災難片的鼻祖。2012年3月7日。d5譯制經(jīng)典
情節(jié)緊張,對政治的諷刺更是自白而辛辣。
冷戰(zhàn)年代,必然有其恐怖和白色恐怖,也有不能言說和不可講述,奔向死亡之地的列車,是鐵幕后的波蘭,也是當年的納粹集中營。劇作在扭曲中傳達著一些有趣的價值觀(比如死板的德國人之類)。那個年代的大巨片,卻又不是美國味道。其中的科學設定傻到不能忍。當然,索菲亞·羅蘭真銷魂
比病毒更可怕的往往是人類本身,因為后者會為了掩蓋事實去舍棄無辜者的性命,這種不擇手段的行為在他們看來只是盡職的表現(xiàn)。
今天中央六再次播出,不愧經(jīng)典電影,尤其是譯制片里的經(jīng)典之作。即使以今日眼光來看,劇情設定依然是很出色的,影片節(jié)奏非常緊湊。作為災難片,最大的災難不是瘟疫,而是黑暗的政治之心。最后那句“他剛走,女的也走了,我會派人監(jiān)視”令人不寒而栗。另外,本片里的恐怖分子還可以是歐洲人(瑞典人),而之后的歐美商業(yè)片里恐怖分子設定基本都是…
災難片,動作片,更是政治片。
西方內亂所導致的致命病毒危機最后被美國軍情局轉向華約國家波蘭境內,火車??勘环鈳那榫白尲袪I的幸存老者(李·斯特拉斯伯格)喃喃自語好像噩夢重現(xiàn),如此犀利的批判刀鋒,也難怪此片在以北美為主導imdb上不受待見,有專業(yè)評論更是不吝詞匯大加撻伐,俗套泛濫,過氣明星,邏輯荒謬,甚至辛普森的后發(fā)命案都成為影響此片品質的負面因素。但你也不能說豆分的相對奇高是中國影迷站在意識形態(tài)對立面所致。還是必須要考慮到經(jīng)典國配懷舊情結。
在騰訊上看的譯制配音版,配音和嵌入的港或臺版字幕有不少出入的地方,看起來是規(guī)避了顏色笑話和一些政治暗示。本片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冷戰(zhàn)背景下的大制作,大手筆啊,很有一些鏡頭設計讓我吃驚,放在類型片里絕對是典范好學生。在如今這個契機下觀影帶來了無可比擬的喪逼感,在封閉的環(huán)境和死亡時限的緊逼下,每一個人都被未曾露面的最高權力一邊監(jiān)控一邊放棄。如果不自救,沒人能救得了自己。如果不犧牲部分人,所有人都會被犧牲。這驚天的狠招放在今日的語境里竟也毫不出格。戲劇影視文學總是提前昭彰制度丑惡,而人類總是在步步為營中墮入輪回的惡果。
將火車封死,禁止乘客下車,甚至連空氣都流不出去。這就夠震撼了。讓火車經(jīng)過卡桑德拉大橋更是兇殘狠毒,既能殺死所有人,又像是意外。既能控制疫情,又可以甩鍋。即便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高濃度氧氣可以殺死病毒,被感染者有可能被治愈,上校還是堅持原計劃,一定要弄死所有人。不僅要殺死乘客,連士兵也不留活口。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心狠手辣,慘無人道。把所有人殺死,疫情就控制住了,真是邏輯鬼才。他以為他已經(jīng)把所有知情人都殺死了,殊不知自己也是知情人。他只知道上司派他來負責這件事,殊不知上司還派了其它人盯著他,說不定下一步就是除掉他,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他以為他已經(jīng)夠黑了,殊不知他還是嫩了點。
小時候看的 印象深刻
像這種經(jīng)典電影,老媽很早就買回來屯著,什么魂斷藍橋、遙遠的橋、保鏢、瓦爾特保衛(wèi)薩拉熱窩、東方快車謀殺案、卡薩布蘭卡...都是在我高中時看的。
有條熱贊真是陰陽怪氣,被害妄想嗎?眾所周知非典并非爆發(fā)于06年,再說整個車廂能有幾個人看過這部電影,乘客們能由高鐵無故停車立時聯(lián)想到卡桑德拉大橋?有被笑到。不知從哪聽來的給最高領導讓道,這樣毫無根據(jù)漏洞百出的發(fā)言這么多贊?屁股夠歪的。